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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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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什麽東西?”

幾人紛紛停下, 傅及再次轉動那枚玉韘,朗朗清光下,一道若有似無的銀色絲線在寶相蓮花紋中游走, 飄逸靈動。

他們就近找了處歇腳的地方, 湊在一起研究。

“銀線嗎?跟師父用的差不多?”曹若愚發表了意見, 雖然聽上去沒多大意義。他撐著下巴:“不過為什麽要把它藏在玉韘裏?很貴重?”

“問題是,我們要把它取出來嗎?”施未也想不通,“如果要取出來,要怎麽取呢?總不能把這玉韘砸爛吧?”

傅及翻來覆去地看,搖了搖頭:“和師父用的銀線不一樣, 不是一個東西。”

施未想了想:“要不,我再去請沈脈主來?她可是一等一的能工巧匠, 一定有辦法。”

話音未落, 孫夷則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道:“這個玉韘給我一下。”

“好。”傅及遞給他,孫夷則兩指捏著,轉了幾圈,道:“這裏面藏著的,是一根琴弦。”

“琴弦?”

“對,是琴弦。玉韘只是用來固定保護它,使它免受磨損。”孫夷則解釋著, 施未很好奇:“你這麽清楚?”

“我以前學過琴,不過很一般。”孫夷則笑笑, “師父說這要是被師祖聽見, 能把他老人家氣活過來。”

幾人哄笑。

孫夷則又擺弄了幾下, 就放棄了:“還是請沈脈主幫忙吧,我找不到竅門。”

“放心, 包我身上。”施未信誓旦旦,傅及回過神,從靈囊裏翻出斬鬼刀的碎片:“一共九塊,還差一塊。”

他按照紋路一一擺好,施未大受感動:“謝謝你,二師兄。”

“客氣什麽?”傅及莞爾,“不過,有一件事我覺得很奇怪,陳彥認得斬鬼刀,並將它奉予明正揚,可明正揚卻視其如糞土。”

“也許那位明莊主是個不學無術的草包呢。”施未不以為意,傅及想了想,也覺得此事再追究毫無意義,便不再多想。

幾人休息片刻,傅及順道整理了下自己的包裹,然後找到了那天施未塞給他的那兩個泥人。

“糟了,竟然還在我這兒。”傅及不太好意思,雙手捧給歷蘭箏,“對不住啊,歷姑娘,我給忘了。”

“沒事。”歷蘭箏靦腆地笑了笑,接過來捧在掌心。那兩個泥人約莫半個巴掌那麽大,一個喜笑顏開,一個低眉順目,捏得栩栩如生。歷蘭箏看著看著,發現其中一個的的確確是自己,但另一個,卻不知是誰。若芽兒所言是真,那她的有緣人,便是長這個樣子嗎?

歷蘭箏心生古怪,施未又偷偷瞄了一眼,嘀咕著:“喬序的手藝,也一般般。”

歷蘭箏笑而不言,默默將那兩個泥人收好。

一行人晝夜奔馳,數日之後,趕到了田慕的故居。

那地方在正邪之戰中遭受重創,早已荒無人煙,方圓數百裏,只有無盡的沙土。但銀河迢迢,星光璀璨,倒是沖淡了許多荒涼之感。靜謐的圓湖如圖鑲嵌在這片土地上的琥珀,幹凈澄澈,一眼望去,好像能將人的心魂都吸收進去。

傅及站在高處,眺望著平靜無波的湖面。這個由於地下暗河上湧積蓄而成的湖泊並不大,還沒有他們一路上遇到的蘆葦蕩那麽綿綿不絕。

他攤開掌心,一枚薄如蟬翼的金色葉子正散發著淡淡光彩。

這是田慕交給他的東西。

傅及握拳,下到湖邊。孫夷則緊隨其後,施未等人則是分開站在兩邊。曹若愚張望著,問道:“船在哪兒呢?”

“田慕的家地勢比較低,可能被淹到水下了,我潛下去看看。”傅及說著,便要下水去,孫夷則攔了他一下:“天這麽冷,你——”

“哎哎哎,那裏那裏!快看那裏!”施未嚷嚷著,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湖面中央,閃過一點光芒,如同暗夜裏的啟明星,指引著迷路的歸人。

傅及等待著,只見那點微光愈發閃耀,當真有一條小小的船舶駛過平靜的湖面,向他們緩緩靠近。

那是一只紙船,小小的,才巴掌大。漣漪起伏,水面被劃開一道紋路,那紋路逐漸化為一條石板路,虛虛實實地浮在水上。

傅及一只腳踏了上去。

石板上下浮動幾分,又穩穩地定住了。

傅及便走在了最前頭。

小船原路返回,慢悠悠地向前行駛著,那道金光在水面上投射出一片燦爛的光影,跳動著,輕輕搖曳。它接引著傅及,走向一片寧靜的舊宅。

籬笆小院,槐樹千秋,石凳茶盞,蓑衣舊車。

小船靠岸了。

距離那院門,還有一塊石板的距離。

傅及沒有再往前,而是蹲下身,將手中那片金葉子放在了船上。

“田慕,你到家了嗎?”他小聲問著。

那院門緩緩打開,小船載著那片葉子繼續向前,一直駛進那小小的院中。風吹葉動,水車作響,有一道清風穿過清靈的結界,落在傅及指尖,再擡手,又是一根琴弦。

傅及十分驚訝,水波蕩漾,光影明滅,陳勉的玉韘、喬序的泥人似有感應,清輝卓越,相互感應,藏於其中的琴弦紛紛現世,落於各人掌心。

眾人皆是意外。

風過無痕,冥冥之中,傅及聽到了一個聲音對他說:“謝謝你,祝你平安。”

那院門閉合,小船失去了蹤跡。再眨眼,一群人已經回到了岸邊。

“四根琴弦。”孫夷則喃喃著,“琴弦為七,還差三根,我們就集齊了。”

曹若愚喜出望外:“太好了!”

“難道,黎思之滅田慕滿門,是為了蘭因琴弦?”傅及心有不安,“黎思之,也知道蘭因琴的事情?那——”

他覺得有個地方沒有想清楚。

一定有個關鍵問題,沒有被弄清楚。

孫夷則蹙眉,他回憶起在五柳山莊的點點滴滴,電光火石間,他幡然醒悟:“明正揚一定也知道蘭因琴弦。”

他道:“從先前種種來看,明正揚修為不高,甚至可能因為身有隱疾,而不曾出入江湖,因此見識也少,不認得斬鬼刀。但他為人狹隘,私欲極重,這樣一個人,又怎麽會平白無故與黎思之分享長生不老的秘密呢?必定是黎思之與他一換一,才得來了這飛升的機會。”

“你的意思是,黎思之以蘭因琴弦為交換,與明正揚共享長生之術?”

“對,而且以明正揚的性格,他一定是確認過那蘭因琴弦是真的,才會與黎思之合作。”

傅及聞言,低頭看向手中玉韘:“那陳勉前輩的玉韘,又如何解釋呢?”

“五柳山莊肯定也曾藏有蘭因琴弦,明正揚一定見過,說不定是在老莊主那裏。但老莊主將它交給了陳勉前輩,因此,明正揚才會對陳勉前輩懷恨在心,多方打壓。”孫夷則有了個大膽的猜測,“山莊內,可能不止一根琴弦。”

“陳彥說他請欒易山替他殺人,田慕是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那陳彥是用了什麽?”

孫夷則看向眾人,傅及恍然:“你是說,陳彥用的是?”

“那我們現在回五柳山莊,還是去追欒易山?”施未聽明白了,忙不疊追問,孫夷則說道:“回五柳山莊。”

“欒易山此人行蹤不定,但縱觀下來,他與陳勉姐弟的關系其實不錯,陳彥應當知曉他的下落。”

幾人匆匆趕回。

這頭,陳彥忙忙碌碌好些天,終於收拾好了爛攤子,準備開始新的生活。一些老仆要還鄉,他也算了些錢財結給他們,安度晚年。其中幾個,臨到分別,拉著他的手眼淚直流,盡說些好話,陳彥擺擺手,沒說什麽,就一並遣散了。

明正揚的一些仆人,還是不要留著好,免得以後節外生枝。

陳彥將大門一關,望著空曠的山莊,唉聲嘆氣:“也不知道來年,又是何種光景。”

他開始懷念年少時熱鬧的日子,他想,他的後半生,大概也要在這樣的回憶中度過了。

陳彥很是惆悵,但再怎麽樣,也不至於尋死覓活,他要賴活著,替大家看看以後的太平盛世。

“哦對了,給臨淵寫一封拜帖。”陳彥惦記著陳勉遺願,便想著,年關之後,去往臨淵一趟,就當拜年了。

他正走著,忽然瞥見角落裏閃過一個人影。

“那個方向——”

是明正揚的房間。

陳彥感覺不太妙,便謹慎地跟了過去。

明正揚死後,他的房間就被陳彥封死了,但此時,一個老仆撬開了門鎖,悄悄闖了進去。陳彥趴在窗口,小心翼翼朝裏頭張望。

沒想到,在自個兒地盤,還跟做賊似的。

陳彥嘀咕著,卻發現了不對勁。

那年邁的仆人,貌似身手太矯健了些。

那人在明正揚房內四下摸索,找到了一處暗門,一個閃身就消失了,陳彥也偷偷摸摸跟了過去。

暗門後邊是個藏寶的密室,內裏占地很大,機關眾多,可見明正揚下了苦功夫。饒是陳彥見了,也不由地在心裏感嘆,想這明正揚真是機關算盡,反誤了卿卿性命。

那人對那些秘寶視若無睹,徑直闖入最中央的石墨臺,他用一根繡花針撥開機關鎖,一個小木箱從石墨臺中間升起。那人故伎重演,打開一看,裏頭卻空空如也。

“明正揚騙我?”那人明顯動了氣,一把將那木箱打翻在地,陳彥見狀,不免嘲笑兩句:“主子沒了,現在來偷他東西?哎呀,那你可真是不了解明正揚,他這人說謊從不打草稿。”

他還當這人是個樹倒猢猻散的小賊,準備來偷點金銀珠寶的。

沒成想,對方見了他,反倒平靜下來,問道:“蘭因琴弦在哪兒?”

“什麽琴弦?明正揚不彈琴,他彈琴能把人崩死。”

話音未落,一道遒勁的掌風直逼陳彥而來,對方一個閃身,後方的石壁被打出了一個大窟窿。陳彥一怔:“高手?”

“既然不知,那你就去死吧!”那人撕下偽裝,抽出一把短刀,向他撲來,陳彥嚇了一跳,左右閃避。他原先以為這只是個老頭兒,根本沒有防備,現在對方明顯沖著要他的命來,著實有些出乎意外。

陳彥再不濟,也是練過的,雖然一時亂了陣腳,但很快反應過來,赤手空拳與人相搏。

“什麽琴弦?你把話給我說清楚!”陳彥質問著,一道寒光閃過,強大的靈氣將整個地面劈碎,陳彥受到波及,重心不穩,心口狠狠挨了一腳,瞬間飛出去好遠。

“噗——”陳彥吐出一口血來,再回過神,那人已經橫刀逼近,陳彥頓覺自己命不久矣,下意識閉上了眼睛,慘叫了聲:“阿姐!”

只聽“當啷”一聲響,想象中的痛苦並沒有到來,陳彥瞇開一道眼縫,只見又來了一個陌生人,持刀將某個小賊踹倒在地。

“可讓我好找啊,周昂。”

謝照卿橫刀,步步逼近,周昂冷笑一聲,自袖中飛出一道冷箭,謝照卿當場劈斷,陳彥大叫:“完了!”

只見火星迸濺,密室頓時爆炸,滾滾濃煙立刻充斥了整個空間。陳彥拽住謝照卿直往外奔,謝照卿被嗆得眼淚直流,都來不及破口大罵,陳彥還好心好意替他捂緊口鼻,不管不顧地往外沖。

“轟隆隆——”

在密室徹底崩塌之前,二人重見天日。

“我的天爺啊!”陳彥大口大口喘氣,“還好沒死在裏頭。”

他還沒說完,一把刀就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陳彥:“??”

“我救了你啊。”陳彥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知不知道明正揚這個人很歹毒的?那密室不能見火,一點火星子就爆炸,剛剛咱倆差點就埋在裏邊了。”

“我現在就送你去見明正揚!”謝照卿差點一刀送他去見閻王,陳彥嚇得哆嗦了一下,謝照卿咬牙,狠狠瞪了他一眼:“弱智!”

“嗯?”陳彥十分詫異,“你怎麽也罵我弱智?呸,你憑什麽罵我弱智?”

謝照卿收刀,大踏步地出了房門。

“不是,你誰啊?敢這麽罵我?”陳彥罵罵咧咧著,一個暗器擦著他的側臉,直直釘入窗欞,陳彥縮了縮脖子,不敢亂說話了。

謝照卿氣瘋了,他好不容易抓到周昂這個叛徒,結果呢?被陳彥這個弱智擺了一道。

不行,氣得心梗了。

謝照卿走到外邊,指著頭頂:“欒易山,這個人情你怎麽還我?”

“不還。”

竟然有回應。

“該死,你居然在?”

“對啊,你想我在,我就在咯。”欒易山出現在了圍墻上,謝照卿持刀沖了過去,欒易山大笑:“罷了,就當我欠你這個人情。”

“密室的另一個出口,在明山腳下,你現在趕過去,可能還有機會。”

謝照卿的刀鋒打了個空,他半信半疑地盯著欒易山,對方歪頭:“不信?”

“哼,咱倆沒完!”謝照卿抽身便走。

欒易山笑得渾身發抖,陳彥聞聲趕過來,見了他,就道:“小山,你見到一個拿刀的花裏胡哨的人了麽?”

“沒見過。”

“哦。”陳彥嘀咕著,欒易山還等著他繼續問些蠢問題,結果陳彥和他說:“事已至此,先下來吃飯吧,小山。”

欒易山一楞,接著笑罵了一句:“弱智。”

不過陳彥沒聽到。

他又被崔玄叫過去救火了。

我真是太可憐了。大管事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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