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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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56
一凡撕心裂肺的哭聲回蕩在分享會的小房間裏。
書展內響徹整個展廳的音樂與一凡的哭聲組成了一種奇妙的樂曲, 卻也正是因為展廳內的音樂，無人發現這間房間內的異常。
林晚看著跪坐在她面前哭成淚人的一凡，一瞬間的反應是定在了原地。
她見過很多人哭。
她見過林建剛不開心的時候總會暴打一頓金鳳, 而金鳳從來都不會反抗, 她只會在林建剛打累了去休息的時候, 偷偷躲在他看不見的角落裏邊抹眼淚邊哭。
她還見過考試沒考好的同桌, 自習課的時候一個人蹲在書桌下, 林晚偶爾伸腿的時候會不小心踢到她，直到說“sorry”的時候，才會註意到同桌揚起臉時，滿臉的淚痕。
還有在酒吧打工時碰到的不認識的客人，啤酒伴著眼淚一起咽下，身邊的安慰著：“那種渣男你到底喜歡他什麽！”而被安慰的人放下酒瓶, 喝進的酒又化為了新一輪的淚。
大家的眼淚都都太悲傷了。
陸年之在林晚的身後, 手掌抵在她的背上, 輕輕用力, 林晚被推到了一凡面前。
林晚有些慌亂地回過頭。
陸年之做了個口型：“去吧。”
林晚蹲下身, Perlie給兩個人讓出了空間。
感知到林晚的靠近, 一凡從痛苦的漩渦中掙紮出來，她義無反顧地抱住林晚, 抱住自己的女兒。
“晚晚，對不起晚晚，是媽媽沒有照顧好你。”不是受人尊敬的一凡老師，她現在又變成了重獲女兒的謝芃芃。
林晚被抱在懷裏的時候，感覺很奇妙。
鼻黏膜內聞到了謝芃芃身上飄過來的香水味, 混雜著眼淚的鹹苦，還有酸澀的名叫“母親”的味道。
聽覺是在這一瞬間突然變得格外敏感的, 會展內現在放到了一首伴著雨點聲的純音樂，游客吵嚷著那邊的展位上一本書的封面不錯，工作人員小聲交談著下了班去吃什麽。
還有謝芃芃抽噎著“對不起”和“對不起”。
她說了很多遍“對不起”。
渾身的血液靜止又全部倒流。
林晚擡起有些僵硬的胳膊，撫上謝芃芃抖動的背。
她說：“這麽多年我一直在找你。”
“即使他們都說你死了我也在找你。”
“我把墳挖出來了它是空的我更要找你。”
“我見到你其實就想問你，為什麽當年你拋下我就離開了。”
“但是現在我終於知道了。”
血液流過指尖，漸漸有了感知。
她的語氣像是有了千萬的溫度：“媽媽，我很想你。”
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唯有耳邊的聲音在無限放大。
謝芃芃停止了哭泣。
她松開林晚，哭到通紅的眼睛裏，是疼痛是震驚，也是心疼是巨大的愛意奔湧而出：“我無時不刻不在想你。”
原來母愛真的是甜味的。
原來這就是有家人的感覺。
-
經過一天的混沌，在謝芃芃的講述下，林晚一點點將當年的事情還原，也在混亂t的思緒裏想清楚了很多事。
為什麽林建剛會騙謝芃芃說孩子死了，本來她就是一個被放棄的孩子，林建剛不想要不是他血統的孩子，若不是謝芃芃逃跑了，也許她就真的變成了一個被無情拋棄的死嬰。
也正是因為謝芃芃，她重新被撿了回來，再次獲得了生命。
謝芃芃給了她兩次生命，而現在，正在給她第三次。
當天會展結束後，Perlie謝絕了主辦方和其他出版商的晚餐要求，陸年之選了一間私密性比較強的私人會所。
席間，Perlie思來想去，與陸年之碰杯後，問道：“所以當年你接近我們，也是有意為之？”
陸年之笑而不語。
“你這個人啊，心機太重。”Perlie感慨，她瞥了一眼正在與林晚聊天的謝芃芃，“你做了一件好事，但既然她們母女相認，你以後的打算就繞不過一凡。”
“所以我有了新的計劃。”陸年之顯得胸有成竹。
“說來聽聽？”Perlie現在作為一凡和林晚半個家人，承擔起了把關的責任。
陸年之起身，為Perlie和謝芃芃把酒滿上，然後才坐回到座位上，鄭重地開口：“我希望能簽下一凡老師在國內的所有版權，包含之前為出售給國內其他出版社及今後的作品。”
Perlie大吃一驚，就連謝芃芃都不得不往陸年之的方向看去。
她們都沒想到，還以為陸年之會說“請放心將林晚交給我，我會一輩子對她好”之類的誓詞。
Perlie一臉迷茫地問坐在旁邊的林晚：“他以前就是這樣的工作狂狀態嗎？”
“呃……”
其實陸年之能說出這些話來，林晚也不是很意外，因為她隱約能猜到，陸年之做這些，一定不止是因為要一個全約版權那麽簡單。
“還有，希望一凡老師能在《北方生活月刊》雜志上開專欄，而您的責編將會是林晚。”心思的小小一角透露出來。
謝芃芃已經恢覆了往日的模樣，就連聽別人說話時，嘴角都掛著淡淡的笑意。
“當然，我沒有問題。”
於公，陸年之的專業她已經有目共睹。
於私，林晚做她的責編，對於以後她在雜志社的路，只會越走越順。
看著滿眼都是林晚的陸年之，就連想給她未來鋪路的打算，都是這樣拐彎抹角謹慎小心不想被林晚發現的樣子，都很合謝芃芃心意。
林晚比她幸運，將來也會比她更幸福。
-
為期五天的書展結束後，陸年之給林晚放了個假。
謝芃芃本來活動結束要飛回美國，特意改了簽證，不過因為Perlie還需要繼續處理謝芃芃的工作，所以按照本來的時間飛。
Perlie做了很久的思想鬥爭，想著要不幹脆留下來陪謝芃芃一起去港琴。
謝芃芃拒絕了她，她安慰Perlie：“你放心，如今我女兒在身邊，我已經不會再害怕失去什麽了。”
將Perlie送上飛機後，林晚三個人回到了港琴。
其實，當林晚得知謝芃芃是拐賣到山城之後，一個瘋狂的念頭就在她的腦海裏滋長。
謝芃芃本該順風順水的前途，還有她前二十五年的人生，不該就這樣當做無事發生被消弭掉。
她自詡林建剛沒教過她什麽做人的道理，卻言傳身教告訴了她一件事。
光忍氣吞聲，正義和好運是不會降臨到你頭上的。
林晚將她的想法告訴了陸年之，其實也不是告訴，而是通知。
她想著，即使陸年之想勸她息事寧人，她也不會聽的。
更何況，以陸年之的行為，她其實更害怕他直接繞過自己去把事情解決了。
陸年之在聽了林晚的想法後，只沈默了一會，很認真地問她：“即使你和一凡老師會受到傷害？”
“不。”林晚糾正他，“我只會晚上睡覺能做個好夢。”
“那就去吧，林晚，我說過了，我一定會幫你。”
回到港琴市的第一件事，林晚陪著謝芃芃去報了警。
因為謝芃芃公眾人物的身份，加上這是一起橫跨了二十六年的拐賣案，一旦曝光將會引起社會的廣泛關註。港琴市的公安局對此高度重視，迅速成立了一個專門的刑事調查組，以期能夠徹底解決這起懸而未決的案件。
刑事偵查調查組聯系了謝芃芃，希望她能提供一些關鍵信息，好幫助調查人員重建當年拐賣她的人的畫像。港琴市在那幾年裏發生了多起拐賣兒童和婦女的案件，盡管警方已經成功打擊了幾個犯罪團夥，但仍有一些犯罪分子逃脫了法網。
但時間已經過去這麽久，外加當初她是被下了藥，對於那個大姐的印象，謝芃芃已全無印象。
幾天後，謝芃芃重新接到了刑偵調查組的電話，要求她配合去再去一趟局裏。
這一次，依舊是林晚陪同。
負責此次案件的王局出示了幾張中年婦女的照片，詢問她是否對這幾個人有印象。
謝芃芃一一辨認，當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張照片上時，心跳猛地加速，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照片上的女人看著非常樸素，但那雙眼睛一下子卻讓那些被壓抑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讓她感到一陣眩暈。
那個裹著玫紅色頭巾的女人，笑的那樣親切，講一口流利的港琴方言，裝作不經意地跟她打招呼：“我看你在這站半天了，是等人嗎？”
“私奔？小姑娘真是太勇敢了，大姐很佩服你！”
“我啊？我是來看孩子的，他在大城市上學，一年才見這麽一次。不管他優不優秀，我都為他驕傲！”
“父母心啊，都是牽掛著孩子的。”
“看你連瓶水都沒有，渴了吧，大姐剛買的水，新的，沒喝過，你喝吧！”
明明看上去那樣憨厚的女人，卻可以在瞬間換一副面孔，她眼底的貪婪不加掩飾地打量在謝芃芃的身上，與林建剛討價還價是那樣的熟練。
“你看她那麽清純的樣，其實騷得很，我見她的時候還想跟男的私奔，呸，不要臉的賤貨。”
“三千，不能再少了！我問過了，她大學生哩。你說說，這要擱平時，你哪能嘗嘗大學生什麽味啊，我要不是跟你們村常來往，這種貨都得加錢！”
……
謝芃芃的內心在痛苦與掙紮中煎熬，每回憶起一點細節，就像是在重新經歷那段痛苦的過去。她的眉頭緊鎖，臉上的表情痛苦而扭曲。
她努力抑制著心中湧起的強烈不適感，目光如同被釘子釘在了那張照片上，無法移開。她的手指緊緊地扣著照片的邊緣，幾乎要將其撕裂，聲音顫抖而堅定地吐出了三個字：“就是她。”
王局起身，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張照片上，仔細端詳著照片中的女人。照片上的女人面容普通，但那雙眼睛卻似乎隱藏著深不可測的秘密。王局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覆雜的情緒，然後重新將目光投向了謝芃芃，聲音低沈而有力地問道：“確認嗎？”
謝芃芃的喉嚨有些幹澀，她深吸了一口氣，用盡全身的力氣，堅定地回答：“我確定。”
得到肯定的答案，王局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過了一會兒，王局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平靜而有力：“這個女的人稱‘苗姨’，曾用名潘紅苗，曾參與過全國多起拐賣婦女案。她的手法極其狡猾，行蹤詭秘，給警方的調查帶來了極大的困難。不過你現在可以放心了，她已於十年前落網，被執行了死刑。”
王局繼續說道：“雖然‘苗姨’已經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但我們的調查工作並沒有結束。我們會繼續追查與她有關的其他犯罪分子，確保所有的罪犯都能受到應有的懲罰。同時，我們也會加強對此類犯罪的預防和打擊力度，保護更多的無辜者免受傷害。”
王局伸出手，看似是要將這件事畫下一個句號：“感謝您對此次案件的配合。”
“等一下。”剛才一直沈默的林晚突然出聲。t
王局不解地看向她。
“還有一個人，還有一個人沒受到懲罰。”林晚開口，流利地報出一個地址，“山城永平縣林家村的林建剛。”
“我曾經在網上查過，非法剝奪、限制被收買婦女人身自由，對收買婦女有強.奸、傷害、侮辱、虐待等行為情節嚴重的，可以判處死刑。”
-
小時候，林晚曾偷偷藏過一只手機。
那是一部如同她一樣被遺忘的手機，或許是某人不經意丟失，亦或是被遺棄在角落的棄物。按鍵已經不太靈敏，只有拍照功能尚能勉強使用，盡管拍出的圖像模糊，帶著時間的斑駁。
林晚找了一個隱秘的地方來保管這部手機，那是一間許久沒人居住的破房子，房子裏鋪著稻草堆，手機埋在裏面，只要小心一點，不會被任何人發現。
每當她遭受林建剛無情的打擊和虐待，她就會跑到這個避難所，用那部手機記錄下自己的傷痕累累。她天真地認為，這些照片是她求助的希望，是未來讓警察叔叔揪出那個“壞人”的證據。
可後來，一場罕見的大雨突然席卷了村莊，雨水滂沱，由於排水系統的不足，洪水迅速泛濫，無情地淹沒了村莊的許多房屋，包括那間藏有林晚秘密的手機的破舊房子。
洪水終於退去，留下了滿目瘡痍。等洪水散去，林晚再去找手機的時候，手機已經完全被水浸泡，無論她怎樣嘗試，屏幕始終是一片黑暗，再也沒有了生機。
她頭一次無助地哭了很久。
等她考去了港琴大學，學會了上網，查到了她被打的那些痕跡，就算真的去醫院驗傷，也無法永遠將林建剛繩之以法。
刑偵調查組去逮捕林建剛的時候，林晚和謝芃芃又去了一次山城。
同時，經過她們的許可，電視臺全程跟蹤記錄報道。
再次踏上這片令人憎惡的土地，林晚有些恍惚。
她記憶裏的家鄉，是水流幹涸的溝壑，是雨後泥濘的土路，是落葉雕盡的枯樹枝，是她喜歡的那只小山羊被宰前絕望而犀利的叫喊，是插著一截小木板錯字連篇的小土丘，是村裏每一張看不到含義的麻木的臉。總之，都是灰敗的顏色，是她不願回想的細節。
謝芃芃的事件在媒體的報道下迅速傳播開來，電視新聞、網絡社交平臺，甚至是街頭巷尾的議論，都在討論著這個曾經被拐賣，如今勇敢站出來指認罪犯的女性。
她的故事觸動了無數人的心，引發了公眾對於拐賣犯罪的強烈憤慨和對受害者的深切同情。有人讚揚她的勇敢，有人對她的遭遇表示同情，也有人在探討如何更有效地預防和打擊拐賣犯罪。社交媒體上，各種關於謝芃芃的話題和討論帖層出不窮，她的故事激發了公眾的情感共鳴和社會責任感。
林晚感覺自己像是重新活了一次。
在回港琴的飛機上，林晚問謝芃芃：“你以後不會再做噩夢了吧。”
謝芃芃則是問她：“沒有了枷鎖，你以後打算怎麽辦？”
林晚盯著自己的手機上，陸年之問她“航班是多少”的消息，含糊其辭地說：“好好當你的責編，多多賺錢咯。”
等了許久，林晚沒再說話。
謝芃芃有些意外：“沒啦？”
“哎呀。”林晚不好意思地碰了一下謝芃芃的胳膊。
這個舉動讓她們之前的距離又拉進了一些。
“就先這樣吧！”林晚別過頭，看向窗外一望無際的白雲。
機場外圍了許多的媒體和熱心的群眾。
在見到謝芃芃露面後，一股腦地為了上去。
陪同的刑偵調查組的人以防有極端粉絲趁亂伺機報覆，謹慎地護在謝芃芃身邊。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林晚一眼就鎖定了一個醒目的身影。
他佇立在喧囂之外，仿佛與周圍的紛擾格格不入，目光穿越人潮的起伏，帶著一絲溫暖的笑意，安靜地等著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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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凡撕心裂肺的哭聲回蕩在分享會的小房間裏。
書展內響徹整個展廳的音樂與一凡的哭聲組成了一種奇妙的樂曲, 卻也正是因為展廳內的音樂，無人發現這間房間內的異常。
林晚看著跪坐在她面前哭成淚人的一凡，一瞬間的反應是定在了原地。
她見過很多人哭。
她見過林建剛不開心的時候總會暴打一頓金鳳, 而金鳳從來都不會反抗, 她只會在林建剛打累了去休息的時候, 偷偷躲在他看不見的角落裏邊抹眼淚邊哭。
她還見過考試沒考好的同桌, 自習課的時候一個人蹲在書桌下, 林晚偶爾伸腿的時候會不小心踢到她，直到說“sorry”的時候，才會註意到同桌揚起臉時，滿臉的淚痕。
還有在酒吧打工時碰到的不認識的客人，啤酒伴著眼淚一起咽下，身邊的安慰著：“那種渣男你到底喜歡他什麽！”而被安慰的人放下酒瓶, 喝進的酒又化為了新一輪的淚。
大家的眼淚都都太悲傷了。
陸年之在林晚的身後, 手掌抵在她的背上, 輕輕用力, 林晚被推到了一凡面前。
林晚有些慌亂地回過頭。
陸年之做了個口型：“去吧。”
林晚蹲下身, Perlie給兩個人讓出了空間。
感知到林晚的靠近, 一凡從痛苦的漩渦中掙紮出來，她義無反顧地抱住林晚, 抱住自己的女兒。
“晚晚，對不起晚晚，是媽媽沒有照顧好你。”不是受人尊敬的一凡老師，她現在又變成了重獲女兒的謝芃芃。
林晚被抱在懷裏的時候，感覺很奇妙。
鼻黏膜內聞到了謝芃芃身上飄過來的香水味, 混雜著眼淚的鹹苦，還有酸澀的名叫“母親”的味道。
聽覺是在這一瞬間突然變得格外敏感的, 會展內現在放到了一首伴著雨點聲的純音樂，游客吵嚷著那邊的展位上一本書的封面不錯，工作人員小聲交談著下了班去吃什麽。
還有謝芃芃抽噎著“對不起”和“對不起”。
她說了很多遍“對不起”。
渾身的血液靜止又全部倒流。
林晚擡起有些僵硬的胳膊，撫上謝芃芃抖動的背。
她說：“這麽多年我一直在找你。”
“即使他們都說你死了我也在找你。”
“我把墳挖出來了它是空的我更要找你。”
“我見到你其實就想問你，為什麽當年你拋下我就離開了。”
“但是現在我終於知道了。”
血液流過指尖，漸漸有了感知。
她的語氣像是有了千萬的溫度：“媽媽，我很想你。”
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唯有耳邊的聲音在無限放大。
謝芃芃停止了哭泣。
她松開林晚，哭到通紅的眼睛裏，是疼痛是震驚，也是心疼是巨大的愛意奔湧而出：“我無時不刻不在想你。”
原來母愛真的是甜味的。
原來這就是有家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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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天的混沌，在謝芃芃的講述下，林晚一點點將當年的事情還原，也在混亂t的思緒裏想清楚了很多事。
為什麽林建剛會騙謝芃芃說孩子死了，本來她就是一個被放棄的孩子，林建剛不想要不是他血統的孩子，若不是謝芃芃逃跑了，也許她就真的變成了一個被無情拋棄的死嬰。
也正是因為謝芃芃，她重新被撿了回來，再次獲得了生命。
謝芃芃給了她兩次生命，而現在，正在給她第三次。
當天會展結束後，Perlie謝絕了主辦方和其他出版商的晚餐要求，陸年之選了一間私密性比較強的私人會所。
席間，Perlie思來想去，與陸年之碰杯後，問道：“所以當年你接近我們，也是有意為之？”
陸年之笑而不語。
“你這個人啊，心機太重。”Perlie感慨，她瞥了一眼正在與林晚聊天的謝芃芃，“你做了一件好事，但既然她們母女相認，你以後的打算就繞不過一凡。”
“所以我有了新的計劃。”陸年之顯得胸有成竹。
“說來聽聽？”Perlie現在作為一凡和林晚半個家人，承擔起了把關的責任。
陸年之起身，為Perlie和謝芃芃把酒滿上，然後才坐回到座位上，鄭重地開口：“我希望能簽下一凡老師在國內的所有版權，包含之前為出售給國內其他出版社及今後的作品。”
Perlie大吃一驚，就連謝芃芃都不得不往陸年之的方向看去。
她們都沒想到，還以為陸年之會說“請放心將林晚交給我，我會一輩子對她好”之類的誓詞。
Perlie一臉迷茫地問坐在旁邊的林晚：“他以前就是這樣的工作狂狀態嗎？”
“呃……”
其實陸年之能說出這些話來，林晚也不是很意外，因為她隱約能猜到，陸年之做這些，一定不止是因為要一個全約版權那麽簡單。
“還有，希望一凡老師能在《北方生活月刊》雜志上開專欄，而您的責編將會是林晚。”心思的小小一角透露出來。
謝芃芃已經恢覆了往日的模樣，就連聽別人說話時，嘴角都掛著淡淡的笑意。
“當然，我沒有問題。”
於公，陸年之的專業她已經有目共睹。
於私，林晚做她的責編，對於以後她在雜志社的路，只會越走越順。
看著滿眼都是林晚的陸年之，就連想給她未來鋪路的打算，都是這樣拐彎抹角謹慎小心不想被林晚發現的樣子，都很合謝芃芃心意。
林晚比她幸運，將來也會比她更幸福。
-
為期五天的書展結束後，陸年之給林晚放了個假。
謝芃芃本來活動結束要飛回美國，特意改了簽證，不過因為Perlie還需要繼續處理謝芃芃的工作，所以按照本來的時間飛。
Perlie做了很久的思想鬥爭，想著要不幹脆留下來陪謝芃芃一起去港琴。
謝芃芃拒絕了她，她安慰Perlie：“你放心，如今我女兒在身邊，我已經不會再害怕失去什麽了。”
將Perlie送上飛機後，林晚三個人回到了港琴。
其實，當林晚得知謝芃芃是拐賣到山城之後，一個瘋狂的念頭就在她的腦海裏滋長。
謝芃芃本該順風順水的前途，還有她前二十五年的人生，不該就這樣當做無事發生被消弭掉。
她自詡林建剛沒教過她什麽做人的道理，卻言傳身教告訴了她一件事。
光忍氣吞聲，正義和好運是不會降臨到你頭上的。
林晚將她的想法告訴了陸年之，其實也不是告訴，而是通知。
她想著，即使陸年之想勸她息事寧人，她也不會聽的。
更何況，以陸年之的行為，她其實更害怕他直接繞過自己去把事情解決了。
陸年之在聽了林晚的想法後，只沈默了一會，很認真地問她：“即使你和一凡老師會受到傷害？”
“不。”林晚糾正他，“我只會晚上睡覺能做個好夢。”
“那就去吧，林晚，我說過了，我一定會幫你。”
回到港琴市的第一件事，林晚陪著謝芃芃去報了警。
因為謝芃芃公眾人物的身份，加上這是一起橫跨了二十六年的拐賣案，一旦曝光將會引起社會的廣泛關註。港琴市的公安局對此高度重視，迅速成立了一個專門的刑事調查組，以期能夠徹底解決這起懸而未決的案件。
刑事偵查調查組聯系了謝芃芃，希望她能提供一些關鍵信息，好幫助調查人員重建當年拐賣她的人的畫像。港琴市在那幾年裏發生了多起拐賣兒童和婦女的案件，盡管警方已經成功打擊了幾個犯罪團夥，但仍有一些犯罪分子逃脫了法網。
但時間已經過去這麽久，外加當初她是被下了藥，對於那個大姐的印象，謝芃芃已全無印象。
幾天後，謝芃芃重新接到了刑偵調查組的電話，要求她配合去再去一趟局裏。
這一次，依舊是林晚陪同。
負責此次案件的王局出示了幾張中年婦女的照片，詢問她是否對這幾個人有印象。
謝芃芃一一辨認，當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張照片上時，心跳猛地加速，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照片上的女人看著非常樸素，但那雙眼睛一下子卻讓那些被壓抑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讓她感到一陣眩暈。
那個裹著玫紅色頭巾的女人，笑的那樣親切，講一口流利的港琴方言，裝作不經意地跟她打招呼：“我看你在這站半天了，是等人嗎？”
“私奔？小姑娘真是太勇敢了，大姐很佩服你！”
“我啊？我是來看孩子的，他在大城市上學，一年才見這麽一次。不管他優不優秀，我都為他驕傲！”
“父母心啊，都是牽掛著孩子的。”
“看你連瓶水都沒有，渴了吧，大姐剛買的水，新的，沒喝過，你喝吧！”
明明看上去那樣憨厚的女人，卻可以在瞬間換一副面孔，她眼底的貪婪不加掩飾地打量在謝芃芃的身上，與林建剛討價還價是那樣的熟練。
“你看她那麽清純的樣，其實騷得很，我見她的時候還想跟男的私奔，呸，不要臉的賤貨。”
“三千，不能再少了！我問過了，她大學生哩。你說說，這要擱平時，你哪能嘗嘗大學生什麽味啊，我要不是跟你們村常來往，這種貨都得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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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芃芃的內心在痛苦與掙紮中煎熬，每回憶起一點細節，就像是在重新經歷那段痛苦的過去。她的眉頭緊鎖，臉上的表情痛苦而扭曲。
她努力抑制著心中湧起的強烈不適感，目光如同被釘子釘在了那張照片上，無法移開。她的手指緊緊地扣著照片的邊緣，幾乎要將其撕裂，聲音顫抖而堅定地吐出了三個字：“就是她。”
王局起身，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張照片上，仔細端詳著照片中的女人。照片上的女人面容普通，但那雙眼睛卻似乎隱藏著深不可測的秘密。王局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覆雜的情緒，然後重新將目光投向了謝芃芃，聲音低沈而有力地問道：“確認嗎？”
謝芃芃的喉嚨有些幹澀，她深吸了一口氣，用盡全身的力氣，堅定地回答：“我確定。”
得到肯定的答案，王局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過了一會兒，王局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平靜而有力：“這個女的人稱‘苗姨’，曾用名潘紅苗，曾參與過全國多起拐賣婦女案。她的手法極其狡猾，行蹤詭秘，給警方的調查帶來了極大的困難。不過你現在可以放心了，她已於十年前落網，被執行了死刑。”
王局繼續說道：“雖然‘苗姨’已經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但我們的調查工作並沒有結束。我們會繼續追查與她有關的其他犯罪分子，確保所有的罪犯都能受到應有的懲罰。同時，我們也會加強對此類犯罪的預防和打擊力度，保護更多的無辜者免受傷害。”
王局伸出手，看似是要將這件事畫下一個句號：“感謝您對此次案件的配合。”
“等一下。”剛才一直沈默的林晚突然出聲。t
王局不解地看向她。
“還有一個人，還有一個人沒受到懲罰。”林晚開口，流利地報出一個地址，“山城永平縣林家村的林建剛。”
“我曾經在網上查過，非法剝奪、限制被收買婦女人身自由，對收買婦女有強.奸、傷害、侮辱、虐待等行為情節嚴重的，可以判處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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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林晚曾偷偷藏過一只手機。
那是一部如同她一樣被遺忘的手機，或許是某人不經意丟失，亦或是被遺棄在角落的棄物。按鍵已經不太靈敏，只有拍照功能尚能勉強使用，盡管拍出的圖像模糊，帶著時間的斑駁。
林晚找了一個隱秘的地方來保管這部手機，那是一間許久沒人居住的破房子，房子裏鋪著稻草堆，手機埋在裏面，只要小心一點，不會被任何人發現。
每當她遭受林建剛無情的打擊和虐待，她就會跑到這個避難所，用那部手機記錄下自己的傷痕累累。她天真地認為，這些照片是她求助的希望，是未來讓警察叔叔揪出那個“壞人”的證據。
可後來，一場罕見的大雨突然席卷了村莊，雨水滂沱，由於排水系統的不足，洪水迅速泛濫，無情地淹沒了村莊的許多房屋，包括那間藏有林晚秘密的手機的破舊房子。
洪水終於退去，留下了滿目瘡痍。等洪水散去，林晚再去找手機的時候，手機已經完全被水浸泡，無論她怎樣嘗試，屏幕始終是一片黑暗，再也沒有了生機。
她頭一次無助地哭了很久。
等她考去了港琴大學，學會了上網，查到了她被打的那些痕跡，就算真的去醫院驗傷，也無法永遠將林建剛繩之以法。
刑偵調查組去逮捕林建剛的時候，林晚和謝芃芃又去了一次山城。
同時，經過她們的許可，電視臺全程跟蹤記錄報道。
再次踏上這片令人憎惡的土地，林晚有些恍惚。
她記憶裏的家鄉，是水流幹涸的溝壑，是雨後泥濘的土路，是落葉雕盡的枯樹枝，是她喜歡的那只小山羊被宰前絕望而犀利的叫喊，是插著一截小木板錯字連篇的小土丘，是村裏每一張看不到含義的麻木的臉。總之，都是灰敗的顏色，是她不願回想的細節。
謝芃芃的事件在媒體的報道下迅速傳播開來，電視新聞、網絡社交平臺，甚至是街頭巷尾的議論，都在討論著這個曾經被拐賣，如今勇敢站出來指認罪犯的女性。
她的故事觸動了無數人的心，引發了公眾對於拐賣犯罪的強烈憤慨和對受害者的深切同情。有人讚揚她的勇敢，有人對她的遭遇表示同情，也有人在探討如何更有效地預防和打擊拐賣犯罪。社交媒體上，各種關於謝芃芃的話題和討論帖層出不窮，她的故事激發了公眾的情感共鳴和社會責任感。
林晚感覺自己像是重新活了一次。
在回港琴的飛機上，林晚問謝芃芃：“你以後不會再做噩夢了吧。”
謝芃芃則是問她：“沒有了枷鎖，你以後打算怎麽辦？”
林晚盯著自己的手機上，陸年之問她“航班是多少”的消息，含糊其辭地說：“好好當你的責編，多多賺錢咯。”
等了許久，林晚沒再說話。
謝芃芃有些意外：“沒啦？”
“哎呀。”林晚不好意思地碰了一下謝芃芃的胳膊。
這個舉動讓她們之前的距離又拉進了一些。
“就先這樣吧！”林晚別過頭，看向窗外一望無際的白雲。
機場外圍了許多的媒體和熱心的群眾。
在見到謝芃芃露面後，一股腦地為了上去。
陪同的刑偵調查組的人以防有極端粉絲趁亂伺機報覆，謹慎地護在謝芃芃身邊。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林晚一眼就鎖定了一個醒目的身影。
他佇立在喧囂之外，仿佛與周圍的紛擾格格不入，目光穿越人潮的起伏，帶著一絲溫暖的笑意，安靜地等著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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