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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 光音浩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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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 光音浩瀚

郭朝陽和杜子衡未免藏身地暴露, 特意去了一個稍遠些的地方釋放傳信法術,他們有諸多顧忌,既擔心被魔修發現, 也擔心被玄武城的人發現, 玄武城當然不可能全部都跟魔修有勾結,但他們眼下也實在分不清誰是敵誰是友, 便只能都躲著,一路小心觀察,避開一切人聲響動,走得十分緩慢。

而往另一個方向走的路乘就毫無顧忌, 甚至有點橫沖直撞了, 他誰都不避,直接走到夜間依然熱鬧的鬧市中,途中還碰到了幾個巡城站崗的玄武衛, 他運氣不錯,這些玄武衛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只是正常的巡邏站崗,並沒有註意路過的路乘。

憑借著絕佳的運氣和一股不管不顧的莽勁, 路乘順利來到了目的地,白天他們喝茶聽八卦所在的雲客來附近,雲客來夜間早已歇業, 茶樓內空無一人, 但路乘依然不死心地在四周尋找了一通,無意間, 他路過一座玄武廟。

玄武廟在偌大玄武城中有大大小小許多座, 這座似乎算是規模比較大一些的,門楣建得很是氣派, 路乘想到白天那場祭祀游行,想來就是這廟裏辦的了,雖然夜間廟裏香客已經散盡,內裏空空如也,但在路過時,他卻也不由往廟裏多看了一眼。

就是這多看的一眼,被他發現廟中並非是空無一人的,一名青衣男子獨自坐在廟前的臺階上,他擡著頭,似乎在觀賞月色,可月色清冷,照得他的神情也是一片淒清寂寥。

路乘往前邁的腳步一下停下來,他徑直拐彎,走進玄武廟中,人還未走至青衣男人身前,急切的問詢聲便先至:“我師父在哪兒?你知道是不是?!”

他哥哥被魔修抓走了,而之前能夠發現魔修的地下陣法,都是靠著青衣男人引路,路乘不知道男人到底是什麽,但對方似乎對魔修很了解,那想來也是知道他哥哥會被抓去哪裏的。

當然,也可能不知道,但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男人觀月的視線慢慢下移,落到滿臉焦急的路乘身上,他看著他,不說話。

“告訴我!”路乘急得又踏前一步,他想直接伸手去抓男人的袖子,可他的手穿過對方後,方才想起,這只是一抹不知來歷、不可觸碰的幽魂幻影。

“告訴我……”路乘的聲音帶上了點哀求的哭腔。

男人仍然不說話,但又看了路乘片刻後,他突然伸手,似是想安撫地擦一擦路乘的眼角,可就像路乘無法觸碰他一眼,他同樣無法觸碰路乘,指尖隔空輕撫兩下後,他對著路乘笑了笑,虛幻的身體隨即開始潰散,化為無數瑩瑩的光點,輕盈地拂過路乘,飄散向茫茫夜色,猶如一條在塵世流淌的銀河。

路乘楞了楞,猶如突然意識到什麽,趕緊追著光點飄散的方向而去。

他跑了沒幾步,就聽到身後追來的腳步聲和叫喊聲。

“路乘!”郭朝陽叫道,“你上哪兒去?!”

“外面危險,不可貿然行動!”杜子衡也叫。

兩人好不容易傳完信回來,便發現原本該好好躲在地下等他們的路乘不見了,兩人當即開始尋找,順著痕跡一路找到這裏,好消息是路乘並沒有被魔修抓走,也並沒有遇險,壞消息則是對方似乎另有打算,對他們的叫喊阻攔不理不應,就悶頭往前跑。

“我知道你想救商前輩,但你一不知道商前輩在哪兒,二來也敵不過那麽多魔修,回來,我們從長計議好嗎?”

“路乘!我保證,等我師叔一來,一定立刻讓他去幫你救商前輩!”

兩人追在後面不斷勸阻,可路乘就置若罔聞,一門心思地跑,兩人實在勸不動,對視一眼,互相示意,卻誰都不想動手。

他們當然可以把路乘打暈帶回去,可是事後他們要怎麽面對路乘呢?路乘跟商前輩感情這樣深厚,此刻不惜一切想去救人,是情理應當,而他們呢?雖是理智地保全自己,卻也是冷漠地作壁上觀,這本就不合他們平時奉行的道義,更何況,這件事歸根究底還是因他們劍宗而起,蕭放曾是承天劍宗門人,有今日之惡果,皆是他們劍宗未能及時清理門戶之故,眼睜睜看著商前輩在他們面前被抓走,若真有個三長兩短,他們恐怕餘生都要活在愧疚之中。

兩人內心艱難地掙紮著,糾結又猶豫,楞是追著路乘跑了半天,一直沒動手。

他們本來想,路乘根本不知道商前輩被抓去哪兒了,此刻跑應該也只是瞎跑,也許跑累了就願意停下來聽他們說話,跟他們回去了,但他們追著追著,漸漸發現路乘似乎不是在亂跑,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給他指路一樣,他每一次拐彎換向都目標明確,毫無猶豫。

慢慢的,三人跑到了玄武城城郊,一處偏僻的小巷中,巷旁都是普通的民居,夜間早已歇息,幽暗且安靜,但郭朝陽卻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問杜子衡說:“你有沒有感覺到……”

杜子衡點點頭,眉頭緊蹙:“附近像是有一層隱藏的禁制結界。”

這結界很隱蔽,若非他們已經極其接近,可能壓根感知不到,而且這結界的布設方法,隱隱約約讓兩人感覺有些許熟悉,就很像是之前魔修伏擊他們時所布設的那種。

意識到危險,兩人這下終於沒法再遲疑猶豫了,正要動手攔住路乘,卻見路乘已經徑直來到一間看似普通的民居門口,兩人剛說了一個“等”字,路乘就已經擡腳往緊閉的大門上一踹。

霎時間,木門上浮現出數道血紅色的陣法紋路,紋路蕩起漣漪,猶如被巨力所擊,伴隨著木門打開的“吱呀”一聲,籠罩著整座民居的幻象結界也破開一道缺口,露出其間隱藏的魔氣。

木門洞開時,郭朝陽杜子衡也終於跑至路乘身邊,一擡頭,便見到別院中數十名滿臉夢幻,仿佛懷疑自己眼花了在做夢的魔修。

郭朝陽和杜子衡:“……”

他們知道魔修們在夢幻什麽,這數十名魔修中有幾個熟面孔,赫然就是先前伏擊追殺他們的人,按照常理,他們本該四處躲避,極力避免與魔修遭遇,結果他們非但不躲,竟然還直接殺到了魔修隱藏的大本營,別說是魔修們覺得這場景夢幻,他們兩個都覺得很夢幻。

兩撥人的面面相覷,呆滯愕然中,唯有路乘依然清醒堅定,他擡腳就邁入別院中,四下一掃,沒看到商硯書的影子,便對魔修質問道:“我師父呢?!”

無人回答,魔修們看著路乘,面色古怪,他們很確定眼前這人,以及後方那兩個小子,都只有築基無疑,而他們這邊數十人,全都是金丹期,人數修為都是碾壓,他們實在想不通對方為什麽敢直接過來,且如此大膽地出聲要人。

難不成對方有什麽厲害的法寶?否則如何會有這樣的底氣?想到之前那道化神期劍氣,魔修們頓時心生警惕,不敢妄動,只悄悄分散開,將三人圍住。

郭朝陽杜子衡見著這一幕,心裏一陣陣發虛,他們哪有什麽底氣,師尊給的劍符雖厲害,但兩人加起來也就能再用四次,用的時機合適,或許能給這夥魔修造成點殺傷,但四次用完,他們就真的必死無疑了。

兩人來到路乘身側,一左一右,手握靈劍,警惕地盯著散於四周的魔修,防止對方偷襲,同時悄聲對路乘說:“待會兒我們來攔住他們,你找機會快走。”

即便已經來到了這裏,但他們完全不覺得己方能夠成功從魔修手中救走商硯書,光是眼前這十來個金丹魔修他們就戰勝不了,更何況,對方可不止有這麽多人,先前的元嬰魔修暫不知去向,而除此之外,還有一名很可能也藏於城中主持這一切的獄主級化神期魔修,實力和人數的差距都太大了,救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他們今夜若能在這重圍中逃脫,都已經是萬幸了。

然而路乘完全不管他們的提醒,像沒聽到一般,越過兩人就往前走,他見魔修們不回答他,竟是想直接往院裏闖,自己去找。

“小心——!”兩人一齊叫道,在路乘往前走的同時,有一名金丹魔修也終於按捺不住地試探動手。

一道黑色氣刃攻擊徑直向路乘襲來,郭朝陽杜子衡當即要馭使劍訣,幫其擋下,可路乘卻先他們一步擡手,眸中亮起金光:“我此法門——”

不同於之前對陣邪祟時的悲憫和輕柔,他的念誦聲高亢威嚴,猶如怒目金剛,也猶如震震雷霆,蘊含無盡天威,在別院中浩瀚蕩響。

“誅一切惡,普照無量——!”

光霎時在他手中爆散,猶如一輪驟然升起的圓日,光以其極致的明烈,將此方昏黑天地照徹。

黑色氣刃霎時間在烈光中消隕,四方魔修面色齊齊一變,不約而同地向後退去,這光雖未給他們造成直接傷害,可其席卷而來時的浩瀚威嚴,仿佛在剎那間洞穿他們的靈魂,便如凡人直面蒼天,靈魂都不自覺顫栗,而緊接著,他們發現了更讓人驚恐的事,他們的一切法術靈力,竟是在這光芒普照下,俱都失靈了。

“這是什麽法術?!”有人失聲驚叫。

“這到底是什麽法術?!”郭朝陽也叫,他上次見路乘用其凈化陰翳,就已經很驚愕了,這次發現這法術還不止能凈化陰翳,竟然還能無視修為境界差距,直接剝奪魔修們的法術靈力。

方才雖只有一名魔修動手,但其餘魔修卻也在蓄力準備,數道靈力積聚的波動他和杜子衡都感覺得很清楚,而此刻,這些靈力波動一齊消失了,這些魔修就仿佛一下變成了沒有靈力的凡人,屬於金丹期的境界壓迫感也隨之一同散去。

這怎麽可能呢?!什麽法術這麽厲害?不符合郭朝陽對法術規則的一切認知,強到簡直不講道理!

杜子衡同樣滿心愕然,但他很快意識到這不是刨根問底的時機,對郭朝陽喝道:“先對敵!”

說罷,率先提劍沖上前去。

郭朝陽也回過神,緊接著持劍跟上,魔修們的法術失靈了,但他們的還沒有,於是,原本幾乎不可能戰勝的艱苦一戰,瞬間轉變成史無前例的輕松一戰,兩個築基大圓滿的劍修,對陣十來個法力全失的金丹魔修,不說是砍瓜切菜,但也差不太多了。

兩人殺入敵陣,簡直如入無人之境,兩三招便撂倒一個,越打越上癮,直感覺這輩子都沒打過這麽輕松的架。

魔修們自然不是真的只會挨砍的瓜菜,見此情狀,有的調頭就跑,也有的,悄聲繞到路乘身後,顯而易見,己方一切法力的消失皆是因為路乘所使的法術,只要除掉他,戰局天平便會立即調轉。

血河獄的魔修大多擅長血咒邪法,卻也有些擅長隱秘暗殺之術,此刻便有一名魔修鬼魅一樣地無聲繞過前方的郭朝陽杜子衡,藏於陰影中,徑直來到路乘身側,三人無一察覺,唯在其出手的瞬間,寒光鋒刃在夜色中一閃。

“不好!”郭朝陽杜子衡終於察覺,雖出聲提醒,卻已經來不及回援。

路乘的法術目前看來只能針對由靈力驅動的法術攻擊,對於冷兵之類的直接攻擊,是無用的,而能用於應對的劍術……路乘的劍術,郭朝陽和杜子衡是很清楚的,即便那魔修法力全失,這一擊襲殺的陰狠刁鉆,都不是路乘那蹩腳的劍術能擋下的,即便路乘此刻在他們提醒下註意到了那向自己襲來的陰寒冷刃,但想來也應付不了。

兩人正在心焦,卻見路乘根本連拔劍抵擋一下的想法都沒有,在魔修殺至身前時,他直接擡腳,“砰”一聲,魔修瞬間倒飛出三丈之外,聽落地時清脆的聲音,骨頭起碼斷了三根。

兩人回援的腳步霎時頓住,杜子衡不由說:“路乘道友的腳力真是驚人……”

他和郭朝陽看得清楚,路乘那一腳可不是什麽法術,也沒用靈力,就是單純地擡腳一踹,便有此等威力,不得不讓他們嘆服。

兩人這下不再憂心,專心對付眼前的魔修,而路乘把攔路者踹開後,便又徑直往後院走。

他手舉金光,神色肅然,如緩緩移動的日輪,攜光音天經無邊道法,向那最深的黑暗陰晦處盛大而來。

“那是……”別院後方,正單獨在屋中向商硯書匯報的伏見看向前院亮起的烈光,面色驚疑不定,他已是化神之境,不至於像那群低階魔修一樣法力全失,可那光遙遙照來,竟是讓他丹田中靈力也開始不穩,若非他及時運功對抗,血魔功法竟隱現潰散之相。

商硯書站在窗邊,在路乘將門踹開,前院生出騷亂時,他就已經有所感覺,面上現出些許意想不到的訝色,而此刻,光盛大如海,隨著路乘一起堅定奔他而來,照徹幽夜,也由遠及近地照亮他的幽暗瞳孔,他眸光閃動,除被映照出的金光外,又泛起些別的奇異光亮,伏見無意中一轉頭,便見到商硯書臉上這一刻露出的,他作為其下屬數百年所未見,驟然見之幾乎叫他膽寒心顫的興奮和歡欣。

把僅剩的幾個魔修都料理解決掉後,郭朝陽杜子衡趕緊追上路乘,雖己方已經大勝,但他們仍未放松警惕,因為那元嬰魔修還未露面,而且這別院中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厲害魔修,路乘這法術對金丹期有用,卻未必對更高階的魔修同樣有用。

兩人跟著路乘來到後院,一左一右地護在身側,持劍戒備時,突然見到前方屋中似有一跌撞闖出的人影,兩人正要準備迎敵,路乘卻好像意識到什麽,瞳孔突然睜大,下一刻,郭朝陽和杜子衡也看清了那張被光照亮的熟悉臉孔。

“師父……”路乘看到商硯書,臉上的一切堅定和決然好像都瞬間消失了,就好像尋覓一路終於見到長輩的幼崽,卸下強裝的面具後,他聲音帶上些許真實的哽咽,下一刻,隨著手中驀然散去的金光,他撲進商硯書懷中,委屈大哭,“師父——”

“為師沒事。”商硯書的語氣從所未有的和藹,卻又不同於他起殺意時的那種帶著些恐怖意味的溫柔,他像是無比的愉悅,不光能容忍路乘將眼淚擦在他衣袖上,對於路乘一直叫“師父”卻什麽都不說的哭聲也耐心非常。

“師父——”路乘哭得不能自已,仿佛要借此發洩出自己這一夜所有的恐慌和急亂,但他尚未將自己這一腔委屈發洩完,便先因為脫力倒在商硯書懷中,沈沈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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