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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愫暗生(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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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愫暗生(九)

燈會過後,撫仙學宮十年求學之期便快結束了。

自從確定自己的心意後,安客君開始躲人,他總是有意無意的避開蘇臨舟,要麽曠課,要麽提前打聽好,早早避開。

這事讓一向關註自家師弟的陳免起了疑心,因著師弟躲蘇臨舟,導致他有時候都找不著人,直到某天,他在書閣找到了人,當即揪著耳朵道:“你最近躲什麽呢?你是不是惹了蒼嶸?”

堂溪程躲在書架後偷聽,一雙杏眼滴溜溜的轉,說實話,他也好久沒和離淵玩了,今兒終於讓他找到人了,他掏出一把瓜子,卡擦卡擦吃了起來。

“嗷——”安客君提起上半身,從師兄的魔爪下救回了自己的耳朵,輕吸了幾口氣,他軟綿綿的趴在桌上,“你從哪聽來的我躲人?我才沒有,我最近犯病頻繁,擱這翻書看呢。”

陳免一聽,老媽子病又犯了,當即抓起離淵的腕子一探,登時變了臉,“怎麽回事?明明前不久才好的。”

安客君眸色微沈,他輕聲道:“說不定是老天給我的懲罰呢?天慢山的村民因我而死,這算是報應。”

“離淵!”陳免低喝一聲。

“好了,我不說了,明兒就是結業大典,初塵會回來,對麽?”安客君敏銳的察覺到周圍有人,他擡眼看了眼南明。

陳免會意,掐了一個隔音罩。

書架後的堂溪程挖挖耳朵,心想怎麽聽不到了,他揚揚眉,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翻看自己買的話本,笑的直打滾。

——

撫仙學宮十年一屆的結業大典辦的很是隆重,仙鶴齊飛,仙女齊舞,漫天煙花綻放,宮主激昂發言,先生送上祝福,修士為之感動不已。

當夜,學宮十年來第一次舉辦宴席,華麗的燈光照亮了宴廳,錦繡的帷幕隨風擺動,彩繪的梁柱散發著淡淡的沈香。

瓊漿玉液碰撞,喧天的鑼鼓聲與歡笑聲交織在一起,整場宴席熱鬧非凡。

“來,大夥碰一個!明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聚?”堂溪程抱著一個壇子,他兩頰緋紅,醉醺醺的看著同桌之人。

能在學宮遇到這麽些好朋友,他舍不得,等回了大漠,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陳免搖頭道:“寒白,你喝的太多了。”

“誒,話不是這麽說的,今天難得,不醉不休!”安客君執起一杯酒,笑道。

桌對面的謝清然相比幾年前瘦了許多,瘦削的臉上是久違的笑容,但他周身的氣息很是沈悶,如此歡快的宴席也未能將他渲染分毫,他端著酒,讚同道:“離淵說得對,南明,你也喝。對了,蒼嶸呢?”

喝酒的安客君一頓,他掃了眼宴席,含糊道:“不知道,他喜靜,應當早就回去了。”

“哦哦,那喝酒吧。”謝清然仍是寬和的笑著,飲酒時他看向安客君的眼神有些莫名,良響,他問道:“離淵,你的病怎麽樣了?”

這事在幾人間早已不避諱,是以他也就這麽問了出來。

陳免聞言嘆息:“最近犯得很頻繁。”

“離淵你有病怎麽不好?”堂溪程喝的迷糊,嘴裏胡言亂語,也不知說的什麽意思,逗得人哈哈大笑。

安客君無所謂的笑了笑,“能怎麽樣?早就習慣了。不說我了,你呢,初塵,這幾年,你過得還好嗎?”

“我?”謝清然眸色一暗,旋即笑了笑,“我還好,只是有些想如清了,其他的,都好。”

言罷,他端起酒壇子猛灌了幾口。

“咱都不聊這些傷心事了,初塵,咱們往前看,”陳免溫和的笑著,拍了拍對方的肩,又道,“此後一別,再次相見不知何年何月,可聚散隨緣,願以後的我們越來越好!”

“幹!”

深夜,宴席依舊未散。

安客君暈乎乎的抱著壇子,天邊圓月明亮,大地一片清輝,他忽的想起了多日未見的蒼嶸。

踉蹌著起身,他開始往外走。

“離淵,你去哪?”謝清然看了眼醉醺醺的陳免和堂溪程,又看向離淵,沈聲問道。

安客君察覺到對方的語氣似乎有些怪,便轉身笑了笑,“我去找蒼嶸。哦,對了,初塵,我送你的石頭,你喜歡麽?”

“自是喜歡的,”謝清然緩緩笑起來,他漆黑的眼珠裏蘊著怪異的情緒,良久,他忽的道,“離淵,你可知道,蒼嶸修的是無情道。”

啪嗒。

安客君被這一句話砸的清醒了些,他眨眨眼,道:“我知道,我怎會不知呢?”

“既是知道,那你就不該去找他。”謝清然臉色平靜,視線卻低沈。

“我……”安客君楞在原地,自己的心思那麽明顯麽?連久不出現的初塵也發現了,他自嘲一笑,“最後一次。”

謝清然沈默了一會兒,道:“去吧。”

夜色清涼,明月孤寂,石子路上被月色渡上了一層霜。

酒壇落地,碎成幾塊,剩下的酒順著石子流淌。

安客君站在朱紅門前,他滿眼醉意,擡起手,敲了兩下。

一陣夜風過,院門被人隔空打開,蘇臨舟一襲雲紋白衣,站在房門處,神色冷淡。

“你來幹什麽?”

安客君深吸一口氣,步履漂浮的走進去,撲面而來的是滿院白梅香,他走到人前,道:“來和你道別。”

“道別?你不是一直在躲我麽?”蘇臨舟嗓音沈郁冰冷。

安客君一噎,不太靈光的腦袋慢吞吞的轉了一下,道:“我沒有。”

語氣理直氣壯。

蘇臨舟瞇起眸子,嗤笑一聲:“你醉了。”

“嗯,我醉了,”這廝醉了酒竟會承認自己醉了,也是與旁人大有不同,只見他步子搖晃的往前走,“我頭暈,你讓我進去歇會,再和你道別。”

蘇臨舟面無表情的和醉鬼對視片刻,道:“在這也可以道別,說完你就可以走了。”

“……”安客君緩緩皺起眉,歪了歪腦袋,“蒼嶸,你怎的這樣小氣,讓我進去坐坐不可以嗎?”

蘇臨舟冷笑一聲,也沒了逗弄的心思,讓開身:“進去。”

安客君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對方,搖晃著走進去,直接歪倒在蘇臨舟的榻上。

“……你倒是不客氣,倒頭就睡。”蘇臨舟跟進去,走到邊上,垂眸,輕聲問道:“離淵,你為何要躲我?”

安客君睜著眼,桃花眼黑白分明,卻又視線迷糊,他忽的問:“你當真不知為何麽?”

“我為何要知?”蘇臨舟微微傾身,俯視著對方,烏黑的發絲垂落,耷拉在半空,一搖一晃,隨著他的彎腰,身上的清香將身下人慢慢包裹。

心跳驟然加速,安客君眨眨眼,視線就慢慢往下移,落到了蘇臨舟的薄唇上,腦海裏忽的想起松源秘境湖泊之下,那個短暫的吻。

喉結上下移動,吞咽口水的聲音傳到耳邊。

燭光微動,蘇臨舟的身影被投到墻上,隨著風搖晃。

屋頂的長明燈在蘇臨舟身上打出一層光圈。

屋外飛鳥過,振翅的聲音很清晰。

蟋蟀一聲一聲的叫著,綿長悠遠。

安客君的心跳聲越來越大,他舔了舔嘴唇,似乎在隱忍著什麽。

醉意上頭,身上逐漸變熱,桃花眼裏浮上一層水霧。

不管了。

安客君忽的支起上半身,一把拽過蘇臨舟的衣襟,不管不顧的閉上眼,吻上了那兩片唇瓣。

唇間一片軟意,鼻間充斥著對方身上的味道。

舌尖笨拙的往裏探,試圖撬開那緊閉的牙齒。

噗通噗通。

蘇臨舟楞了一瞬,半垂的鳳眸睜大,剎那間,心跳微亂,道心動搖!

他眼眸一冷,周身氣勁一震。

砰——

只聽一聲巨響。

安客君一下子就被掀翻在地,後背猛地撞上柱子。

“哢嚓”一聲,柱子裂開,整間屋子驟然塌下一半。

飛鳥撲棱著翅膀,慌裏慌張的叫了一聲。

下一瞬,白光浮現,蝶魄劍冷冷的貫穿了安客君的左肩,一口血噴出來,他猛地擡頭,眼裏滿是驚恐與不可置信。

他幾乎是在瞬間就清醒了。

無措與羞惱沖擊著他。

大腦一片混亂。

他……做了什麽?

蘇臨舟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眼神陰沈冰冷,看他就像看一個死物那般。

左肩傳來陣陣疼痛,安客君倒吸了一口氣。

“你要殺我麽?”他一只手肘撐著地,一手握上蝶魄劍,啞聲問道。

握劍的手淅淅瀝瀝的滴著血。

蘇臨舟抽出劍,劍氣猛地一掃,整間屋子瞬間倒塌。

安客君被掃出去,後背撞爛了木頭,刺進血肉,鮮紅的血液在地上留下一道血印,心肝肺腑像是錯位一般。

汙血不住地從嘴裏流出來,他固執的擡起頭,繼續問道:“仙尊,你要殺我麽?”

“找死。”蘇臨舟連連冷笑,執劍的手再次動作。

安客君呼吸驟然急促,嘴唇微微顫抖,他瞪大雙眼,眼淚卻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嘶啞不甘道:“蒼嶸,你不能殺我……我只是喜歡你,我沒有錯。燈會那晚你不是問我在想什麽嗎?我現在告訴你好不好?”

蘇臨舟瞇起眼,劍尖微動,折射出白光。

安客君瞳孔驟縮,脫口而出:“我喜歡你,蘇臨舟,我只是在想,我喜歡你。你真的要殺我嗎?我哪裏錯了,我只是喜歡你,喜歡一個人有什麽錯?”

“喜歡?”蘇臨舟臉色陰沈,他突然收了蝶魄劍,聲音冰冷無情,“不需要。”

安客君一楞,旋即自嘲的笑起來,“不需要?好、好,我居然會覺得我入了你的眼,我不該癡心妄想。”

他渾身一松,無力的倒在地上,心尖一陣抽疼,他重重的喘了一口氣。

蘇臨舟眼中一片清明,他看都未看安客君一眼,便化作流光離去,留下滿地清輝。

安客君閉上眼,將血咽進肚子裏。

是他不該,是他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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