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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鸞秘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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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鸞秘境(五)

紫鸞神鳥扶搖直上九萬裏,散發出的醇厚靈力緩緩流淌過秘境裏修士的丹田,天間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紫鸞盤旋於上空,都在一時間失神。

安客君放下合十的雙手,神情落寞的盯著樹幹上的木頭紋理,思緒卻已飛到了五百年前……

五百年前,玄昆宗——

陳免一腳踏進滿堂醉,他急匆匆的往裏走,也無暇去觀賞這滿池的紅蓮,推開書房的門,就見一紅袍白衣的少年趴在桌案前,閉著眼淺淺的呼吸著,眼下兩點烏青,一看這廝就又熬夜了!

他恨鐵不成鋼的揪起紅衣少年的耳朵,咆哮起來,“離淵!今天要去撫仙學宮報道,你忘了嗎?!!!”

撫仙學宮是舉仙門百家之力所創建的學宮,學宮裏的先生都是當世大能,若是能得到修仙大能的指導,修仙路上也能少吃些苦頭,是以學宮每十年的選拔,都將會是仙都城人流量最大的時候。

安客君還在做吃香餑餑的美夢呢,就被人無情的揪醒,他頓時嚎了一嗓子,“啊——疼,耳朵是你能揪的嗎?”

少年的臉上還有睡覺時壓在書上的紅印,卻也看得出少年的俊俏容貌,他一雙眼裏還有剛醒的水霧,哀怨的瞅著師兄。

陳免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少年的鼻子,“我是你師兄,怎麽不能揪了?起來,你再不走我就去叫師父了。”

聽到“師父”二字,安客君登時清醒了,全宗上下都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離淵仙尊唯一怕的就是宗主落沈仙尊了,他連忙起身,道:“走走走,快走。”

陳免看他那迷糊樣,氣的後槽牙磨了又磨,拎起少年就往外走。

他甩出自己的拂塵,帶著安客君躍了上去,嘩的飛向空中。

安客君無奈的瞥了眼師兄的拂塵,活像個大掃把在天上飛,早些年他還為此嘲笑過師兄,到後來也就習慣了,現下他困得緊,便站在師兄後邊,腦袋一垂就抵著陳免的後背,呼呼大睡起來,天塌了都不能影響他睡覺!

“……”

陳免沈默了許久,恐怕只有離淵能做到在空中飛行時還能站著睡覺了,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逆天。

不知騰雲駕霧飛了許久,安客君一臉生無可奈的揚起腦袋,他伸手抓了抓淩亂的頭發,咬牙道:“師兄你這叫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聞言,陳免悄悄彎起眉眼,他故意不掐避風訣,楞是把兩人的頭發都吹了變形,臉被風打的生疼,他微微偏頭,笑道:“誰叫你睡覺,好歹我比你少了兩百。”

安客君不屑地哼了聲,他轉著腦袋看周遭的仙鶴浮雲,又確認了一遍沒有人,就笑道:“南明,來來來,咱倆比誰飛得快。”

“來就來,”陳免也才二十多歲,是個氣血方剛的年紀,自然經不住離淵那麽挑釁,“輸了的呢?”

安客君擡手抓了一只小白鳥,逗弄兩下又給放了,他想了想,“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來,比了再說。”

音落,他就喚道:“懷蕭——”

安客君額間一抹紅光流出,一柄仙劍飛出,倏然變大,他躍了上去,紅色衣袍翻飛,他看向南明,道:“開始!”

一聲令下,兩人便如離弦的箭“嗖——”的一下飛了出去。

感受著疾速帶來的興奮激動,兩人對視片刻,忽的放聲大笑,恣意瀟灑。

天上的仙鳥嘰嘰喳喳閃開,似乎在控訴兩人飛的太快,驚到它們了。

然而安客君撒歡撒的太盡興,撥開層層白雲,他驟然間看到一抹白影,卻是停不下來了。

“停下,離淵!”陳老媽子嚇的雙手揮舞,揚聲喊道。

“停不下來啦!!!”安客君張嘴大叫,“閃開——”

他的咆哮淹沒在狂風中,變成裊裊餘音,前邊的白衣人只來得及回頭,就被一團紅影撞上胸膛。

安客君只覺自己撞進了冰冷的雪堆,鼻間是對方身上冷冽的氣息,如寒山之巔上的一捧雪,其中還夾雜一絲淡淡的白梅花香,他微微擡頭,看到了這人的薄唇,唇色很淡,緊緊抿著。

紅白兩道身影失去重心,齊齊摔了下去,浮雲被砸的四散,像雪花一樣飛舞。

陳免一臉慘不忍睹的閉上眼,連忙去抓摔下的兩人,心裏把離淵怒懟了千萬遍。

但是還未等到他去救人,那白衣人就一揮袖袍,一陣冷風襲來,將摔下去的兩人托住,穩穩地放在山頂上。

由於落地時兩人還維持著相擁的姿勢,那白衣人側身一躲,還沒站好的安客君一個趔趄,差點摔個狗啃泥,他堪堪扶住一棵樹,驚愕的看著白衣人,一臉“你為什麽不扶我一下”的表情,顯得無辜又可憐。

但安客君的註意力很快就被轉移了,只因面前之人長得也忒好看了,就是……表情有些凍人。

這人劍眉星目,五官端正卻鋒冷至極,顯出幾分不近人情的意味來,冷酷又狹長的鳳眸裏含著傲慢又漠然的眼神,仿佛世間萬物於他而言都如螻蟻。

“額……”安客君難得卡殼,“我方才飛的太快了,不小心撞了你,對不起,你沒事吧?”

對方慢條斯理的撫平自己的衣襟,聞言淡聲道:“無妨。”

安客君立馬露出一個燦爛又明亮的笑容,又獻殷勤似得從儲物戒拿出一包花生,往前一遞,“這是玄昆宗仙脈旁的土地上種的花生,吃了有助於經脈通暢。”

他心裏過意不去,想要給人家補償一下,順帶分享一下自己種的花生。

“玄昆宗……花生是你種的?”對方的眼神冷淡又嫌棄,他看這少年的衣袍因著方才的相撞變得亂糟糟的,頭發也甚是淩亂,活像哪裏來的小乞丐。

安客君不知自己已經成了對方眼裏的小乞丐,連忙笑嘻嘻的,頗為得意:“對,我種的,很好吃!”

“不必。”白衣人似乎不想看見他糟心的模樣,主打一個眼不見為凈,轉身化作流光消失了。

安客君傻乎乎的捧著花生站在原地:“……”

待陳免趕到此地時,就見這廝正蹲在地上用木枝畫圈圈,看著像個小乞丐,他環顧四周,沒瞧見那白衣人,幹巴巴問:“人呢?你在幹嘛?”

安客君一臉麻木的杵著下巴,嘆了口氣:“走了,我在畫圈,越畫越圓了呢。”

他起身拍了拍衣袖,掐訣好好打理了一下自己,將方才發生的事一一同師兄交代。

“與那人同行的人是寒霄殿的弟子,照你這說法,他應該就是蒼嶸仙尊了,”陳免猜測道,“蘇臨舟,道號蒼嶸,無情道下第一天才,十七歲就達到了金丹期,是個實打實的天才,現下約莫二十一了吧。”

安客君倏然瞪大眼睛,驚訝道:“居然是他?比我大三歲呢。”

他頓了頓,又嬉皮笑臉的說:“不過我不是天才麽?我今年結的丹,也就比他晚一年。”

“是,你們都是天才,”陳免笑著搖頭,又嚴肅道,“離淵,去了撫仙學宮可不能再如此頑皮了,師父知曉了你可不好受。還有,蘇臨舟冷心冷情,你不要去招惹他,他真能殺了你。”

安客君召出懷蕭劍,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道:“走吧,我長這麽大還沒去過仙都呢,早點到早點去逛逛。”

“……那我們快點。”陳免本還想勸誡幾句,聞言也忍不住期待起來,仙都啊,歸仙洲的繁華之地,誰不想去看看?

兩人一拍即合,火速趕往仙都。

而仙都也不負眾望,果然是天下繁華之地,看得人眼花繚亂。

仙都城門高聳入雲,壁上雕梁畫棟,氣勢磅礴。

其內入目皆是瓊樓玉宇,樓閣建築拔地而起、雄偉壯觀,來人皆是驚嘆不已。

路邊的店鋪所賣之物都是當世難尋的東西,只要有錢,什麽買不到呢。

安客君和陳免踏進仙都,一臉新奇的望著四周,眼裏掩飾不住的驚訝與震撼,這是他們第一次來仙都就被驚得合不攏下巴,怪不得人人都想來仙都。

“師兄,我們要在這待十年呢,以後可以常來逛逛。”安客君開始幻想以後美好的求學生活。

陳免也很讚同,但他向來老成,便矜持的點點頭,擡眼時卻見一處樓閣之上,一人淡漠的垂著眼,瞧著二人,他連忙用胳膊肘拐了拐自家師弟,“誒,離淵,有人在看我們,你悄悄看一眼……”

還未說完,安客君就急哄哄的擡了頭,與九重樓上的白衣仙君蘇臨舟對上了視線,那人白衣如雪,白色的發帶隨風飄動,冷淡的眼神看著他,視線輕若飛雪,清冷疏離。

他有一瞬間的失神,心想這人怎麽總是這麽一副冷冰冰的表情,活像誰欠了他債一樣,倒是不知清冷的蒼嶸仙尊笑起來會是什麽樣呢?

殊不知這一眼,將貫穿他的這一生……

眼前視線逐漸模糊,白衣仙君的身影化為點點白光,消散在眼前,五百年後的安客君渾身一顫,倏然回神,只見那紫鸞神鳥不知為何突然發狂,朝著盆地裏的修士攻擊,而盆地中也出現了幾個魔頭,為首那個一襲黑白道袍,面上帶著暗黑色面具,手持黑劍,正是陳免!

裴肅及其他修士一邊要躲紫鸞神鳥的攻擊,一邊還要防著魔族偷襲,身上已然受了許多傷,靈力急速消耗。

而笑面虎衛從吟則是帶著自家弟子在其間打醬油,假裝與陳免等人打著,實則毫發無傷,演的一出好戲。

安客君捏了捏鼻梁,沒想到他竟然會發呆,還想到了當年的事,亂了他的心神,實屬不該,這些記憶早就塵封多年,怎會突然想起?難道是他身上的孽障導致的?

他嘆了口氣,就聽到了衛從吟的叫聲。

“祖宗救命啊!”衛從吟不知怎的被那紫鸞一直追著跑,這紫鸞修為等同於修士的化神初期,他絕不是紫鸞的對手,只能跑。

其餘人被紫鸞低飛帶起的颶風吹得人仰馬翻,裴肅皺著眉頭四處搜尋師兄的下落,識海裏拼命地喊著師兄。

安客君看著跑的屁滾尿流的衛從吟,猜想衛從吟怕還是拿了那紫蘭花,由此招惹了紫鸞。

他看著陳免也在竭力穩住身形,料到此番確實有些危險,便一甩衣袖,瞬移至盆地,一把將衛從吟抓了過來,又丟到了另一邊,單手凝出術法,猛地一仰手,紫鸞神鳥就被掀飛在地。

驚魂未定的修士瞠目結舌的看著這憑空出現的青衣人,卻發現這青衣人面容模糊,只看得清大致的臉部輪廓,真實面貌壓根看不出來,也不知是何方神聖,竟能一把掀飛紫鸞。

衛家弟子舉起雙手,仰著腦袋去接被丟開的家主,一群人移過來移過去,總算是一把接住了家主。

“家主沒事吧?”

“家主!”

衛從吟魂都飛了,他不可置信的盯著那祖宗,沒曾想對方就這樣給他丟過來,但凡弟子們沒接著,他就要活活摔死了!

他嘴角抽了又抽,認命的想:這是祖宗,不能生氣,氣出病來遭罪的是自己!

一招當然不能殺了紫鸞,但有寒霄殿在這,安客君不能再出手了,他瞥了眼陳免,在識海裏傳音:“南明,走!”

陳免頓了頓,還是走了。

“魔族走了?他們不爭了嗎?”

有修士好奇地問。

這時,那紫鸞驟然暴起,它仰頭長鳴,一卷山風,發了狠那般襲來。

安客君立在原地,手指將動未動,他沈著臉,思緒電轉。

須臾間,地面發出劇烈的震動,大地裂開了幾條縫,上百根冰藍色的線條自地下鉆了出來,將神鳥縛在線網之中,紫鸞拼命地掙紮著,發出憤怒的哀鳴。

與此同時,一道冰藍色的劍意自對面山間飛出,精準的刺穿了紫鸞神鳥下腹,一顆紫色的妖丹就被帶了出來,隨著劍意回到了郁郁蔥蔥的林子間,紫鸞龐大的身軀直直倒了下來,瞪著眼看著山霧後那個人。

裴肅捂著胸口,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他不禁喃喃道:“跨階反殺,不愧是師兄……”

而安客君已然僵住了,渾身如雷劈那般,四肢百骸發出鉆心的痛楚,他攥緊了拳頭,咬緊了牙關,死死盯著對面。

方才的絲線捆縛之術是他年少時所創的陣法,知曉此陣法的只有那個人。

只見那人自山間不緊不慢的走出,帶著一身的寒露,隔著層層白霧,遙遙的看了過來。

就這一眼,便能要了安客君的命。

安客君嘴角溢出一抹苦澀的笑容,他輕輕地看了眼倒地的紫鸞神鳥,心裏雙手合十,喃喃自語:“原來真的能成真啊。”

五百年,他再次見到他。

只可惜已經物是人非了。

他有很多話想說,最終卻只能化作一聲極輕的嘆息。

“蘇臨舟,我等了你五百年,卻只敢等這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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