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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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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8 章

“剛開始一人一條路,想聽麽?”今見山前傾身子湊近,撚走游弋嘴角的米粒。

游弋眨眨眼:“你說。”

“老爺子的意思是防空兵學院,我爸說國防科技,小叔說空軍軍醫。厲害吧,問都不問我這個當事人,好像他們說的我閉眼隨便進一樣。”

游弋問:“所以你大伯怎麽贏了?”

“沒訓練兩年,誰見了老爺子都說我像極了大伯。大伯又是問都不問就直接拍板作戰指揮,”今見山無奈道,“當中多少用了點兒軍威,退休的老爺子和兩個弟弟都敢怒不敢言。”

“怎麽像?”游弋邊吃邊端詳近在眼前的人。

今見山搖搖頭:“也不是我自誇,還真就是,知道少將軍銜吧?”

“嗯。”

“從小在一眾小小子弟兵裏出類拔萃,”今見山嘖了聲,有點難以啟齒,“大哥二弟三弟,跪地舉著碗叩首,知道這種吧?”

游弋點點頭,今見山清了清嗓:“跪了一排人,我朝他們舉起碗,說,既然我是老大,從今兒起軍銜就是少將,以後見了我要叫今少將。”

只這麽說都能想象到有多可愛,游弋垂著頭手舉筷子笑得停不下來。

頭發散落下來搭垂在耳朵上,今見山傾身溫柔地幫他別在耳後:“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沒兩天甭管軍銜多高的人見了我全叫今少,連大伯都沒放過。”

“應了?”

“雄赳赳氣昂昂還挺得意。”

游弋擡眼看過去,眼裏全是笑出來的潤澤:“很可愛。”

“這稱呼到現在還被叫著,一個比一個壞。”

“還有什麽地方像?”

“因為賊膽包天,帶頭鬧了不少事兒。”今見山問,“逃生墻知道麽?”

“嗯。”

“那墻有五米多高,我帶了一幫小戰友做人梯,都是在部隊裏摸爬滾打的,體格好的先搭,我和林子在最底下。反正搭起來不到三米五,最上面那小屁孩兒就掉下來了。”

“......”

“他一掉底下全散,你不知道當時那哭聲,形容個修羅場一點兒不過分,大冬天就看一窩蜂的綠全往墻這邊兒跑,”今見山疊連嘖嘖幾聲,“至今歷歷在目。”

聽他一副可惜又壞事的語氣,游弋滿臉一言難盡地無語:“多大?”

今見山想了想:“七歲吧,寒假的時候。”

“......”游弋抿了抿唇,“你沒摔?”

“沒,不過我肩快疼死了都沒哭,他們摔下來全落墊子上,哭的那叫個委屈,就跟被我逼上梁山似的。”

游弋被告狀的模樣逗得心裏發癢,他夾了一塊肉放進對面碗裏以示撫慰:“然後。”

“現在想想全都憋著壞,先是把事兒給老爺子通報了一遍。行,挨頓罵就挨頓罵,事兒該過了吧?不,人都覺得罵不長記性,把事兒又給大伯說了遍。”

“挨了打?”游弋又給夾了塊肉。

今見山擡眼要笑不笑地哼了聲:“我越挨打越不服,而且挨打長記性麽?”

“所以。”

“五公斤的杠鈴片讓我背了一個寒假,只能睡覺的時候卸。”

一刻鐘重量都會發生改變,更不用說一整天了。游弋沒忍住說:“七歲的孩子骨頭還很脆弱,如果出了問題後果會不堪設想。”

一語雙關,今見山聽懂了卻裝作沒聽懂。他速度很快地夾住正要往起夾菜的筷子,不滿道:“你哪邊兒的?”

抽了抽,沒抽走。游弋點點頭:“疼也應該忍耐,畢竟不是逼上梁山。”

又是一語雙關,今見山還是裝作沒聽懂地松開筷子,滿意道:“這還差不多,多吃點兒。”

“邊吃邊說。”

今見山聽話地邊吃邊說:“都跟我混的沒個正形,到了初中才都開始正兒八經像個樣子。大伯開始規劃訓練,還悄摸給我們這一支起了個戰隊名。”

還沒說已經笑起來了,游弋不自覺也跟著笑。

今見山搖搖頭:“叫水蛭。”

“有含義?”

“水蛭素滲透力強,能阻止血栓血瘀形成。”今見山說,“那會兒哪知道什麽含義,有回他們私下叫被蘇夢聽見了,我們差點兒給他們上演了場凝血酶。”

游弋問:“因為螞蟥?”

“沒錯,太沒有氣勢了,你想想,要出去自報家門說是水蛭突擊隊,好聽麽?外號是不是成了螞蟥突擊隊?”

游弋沒有評價,臉上的笑容卻寫滿了答案。今見山點了點湯:“至今沒有一人提這名字,羞於啟齒,哪怕是喝多酒聊起小時候也不提。”

游弋邊盛湯邊隨意問:“他們現在是作戰隊成員?”

“不全是,不過一個比一個威風凜凜,”今見山意味深長道,“包括蘇夢。”

游弋不怎麽在意地回:“所以騙子二字名副其實。”

“當時哪能隨便告訴你機密。”

“蘇夢很厲害。”游弋問,“蔣虞也是?”

“他單純是因為力氣沒地方去,”今見山說,“不過他有這種想法,奈何家裏有龐大的產業要繼承。”

其實從敘述的語氣裏可以聽出惘然,游弋猜測攝影並非是今見山最喜歡的。

也確實,不論是體格還是頭腦或是性情,今見山都非常適合當一名指揮官,就像天和地的孩子也肩負了保衛的重任。

“游弋。”

沈著的語氣讓游弋眼皮顫了顫,他擡眼看過去,發現今見山的面容很認真。

他不由咽下食物,將所有動作都保持了一種安靜的狀態。

“我的抱負是當一名戰術指揮官,小叔犧牲後我想填報空軍軍醫,後又因為老爺子帶大的一支隊伍全員犧牲,所以這兩個志向在我高三填志願的時候戛然而止。”

“和大伯他們無關,是我自己填報了昌大,因為我忽然發現自己沒有那麽偉大的抱負了。小叔因公殉職,江叔入伍七年,爺爺和大伯一生都奉獻給了軍隊。為國捐軀是英烈,可如果有一天我犧牲了,我怕會摧......”

“別往下說,我明白。”游弋阻止。

今見山漾起溫柔的笑:“如果戰場是抱負,那攝影算是理想。我想在世界的每一種環境裏探險,比如在平原上做一只西非獅,去南極做一只信天翁,又在海拔最高的雪山上做一只雪豹等等。”

“大四那年老爺子病逝,老人家走之前握住我的手不停數落,大概意思是今家祖祖輩輩裏就出了一個逃兵。”

“到後面又說,你從小就叛逆歪理多,見山像你了,回頭勸勸那臭小子別跟他老子學,跟誰都別學,心太大的人哪兒都留得住,就家留不住。”今見山搖搖頭,“這才知道老爺子是把我認成了小叔。”

“那時候我才明白為什麽填報志願的事兒沒一個人批評我,原來真正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才最害怕。就像我爸媽會給我寄機子,但從來不會引導我進入這條路。”今見山停下夾菜,後靠著椅背看著游弋。

他臉上雖認真,可每一個棱角都被溫柔包裹:“抱負很好,理想很好,當下也很好。我雖做不了雪豹獅子信天翁,但當一只家犬來守衛我自己的小家,我依舊是戰士。”

一席話讓游弋怔怔地回不過神,他像是看到了即將抵達山巔的人在呼喊中當機立斷地回頭。

往上走的路雪虐風饕,往下走不見得就是風和日麗,而歸來的人指著腳下鏗鏘有力地說:我所站的地方未必不是山巔。

游弋雙眸變得潮濕氤氳,同時也為之前的慶幸感到無地自容。他四下看了看,然後起身走到電視機旁邊的櫃子前。

今見山不解地跟過來:“怎麽?”

游弋眸裏帶笑地看他一眼,什麽也沒說地從罐子裏拿出剪刀和雙面膠,環視一圈後,又回到飯桌前坐下。

哇哈哈幾口被喝光,上面一層塑料快速被撕掉,看他去到洗手間沖洗幹凈又手起刀落開始剪,今見山好奇的不行了。

結果不等開口,游弋搶先指了指:“吃飯。”

今見山也不著急了,拿起筷子笑問:“好不好喝?”

“......嗯。”

喝那麽快哪能嘗出來味道,今見山沒拆穿他,把兩人還剩一半的飯全倒進菜盤裏,又從電飯煲裏盛了一勺,然後邊攪拌邊端起來繞坐到旁邊。

“你弄你的。”今見山挖了一勺拌飯餵到嘴前。

游弋被伺候慣地張口吃下,今見山也吃一口,嚼著嚼著兩人看向對方。

“早知道直接拌著吃了,廢什麽夾菜的勁兒。”

“誰說不是。”

粗糙的賣相竟然意外的好吃,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極香。

沒多會兒桌子上的飯菜被掃蕩一空,包括另一瓶哇哈哈和小蛋糕。

湯有點涼了,今見山端上臨往火房走的時候又看了看桌子上的一堆小東西。

就差把人皮撕下來的畫家隨便剪個東西也足夠形象,不過不能判斷是不是一幅立體畫。

他笑了笑,什麽也沒問地轉身往外走去。

最後一刀剪完,游弋攬過一堆小東西開始一個個粘貼。

剛忙完今見山也回來了,等他把湯放在桌子上,游弋站起來拉過他的胳膊面朝自己。

“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沖波逆折之回川。*”游弋雙手鄭重的將東西粘貼在左胸口上,“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是聳立山峰,山側有雲,山腰被山巒遮擋,一群候鳥遷徙而來,小屋有煙火徐徐而上。

確實是立體圖案,不過不是畫,是“勳章”。今見山沈默不語地將目光從“勳章”挪到游弋臉上。

“你是戰士,是英雄,哪怕路邊的野貓也受你庇護。”游弋笑了笑,“特此勳章授予戰士和英雄。”

今見山依舊沒有說話,游弋輕輕挑眉:“需要敬禮?”

也不等回答了,游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合攏伸直五指在太陽穴附近敬了個禮。

今見山咬著下唇忽地偏頭笑出聲,游弋手沒放下:“不回?”

今見山清了清嗓收了笑,正經地回了個標準軍禮。在游弋放下手時,他伸出手:“謝謝領導。”

“實至名歸。”游弋握住。

就在準備松開的下一瞬,游弋整個人被大力拉到懷抱裏。

今見山緊緊抱住他,沈默半晌後親上額頭:“我很喜歡,也覺得當下真好。謝謝你授予我這份殊榮,謝謝。”

最後那一碗被熱過的湯到底還是浪費了,清理工作結束後,兩人在吵鬧的電視聲裏一起翻看三胞胎影集,順帶又喝光了偷來的酸奶。

說說笑笑過了零點,打好招呼的事不能算是全泡了湯,畢竟要顧及不能太頻繁。

但也確實不夠酣暢淋漓,好在事後有一曲《星空》撫慰了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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