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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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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4 章

回到屋子,今見山發出一條消息,等待的時間他忽略很多未讀信息和電話,只給一個號碼回過去。

等掛了電話時間已經走過一個小時,發出去的消息石沈大海,他不怎麽意外地往二樓走去。

兩間對向的屋子相距很遠,距離感讓人有種說不上的難受,尤其盯的時間越久,屋子的距離好像也越來越遠。

今見山站在健身區域,看過這一頭又看另一頭。

大腦繪出很多游弋獨來獨往的場景後,他慢慢挪動腳步往左邊走近。

昨日窗簾拉上之後沒有再拉開,今見山摸索著找到遙控,停頓片刻後輕輕按下。

燈光從右到左依次亮起。

每一個昏暗下的畫作場景幾乎都一樣,男人或負手,或雙手揣兜,又或環抱雙臂,只久久佇立在一扇窗子前。

畫上的男人沒有色彩,也不是,用了黑白顏料。

今見山認識卻不確定究竟是游弋自己,還是游弋的父親。

其實很好分辨,兩者雖有極其相似的背影,可畫上的男人有一枚戒指。

負手而立時,男人的右手撫摸著左手無名指。雙手揣兜時,男人左邊的口袋稍稍鼓起。

今見山猜測,環抱手臂時,看不到的地方拇指應該也在撫摸。

除去這些數個黑白背影,餘下帶有色彩的是烈日下的大海、陰雲密布的大海、夕陽下的大海、一片漆黑的大海......

海浪沖撞礁石、近處的礁石、遠距離的礁石......

一年四季的別墅、夜晚的路燈、噴泉......

臥室的床、浴室、躺椅、露臺......

右邊靠墻的辦公桌、落地窗邊擺放了筆墨紙硯的桌子、左邊五米長的桌子上擺放著的大大小小建築模型、內嵌在墻裏的顏料......

因為逼真所以更像是一個記事房間,每一張畫都與自身有關,而張張都透露著孤獨。

亦如正中掛著的這幅書法——青山無一塵,青天無一雲。此時聞松聲,此時聞澗聲。

沒有質問也沒有泣訴,只有見血封喉的疲憊。

今見山探出食指,蜷縮了一下又伸直,將快要掉落的工字釘輕輕往裏按了按。

屋子裏高低錯落的畫架太多了,基本每一個都畫滿了東西。一幅幅看過去,無一例外都是日月更疊的沙灘大海。

很美,美到眼睛被湛藍的天空和大海洗滌,又在漆黑中將蒙蒙的日出看得更為清楚。

在走一步停很久的過程中,今見山來到一個角落。垂著視線看了許久後,他蹲下緩慢地取開遮擋的畫架。

其實一點都不意外,因為游弋本身就是這樣一個人,是個恨不能把自身有的,全部掏出來給前來討要的人。

就像這四個靠立在墻體邊,可以拉伸收縮的異形板材。材質是什麽不清楚,只看著就覺得別致有趣。

嚴謹的藝術家依舊不敷衍,每一個單獨拉伸開是“風調雨順”,可如果將異形板材收縮在一起,得到的整張畫作是——

一頭黑白花紋的奶牛盤臥在葡萄架下,正探出頭瞇著眼睛去嗅隨風晃蕩的小麥和大麥。

碧藍天空沒有似火驕陽,放眼望去的雨滴卻晶瑩剔透的映照出熾熱光芒。

隨風飄起的蓬松蒲公英如一把把傘,東倒西歪剛剛好遮擋住左邊散落的麥芽、黑麥芽、麥麩......

合體目測有兩米寬,分散開目測有一米五高,今見山甚至不用預測都能知道畫作有多吸引眼球。

“夜不歸宿”註定要留有一筆濃墨重彩,而故事的主角是慷慨的藝術家——游弋。

可惜了,應該用毛筆隨便寫幾個字,再署名加印章,讓舉著酒杯乍舌的看客知曉知曉傑作出自誰的手。

*

“你說,哪有乙方藏在幕後讓甲方求爺爺告奶奶,七版送來我們又臆測是不是光道的總設計被卸任。思來想去又覺得不會,相比卸任,因為苛刻被下屬架空才更合理。”

馬總的一番打趣讓整個包廂裏的笑聲不斷。劉總轉頭問:“欸?之前一直對接的那位老師叫什麽?”

馬總笑著戲謔:“您真該向游老師討教討教記憶力的生成法,是徐航磊,徐老師。”

“對對,徐老師,我一直還以為是游老師的助理。”劉總慚愧地嗨了一聲。

“怎麽?看劉總這大喘氣是得了八卦啊?”

劉總:“他不是一直接替游老師的工作麽,今早什麽也不幹就坐在鋼板上沈思,我心想別是設計出什麽問題了,過去一問,你們猜猜他說什麽。”

有人附和:“是不是怕總設計來了吹毛求疵啊?”

“聽聽,多膚淺,那不是設計組人人都惆悵的事?來,我們讓關系近的馬總猜一猜。”

馬總笑道:“這還真是猜不出,總設計是個沈默寡言的人,你們看,不知道的還以為坐在那裏的他是甲方呢!”

話一出的效果絕對好,劉總舉著酒杯立馬對準斜對面:“我幫大家提個神!”

游弋笑著搖了搖頭,他拿起面前滿當當的白酒杯,隔空對著劉總舉了舉。

兩人一飲而盡後,劉總皺著臉又看向旁邊:“馬總存了壞心思,那咱們讓更親近的關總猜一猜!”

關子洲笑著打趣:“怎麽冥冥中有種圈套的感覺?是不是總設計沒被卸任,馬總和劉總設了局讓我得罪游老師,好讓人提交辭呈去貴公司上任?”

“看看看,要說這兩個多月關總親自跑前跑後,原來心思全被看穿了!這杯酒當是劉某賠罪!”

“那這杯酒當是關某道謝,感謝劉總和馬總高擡貴手,沒有折了我這左膀右臂。”

等杯中酒下肚,關子洲倒滿後又舉起來:“詳細內容無法做猜測,這樣,我就冒著得罪游老師的風險,來猜一猜徐老師沈思的大致方向。”

“關總大膽地猜!”

圍坐的人全好奇地洗耳恭聽,關子洲賣關子地環視一圈,最後停在旁邊。

游弋垂著視線,臉上始終掛著淺淡笑容,看不出是不是感興趣。

“首先排除設計,畢竟共事的人早都習慣了游老師的嚴謹。其次排除工程,我們游老師雖然樣樣精通,但從不插手分外之事。”

“沒錯!”

關子洲看向劉總,舉了舉手裏的酒杯:“能讓劉總特意提起,又加了‘親近’二字的前綴,想來是有關游老師的私事。”

“哈哈哈哈——”劉總指著他大笑,滿臉通紅地喝下酒。

杯子落桌,劉總說:“游總啊,您的濰濱堂裏藏進了游夫人?”

眾人唰唰唰全看向一個方向,李總驚訝道:“游老師結婚了?”

“前段時間前臺的小姑娘不是還說什麽黃金單身漢,這就結婚了?”

“游老師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啊,這麽大的喜事怎麽能瞞著呢?”

你一言我一語難掩震驚,游弋握著水杯摁開蓋子,鎮定的神情舉止像是一早就知道話題的走向。

“游老師,這是怎麽回事呢?怎麽神不知鬼不覺的結了婚?”馬總滿臉的失望,“無論如何也要給一個心理準備啊。”

游弋按住杯蓋:“緣分本身就帶有神迷色彩,我也沒有什麽心理準備。”

馬總:“可是很奇怪啊,就像出家的人不會因為涉紅塵而入紅塵。”

游弋:“所以緣分還包含了宿命色彩,倘若我是出家人,還俗他也值得。”

“......”

酒桌文化除了工作內容與雜趣,更多的就是家庭。無論是安靜還是吵鬧的環境,有生意往來的人從來沒有聽過游老師談及自身什麽,更別說最為不可思議的情感。

所以眾人在一瞬地楞怔過後,立刻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而坐在距離最近的關子洲卻擰著眉陷入了沈思。

“能讓游老師還俗,得是美若天仙吧?”

“聽你這話問得多沒有水平,人人欣賞美的重點不同,能拿下游老師的女人,在他眼中必定是傾城佳人,你說對吧游老師?”

游弋側身碰上敬過來的酒:“在我眼中確實是絕色,不過愛人並非女性。”

敬酒的人手一抖灑出一小半,好在沒有波及到衣服,結果酒剛在地上濺出水花,越來越安靜的包廂徹底變得鴉雀無聲。

眾人:“!!!”

咂摸過來的驚詫眼神瞬間飛滿屋子,關子洲也楞楞地轉頭,馬總和劉總遙遙對上視線。

在這瞠目結舌的安靜場合裏,忽然響起一道來電鈴音,格外清晰的聲音將渾不在意的人也定在原地。

“Whenever I'm alone with you,You make me feel like I am home again。”

“Whenever I'm alone with you,You make me feel like I am whole again......”

低沈好聽的聲音來自今見山,游弋雖沒有聽過這首音樂,卻清楚知道是自彈自唱。

音色處理的很好,至少聽不出任何錄制的雜音,像是吝嗇於張揚的人專為他制作。

游弋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在快要自動掛斷時,他按下接聽。

電話那頭沒有說話,只是不急不緩地低笑著。游弋垂著眼簾摁開杯蓋,跟著笑聲牽起嘴角。

“游弋。”

哢噠,游弋合上杯蓋:“說。”

“這是我們的第一通電話,對麽?”

游弋問:“前天不算?”

“合著用手機通話就算?那我改口,這是我第一次打通你的手機。”

游弋咬著嘴裏的軟肉,站起身朝盯著的眾人稍稍頷首,然後接著電話往包廂門外走。

“吃了麽?”電話裏問。

“你的猜測很準確。”

電話裏的人嘆了聲氣:“喝的什麽?”

“白酒,不多。”

“是不是沒吃兩口就開始喝了?”

“打電話有事?”

“非得有事兒才能打電話?手機是他媽只有這一個用處是吧?”

游弋推開門:“發過消息?”

“昂,石沈大海,要是個勒索短信這會兒估計都撕票了。”

“打我十個?”游弋語氣意味深長,“所言亦真亦假又虛虛實實,倒不如說是因人而異。”

電話裏再次笑起來,沒多久笑聲又變得有些慵懶性感。

游弋走到休息區的沙發上坐下,隨意說:“沒有什麽狀況,看來新家還算熟悉。”

“何止,簡直舒服死了,知道我現在在幹什麽?”

“你說。”

“躺在門前的躺椅上沐浴著陽光,不過陽光太燙人,你說湊不湊巧,咱們黑不溜秋的遮陽傘正好派上用場。”

電話裏說:“懷裏還抱著半個冰鎮西瓜,烏漆嘛黑的桌子上一堆零食,又湊巧了,黑黢黢的筆記本上正播放著電影,神仙的日子打工仔羨慕麽?”

游弋輕不可聞地笑出了聲:“應該再支付工人一筆費用。”

“是該支付,一幫人沒用上倆小時就讓屋子煥然一新,而且那張總給送了樣東西,要聽原話麽?”

“你說。”

等了幾秒沒聽到聲音,不過有輕微的脆響聲傳過來,應該是吃了一口西瓜。

果然,嘴巴裏哢吧哢吧嚼著冰鎮西瓜,聲音變得含混:“張總說,我聽說游總今天去南林工地開會,游夫人不會也跟著去了吧。”

游弋莫名有點想吃西瓜了:“然後。”

“我說,游夫人得等工人上門送家具,他挺逗,估計靈光終於乍現,望著我的模子在不會吧與絕對不可能之間光速徘徊。”

電話裏又響起哢吧脆響,游弋勾著笑,目光沒有落點地看著一處。

“等他緩過神又朝我握手,吞吞吐吐試探地說,游夫人?猜猜我怎麽回的。”

游弋猜:“幸會。”

“再猜。”

“叫名字就好。”

“再猜。”

游弋將思緒從甜美多汁的西瓜上收回,認真想了想。

片刻後,他忽然想到什麽,不太確定地說:“游先生。”

“嘖,真聰明。我說,您叫我丈夫游總,叫我游先生就好,以免日後再因為‘夫人’二字發生什麽不必要的誤會。”

游弋:“......”

“然後張總就讓人把一精美箱子擡進來了,知道我第一反應是什麽?”

“......人民幣。”

“哈哈哈——”

電話裏傳來止不住的笑聲,不清楚是被無厘頭逗笑了,還是猜對了發笑,無論是什麽,兩者都有點讓人耳朵發熱。

游弋抿了抿嘴,打算隨便說個什麽充當一盆涼水,結果一個音剛發出,那頭忽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

“怎麽?”游弋壓緊手機。

“操!我西瓜扣地上了。”

“......”

會所很安靜,尤其下午時間的休息區。此時被綠植遮擋的沙發上,只有一個身著米色休閑套裝的男人。

他松弛地翹著二郎腿,一只手撐著額角,一只手握著手機,遮蓋住耳尖的卷發不停顫動,因為幅度漸漸加大,又掉落在臉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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