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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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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等人走遠幾步,站在門邊要出不出要進不進的小姚回頭,張著嘴有些呆滯地問:“老大,店裏啥時候來這麽一號人?”

今見山瞇眼看著背影沒有說話。

他身後的小東探著腦袋嘖嘖兩聲:“爹媽得長成啥樣。”

“老大,”小姚莫名其妙舔了舔嘴,“我有點兒近視,那人湊近看......也這樣?”

今見山笑了笑,明知故問:“哪樣兒?”

“就就就就......”小姚有點急了,用手在自己臉上各種比劃,“眼睛就這樣式兒,你看鼻子,我這樣捏起來像不像?還有看過來眼神,我給你學學。”

小姚煞有介事轉過頭,再有點不耐煩看回來,還不忘稍稍擡高下巴。

今見山和小東看著他楞了好一會兒,接著猛地笑出聲。

不是不像,是完全不沾邊,不過倒是掌握了些精髓。

游弋可能自己也不清楚,自認為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裏裏外外寫滿了煩躁和疏離,讓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個好相與的角兒。

插科打諢又說了幾句,一輛景區專用車停到大巴旁邊。

今見山拉上窗子:“行了,開始搬吧。”

酒店要帶宿客游玩這件事其實挺麻煩,安全那些暫且不提,就來回搬藝術家們吃飯的家夥什都夠喝一壺了,尤其是冬天。

要在選取好的風景裏給他們搭簡易帳篷,裏面擺上他們需要的一切物品。

一直幹等著他們創作結束,再把那些家夥什收回車廂裏。

好在這次藝術家們都還挺有默契,也說不定是一種藝術敏感。

總之他們默契選了同一地方——莫諾山嘯寧塔。

幫著兩人把東西搬到景區專用車上,今見山回到大巴車,拿了相機朝古堡方向走去。

用冰砌成的不止有古堡,還有每隔幾米就出現的冰雕動物。

每個動物裏面打了各色燈光,周圍砌了一圈形態各異的冰。

不難看出這是景區針對熊孩子熊大人做出的應對保護。

圍起來的冰圈裏有被老虎圍追堵截的麋鹿群,站立不動盯著雪霧處的狼。

不知危險靠近閉眼沈睡的哈士奇,如果不是露出來的耳朵和短小尾巴,幾乎分辨不出藏匿在雪中的一群雪兔,等等。

弱肉強食是自然法則,更是人類世界法則。

不知道設計團隊想呈現出的是不是這種意境,總之一路觀賞下來,除了大型食物鏈,游弋再沒有看出其它想要表達的東西。

這會兒雪有點大了,周圍觀賞的人並不多,幾個小孩喊著自己又看到了什麽什麽動物。

游弋在一個被菱形冰塊圍起來的兩只狐貍前停下。

前面狐貍的嘴裏叼著一個類似冰球的東西。前爪擡起做前撲狀,後爪隱在雪地裏。

而後面的狐貍正一臉警惕地扭頭向上方看。

客觀來看,無論是狐貍的柔媚,還是警惕狡猾的神態,這些細節刻畫上都不是極度逼真。

不過從底下打上來的火紅燈光,絕對起到了點睛之筆,像是湊近聞都能聞出狐貍的腥臊味。

一路觀賞下來,不難看出設計團隊的聰明,巧妙用燈光增加了物體飽滿度。

任再刁鉆刻薄的觀賞者看了之後也得點點頭,至少不會因為昂貴的門票生出什麽想法。

游弋為掃自己的興有點失笑,他揣著兜又往這只狐貍盯視的方向走了一截。

相距不遠處有一個冰柱,柱子上面有一只正在展翅伸爪的老鷹。

很大也很兇猛,但雕刻的有些奇怪。

沒有捕食者該有的銳利眼神,也沒有瞄準目標要進攻的姿態。

它只是仰著脖頸,彎鉤一樣的尖喙朝上大張著,像是在嘶吼淒唳。

不知道看了多久,游弋轉身再次回到狐貍跟前。

他咬著羽絨服領口扯開拉鏈,蹲在地上細細端詳這兩只狐貍。

伊索寓言裏有個故事叫做《山鷹與狐貍》,大概講的是山鷹和狐貍成為了朋友。一個在樹上築巢,一個在灌木叢裏築家。

有一日狐貍出去覓食時,饑餓的山鷹飛進灌木叢把狐貍幼崽吃了。

後來日覆一日等待報仇的狐貍,終於在樹下尋得機會,將已經被大火燒死的幼鷹,當著山鷹的面吃的一幹二凈。

並不是人人都看過伊索寓言,但至少聽過那麽一兩個。

今見山看著取景器裏的男人,不確定對方是不是聯想到了這個故事。

鏡頭裏的人終於在五分鐘後動了。

一條腿跪在圍起來的冰塊邊,兩手撐著地。前傾身子湊在燈光裏,細細端詳狐貍銜著的東西。

畢竟個頭擺著,姿勢當然不會多好看,甚至有些憋屈的滑稽,但神態卻認真極了。

今見山在距離他不遠不近,剛好能隔著雪霧看清的地方,也曲著一條腿半跪下來,手指搭在變焦環上。

有奔跑而過的小孩,有女人往脖子上甩著圍巾,有兩頭巨型牦牛......

輕輕轉動,大開的黑色羽絨服呈扇狀鋪在雪地。長指湮沒進雪裏,衛衣左上方有一個簡單的品牌logo......

拇指繼續轉動,豎直的狐貍耳朵,並不怎麽柔媚的狐貍尾巴……

被帽沿半遮住的眉尾,跌落在睫毛上的雪,紅光裏一眨不眨的眼睛。

緊抿的唇線,以及一縷飛至下巴處的頭發......今見山輕輕按下快門鍵。

雕刻師刻意模糊了嘴裏的東西,目的就是為了讓觀賞者拿捏不準。

很顯然,這個趣味探索度已經達到了。看著火紅光亮裏皺起的眉頭,今見山再次按下。

雪越下越大,游弋看了會兒沒什麽興致了。

他左轉右轉,好不容易順著指路牌走到大巴車邊,卻在看到車上的號碼時犯了難。

前兩天給李棠打完電話,隨手也不知道扔到了哪,出門更是沒想過要帶手機。

現在這情況他就像個山頂洞人終於下了山,卻在電子設備不可或缺的時代兩眼一抹黑,恨不得再扭頭回山洞裏去。

游弋扯下已經濕透的毛線帽揣進兜裏,他走到一旁垃圾桶邊點了支煙。

剛抽沒幾口,就見經停的老板走來。

估計是沒註意到他,打開車門徑直上去了。

游弋抽完手裏的煙也上了車,他本來想打聲招呼,但坐在前面的人正好將手機放在耳邊,他識趣地作罷。

游弋抓了抓頭頂已經浸濕的頭發,慢悠悠走到最後位置上坐下。

胃裏那點難受勁過了,饑餓感後知後覺湧上來。

兩個橘子被他扔在旁邊座位上,沒有手機的情況下也容不得再挑剔了。

游弋看了看,沒多猶豫拿過來剝開皮吃了起來。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張銳凡扒著窗子踮起腳,笑盈盈看著玩手機的人:“今哥,你在爪子?”

今見山沒看他:“哼的不錯,以後別哼了。”

“......”張銳凡嘁了聲,“我這嗓子換別人還聽不著呢。”

太難聽了,放嘴裏嚼半天才知道哼的是,薩克斯曲《回家》。

今見山終於舍得看他一眼:“藝術家們都開始忙活了?”

“您還說呢,陸哥拉著我硬是不讓走,”張銳凡嘆了口氣,“非得讓我在旁邊拜讀一下人家作品,好麽!剛看了個波譎雲詭頭就開始疼了。”

陸哥是胖子界的知名作家,寫的都是些刑偵破案小說。

情節跌宕起伏險象環生,不過有些廢腦子。

今見山笑了笑:“是不太適合你。”

“可不是,我一天忙的就差後腦勺打腳後跟,哪兒來時間費那心。”張銳凡說完突然想到一件事,“誒對了哥,問你個事兒啊。”

今見山擡了擡下巴示意他說。

“那個......”張銳凡聳了聳鼻子,“聽雪屋游哥是不是生我氣呢?”

這距離聽不見具體的話,但今見山還是下意識往後視鏡裏看了眼:“怎麽說?”

“嗐!還不是之前鬧那些不愉快嘛!”張銳凡有些氣,“他說話忒氣人,沒說三句半......”

“你大點兒聲喊,”今見山打斷他,“人坐後面那輛車也能聽見了。”

“……”

張銳凡先是踮腳使勁往裏看,看不見什麽。他又斜著眼睛滴溜溜問今見山,人是不是在車裏。

“去三姐那兒買兩份涼面,醋和花生多放點兒,”今見山說,“再打兩杯薄荷水,你要喝要吃自己看著弄。”

張銳凡踮著腳又往裏看了眼,壓著聲音說:“哥,還幫人買飯吶?他願意餓餓著唄,你管那麽多做啥?小心人不買賬,到時候還刻薄你摳門兒,買個涼面打發人。”

“趕緊去,哪兒那麽多廢話。”

葉拂耳每一個區域無疑都是美的,但這種天氣下,想在一個固有視角欣賞它的其中一部分,那麽能看到的除了雪就是霧。

游弋對著窗外不知道看了多久,餘光裏忽然走近了一個人。

他轉過頭,看見奶油小生正一臉燦爛朝他走來。

“游哥,您這一趟跑了個啥名堂?”張銳凡一手端飯,一手端水走到他跟前,“這麽遠來了咋不四處轉轉啊?”

“太冷了。”游弋見他要往旁邊坐,伸出手把椅子上的橘子皮拿開。

“咱這兒到了冬天就這德性。”

張銳凡坐下後,不由分說地把手上的一次性碗筷放他手裏:“快吃吧,一會兒坨了就不好吃了。”

游弋看著手裏的東西楞了楞。

他坐正身子還沒有開口,旁邊人二話不說直接把他手裏的橘子皮拿走,然後去到前面一個座位下扔了。

“三姐家涼面味道特好,有時候我們會為這一嘴東西專門跑過來。”

張銳凡走回來坐下,把手裏的薄荷茶塞進前面靠背兜裏:“我跑來跑回的,您給個面子吃兩口成麽?”

透明塑料碗裏裝著一碗色澤紅潤的黃色面條,能看到切成絲的黃瓜、香菜和飽滿花生。

就這麽看著也知道是什麽味道。

游弋覆雜地看著手裏的東西,再不合胃口,他還是揭開了蓋子:“經停的房費低了。”

“誰說不是,來來回回小心伺候著,生怕一個不註意出點兒岔子。趕明兒我給老板提一嘴,就說宿客們覺得服務太周到,只有漲房費才能心安理得住著。”

見游弋左右找地方放盒蓋,張銳凡實在沒忍住。

他連同懷裏半垂在地上的衣服一起奪過來:“不是游哥,您還真是五谷不分四體不勤啊,這麽個破玩意兒看把你難的。”

這張嘴游弋多少見識過,但還是被說得啞口無言。

他笑著搖頭,夾起一顆花生放進嘴裏。

“那個,游哥......”

游弋側頭看過去。

張銳凡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就是之前小院的事兒您別往心裏去,總歸是我失職,跟您說話還沒大沒小的更過分。不過我這人說話就是嘴快,沒連腦子的心一點兒不壞。”

話不僅有意思還單純,游弋笑著點了點頭:“行,我知道了。”

“那成,您先吃著。”

張銳凡站起來把衣服放在座椅上,又把手裏東西遞過去:“今兒這天氣估計回得早,您要累了先睡會兒。往回走暈車的話提前把藥吃了,藥效得半小時才起作用。”

游弋接過:“謝了。”

飯到最後游弋也沒吃多少,不過薄荷水倒是全喝完了。

垃圾扔到車外垃圾桶後,他硬吞了暈車藥,蓋上衣服在車裏睡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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