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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晌貪歡(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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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晌貪歡(番外)

沈雲意實則並不能接受魔龍的死, 最初的時候,他甚至覺得,這只是魔龍夥同三三, 同他開的一個新年玩笑。

魔龍皮糙肉厚的, 在神魔道中畫地為牢, 飽受折磨了足足一千年, 出來後依舊生龍活虎的, 怎麽可能會死呢?

他那樣強,從出場到現在, 可謂是戰無不勝, 攻無不克。又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攻,氣數怎麽會散?

可當三三將魔龍的龍角拿了出來,還哭著說, 爹爹, 我以後是不是沒有父王了?

沈雲意還是沈默了, 望著龍角上殘留的血跡, 怔楞了良久良久。

說起來,可能還是他太過冷血無情, 對於魔龍的死, 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他並沒有很慌亂。

或許是他從骨子裏,就只愛自己罷。

他也沒有感受到錐心刺骨的疼, 只是心臟有點悶,呼吸不太順暢。

聽著耳邊三三猶如殺豬一般的鬼嚎, 甚至覺得心煩,忍不住就低呵一聲:“閉嘴!”

三三一向很聽話, 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字字句句都肯聽。就只有那一次,哭得停都停不下來,兩只眼睛通紅通紅,腫得跟核桃一樣,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居然頭一回質問沈雲意:“爹爹,父王都死了,為何你一點都不難過?”

難過?

沈雲意不知道何為難過。

人有生老病死,神有應劫隕落,自古有言,神之隕落,福澤眾生。

誰又能真正做到,與天同壽?不僅是魔龍,連沈雲意自己,也有死的那一日。

不過只是早晚的問題。

“莫哭了。”沈雲意神情冷漠,喉嚨處隱隱有絲腥甜翻湧,語氣平淡地道,“死亡並不是終點,被人遺忘才是。你且放心,只要我活一日,魔龍就永遠不會消失。”

三三年紀小,根本聽不懂這些,他只知道,父王死了,可爹爹卻一點都不難過。

他哭死哭活,死活都不願意離開九州神海,到了最後,還是沈雲意出手將他綁了回去。

沈雲意將魔龍留下的龍角,丟到虞綾面前時,虞綾先是一楞,隨即滿臉難以置信地仰頭望著沈雲意,在得了他肯定的點頭之後,突然面露狂喜,仰天大笑,可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他哭得很傷心,眼淚簌簌往下掉,很快就爬了滿臉,哭到最後,還得仰仗著沈雲意,才能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去虞宗主閉關的洞府門口,又哭又笑,說了好一會兒話。

連夜又帶著沈雲意趕至藥王谷。

虞綾跪在師堯的靈位前,上了三炷香,鄭重其事地磕了三個頭,哭著笑道:“舅舅,魔龍已死,你在天之靈,終於可以安息了!”

藥王谷如今由師堯的大弟子接任,此人境界不算高,但在煉制丹藥方面,資質過人。比虞綾年長許多,但交情甚篤。對沈雲意千恩萬謝之後,又借虞綾之口,想將魔龍的龍角討要去。

沈雲意輕聲道:“要他的龍角做什麽?難不成,你們想拿去磨碎了煉藥?”

“沈公子誤會,魔龍殺我恩師,與我藥王谷有血海深仇,即便他如今已然死於沈公子之手,亦難解心頭之恨!我想討來魔龍的龍角,為他塑石身,安置在我藥王谷禁地之口,作為鎮獸,永生永世看守藥王谷!”

聞聽此言,沈雲意臉上的溫和之色,險些要掛不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忍下來的,總而言之,他沒有因此人之言,而血洗藥王谷,也沒有將龍角留在藥王谷。只說自己另有用處。

旁人自然不敢多說什麽。

沈雲意從前百般不願隨魔龍回龍宮,卻在他死後,在三三的帶領之下,撕開空間,從幻洞之中,深入地下。

龍宮同他之前想象中完全不同。

哪怕身處在地下深處,卻依舊亮如白晝,金碧輝煌。三三說,這都是父王的功勞,為了重建龍宮昔日之輝煌,父王費了不少心思。

三三還將沈雲意領到魔龍的寢宮,一腳才踏進去,迎

面就是淡淡的合歡花的香氣。沈雲意環顧四周,只覺得寢宮金碧輝煌的程度,絲毫不吝嗇於方才去過的正殿。

魔龍可真是會享受呵。

他還在魔龍的床上,發現了一個跟三三差不多大的小木偶,儼然就是沈雲意的模樣。

小木偶只穿了個赤色鴛鴦肚兜,屁股都露外頭。

沈雲意:“……”

“這是父王親手做的,他很想爹爹,想爹爹想得每日每夜都睡不著,天天晚上抱著這個睡覺,都不抱三三。”

“……”

除此之外,三三似乎很熟悉殿裏的擺設,邁著小短腿,突突突地跑到了角落裏,跳起來往墻面上的一塊石磚上,猛然一拍。

轟隆一聲,眼前的珊瑚石墻,瞬間從中間一分為二,向兩邊移動。

沈雲意楞了楞,拿著小木偶,情不自禁地走了上前,入眼可見滿滿一墻的小木偶。

全部都是沈雲意,穿著各種各樣精美的衣服,佩戴著各種亮晶晶,華麗又精美的首飾,猶如櫥窗裏的棉花娃娃一樣,在貨架上排列得整整齊齊。

“這些全是父王做的!”三三特別驕傲,兩手掐腰,得意至極地道,“父王的手可巧了!他說,爹爹生得好看,再華貴的衣服和首飾,對於爹爹來說,也不過是錦上添花。他喜歡爹爹,所以想把爹爹打扮得美美的,可是爹爹又不似他手裏的玩偶,可以任由他對待。”

“所以,就做了這些小爹爹,每天把他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看見他們,就好像看見了爹爹一樣!”

沈雲意:“……”

他理解,他明白。

但問題是,那幾個胸特別大,屁股特別大的小木偶是怎麽回事?

還有穿裙子的,穿戲服,甚至完全不穿衣服,渾身掛滿了首飾的,又是怎麽回事?

最離譜的是,沈雲意還看見一個大著肚子的小木偶,臉上畫的紅艷艷的,似乎是塗抹了胭脂。

“爹爹,爹爹,你看這裏!”三三爬到高處,呼哧呼哧,搬了個小箱子下來,上面上了鎖,他就眼巴巴瞅著沈雲意。

“我沒有偷窺別人隱私的癖好。”

“可是,父王又不是別人呀?”三三道。

沈雲意想了想,覺得也對。於是他把鎖劈開了,打開一瞧,裏面五花八門的玩意兒,瞬間晃得他眼睛疼。

忙一把將箱子合上。

三三歪頭,滿臉疑惑:“爹爹?”

“轉過去,你不許看。”

“哦。”

沈雲意見他轉過去了,才把箱子再度打開,看著裏面一堆床上用品,頓時嘴角抽搐。

他拿起一個翡翠黃瓜,嘖了一聲。

又拿起一個白玉茄子,咦了一聲。

最後拿起一個非常可怕的,像是一個大棒槌的東西,疑惑地撓了撓頭。

這都是啥玩意兒?

離譜,就非常離譜!

魔龍這個老男人尋常在龍宮裏,真是不幹人事!

啪的一聲。

他把箱子重新關好,對轉過頭來的三三,滿臉嚴肅道:“往後,不許再亂動你父王的東西!”

“哦。”

三三拉著沈雲意,來到了一個特別大,也特別白凈的貝殼面前。

“爹爹,二哥就在這裏,你看看他吧?”

沈雲意楞了楞,垂眸瞧去,就見那貝殼突然緩緩打開,裏面鋪著一層又一層錦緞,還有毛皮軟墊,正中央赫然放著,一顆血色的大珍珠。

他楞了好久,才恍然明白,原來魔龍把他們的“孩子”,一點一滴收了起來,凝結成了這顆血珠子。

還真是……愚蠢且深情。

“爹爹,快用那株神草,救活二哥吧?父王雖然離開了我們,但往後有三三和二哥一起陪在爹爹左右,爹爹才不會孤獨!”

沈雲意心道,有沒有你們,我都不會覺得孤獨。

但讓他怎麽跟三三解釋呢?

這只是一灘血而已。

任何神草都無法將區區一灘血,變出個孩子。

魔龍到底是真愚蠢,還是一直以來,都在自欺欺人?

難道,身為龍,他會看不出來,這只是一灘血而已?

既沒有靈魂,也沒有神識,什麽都沒有。

他自欺欺人倒罷了,居然還把三三也騙得信以為真。

真是可笑!

“三三,爹爹有你一個孩子就足夠了。”沈雲意輕聲道,“抱歉,那株神草,我拿來治傷了。”他也騙了三三。

三三聞聽此言,驚得瞪大了眼睛,眼淚唰得一下就淌了下來。但他是很懂事的,邊哭邊搖搖頭說:“爹爹不要道歉,爹爹從來都沒有對不起三三。三三明白的,一切以爹爹為重。只要爹爹平平安安的,哪怕把三三燉了吃都可以!”

魔龍從未真正當過別人的父親,或許,也教不好孩子,但他卻教會了三三,怎麽好好愛護沈雲意。

沈雲意凝視著血珠旁邊的白龍玉雕,忍不住拿起來細瞧,就看見玉雕上寫著:贈吾兒元商陸,願吾兒歲歲安。

看樣子,這是魔龍的父親,贈給魔龍之物。

三三看了看白龍玉雕,道:“這個是父王送給二哥的,只有二哥有。”

言下之意就是三三沒有。

沈雲意把玉雕放了回去,又施法將貝殼合上,然後就取出文婧當年留給他的小金鎖。

他蹲在三三面前,親手把小金鎖掛在三三的脖子上,溫聲道:“那這個是爹爹送你的,只有三三有。”

三三摸著小金鎖,滿臉開心,想了想,他又突然伸開手臂,奶聲奶氣道:“那,那爹爹抱抱三三!”

沈雲意將他抱在了懷裏,有那麽一刻,他恍惚覺得,三三就是他親生的孩兒,也是他和魔龍的骨肉。

他像個貌美無比的年輕寡婦,繼承了魔龍留給他的所有財產,以及三三。

還有魔龍留給他的十二個分|身。

其實,最初沈雲意只是把那十二個分|身當黃瓜而已。

他修的是合歡道,又正值青春,年輕氣盛,又才死了道侶,總不可能一輩子守活寡吧?

魔龍死前說,每個月會派一個分|身過去陪伴沈雲意,但沈雲意覺得不夠,他或許還是有些難過的,最開始曾經想過,要用酒精和男人的歡愛,來麻痹自己。

但酒喝多了,頭會疼。

男人玩多了,又腰酸背痛,四肢無力。

可沈雲意還是樂此不疲,他一夜夜地拉著元商陸,抵死纏綿。

一夜夜地以口渡酒,將元商陸灌得面色微紅,人也微醺。

成天到晚和元商陸廝混,聽著他們一口一聲雲意,一口一聲心肝兒地喊他。

十二個元商陸的性格不同,或溫柔似水,或清冷淡漠,或偏執陰柔,或正義凜然,總而言之,每一個都有各自的特點。

他們都很愛他,像魔龍本龍一樣,深深地愛著他,無論沈雲意有多麽冷血寡情,有多麽翻臉無情,他們都一如既往地愛他。

彼此之間,雖然也會爭風吃醋,甚至會為愛提劍血拼,但無論他們如何內鬥,目的都非常純粹——只為沈雲意能多看自己一眼。

為了得到沈雲意的偏愛,他們可謂是煞費苦心,使勁了渾身解數,也要搶占沈雲意,哪怕多和沈雲意過一夜也好。

沈雲意都知道,但也懶得管,其實他有些樂在其中,看著一堆元商陸為他爭風吃醋,會有一種被人當成寶貝的感覺。

他在元商陸眼裏,應該就是無價之寶吧。

所以,元商陸臨死之前,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沈雲意。

其中,也包括剖心。

給沈雲意留了一半的龍心,只為了讓他可以長生不老,永葆青春。

哪怕不和男人雙修,沈雲意也不會再覺得皮膚幹燥了,他越來越冷艷,也越來越高貴,吸引了很多後起之秀,爭先恐後向他示愛。

三三始終不能接受那十二個元商陸,連聲父王都不肯喊,在他看來,那些都不是父王,只是替代品。

他曾經不止一次地問沈雲意。

“爹爹,你終日只知道和那十二個人廝混,日日夜夜,耳鬢廝磨,難道已經把父王給忘了?”

“誰教你的成語?”沈雲意問。

“爹爹!這不是重點!”三三有些生氣,“那些人只是父王的替身,他們都不是父王!爹爹可以玩一玩,但,但不能真的把父王給忘了,父王說了,讓爹爹等他,他一定會回來的!”

沈雲意挑了挑眉:“你連替身都懂啊?”他笑了笑,“三三,那些人可不是我找的替身,而是你父王親手創造出的替身。若是我不用,豈不是辜負了你父王的一番美意?”

他不僅用,還日日夜夜都用。

甚至,還會放浪形骸到,一次召十二個,同時現身同他一起修煉。

本以為,餘生就在這樣離譜,卻又性|福中度過,卻不曾想,天誅又一次降臨。

第一個死的是三月。

那日人間正值春天,附近恰逢燈會。

沈雲意便帶著他一起下山逛逛,與三月放荷燈時,他忽然神情驟變,拋下荷燈就離開了。

等沈雲意發現,並追過去時,天邊的雷雲還沒有完全散盡,他已經氣若游絲,臨死之前,還緊緊抓著沈雲意的手,一聲聲地低喃:“我不想離開你。”

“我想好好陪著你,我不想走。”

“雲意,你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很喜歡……我比任何人都喜歡你,也比那個人還要喜歡你。”

最後,在沈雲意懷裏,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化作一捧灰,消失在了天地間。

沈雲意錯愕了很久很久,恍惚想起,三月性格純真,特別容易害羞,沈雲意就總喜歡逗他,尤其是在床上時,總愛問三月,你怎麽那麽喜歡吻我胸口,那裏是特別香麽?

三三每次都支支吾吾,回答不上來。

沈雲意曾經還說要帶他一起逛青樓,但一直沒有去。

從那往後,他開始不受控制地想要去了解每一個元商陸,想了解他們的性情,他們的喜好,甚至是他們在床笫之歡時的小動作。

可他又不敢去了解得太清楚。

越是了解清楚,他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他怕自己真的對他們全部動情了,更怕動情之後,他們再一個個離他而去。

可無論沈雲意如何小心謹慎了,他們還是一個接一個,離開了他。

最後死的是十二月。

他是所有元商陸中,性格最冷清的,不茍言笑,又沈默寡言,看起來像是一座古板的冰山。

其他人或多或少,會想著討好三三,讓三三喚自己一聲父王。可只有十二月不會,他似乎很清楚自己就是個替身,所以一直以來,從來不會逾越。

沈雲意召他,他便來,不召他,他也半點不會埋怨,只是會日覆一日,夜覆一夜,獨坐在房裏等,一直等,等到沈雲意召他為止。

他甚至都不太會笑,哪怕很開心,也只是稍微勾一勾唇角,望著沈雲意的眼神,溢滿了溫柔。

沈雲意眼睜睜看著一座冰山,在自己眼前逐漸消融,那種心動很難用語言來形容。

所以,對於十二月的死,沈雲意最為心痛。

失去他們十二個後,沈雲意待在元清宮,終日乾乾。

不再靠酒精和男人麻痹自己。

元清宮的元,就是元商陸的元。

原本沈雲意想起名為“元沈宮”,但名字拗口,且意圖太明顯了,只好把沈改成了清。

也算是,他與元商陸的姓,並列其上。那副龍角也成了鎮宗之寶。

每一個拜入元清宮的弟子,都夢想著有朝一日,可以觀摩龍角,但只有沈雲意的親傳弟子,才有機會。

沈雲意,字從正,自立門派之後,他就成了修真界大名鼎鼎的沈宗師。

人們在提及他時,必提的有兩件事:一,他曾經是魔龍的新娘。

二,他誅殺魔龍,一雪前恥。

沈雲意時常在想,看吧,元商陸,你是我此生之恥,也是畢生之榮。

我與你的名字,將青史留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將其分開。

後來,沈雲意又想起了前塵往事,終於明白,原來魔龍等待千年的人,從來都不是寧長澤,而是他沈雲意!

多麽可笑!

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錯誤的身份,卻遇見了最正確的人。

時隔多年,沈雲意還是恨毒了寧長澤,但他又不殺寧長澤。

他要讓寧長澤好好看看,他如今是多麽風光無限!

可寧長澤一句話,卻又令沈雲意怒火攻心。

他說:“你是什麽都得到了,卻唯獨失去了魔龍”。

這句話似一道驚雷,瞬間在沈雲意耳邊驟響,他恍恍惚惚,回去之後,獨自在元清宮的宗主之位上,坐了很久很久很久。

久到太陽落山,久到太陽又升起。

久到三三哭著搖晃他的胳膊,求他理一理自己。

沈雲意才恍然大悟,自己確實真的動情了。

他大笑三聲,卻一滴眼淚沒掉。

想他機關算計,把所有人都視為棋子,一路走來,如履薄冰,處心積慮,可到了最後,還是棋差一招,明明什麽都贏了,卻唯獨輸在一個情字上!

這讓他如何甘心?

像他這樣的梟雄,是不需要感情的!

他索性一氣之下,棄了合歡道,改修無情道,可卻屢次以失敗而告終。

他也曾想過,要潛回時空,找尋魔龍的剪影,還是以失敗而告終。

但當他明白,他真的無法修無情道,也無法潛回時空時,已經過去了很多年。

連虞綾都老了,他都八十歲了,雖然看起來還挺年輕,可頭發全白了。

沈雲意一直都想讓他娶妻生子,不能讓舅舅家絕後,可是虞綾總是不肯。寧長澤生前,虞綾經常跑去看他。

剛開始還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後來見沈雲意沒反對,就光明正大去了。

沈雲意雖然不知,寧長澤和虞綾在一次次見面中,有沒有舊情覆燃,但他知道,虞綾絕非常符玄的轉世。

恢覆前世記憶的寧長澤,深愛前世師尊的他,應該也沒辦法再接受虞綾。

虞綾也知道,自己的壽命也快走到盡頭了,便收了一位義子,取名為虞音,意圖將之培養成下一任宗主。

可是,還沒等阿音長大,虞綾便壽終正寢了。

沈雲意只好把阿音接來身邊養,這些年,他也收過徒弟。

各個都豐神俊朗,一身正氣。

只要他一天不死,就要保仙府,昆侖,元清宮氣運不散。

後來,他將大徒弟,送回仙府,接任仙主。二徒弟送去昆侖當長老。三徒弟則是留在元清宮,幫他一起打理門中諸事。

三三一直都長不大,腦子也挺笨,沈雲意壓根沒辦法放心把龍宮交給他。

也沒辦法給他培養一個可靠的道侶。

阿音娶妻生子後,有了一個男娃,生得十分漂亮,請沈雲意賜名。

沈雲意為其取名為昭,虞昭。意為方寸不可亂,昭昭在心明。

這個昭昭完全是照他爹娘的優點所長,生得非常漂亮,三三一眼見了,就說喜歡,還跟沈雲意說,等三三長大了,一定要和昭昭結為道侶。

沈雲意聽了,頗為頭疼。

昭昭是肉|體|凡胎,而三三是由木偶幻化成人,還永遠長不大。

等昭昭老死的那一天,三三還是根小蘿蔔。

這讓他怎麽跟三三解釋呢?

事實上,也誠然如沈雲意所料,等昭昭也長大成人,到了適婚年紀,三三還是一丁點大,看著昭昭娶妻生子,三三哭得要死。

“爹爹!你去打虞昭一頓,好不好?他負了三三!三三守了他那麽多年,一直在等他長大,可是他長大後,怎麽娶別人了呢?他不要三三了,你去打他,把他狠狠打一頓,讓他和三三在一起!”

沈雲意道:“三三,感情之事是不能夠勉強的,更何況,你還小啊。”

“我不小啦,我只是長不大而已!為什麽別人都可以長大,就我長不大!為什麽我的手那麽小,腿那麽短?”三三很是崩潰,“我也想長大!爹爹讓我長大!我要去把虞昭搶回來!他是我的!我都親過他了,他只能是我的!”

“你懂什麽情?”沈雲意腦瓜子嗡嗡的,“強扭的瓜不甜的,三三。”

“爹爹!你讓我長大,好不好?爹爹!”三三百般哀求,“我真的很喜歡他!我想和他在一起,他也說過,他喜歡我!他天天都抱我,還親我,他必須要為我負責!”

可是,虞昭怎麽能跟三三在一起呢?

虞昭抱他親他,說喜歡他,只是因為,三三和他從小就認識,三三長得那麽俊,那麽可愛,任憑誰見了,也很難不喜歡吧?

再說了,如果虞昭真的喜歡三三,那就是斷袖,既是斷袖,又怎麽可能會娶一個女修呢?

總而言之,就是三三一廂情願!

不久後,虞昭也有兒子了,三三才終於對他死心,可能三三終究不是人,他就算有感情,也終究不知什麽才是情。

轉頭又相中了虞昭的兒子,天天和小團子膩歪在一起玩。

沈雲意暗松口氣的同時,又有點羨慕三三,真好,見一個愛一個,心裏也不藏事,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這麽多年,他漸漸的,都快記不清元商陸的臉了。送走了一個,又一個故人。

也送走了一個又一個晚輩。

鬥轉星移,滄海桑田。

始終陪伴左右的,只有一個三三。

那日,三三突發奇想,一定要去九州神海,抓小鮫人玩。

沈雲意一直都不願意面對元商陸的死,也不肯往那去,可後來也不知怎麽的,鬼使神差就答應了。

海面風平浪靜,海水蔚藍到發黑。

沈雲意站在岸邊的礁石上,望著海面,頭頂月光一瀉千裏,落於海上,熠熠生輝,閃爍著非常耀眼的璀璨星光。

十分優雅地輕搖折扇,慢條斯理念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他已經完全忘了,今年是與元商陸分離的第多少個年頭了。

他又不死,也不老,容顏依舊,禍世之色。一身雪衣,玉冠精致華美,與烏發齊長的白色發帶,隨著海風飄搖。

身姿修長挺拔,膚白貌美,皎如月華。

只是今夜心裏一直不安,隱隱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

可他如今,已然心如止水,很難有什麽事,能牽動他的情緒。

直到看見三三被卷入深海,才堪堪緩過神來。

他以為,今夜的心亂,大抵如此了。

卻不曾想——

他在漫天星辰之下,立於海面之上,與故人重逢。

“元商陸。”

他喃喃輕喊記憶深處的名字,喉嚨輕哽,眼眶微濕,望著逐漸向自己走來的玄衣男人,終於還是掉了滴淚。

猶如星辰墜落,沒入深海。

“沈雲意,好久不見。”元商陸沖著他微微一笑,滿眼溫柔,輕聲道,“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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