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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脅了。你覺得這個方法怎麽樣?”紗織說完,還不忘問問沙加的意見。

“這個……”沙加下巴微點,竟不知如何作答。這個解決方案,未免也太肥皂劇了吧?

紗織顯然對自己的計劃信心十足,自然而然把沙加的沈默當作了默認:“雖然這是明擺著的事實,但是,口說無憑,寧世是不會相信我們的。必須要有決定性的證據證明這一點……我想,政司高祖父一定留下了些什麽,這棟別墅應該有我們要的證據。我覺得我們必須好好地在別墅裏搜索一下,”她習慣性地端起茶杯欲飲,卻發現茶水早已飲盡,只能作罷,“如果別墅裏沒有,古祭源神社也會有,再不然還有整個長青山。”她條分縷析層層深入,顯然已拿定了主意。

果然,探索長青山才是真正的目的啊……

沙加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拿起床頭的茶壺,站起身道:“您稍等,我去幫您加點熱水。”

“好。”紗織說了許久的話,也覺得口渴,便爽快地答應了。

沙加向她微微點頭致意,便施施然向門口走去,開門,關門。眨眼間,房門又再度開啟。沙加端著加了熱水的茶壺,從容向先前的座位走去。他輕輕搖了搖茶壺,微微擡手,壺嘴傾斜,茶湯傾註,帶出白煙翻騰:“水剛燒開,小心燙。”

“……”紗織默默地舉著茶杯接著,心想就算是黃金聖鬥士好了,加個茶水要不要這麽快?這一秒鐘不到的時間她能跑哪兒去?

她輕輕吹散了徘徊宛轉於茶面上的水汽,將一腔郁悶連帶著茶水都吞進了肚子。舌尖傳來的輕微的澀味讓她不經意地顰了顰眉。紗織不由得有些埋怨,長青山的茶葉果然沒東京家的好,才泡這麽一會兒就出澀味了……

沙加註視著紗織將杯中的茶水全部飲盡,慢慢地露出一抹松快的淡笑,緩聲道:“如果您想徹底地搜查一遍別墅的話,屬下自當陪同……”

“你答應了?!”紗織喜出望外,幾乎丟掉了茶杯,三呼萬歲。

“……不過,我覺得您應該先好好休息一下。”沙加話鋒一轉,雖然語氣仍舊平和,“雖說昨夜您一直處在睡眠中,但是精神卻始終處於緊張亢奮的狀態。”他微微頓了頓,又強調,“既然答應了您,我是不會食言的。”

“……好吧。”沙加一向信譽良好,有他的保證她還真不怕他臨時反悔,況且,她還真的有點困了,“記得要叫我起來。”紗織說著便躺下,蓋好了被子,不多時便進入了黑甜的夢鄉。

目測紗織已經熟睡,沙加掖了掖被角,接著將不動明王布置在床周圍,帶上門,走出了臥房。

老式的設計並不註重采光,因此主臥房前的這段走廊並沒有安裝窗戶,只有一盞水晶壁燈照明。又因為此時是白天連壁燈也沒開,整個走廊竟比夜晚還暗上幾分。唯一的一線光明也被掩上的房門隔斷,沙加清俊的臉旋即被黑暗隱沒。

他對紗織的猜測持保留態度,不讚同,但也不完全否認。因為有一點說不通。根據紗織早先的說法,城戶政司曾經回來主持城戶本家的重建,並且在之後時常回來居住。如果這件事屬實的話,城戶寧世有太多的機會報覆城戶政司,為什麽在那時不動手,反而要來報覆他的後代呢?

而且,城戶政司既然逃出了長青山鎮,為什麽之後又要回來呢?對於像長青山這樣僻遠、又以某種信仰的崇拜為治理法則的村落來說,沒有比反抗傳統的祭祀更嚴重的背叛行為,何況又是在那個年代。以沙加的了解,像城戶政司這樣的叛逃者,被抓回村子以後,他面對的,一定是最殘酷嚴苛的懲罰。難道是為了寧世回來的嗎?可若是真的愛得如此堅定不渝,為什麽又會在寧世被抓沈入塵世湖時不隨她而去,而是獨自逃離呢?

對於一向清心寡欲的他來說,無論故事如何有違常理他都無心探究,因為歷史就是歷史,即使將真相昭然於天下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可是卻偏偏碰上了與他截然相反,好奇心極度旺盛,不查明真相死不休的某位女神。

這樣的執著與堅韌讓她成為一個出色的女神,可是在某些時候,這種優良的品格卻變質成為了令人頭疼不已的、冥頑不靈的固執。

他清楚,即使他說破了嘴皮子,紗織也不會改變她的決心;可是他也清楚,放任紗織繼續在長青山游蕩有多麽危險。

誠然,他的確可以強硬地把紗織帶回聖域。可是有一點紗織說的沒錯,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城戶寧世既然已經盯上了紗織,就絕不可能輕易放手。誰也不知道她的力量能影響多大的範圍,誰也不敢肯定城戶寧世會不會追逐紗織而來,包括他自己。

不能讓雅典娜冒險。

這是所有可能的解決方案的統一的前提。最理想的方式,便是讓紗織先回聖域,如此他便可以放心地單獨行動了。可是,以某位女神的性格來說,她是絕對不可能回聖域的,也不可能老老實實地待在他的“不動明王”結界中——讓紗織幹等著不動可是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所以他只好在紗織的茶裏放安眠藥了……

好吧,雖然這種行為有違聖鬥士的準則,但是特殊情況特殊處理。想必,就算是教皇大人,最多也只能指責他幾句,關關禁閉罷了。

沒有絲毫心虛愧疚的意思,金發戰士悠然擡步,轉身便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處。

作者有話要說: 題解:霮:濃雲密集

求收藏求評論~謝謝大家!比心~

☆、拾壹·霙·幽古的殘影

寒鴉的羽翅帶著昭陽倦怠的深紅色日影向著山林深處飛去,偶爾幾聲淒惻的鴉鳴更無端挑動異鄉人的愁思別緒。沙加從別墅的書房出來,緩緩地關上了門。他望了眼窗外的夕陽,一時之間竟難得有些焦慮。

他本想先女神一步把事情調查清楚,等紗織醒後再引導她找全所有的線索。這樣既滿足了女神的解密欲望,又保證了她的安全,兩全其美。可他幾乎搜遍了別墅的每一個角落,也沒有找到半點有價值的線索。難道城戶政司真的舍近求遠,把重要的東西都藏進了古祭源神社而非自己的家中?

他又望了望色澤越加深沈的夕陽,心下躊躇。安眠藥的效力也差不多到了,就算現在他趕往長青山搜尋恐怕也來不及了,只能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別墅裏最後一個沒有搜索過的地方了。

他如是想著,擡腿就往和室走去。

和室的拉門被拉開的瞬間,沙加明顯地感到了空間的扭曲。他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往和室內看去。

夕陽靜靜懸停於長青山頂,將最後一絲的光明與熾熱盡情揮霍,耀得滿室的紅光熠熠;窗外的森林山脈皆成了剪影般的陪襯,唯有窗口的油桐花如火如荼,開得爛漫,映在窗扉上恍如堆雪千疊,焚焚烈烈。

逆著夕陽的殘光,她望著那一樹繁花,跪坐於矮桌之前,只給來者留下一個無限遐想背影,寧和素靜、無悲無喜。一襲白色的和服凈如油桐花絹似的雪色花瓣,不沾塵俗的汙濁,更襯得那一匹烏黑的青絲如綢如瀑地潑灑。

似乎感覺到了陌生人的來訪,她稍稍側了側頭,仿佛是某種示意與問候。過於輕微的動作不足以露出正臉,卻有著讓人回味無窮的小意的溫柔。然後她緩緩地起身,向著置物的違棚小步走去。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頎長如修竹,她的步伐悠悠,每一步卻都像踩在光陰的節點之上,踏碎亙古爍金溢血的殘陽,往時光深處走去。

不過的短短幾步,她便停下,而後微微轉頭,似往著違棚角落的某處看去。

沙加亦擡頭往那處看去,目光剛剛觸及角落,卻被一痕潔白的蹁躚遮蔽了視線。寧世不知何時竟已轉過了身來。

似有清風微拂過橫斜於窗口的枝椏,整朵整朵的油桐簌簌落下,或隨風而逝,或被卷進大開的格子拉窗,稀稀落落地鋪了一地。花雨紛揚,恍如團簇的冬雪,疊沓不休地下著。

亦有落花被吹到腳邊,片刻的遲疑之後,他彎腰拾一朵油桐在手。五瓣白皙至純的花葉襯著嫩黃的花芯,吐露血絲般殷紅的葉脈,素雅之中竟透著幾分鮮明的艷烈。

油桐,亦是薄命的花。至美至絢,卻脆弱不堪,仲春抽芽便疾放,雨水逆風吹打則雕落;盛開即逝,逐水飄亡。這樣微薄的小花,或許,也想在死於高枝之前,將最美的韶華傾獻於五月春末的最後一季花事吧……

心下驀地愀然,沙加擡頭,不經意對上寧世的目光。她平和的目光空洞黯淡若無邊無際的黑洞,映著遠處山影蒼茫的深邃,涵括了逾越百年的寂寥與落寞,獨看白雲蒼狗,滄海桑田。

忽而,她那淡若無色的唇突然一彎。

落地的繁花似被夕陽熱烈的光輝點染重獲新生,在她素白的裙邊次遞開出無邊的亮色,一路迤邐滿室的馥郁芬芳,繁麗之中盡顯恬淡與悠然。飄花殘陽中,寧世的淺笑越來越淡,直至剔透如晶的明薄,消散在了血色的殘輝中。

庭前室內的落花也隨之漸漸消失,錯位的時空覆原回到了現在。緋色的夕陽斜斜照進屋內,擡眼便可望見山間小鎮的喧囂與煙火。早已過了油桐的花季,幻象中只到窗楣的樹枝如今已高過了房頂,枝繁葉茂,亭亭如蓋。唯剩指尖的油桐依舊盎然、兀自獨放,倔強而不屈地為那片刻停留的幻境保留存在過的證明。

相似的房間,相似的景色,卻跨越了百年倉促的時光。

沙加低頭,輕拈著嫩綠的花萼。他不自覺微揚了唇角。不曾想過,這般素凈短暫的小花,竟也有著別樣的、奪人心神的美……

留不住的註定灰飛煙散,即使消逝得格外緩慢。指尖仍彌留花瓣綿柔的觸感,最後的油桐也消退黯淡。

沙加垂下了手,再無動作。許久之後,他才慢慢轉頭看向寧世方才停留的地方。

城戶寧世,她出現在這裏,是為了提示他什麽嗎?

如此想著,他向違棚的角落走去。違棚之上擺放著許多傳統的和風小物件,漆盤、福袋、檜扇、陶壺等等,不名貴卻精致而別有意趣。按照紗織的說法,這間和室是完全還原了當年城戶寧世的房間。如此說來,寧世方才所註視的物品,在此處,是否也有相應的對應呢?

目光在違棚之間仔細搜尋著,而後忽而在一個角落上頓住。擺在這一層木架上的是一個人形娃娃,只比成年男子的手掌大一些,波波頭短發上系著紅頭繩,笑容可掬,穿著繡著金黃色蝴蝶與白色百日菊的大紅和服,做工精細非常。可怖的是,娃娃雖笑臉盈盈,但她露出的那截短短的脖子,竟然淌著鮮血!

這種小兒科的場景自然嚇不到沙加,相反卻給他帶來了一絲欣喜。他知道他找對地方。伸手抹了抹那陳舊的暗紅色血跡,沙加將手指放在鼻端嗅了嗅,又撚了撚指尖。滑膩而油潤的觸感以及那一種極淡卻特殊的油味,沙加斷定,這所謂的“鮮血”正是桐油。

桐油的本色就是深褐色,又因日久,顏色更加深沈,而此處背光,加上天色又漸晚,打冷眼看去,這深色的桐油便如幹涸的血跡一般。桐油在古代多為防水防腐之用。這長青山終年潮濕陰雨,木制品極易腐敗,若要保存重要物品,在生產力有限的古代,桐油實為上上之選。看來保存在這人形中的東西十分重要,且易於腐敗,否則也不會塗抹如此多的桐油,以致多餘的油跡都滲了出來。

沙加拿起人偶,上下檢查一番,終於在娃娃的腳跟處發現一個不明顯的按鈕。他輕輕將按鈕按下,只聽見“嗒”的一聲輕響,人偶的雙腿驀地縮短了一節,同時它的脖子伸長,把娃娃的頭頂高了一截。失調的比例讓本就陰郁的人形更加詭異,沙加倒是不在意這些,小心翼翼地將娃娃的頭取下,將藏在人形身體裏的物件一點一點地抽了出來。

油布包裹著一個圓柱形的東西,看起來像被卷起的書卷。顧不上手上油膩膩的觸感,沙加將之慢慢展開,裏面果然是一卷保存完好的手劄,上面寫著:雨山日志——城戶政司記。

這是城戶政司的日記。

日記本雖古舊,可是卻可以輕易看出是用了不同的紙記錄的,最先的麻紙到後面細膩的白紙,顯然是整理後重新裝訂的。這雖然不是最原始的資料,但是一定保留了最重要線索。按紙質的類型分析。這本手劄的時間跨度極大,很有可能總結了城戶政司一生的秘密。

城戶政司的發家史,長青山古老的「秘祭」,以及,他和寧世的過往,那如油桐花般純凈的女子,那如油桐花般短暫的愛戀……

心間掠過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觸,仿佛被一種悵然若失的迷惘圈禁。他把這種異樣的惆悵歸類於謎題揭曉前的近鄉情怯。困惑他與紗織多時的長青山的最後一重的秘密以這樣一種平靜的方式揭曉於眼前,任何人都會有些不可置信吧?

內心的波動並沒有困擾他多久,沙加托著城戶政司的日記來到和室的矮桌前坐下,翻開手劄仔細閱讀。

他並沒有意識到,他竟選擇了離違棚較遠的、卻恰巧是幻境中寧世坐過的座位。

作者有話要說: 題解:霙:雪花或花瓣

這個女鬼如何?233333~

路過的各位親們,喜歡本文的話記得收藏一下哦~

以下是我對這一章的一些解釋,沒興趣的親就跳過吧~謝謝,比心心~

對於沙加的感情描寫,我一直是刻意回避的。總的來說,如果沙加的感情那麽溢於言表,那還是那個超然脫俗的沙加嗎?因此遣詞造句之間,多以晦澀的暗喻為主。

王國維曾言:“有我之境,以我觀物,物皆著我之色彩。無我之境,以物觀物,故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本章中,我想要達到的,也是這種物我合一的效果。

關於兩人的感情,我會另做詳細的分析,這裏只講這一章所涉及的。這一章算是兩人正式的見面,無論前面的鋪墊如何後文的結果如何,我認為,這裏算是沙加感情的萌芽之處。(至於沙加自己有沒有意識到這種感情,我也不好說……)因此,落筆之處也多隱晦,意圖模糊人物的自我意識。

油桐花是寧世的象征,美麗絢爛卻短暫。如此一來,沙加拈花,低頭淺笑,感嘆著“不曾想過,這般素凈短暫的小花,竟也有著別樣的、奪人心神的美”即是對花也是對人。此為隱線之一。

再者,我在文中曾明確用“驚鴻一面”來形容寧世在鏡中初見沙加之感。而沙加對寧世的印象,我卻從未直言。可若細細讀來,能否發現,沙加對寧世初識之感,“驚鴻”一詞,也不為過分呢?

一詠三嘆,謂我之意圖。寧世初現於和室之中並未以正臉出現,只給人一個“無限遐想”的背影,更讓人好奇想要探尋。寧世出現的時間並不短,可她只在最後消失前轉身輕笑,“落地的繁花似被夕陽熱烈的光輝點染重獲新生,在她素白的裙邊次遞開出無邊的亮色,一路迤邐滿室的馥郁芬芳,繁麗之中盡顯恬淡與悠然。”

夕陽如何能點亮落花?落花又如何能在裙邊開放?不過是觀物人之念之感罷了。試問若無心無意,怎能察覺寧世微笑前後,落花夕陽之差別?又如何有悠然恬淡之感?

伏脈過深,乃我之過;今略解一二,望各位勿煩。謝謝大家~

☆、拾貳·霿·政司的手劄之「雨山大祭」

城戶政司的日志:

“明治二十八年八月二十三日,晴

族長今日來找我,說長青山的「大祭」將要舉行,並問我是否願意擔任寧世大人的「伴」。

「大祭」是長青每隔幾十年才舉行一次的盛事,是「雨山巫女」正式交接的儀式。祭奠的主角,除了繼任的「雨山巫女」以外,還有被選出的、數量不定的擔任副祭的巫女「鎮」;除此以外,只有族長以及古祭源神社的高級神官能在場觀看,普通的村民是沒有資格參與的。因此,「大祭」又被長青山居民尊稱為「秘祭」。

「大祭」之後,「雨山巫女」、「鎮」和「伴」都會被送入長青山深處,從此徹底與世隔絕,直到死亡。但是,這卻是一種榮譽,侍奉「雨山」之神的榮譽。「秘祭」具體舉行的時間不定,這恐怕也是為了配合前任巫女的壽數的緣故。如今「秘祭」要再次舉行,大約是前任巫女城戶夕繪大人已經命不久矣了吧。

雖說是商榷的口吻,可我知道我並沒有拒絕的餘地。我私心覺得奇怪,按照傳統,「雨山巫女」的夫婿「伴」,通常在「大祭」之後才被選出,再與巫女舉行「婚契」。但是族長的決定,卻是不容我置喙的。我很清楚,成為「伴」以後,我的一生都將被困頓於那片幽深詭秘的森林中,日覆一日麻木地重覆著單調得毫無變化的日子。

可是,若是能和寧世大人在一起,這又有什麽關系呢?

此時我腦海中浮現的,並不是十五歲那年在子緣殿裏見到的盛裝華服的冷漠巫女;而是數月之前,為了尋找修繕子緣殿配殿的木材而誤入深林時,偶然見到的,那名斜靠在窗前,出神地望著一樹油桐的孤寂少女,玄秘幽雅、淡泊靜寞。

是,我願意陪伴寧世大人,生生世世。

我記得很清楚,這是我給族長的答覆。

晚間,阿貞悄悄地來到我的住所。

我有些驚訝,她是照顧寧世大人日常起居的「侍」,連族長都不能隨意拜見的「雨山巫女」,阿貞卻是可以時時陪侍在側的。因此,即便是無兒無女的寡婦,村子裏也沒人敢輕視她。

阿貞知會我說,寧世大人想要見我,讓我明天晚上到古祭源神社深處的寧世大人的居所。別讓任何人知道。

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有點不好的預感。寧世大人為什麽要在「秘祭」的前一天晚上見我,還不讓任何人知道?而且,我更想不通的,是阿貞離開時對我說的話。她忍著淚對我說道:

政司,請你一定要好好地對寧世大人,帶著寧世大人,好好地活著。

雖然不同於一般意義上的夫妻,但是寧世大人畢竟是我的妻子,我自然會好好地對待她……”

下面還有許多表述衷情的話,沙加粗粗掃過一眼便有些不耐煩地將這頁翻過。下一篇的日記時間已在七日之後。沙加剛剛看了開頭,就不禁蹙緊了眉。

“明治二十八年八月三十日,陰,小雨

現在的我,正漂泊在去東京的船上。

六天前,我離開的長青山。

確切來說,我逃出了長青山。

「秘祭」前一晚,我如約去了寧世大人的屋子。我沒想過山中竟然會有這樣雅致的小屋,盡管外部其貌不揚,但是屋裏的布置卻一絲不茍、清雅不俗。在長青山這樣的小地方,這樣的裝潢,與族長家相比,也不遑多讓。不過想想也釋然,畢竟是神社中地位最高的「雨山巫女」。

阿貞將我引進屋子後就退了出去,只剩我和寧世大人兩人。寧世大人至始至終都背對著我坐在桌前,微昂著頭看著窗外,似乎絲毫沒有發覺我的到來。我也不敢打擾她,只能跪在她身後,緊張而焦急地等待著。

不知過了多久,寧世大人才稍稍動了動,然後說出了一句讓我怎麽也想象不到的話:

離開這裏。

我以為我聽錯了,「大祭」即將進行,如果我離開了,那又有誰能當任「伴」呢?可當我不可置信地擡頭,對上寧世大人沈定的目光時,我知道,她是認真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寧世大人為什麽要我離開?難道說,她心中另有「伴」的人選?我的頭腦頓時一片空白,果真如此的話,我又該怎麽辦呢?

「我知道你一定很不解。」她說道,「但是,你必須走。」

面對外人時,她永遠都是冷漠而強勢的「雨山巫女」。

「請您給我一個理由。」我拜伏在她面前,語氣僵硬。我知道我不應該這麽做,寧世大人的話不僅是命令,更是神諭。無論她說什麽我都必須毫無異議地執行。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一股怒意驅使著我就這麽不分輕重地問了出來。

「真正的「大祭」,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樣。你會死。」

她語氣平靜,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這時我才知道,我們一直以來所信仰的、能給人們帶來永遠的平靜的「雨山」之神原來並不存在;有的只是被怨念影響、隨時會爆發的黃泉。而「雨山巫女」存在的意義就是鎮壓這片「黃泉」。

「大祭」當日,族長和神社神官們會把繼任的「雨山巫女」放入特制的石榧中,沈入塵世湖底。為了平衡與調劑「雨山巫女」與「黃泉」的力量,他們也會在塵世湖周邊放置「鎮」。

進入「黃泉」的「雨山巫女」不會死,也不會老,但是當巫女的精神力與靈力到達極限時,便會「溶解」在「黃泉」中,徹徹底底地消失;之後神社便會在湖中投放下一任的巫女,周而覆始這如詛咒一般的輪回。

為了延緩「雨山巫女」崩潰的時間,族中也會在巫女的石柩中放入「伴」,作為孤獨抵抗「黃泉」的「雨山巫女」的精神慰藉,加強巫女的靈力。同樣,身處「黃泉」之中,「伴」也會溶解,但是時間不定,一般來說,都在「雨山巫女」崩潰之前。但若是「雨山巫女」消失,那麽「伴」一定也會跟著死去。

寧世大人說,「伴」並非「大祭」的必須,通常在巫女即將「崩潰」時才進入塵世湖;比如說前代的女巫夕繪大人,她的「伴」就是在十七年前才被送入石匪,舉行「婚契」的。

我不知道族長是出於什麽樣的考量在這時候就舉行「婚契」,但是顯然寧世大人是反對的。

「我不怕死,只要跟您在一起,我不怕!」

我跪伏在她面前,這麽說著。當時,我並不知道我是否真的害怕,但是我卻很確定,我想跟寧世大人在一起,僅此而已。

「你怕不怕死,並不重要。」

雖然沒有擡頭,但我聽得出,她的聲音並沒有因為我的話產生絲毫的波動。

「我需要你,為我做一件事。」

我驚訝地擡頭,看見燈火的光映在她臉上,綽綽的黯淡。她站了起來,整了整衣襟,鄭重向我拜下。

「請你,為城戶一族,留下最後的血脈。」

那晚的記憶便停留在她擡頭看我的那一刻,最為神聖高貴的「雨山巫女」跪倒在我面前,我沒有理由拒絕她的一切要求。我接受了她的贈與我護身的發,連夜穿過滿是怨靈的長青山,來到了外面的世界。

接下來,是無休止的輾轉與漂泊。

我沒有去考慮未來,因為「未來」這一詞對此時的我來說,是一種奢侈。

我想的只是寧世大人,她,還平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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