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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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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戰場

自從前年打了兩場, 這幾年邊境雖然沒有大規模戰爭,小型摩擦卻一直沒斷過,兵員、將領, 都是從各軍區抽調過去輪換。

丁旅長一說,季鐸就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了,“最晚什麽時候給您回覆??”

這讓丁旅長有些意外,“你不是寫過請願書?”

剛開始輪換的時候, 各軍區新兵和年輕將領都寫了請願書, 表示自己願意上前線, 為國捐軀。

季鐸這個人丁旅長知道,雷厲風行又信守承諾,按理說該一口答應才是。

可那會兒季鐸孑然一身, 現在他卻有了最親密的愛人。

季鐸沒說話, 丁旅長也就收了收臉上的意外,“最晚下周一, 你給我個回覆, 我好報上去。”

說著又提點他,“這對你來說是個很好的機會, 你在這個位置上太年輕了。”

季鐸的確太年輕了,在團長這個位置上,短期之內他想再往上提,必須有拿的出手的東西,比如說戰功。

季鐸也知道,和對方道過謝, 才告辭離開。

出門正碰上老周, “丁旅長是不是找你了?”並沒有明說,“上面也找我了。”

季鐸也就“嗯”了一聲, “讓我最晚下周一給他答覆。”

“最晚下周一?”老周有些意外,“我以為你會立馬答應。”

別說丁旅長和老周,要換了是一年以前的季鐸,聽自己這麽說,估計都會覺得意外。

但他還是說:“我回去跟家裏商量商量。”

今天林喬第一天去學校,就別去破壞她的好心情了,季鐸又等了一天,下班後叫小方送他去了林喬在清大附近的房子。

小四合院門鎖著,林喬顯然沒有回來,季鐸沒讓小方開車,又自己步行,去了林喬所在的學院。

林喬忙完從實驗室出來,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同行有大四的男生知道她還沒申請宿舍,問她:“這麽晚你一個人行嗎?用不用我們送送你?”

“不用。”林喬晃晃手裏的手電筒,笑著婉拒了,“我住得不遠,幾分鐘就到。”

一轉頭,卻看到不遠處樹下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

她有些詫異,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男人已經大步走了過來,“忙完了?”

成熟、英俊、氣場十足,頓時讓幾個大四生下意識止住了話。

林喬也就和幾個人道了別,“我愛人來接我了。”

“那明天見。”幾人點頭,等一高一矮兩道身影走遠才反應過來。

她愛人?她這麽年輕就結婚了?

“你怎麽來了?”

“你一直這麽晚?”

另一邊,走出沒多遠的林喬和季鐸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開口。

話說完,又在同一時間沈默,把開口的機會留給對方。

這讓夫妻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林喬先說了,“實驗室都比較忙。”

季鐸點點頭,“要不你申請一間宿舍。”

申請一間宿舍,忙得太晚就別回去了,顯然是在關心她的安全。

林喬“嗯”了聲,這才見男人停住腳步,轉眸認真看她,“喬喬,我有點事想和你說。”

暑假學校人不多,兩人一直走到最近的一個人工湖,在湖邊找了位置坐下。

湖面清涼的微風拂來,林喬輕吸了一口,“說吧,什麽事這麽要緊?”

男人雖然什麽都沒提,但他能這麽準確地碰到她,肯定在樓下等了不止一會兒。

季鐸也不賣關子,“前線將領要輪換,丁旅長找到我,讓我去。”

是林喬完全沒有想到的答案,可以他的職業,好像又不是特別讓人意外。

林喬沈默了下。

說不舍吧,擔憂好像更多些。

雖然她搬到學校來住,兩人同樣會分開,可男人至少是安全的。

說來他第一次去出任務的時候,她就完全沒有這種感覺。畢竟那時候她還一心把他當原書男主,認為他肯定會沒事,不然哪來後面那些劇情。

現在卻完全不一樣了,他會不會有危險,誰都說不清。

直到今天,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意識到自己嫁的是一名軍人。

林喬聽到自己十分鎮定的聲音,“我知道了。”

這是劉翠英說的,每一個軍嫂都該做好的準備,丈夫隨時會上戰場的準備。

季鐸卻告訴她:“我還沒給他回覆。”

林喬一楞,轉過頭,正對上男人落過來的視線,“我想先和你商量。”

還是正襟危坐,一副老幹部的嚴肅做派,可說出來的話卻不像以前只是通知她,甚至決定都做好了也不通知她,反而幫別人瞞著她。

這讓林橋有片刻的失語,好一會兒才問:“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你不會。”季鐸的語氣篤定。

林喬很知道自己要什麽,不會為了他和婚姻放棄讀大學,自然也不會讓他為了她和婚姻放棄自己軍人的職責。

他們骨子裏是一樣的,都有一個堅強獨立的靈魂。

可就是太篤定,太了解,倒聽得林喬生出些不爽,“我要是就不同意呢?”

這回男人頓了頓,還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那我跟你爭取。”

這話顯然不是在開玩笑,他一本正經,連要爭取的說辭都想好了,“國家需要我,我義不容辭。而且我也想去,我是軍人,從入伍那一天就做好了隨時上戰場的準備。”

比起爭取,倒更像是在表明自己的意願。

林喬沒松口,甚至挑了挑眉,“我要是還不同意呢?”

這回男人沈默了更久,目光一直落在她臉上

,見她絲毫不為所動,“那我哄哄你?”

話裏竟然帶著一點遲疑,大概在他人生前二十八年的字典裏,就從來沒有“哄”這個詞。

林喬沒說話,等著看他會怎麽哄。

季鐸還真被難住了,擰眉想了半天,也只低聲叫了聲:“喬喬。”

叫完發現似乎沒什麽力度,又換了個稱呼,“寶貝兒。”

男人一身軍裝,表情嚴肅語氣正經,就這麽對著人叫寶貝兒,林喬實在沒忍住笑了。

笑完才發現男人看了過來,“這是行還是不行?”

“不行。”林喬收了收笑,“你要是哄小孩子也這麽哄,還不得把人嚇哭?”

沒想到季鐸註視著她,眼神突然變深,“那也得我先有孩子。”

明明是挺正經的話題,因他這一句,瞬間就變得有些暧昧了,連風吹在臉上都多了絲熱意。

林喬擡眸望著季鐸,季鐸也低眸望著她,“回去吧。”

“嗯。”

兩人站起身,伴著夏日夜晚的蟲鳴,走回了林喬在學校附近的小院。

這個四合院林喬布置得顯然要更用心,雖然時間有點緊,依舊在院子裏擺了個大水缸,裏面種了睡蓮。

進了屋,房間角落裏還有把藤編的搖椅,看起來生活又溫馨。不像他們在部隊那個家,簡潔實用得總好像少了些什麽。

林喬打開燈,回身去看跟在後面的男人,“都這個時間了,要問你明天幾點上班嗎?”

要真是這麽問,就是想留他在這裏住一晚了。

季鐸不知道她話裏還有沒有別的意思,目光都透出侵略性了,最後還是道:“我沒帶套。”

他是希望他們能有一個孩子,最好是像她一樣的女兒,但不是在現在,他即將上戰場的時候。

他不想林喬獨自懷孕,獨自生產,甚至將來可能要獨自撫養孩子……

這種理智的克制一直都是他身上一個閃光點,林喬也就笑了,“我知道,我也沒別的意思。”

雖然自己也是拒絕的,但她這麽說,季鐸神色還是頓了下。

林喬表情卻鄭重起來,“不過你要是不想走,我也不會不讓你留,你知道為什麽嗎?”

“不是因為我要上戰場了。”季鐸對她還是有些了解的。

“對。”林喬望著他的眼神很認真,“是因為你這次有事先和我商量,而不是等一切塵埃落定了再來通知我。”

他們都是有自己堅持的人,就像她不可能為了他放棄讀書,他也不可能為了她放棄職責。

林喬想要的,也從來不是他為自己放棄什麽原則,而是一種態度,一種對妻子對愛人平等的尊重。

就像這次,前線他是一定會去的,但至少他知道先來和她商量。

就像她之前態度沒那麽硬了,也不是因為他的討好和感動。是因為季澤來找他時,他不隱瞞的態度,是因為他在買房這件事上對她的尊重,是因為他的確願意退一步,試著改變自己好好跟她過日子。

“季鐸,如果只是合作婚姻,我不會要求你這些,就像你最初也不會要求我有事依靠你一樣。”

林喬仰著臉,第一次把話說得這麽開,說得季鐸沈默良久,才伸手摸摸她的頭,“嗯。”

“那你平安回來,”林喬語氣低了些,“我等著看你接下來的表現。”

這句終於透出些柔軟,還有她藏在理智外表下的擔心。

季鐸摸她發絲的手一頓,捧住她的臉,用力在她唇上親了一口,“嗯。”

第二天季鐸給了丁旅長明確的回覆,他一切都服從國家安排,願意前往前線參戰。

消息傳出來,劉翠英第一個給林喬打來電話,打到她在清大附近的新家,對她好一通安慰。

接著是徐儷,親自跑來清大等她,“這事兒老二跟你商量了沒有?”

“商量了,”林喬說,“我支持他的一切決定。”就像她要讀書,他也願意支持她一樣。

“那還好,我還以為他又是老毛病,一聲不吭就自己把決定做了。”徐儷嘆了口氣,攬住林喬的肩,在她背上拍了拍,“辛苦你了,跟了老二這麽個不顧家的。”

說著又輕聲安慰,“大仗都打完了,那邊也就是點小沖突,他會平安回來的。”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林喬,還是在安慰她自己,畢竟即將出征的是她唯一的兒子。

林喬反手抱住老太太,聲音比她更篤定,“一定會平安回來,他答應我了。”

徐儷這一輩子,送完了丈夫送兒子,明明比她更需要安慰,事到臨頭,卻要先來安慰她。

回到老宅,季老爺子表現得就要平靜多了,“是軍人,就得有上戰場的覺悟。”

然後臉一板,對著兒子講了一堆戰場上的註意事項。

“他昨兒晚上半宿沒睡,點燈熬油回想起來的。”徐儷小聲跟林喬拆臺,“還讓我老二不在家,沒事多跑跑你那邊,別有個什麽難處也不知道。”

季老爺子是這個性格,覺得誰弱,對不起誰,就要對誰好一些。

最近這幾次林喬回來,每回桌上都有她愛吃的菜。老爺子對她說話也特別和藹,甚至像是在哄,有好幾次她都以為是對季玲說的。

最後還是徐儷聽不下去,“行了,孩子回來吃飯的,又不是來聽你訓話的。”

季老爺子扭頭看到林喬,語氣莫名一虛,“那就先吃飯。”

這頓飯老兩口沒叫葉敏淑,也沒叫季玲,只有季澤收到消息,跑回來給小叔送行。

只是人雖然回來了,話卻不多,精神也不怎麽好,一整頓飯,都沒怎麽看季鐸跟林喬。

飯後他就要告辭,季鐸借口出去抽煙,也跟著一起去了院裏,“還沒放下?”

這一聲很淡,卻嚇得季澤一個激靈,整張臉都白了。

他看看自家小叔,強作鎮定,“什麽放不放下,我這不早都轉業了?”

季鐸的眼神像能看進他心裏,“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本來他不想挑明的,但他就要去前線了,還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有些事就不得不挑了。

季澤大概一開始自己都沒有察覺,對於這場換親,他是後悔了的。

從他在書房裏,跟他承認林喬其實很優秀,還有後來,幾次三番邀請林喬去參加工廠的剪彩。

甚至他都說不好,他申請營業執照的時候,依舊沿用了“木子”這個名字。

少年人難得碰上個光彩奪目的優秀姑娘,原本是自己的未婚妻,卻嫁給了別人,有時候難免會想要是自己當初沒有拒絕呢?

未必就是多愛慕,但只要想起來,心裏終究不那麽是滋味。

季澤也知道,但他永遠不可能承認,“您想多了,我就是最近沒怎麽睡好。”

這句倒是實話,他最近的確沒怎麽睡好,現在兩個眼圈都還是黑的。

只是他睡不好的原因……

季澤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最近這幾天一直做夢,夢見他當初沒拒絕,和林喬結婚了,醒來又記不住細節。反反覆覆的,倒把他心底那一點後悔勾得無處遁形,讓他一看到林喬和季鐸就覺得慚愧。

“最好是我想多了。”季鐸黑眸犀利,註視他良久,最終還是收回了視線。

季澤哪還敢再待,說了句“您平安回來”,趕緊跑了。

出發前一晚,季

鐸留在了清大附近的小院,第二天一早,又親自送了林喬去學校。

“你這邊忙,我就不用你送了。”

林喬點頭。

“到了那邊,我會給你寫家書,你不用擔心。”

林喬繼續點頭。

“有事就給咱爸咱媽打電話,別不張嘴。”

林喬還是點頭。

季鐸實在沒什麽交代了,“你就沒有話想和我說?”

“有。”林喬擡起眼看他,“答應過我的別忘了,我等著看你接下來的表現。”

這回季鐸上前抱了一下她,完全不在意附近還有沒有別人,“好。”

抱完退後幾步,正準備轉身離開,卻見個熟悉的桃花眼少年背著書包,從校門外走了進來。

季鐸眉心一蹙,“他怎麽在這?”

“剛下來的通知書,他被清大錄取了,化學與化學工程系,應該是來看學校的。”林喬說。

季鐸:“……”

齊懷文還真被清大錄取了,加上他和李小秋,學校今年一共考了六個清北,文科兩個理科四個。

其中理科這四個裏,林喬自己班上就占了兩個,另兩個在三班和二班。

通知書送到學校,齊副校長這幾天都在忙著往榮譽榜上貼照片。

“今年不錯啊,大豐收。”曾校長在下面看著他貼。

“是大豐收。”齊副校長剛貼完齊懷文的,目光含笑在兒子的照片上停留片刻,“不僅多考了兩個清北,本科率也比去年高,尤其是林喬他們班。”

這他都不用說,看榮譽榜上比去年長出一大截的照片就知道了。

“我記得懷文還有個同桌。”

“你說梁軍?他沒考上,不過差得不多,已經準備覆讀了。”

成績那麽靠後的學生,沒想到最後也擠進了高考,分數還差得不多。

曾校長嘆了口氣,“小林是個好老師。”

“將來也會是個好教授,好科學家。”

“是啊,好教授,好科學家。”

未來的好教授好科學家林喬收到季鐸第一封家書的時候,學校剛好正式開學。

事實上是下面的本科生開學,學院破格被招為研究生的,今年就她一個。

男人平時話不多,信上倒寫了不少,隨信一起放在信封裏的,還有當地的一片樹葉。

林喬隨手做成書簽,夾在了自己最常看的一本書裏。

又三個月,第二封家書送到,燕都落下了第一片雪花,林喬也從打下手的小新人正式做上了實驗。

每天泡實驗室,記數據,時間在忙忙碌碌中,家書也收到了第九封。

“大家努把力,再做兩次耐高溫測試,耐化學性腐蝕測試,其他數據都達標了。”

實驗室裏,張昌寧長長吐出一口氣。

陪著他一路研究到現在的助手和學生聞言,臉上也都有了笑容。

兩年了,八百多個日夜的反覆試驗,總算要出成果了。

有人擦了把額頭的汗,問張昌寧上:“等這項研究做完,導師請吃飯嗎?”

“請,”張昌寧說,“請吃食堂。”

眾人一陣失望。

不過他這人除了搞研究,不講究吃也不講究穿,胡子都經常好幾天不刮,還真只會請人吃食堂。

等全都忙完,林喬照例留在最後,檢查器材,收拾實驗室。

她今年剛升上研三,已經是學姐中的學姐,做事倒還和以前一樣仔細。

張昌寧見了,和她說:“回頭論文寫出來,研究人一欄第二個我會署你的名。”

林喬有些意外,又不是那麽意外。

他們正在做的航天級黏膠基碳纖維,又被稱為導/彈的“防護服”,是能提升導/彈精確性的重要塗層材料。是以天然纖維為原材料,先經過低溫處理,再在非氧化氣體中進行高溫處理後制成的。

因為上輩子接觸過,研究過程中她提出過好幾次建設性意見,包括非氧化性氣體的選用,溫度的選擇。

林喬點點頭,擡腕看了眼表,“您該吃藥了。”

張昌寧一窒,磨磨蹭蹭去衣服口袋裏掏了藥,又去暖水瓶倒了水,表情很不情願。

他這人一忙起來經常忘記吃飯,時間久了,落下點胃疼的毛病。偏偏人還不愛吃藥,前一陣嚴重了,竟然暈倒在實驗室,去醫院一查差點胃出血,林喬最近都在盯著他吃藥。

前兩天他愛人來學校,還和林喬說多虧有她幫忙盯著。

張昌寧這人倔得很,也就學生說他,他不好意思拒絕,在家誰說也不聽。

親眼看人把藥吃完,林喬才脫了白大褂,拿上剛收到的家書。

“你愛人還沒回來?”張昌寧忍不住問了句。

林喬結婚了,他早就聽人說過,但這兩年她泡實驗室比誰都狠,很少見她回家。

他還是後來聽嚴茂山說,才知道她是軍嫂,愛人去前線指揮作戰了。

“說是快回來了,具體時間還不知道。”

林喬笑著告別導師,剛出實驗室不久就聽到前面有人問路,“同志你好,請問嚴茂山嚴教授在哪個辦公室?”

她覺得聲音有點耳熟,下意識擡眼望去,瞬間楞住了。

對方問著,不經意往這邊一瞥,也楞住了,“喬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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