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能否分清

關燈
能否分清

閔琢舟沒有拒絕這個吻。

他們被婚姻綁在一起五年,誰都沒有特別柳下惠,該做的事情全部做過,多數時間甚至十分契合。閔琢舟並不回避與裴徹的接觸,這種帶著“互相解決”性質的靠近在他看來沒什麽不妥。

醉酒後渾身連骨骼都是軟的,閔琢舟不著力地下陷在床裏,他無所作為地接受著那個吻,直到裴徹久久等不到他的回應,有些氣急敗壞地越吻越深時,他才主動含著對方的舌尖聊作回應。

不情不願的妥協一樣。

閔琢舟洋溢著醉色的氣息使裴徹呼吸更沈,心中卻顧忌著他扭傷的腰,沈淪半響後還是克制地起身,逆著滿屋月光,有些不滿意地看著他。

感受到閔琢舟的情緒不高,裴徹想起傅楨臨走時所說的“某些心事”,便問:“怎麽了?”

閔琢舟無意挑明,他好整以暇地欣賞著裴徹的表情,將那幾分克制的情動盡收眼底。

裴徹留意到閔琢舟的目光,那雙令他著迷不已的目光在酒精作用下顯得尤為濕潤,眸底反射著一點銀白色的月光,乍一眼看上去非常純粹,但細究過後卻能夠發現那眼梢的每一寸弧度都是計算好的,美得風情萬種,卻也十分深沈。

還是……不太像。

或許是今夜和季蘇白的重逢讓他有了更為直觀的比較和參照,裴徹的腦海裏難以自制地浮現出這樣一個念頭。

他心中那點想要閔琢舟的念頭無聲散去,擡手將閔琢舟散亂在前額的碎發撇在一邊,手指點在他的眼睛上,壓著他的眼角摩挲,哄他:“不逼你說,睡覺。”

閔琢舟順從地閉上了雙眼,但裴徹這個動作終究是觸碰到他心中的某個點,他沒忍住,開口問:“像麽?”

那句話聲音很淡,落在在安靜的房間裏卻顯得有些突兀。

“什麽?”裴徹語氣一頓。

“像他嗎?”

閔琢舟眼睛閉著,眼前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季蘇白的臉,被他藏了一夜的心事終於被扯到了明面上,以一種異常平靜的方式靜靜吐露:

“季蘇白,像他嗎?”

裴徹呼吸放緩了片刻,有一瞬間他幾乎懷疑閔琢舟掌握了某種讀心的能力,能將他心中一閃而過的念頭一擊洞穿。

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但他選擇了沈默。

“你和他……”

閔琢舟說話時秀麗的眉梢微微擰起,似乎覺得沒必要將話挑得那麽明白,但幾分斟酌後,還是說了:“今天看見季先生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產生了一點不太好的聯想。”

閔琢舟並不和裴徹對視,淡淡地將視線撇向透著月色的落地窗外,能看見外面的一棵桂花樹影。

“五年前我們剛認識的時候,裴先生總喜歡盯著我的這雙眼睛看,情不自禁的時候尤為明顯……那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在我身上,找他的影子?”

閔琢舟熟知各種調|情的準則和法度,而季蘇白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是一把直白張揚的鐫刻刀,就差把“替身”這二字篆刻在他的臉上了。

今夜他恰巧喝醉,就想著把這件事忘了,可總有一分清醒隔絕在沈醉之外,無聲地向他剖白,告訴他即使他欲蓋彌彰地對所有人都表現出了一種完全不在意的樣子,心底那分不好受卻又那麽的真實。

畢竟如果裴徹僅僅只是把他當作替身的話,那會讓他掩藏在心底深處、不願意承認也不應該存在的某些期待,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裴徹嘴唇緊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大腦中某處禁|忌的神經被閔琢舟精準而冒進地撥動了,他自己都沒有理清自己的情緒,短時間內無法對這件事做出準確的回應。

“其實也沒什麽,”閔琢舟耐心地確認著裴徹的沈默,寬容地將等待的時限拉到最寬,可惜還是沒有回應,只好將視線回移,輕呼出一口氣,無所謂地對著他笑了一下,“按理說我們這種的關系,我不該問得這麽越界。”

我們哪種關系?

裴徹眼神一沈,覺得這話刺耳。

“不是。”

裴徹深深地看了閔琢舟一眼,他眉頭緊蹙,流露出一種鮮少在閔琢舟面前展現出的冷峻感,聲線卻盡可能地做到了輸出平穩,如同深思熟慮後給出的答覆: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分得很清,對他也沒有任何那方面的想法。”

“哦,這樣……那我想多了。”

閔琢舟清晰精致的眼皮柔和下垂,情緒匿在被月色映亮的眸光之中。

他知道裴徹不會騙他。五年間的相處讓閔琢舟將這個男人的性格摸得很清,從小接受的塔尖級別的教育使裴徹不屑於用謊言編織假象。

但所謂的“對季蘇白沒有那方面的想法”……哪方面呢?閔琢舟懶得深究,卻明白得一清二楚。

有些人只適合放在心尖,而有些人則適合消遣,他恰好能勝任成年人滿足正常需求的那個位置,所以裴徹把他留在身邊,相互紓解,沒有真情。

協議婚約,一切的前提都是協議,那些不該有的遐思本來就該溺死在無盡的沈默裏。

今夜酒喝得確實不少,閔琢舟沒由來得倦得要命,他不再執著於這個問題,主動湊近裴徹,用烏黑柔軟的頭發蹭了蹭他的肩窩,意思是將這篇兒無聲揭過去:

“人喝醉了容易話多,還請裴先生體諒一下醉鬼的胡言亂語。”

裴徹順勢將人摟在懷裏,就像他們在過去五年裏無比契合的那樣。他手指搭在對方的頸間,像愛撫一只貓咪一樣撫弄閔琢舟。

他心中無由而起的焦躁,只有在戳碰到閔琢舟暖烘烘拱在自己身邊的體溫的時侯才會被壓下去幾分。

“你確實醉了。”

裴徹垂頭,他本想像原來那樣親吻閔琢舟的眼睛,卻臨時轉變了方向,一枚吻輕柔地落在他的發間:“也該到你睡覺的時間了。”

“的確,明天早上還要去接閔畫……”

閔琢舟不著痕跡地收拾了自己的情緒,他起身準備去淋浴間洗澡,想起來了才給裴徹支應一聲:“最近有個節目要忙,拍攝周期在周末兩天,近幾周周末可能都不在家。”

“去吧,註意你的傷。”

除了不喜歡他過於忙碌,裴徹並不幹預閔琢舟的工作。

閔琢舟懶洋洋地給他遞了一個“收到”的眼神,轉身進到臥室裏配備的淋浴間洗澡。

裴徹目光追著他進去,卻瞥見自己放在一邊的手機閃爍了一下,他拿起來,看見屏幕上蹦出一則消息。

來自季蘇白的消息。

“阿徹,你睡了嗎?這麽多年沒見,我興奮得有些睡不著覺。”

裴徹打開信息就看見了這句話,默讀一遍,被那字裏行間的狎昵與暧昧整得蹙眉,隨即產生了按滅手機的沖動。

閔琢舟的直覺敏銳而且正確,他精準地把季蘇白定位在裴徹“舊情人”的身份上,並且篤定裴徹對他舊情難忘——

這點裴徹無從反駁,畢竟他自己也清楚,當他在五年前被逼無奈、不得不去見自己所謂的聯姻對象時,當他第一次見到閔琢舟、或者說一次看到閔琢舟那雙與季蘇白非常相似的眼睛時,曾經那種“不會投入任何感情”的想法就煙消雲散了。

而後種種,若說他沒有在閔琢舟身上尋找季蘇白的影子,那是假的。

但是這回再次見到季蘇白,裴徹已經很難回想自己18歲時對待初戀的那種狂熱的感覺了,凝視閔琢舟的雙眸更多地成為了他生活中的某種習慣,當年那種刻意要“尋找什麽”的想法已經非常淡薄。

裴徹不知道這種變化意味著什麽,季蘇白毫無征兆的回國是突如其來的變故,如同一粒裹著蜜糖、帶著惡意的石子被投入到平靜的水波之中,驟起的漣漪如同生銹的齒輪開始囫圇轉動,致使他產生了一點脫離掌控之外的茫然。

裴徹無聲看著那條信息很久,最終也沒按下刪除鍵。

閔琢舟擦著頭發出來的時候,裴徹在黑暗中坐著,熒白色的屏幕光打在他的臉上,從閔琢舟那個角度來看,甚至有幾分微妙的寥落。

我今晚讓他感到為難了。

閔琢舟沈默地想。他停下手中的動作,安靜地將自己的呼吸調節到正常的水平,然後在心中算起時間,想著他們之間的協議距離五年整還有不到四個月。

“站在那裏幹什麽?”

裴徹擡眼留意到閔琢舟幹在那裏站著,水滴從他的微長的發滑落到漂亮的肩頸處,將纖薄的睡衣洇出一點肌膚的緋色。

他眉心皺起,扔下手機起身過去,攬住他那一頭濕發,說了句:“我看你頭疼得不夠。”

那有些嚴厲的苛責語氣將閔琢舟從走神狀態拉回現實,他看著裴徹,熟練地扯開一抹笑容:“我還沒擦好啊。”

“進去吹吧。”

裴徹領著閔琢舟進了淋浴間,不由分說地打開吹風機給他吹頭發。

浴室中潮濕的水汽將鏡面氤氳的模糊不清,閔琢舟安靜地看著,沒忍住伸手抹開水霧,註視著他們貼在一起的身影。他感受到裴徹的指尖溫柔地戳進他的發梢,動作熟練地替他吹幹頭發。

其實五年前裴徹是完全不會幹這件事的,但時間抻長了他們偶然流露出的溫情,並將那一盎司的溫情磨成了習慣。

這些也不是假的。

閔琢舟有些走神。

裴徹這些年對他算不上熱情,連欲|望也僅是淡淡的,可這個男人的確給了他逃出閔家掌控的庇護和籌碼,甚至在某些瞬間,閔琢舟並不覺得裴徹對自己毫無感覺。

忽然他下定決心似地轉身,拽住裴徹的手腕子把他拉近自己,他們一下湊得很近,氣息被擠壓得不留一絲間隙。

裴徹看著他微微潮濕的眼睛,心跳先是漏了一拍,緊接著皺眉:“一會頭發卷到吹風機裏……嗯……”

一個吻截住了他的話音,只有喘息聲發狠地糾纏在一起。閔琢舟吻得很急,他極富技巧地咬住裴徹的嘴唇,極致暧昧地撩撥,濃沈如墨的目光盡頭只有對面一人。

裴徹眼神驟然一凜,他就像是夜行的野獸終於捕捉到了柔軟溫熱的獵物,情緒從冰封的靜默中軒然而出,化作發狠的回應。

“裴徹……你最好分得清我是誰。”

徒留一吻,閔琢舟微微喘|息,隨即抽身而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