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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楊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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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楊柳(一)

燕奚醒了。

她的視線,就停在最後,“燕奚”說那一句話後,芳菲的楞然。

她睜開眼,心情久久難以平靜,甚至她覺得,身上仍留存著那火辣辣的痛感。

祁蘭見她醒來,激動地上前來喚她。她卻仿佛聽見什麽刺激人的話,驚得她整個人都往裏退。

祁蘭見之,反而不敢上前來了,柔聲地關懷道:“小姐是被夢魘魘著了嗎?小姐你瞧清楚,奴婢是祁蘭。”

她抱著被子退到了最裏面,仔細檢查身上有沒有鞭痕,確定之後這才松了口氣,將自己從夢境中剝離了出來。

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燕奚擡頭吩咐:“祁蘭,你去府上查一查有沒有桑俞這個人。桑榆非晚的桑俞,俞沒有木字偏旁。找到這這個人,帶到我眼前,沒有便算了。”

祁蘭見她正常了下來,這才安了心,領命下去辦了,卻也不忘記提醒她吃一會兒婢子送來的羹飯。

燕奚應了,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手。

這雙手也掀過湯罐的蓋子,拿過羹勺,端過點心,磨過墨,握著筆被韓蘄圈在手裏,下筆反覆去練習韓蘄的大名。

夢裏的一切都不是假的。

她和韓蘄,好像又走了一遍,他們一起走過的路。

只是他們沒有打雪仗,沒有堆雪人,沒有拜堂成親,共赴雲雨。

她才知道,原來那個沒有坍塌的世界裏,他們的故事是那樣的。

是以離心憎惡開頭,到本能的互相奔赴,卻只能以悲劇收尾。

最後她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她的思緒在轉,還是“燕奚”本身的,只能隨著她,被動地看著這一切的事情發生,被動地看著“燕奚”,毅然決然地奔赴故事中屬於她的結局。

她知道她不會死在芳菲手裏。

畢竟她讀過的故事,是作者為了凸顯燕奚這個角色的淒慘可悲,為了襯托韓蘄這個反派的狠心薄情,讓他親手了結了她。

可她還是,被故事的真相,給晃了神,丟了魂。

原來,韓蘄和燕奚,是互相喜歡的。

所以,現在韓蘄對她的好,也是本能的既定,不是因為是她而已嗎?

這些事情她拿不定主意,想喚系統一起來討論。

那不讓她窺得的禁制,那交纏在心中的思緒,究竟是“燕奚”的,還是她自己的,還有她猜測的東西,好似窺竊到浮雲背後的一點真相。

她連喚了它好幾聲,它都沒有閃現。

燕奚害怕極了。

那種在一個世界裏漂泊無依靠的感覺又來了。

直到,她摸到身邊一個硬物,冰涼的,沒有體溫。

她掀開被子去瞧,果然是小綠。

她抱著它又喚了好些聲,只是它如何也不肯睜開自己的雙眼。

燕奚慌了神,她將頭貼在它圓滾滾的肚子處,眼睛瞬時便紅了,“是因為我看了那禁制的緣故嗎?早知道我就該在她打開櫃子之前就閉眼的,這樣你就不用替我擋一下了。你這麽垃圾,這可不折損你大半能量嘛。”

“小綠,你睜一睜眼好不好,你這樣我怎麽回去啊!你不是說要帶我回家的嗎?我都做完第二個支線任務了,還額外知道不少關於俞太妃的事情,你怎麽不給我任務獎勵啊。”

“……”

有人進來了,發出了動靜,燕奚瞬間收了情緒,將小綠藏進被子裏。

她不知曉現在死機的小綠會不會被人看見。

婢子屏氣將飯食送到燕奚跟前,燕奚勉強勾起一絲笑,接過了粥碗。

她還沒吃幾口,韓蘄便火急火燎地趕了回來。

她下意識放下勺子,將小綠塞得更隱秘些。

韓蘄註意到她的動作,以及她微紅的雙眼,並不多言,熟稔地接過她手中的粥碗勺羮。

燕奚從容地問道:“我睡了有幾日?”

“不多,二日一夜。”韓蘄道。

她直接明了地瞧著他,“重陽那日,你昏過去了嗎?”

韓蘄拿勺羮攪了攪粥,“並未。”

他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笑了,“那日你說完傾慕我便昏了過去,我還以為是你不想看我反應裝出來的。”

提起這個,燕奚立即笑得很不自然,方才認真端倪韓蘄臉色的心思也一下子被攪和個幹凈,當即轉移了話題,“你有沒有給我請過大夫,說我這是什麽病,今日老是嗜睡做一些無端的夢,一時竟分不清楚夢與現實。”

韓蘄聽見她的話,於碗沿頓了頓勺,又擡起餵她,“那你現在仔細瞧瞧我,是夢是現實?”

燕奚不假思索,“當然是現實,夢裏你才不會這樣。”

韓蘄笑了笑,“大夫說你只是思憂過重,身虛體乏,換而言之,你又閑又懶,今日之後多做鍛煉,不能再賴床不起了。”

聽到這個消息燕奚立即反駁,“思慮過重就應該多休息,我不要早起鍛煉。”

韓蘄當即讓步,“隨你,只要抽空學些東西,忙碌起來便好。”

一碗粥被韓蘄強制吃了幹凈,燕奚趕緊催促他離開做公務。

韓蘄亦不留,收拾著空碗出去,囑咐她好好休息。

燕奚沒二心,以為是自己應付糊弄過去了韓蘄,乖聲應下,又躺回被子裏,抱著小綠思考解決方法。

韓蘄將碗給了門邊守著的婢子,隨意喚了一個上前,“祁蘭何在?”

婢子恭敬道,“祁蘭姑娘去翻花名冊了。好像是王妃令她找一名叫桑俞的姑娘。”

韓蘄並不意外,揮手讓她退下,出門見了畢之若。

畢之若恭敬行禮,走到他身邊。

“殿下。”

“你去尋祁蘭……”他突然轉了思緒,“算了,你趁她未查完,將桑俞新添上去,隨意安個婢子身份,讓她自己找過去。”

“是。”畢之若有些奇怪,“王妃如何知曉桑俞?”

“或許是夢裏。”韓蘄淡聲吩咐道,“傳令下去,我昏睡一日的消息不要讓王妃知曉,旦有人洩露風聲,違令處置。”

畢之若領命而去,臨別前,遞給了他一封信。

信上所寫,是程澈的字,漸青。

不親不節,程澈寄信,定是有求於他了。

他拆開,逐字讀完,心上的疑雲又濃厚了幾分。

跟燕聽雪也有關系。

回憶種種,從他認識燕奚啟,她所忙碌的樁樁件件事,拋卻孫策泱,都是與她有關。

為她尋找適宜得當的郎君,一番不成,三番不棄。

為她爭得獨當一面的機會,努力學習,辛苦籌劃。

為她破碎和顧寒霜的交扯,鞍前馬後,不氣不餒。

燕奚啊燕奚,你究竟還有多少秘密瞞著我。

他握著信紙走回書房,略一思索,提筆寫了回信。



畢之若來到了人事房,看到忙碌的祁蘭同一眾人,隨意拍了一位小廝,示意他將管事喊出來。

管事見到門口立著的畢之若,慌忙要見禮,他立即比了個噓聲的手勢,將他招呼過來。

出了門,走得遠了些,管事的臉立即便皺了起來,“先生你可來了。這所有花名冊都快翻完了,老奴差點拖不下去了。”

畢之若拍了拍他的肩,“胡管事辛苦了。將桑俞添在采買處,便說先前找得眼花略了過去,覆又翻到,原來是新來不久的婢子,還未記住她的名字。帶她到采買處,自有桑俞站出來。”

管事的感激接下,“還是先生安排妥善。”

待他回來,忙找到後勤處的花名冊,在采買處添了桑俞的各種信息,朝著光陰幹了墨,這才大吃一驚般地遞到祁蘭面前,按照畢之若所說,一五一十編述與她。

祁蘭並未多想,自覺完成了燕奚的任務,連道了幾聲謝,請負責采辦處的婆子帶著她去尋桑俞。

婆子為她指引,祁蘭終於得以見到燕奚點名執意要的人。

她的氣質果然與人不同。

她周身的氣息很沈穩,低眉順眼的,腰背卻挺得很直,不好奇,不東張西望,不自卑內斂。

一排婢子裏,她最凸顯。

不過比之她還是相差無幾的。

祁蘭心中暗暗比較。

祁蘭喚了她,“王妃要見你,請跟我走吧。”

雖已知曉,桑俞還是表現出訝然的神色。

其實她在殿下的一眾暗衛裏並不出色,甚至可以說是平庸普通,做過的也只是些傳遞消息的小任務。

殿下留她,不過心善。

在一眾暗衛中從不顯露的她,怎麽會平白被王妃知曉,實在怪事。

不過她很高興。

她終於有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任務——

保護王妃。

祁蘭將她帶到徇思居,彼時燕奚已經梳洗起身,攜著小綠坐於庭中。

目前小綠死機,原身顯露,沒有屏障她也不確定眾人是否能見。如今設計,一則試探眾人是否可見,二則若是能見,反而給小綠一個名正言順存在的機會。

她若無其事地撫著小綠身上的綠毛,觀摩著在場婢子的神色。

無一不低頭,屏息不敢言。

看來只能等到祁蘭回來了。

她抱著小綠,看到領人歸來的祁蘭,身後穿著紫藍仆裝的女子。

女子的面貌比記憶中更冷些,帶著一些緊張,沈穩無息地等待燕奚的命令。

燕奚沒有開口,等著祁蘭自己上前。

果然,祁蘭像是看到什麽了,訝然靠近燕奚,“小姐哪捉來的鳥?”

果然。燕奚心中暗嘆,笑道,“早起要梳妝的時候,它一個不留神撞到我頭上,撞暈了。”

“祁蘭,你去為我尋一個鳥籠吧,其他人辦事我不太放心。我看這鳥實在蠢,讓它待籠子裏,看它幾時能醒。”燕奚笑著又吩咐了祁蘭一個任務。

祁蘭一門心思感動燕奚醒來如此依賴她,忙領命去辦了,不疑這也是燕奚支開她的招數。

待祁蘭走後,燕奚將桑俞喚得近了些。

“之前在何處就職?”

桑俞按照畢之若吩咐的話術詳細述來。

燕奚反而懷疑了。

只是采買處的婢女,如何能在她身邊兩大陪嫁婢子走了之後,頂替上位?

按理說,重開的世界裏,大家的性格身份並未發生變化,行走的軌跡應該也相似才對。

燕奚仔仔細細地瞧了她一眼,笑吟吟地道,“把你的手給我瞧瞧吧。”

桑俞心中一驚,不敢表露於面上,乖巧遞手。

果然,燕奚在她手上看到厚重的繭子。

燕奚試探般撫著她掌中繭子,“之前你在何處就任?”

桑俞裝得有些傷感:“奴婢初入府,之前是給人浣衣劈柴的。”

燕奚仔細想了想,府上確也沒多少婢子,也算合理,暫且按下了這個疑思,拉著她的手笑臉嫣然,“以後你就隨侍我身邊吧。”

桑俞呼了一口氣,跪謝道,“謝王妃賞識,奴一定盡心盡力,忠貞不二。”

燕奚心裏默念:主線人物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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