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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查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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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查戶口

第二天一早,徐清秋先起了,謝誠言還卷著被子睡得無知無覺。

魏姍讓他自己去盛早飯。

徐清秋有些不好意思,哪有長輩都起了,小輩還在睡的理,他上前說了聲抱歉,“謝謝阿姨,不好意思我起晚了,沒能給您幫上什麽忙。”

魏姍沒太在意地擺了擺手,手裏抓著木筷子一邊往嘴裏劃拉稀飯,一邊道,“不晚不晚才6點半,我啊早起慣了。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桌上有鹹菜炒毛豆。”

徐清秋點點頭,又道了聲謝。

門口,謝梁柏手上端著碗,筷子上夾著一顆毛豆,在逗狗,“嘬嘬嘬……傻狗……這裏……”

村裏沒有城裏那麽多規矩,多數狗都是放養的,這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小狗,一看到人在吃飯就興沖沖地跑過來,坐地端端正正,尾巴一個勁兒地搖。

謝梁柏聽到徐清秋的聲音,向後看了一眼,托著飯碗,回到屋裏。

他走到徐清秋跟前,露出個真心實意地笑來,指了指墻角,“那酒好啊,花了不得了錢吧?”

昨天他沒在意,今早閑來無事,看墻角放了兩瓶用木盒子裝的紅酒,就拿著手機上網查了查,兩瓶3800塊。他還怕看花了眼,反覆看了好幾遍,才確認,這確實是好酒。他知道謝誠言買不起,也只有可能是他“朋友”送的。

“還好還好。”徐清秋答。

“你家是做什麽的?”謝梁柏又看了看那酒,開始拿正眼瞧面前這個斯斯文文的小夥子了。

“我爸爸是大學教授,我媽媽是質監局研究員。”徐清秋如實回答。

“喲,教授?高級知識份子。”謝梁柏眼裏閃過一絲不信任,他從上到下把徐清秋打量了一遍,“教什麽的?”

“航空航天工程裏的遙控遙測。”徐清秋答得一板一眼。

謝梁柏看徐清秋回答的有鼻子有眼,小聲嘀咕,“他還能認識這號人物?”筷子在徐清秋和小房間中來回指了指,“你兩個怎麽認識的?”

“校友。”

“噢,一個大學的,你淞滬的大老遠跑到南臨來上學啊?學什麽東西?”謝梁柏又問。

“我是學物理的,南大的數學和物理專業數一數二,主要我爸媽也想讓我一個人在外鍛煉鍛煉。”

“你們家就你一個?”

“對,就我一個。”

“一個好,一個好啊。那你現在在做什麽?”

“還在讀書。”

“以後想做什麽?”

謝誠言拉開門走了出來,臉上還殘留著沒太睡醒的困意,語氣卻絲毫不客氣對著他爸說,“你問這麽多幹什麽?又不是查戶口的。”

“問兩句怎麽了?礙到你了?”謝梁柏沒好氣地說,唾沫星子和著米粒噴了滿地。這個大兒子生來就是討債的,有事沒事跟他對著幹。

“你們幹什麽啊,一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被吵醒的謝天齊睡眼惺忪地扒著房門探出頭來,五官皺到了一起,滿臉寫著不耐煩。

魏姍走過去催促他趕緊吃飯,“都起了,吃了再去睡,不然一會兒粥都該涼了。”

“不吃。”謝天齊扭臉把門又給合上了。

魏姍再叫他也不肯出來,只得作罷。

謝梁柏看著謝誠言就覺得無比礙眼,他面帶嫌惡地瞪了謝誠言一眼,又出門逗狗去了。

過了一會兒,魏姍走到徐清秋身後喊了聲,“小餘。”見他沒反應,她又走近拍了拍徐清秋的肩膀,“小餘啊……”

徐清秋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喊他,差點就忘了他現在叫餘禾,他趕忙起身問,“阿姨,怎麽了?”

魏姍親昵地拉過徐清秋,滿臉堆著笑意,“剛剛聽到你家是大學教授,真是了不起!”她誇了兩句,又道,“那個……你幫小齊看看作業行吧?這英文我們鄉下人也看不懂。”

徐清秋沒有拒絕,畢竟吃住都在人家家裏,幫點忙也無可厚非。

快9點的時候,謝天齊不緊不慢地爬了起來,拆了兩包薯片,開始寫作業。

徐清秋當起了臨時家教,“……but he had put Rupert, the skeleton to be used in his lecture, in a large brown suitcase. 他把什麽東西放在棕色手提箱裏了?”他指著卷子上的閱讀理解題問。

謝天齊一聽這純正的口音瞬間兩眼放光,“餘哥你好牛逼啊!這發音!跟那些電影裏的一模一樣!你能不能給我講一段《廢鐵勇士》裏面的臺詞!”

徐清秋笑了笑,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有幾個不喜歡超級英雄的,滿足他這點願望還是容易的,他清了清嗓子用電影裏的語氣說道,“You can take away my house, eliminate my identity, imprison my body. One thing you can never change, I am who I am.(你可以奪走我的房子,消除我的身份,囚困我的軀體,可是你永遠無法改變的是,我就是我。)”

謝天齊拍著徐清秋的胳膊激動地叫了起來,“啊!對對對!就是這個!就是這個!燃到爆有沒有!太牛逼了哥!”

徐清秋無奈地搖了搖頭,拿著筆在他試卷上點了兩下,“發音是一回事,主要你還是得看得懂題,聽得懂對話,能表達清楚。這些題你哥也會,你怎麽不讓他教你?”

謝天齊一聽這話,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筆蓋咬在嘴裏,不服氣道,“他不就成績好點,人家見我就一口一個你哥多厲害,你哥多厲害,我也沒見他開多好的車,買多大的房子。還永遠都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就知道裝逼。”

謝天齊各方面都資質平平,從小到大頭上都有一個過分出挑的哥哥壓著他,誰見了都要拿他跟謝誠言對比一番,再讓他好好跟哥哥學習,聽了就煩。所以他自小就討厭這個哪兒哪兒都壓他一頭的哥哥。

徐清秋並不認同他的這番話,語重心長地告訴他,“很多東西都不是用錢來衡量的。”

謝天齊擺了擺手,不耐煩地打斷了徐清秋,“算了,講題講題。我下午還要去同學家玩,早寫完早完事。”

徐清秋見他聽不進去,也只好繼續往下講題。

門外,謝梁柏磕著花生走到正在晾衣服的謝誠言旁邊,“你打算給蕓蕓包多少?”

蕓蕓是謝誠言的大姑的女兒,這次他們回來就是為了參加她的婚禮。

謝誠言看著一地的花生殼,皺眉道,“六千六。”他知道謝梁柏要面子,親戚朋友之間互相免不得打探一番給了多少,給少了怕人說閑話。不過就算他爸不開這口,他也不會給少了,當時他爸出事的時候,大姑借了他們一大筆錢,這份恩情他不會忘。

“這還像點樣子。”謝梁柏道。

謝誠言晾完衣服,拿過掃帚把一地的花生殼掃到一堆。

謝梁柏繼續剝花生,隨手把手裏的殼丟在掃帚旁,又問,“你之前不是說有喜歡的人了嗎?怎麽現在又沒有了?”

謝誠言低頭掃著從謝梁柏手上不斷落下的殼道,“人家不喜歡我。”

謝梁柏沙啞的煙嗓發出了尖銳又刻薄笑聲,“就你這副德行,誰能看得上你?26歲要錢沒錢,要能力沒能力,叫你考公務員不考,幹來幹去也就是個賣東西的。”

謝誠言一把撂了掃帚,“你能拿個袋子接著點嗎!我一邊掃你一邊扔!”

謝梁柏捏著花生看了眼謝誠言,哧哧地笑道,“掃個地真是委屈你了,我們家什麽時候出了個大少爺,我怎麽不知道呢?”

謝誠言閉了閉眼,這話他自小就聽慣了,無非是一些冷嘲熱諷,真正讓他不爽的是老拿他的工作說事,不就因為他不按他們的想法行事嗎?可又有誰知道現在的工作已經是遷就了,他根本不想做什麽銷售。

他撿起掃帚,把它靠回墻角,走到謝梁柏跟前反問他,“要不是我是個賣東西的,誰來還家裏的錢?幾十萬!當公務員得多少年能還清?能這麽快還清嗎?你當錢都是天上掉下來的。”

謝梁柏沒吭聲,渾濁的眼珠滴溜溜滾了幾圈轉移了話題,“誒呀,就你最有理。那你怎麽不看看你堂伯伯家的阿豪,比你還小一歲,人家孩子都有了。你到現在連個對象都沒有,我都替你覺得丟臉。該談的時候不談,不該談的時候瞎談。上學的時候談的起勁,現在一個也不談,我都不知道你怎麽想的。”

“……”

徐清秋聽到這話,擡眼看向門口。

魏姍提著盆要去工廠做工,看到自家男人又在訓那便宜大兒子,瞥了眼屋裏正給謝天齊講英文閱讀理解的徐清秋跟謝梁柏說,“給孩子點面子,有外人在呢,別數落他了,叫人看了笑話多不好。”

謝父哼了一聲,“他還要面子?走了,我去老朱家打牌,飯做好了叫我。”

“哎呀,知道知道。”魏姍沖他揮揮手,就往碼頭去了。

……

臨近中午的時候魏姍從工廠趕回來做飯。

謝誠言已經把家裏能幹的活兒都幹完了,飯也已經蒸在電飯煲裏。

魏姍對這個不惹麻煩,還能幫上點忙的便宜大兒子也挑不出太多毛病,主要還是這人大多數時候不在跟前,就是想挑,手也不夠長。

魏姍照例炒了三個菜,煮了一窩湯。

她從廚房探出身使喚謝誠言去喊他爸回家吃飯。

謝誠言應了聲,“知道了。”這種不討好的事情總歸是讓他去做的,家裏誰不知道謝梁柏在打牌的時候脾氣尤其的臭。手氣好的時候還好說,手氣不好的時候逮誰罵誰,魏姍自然舍不得讓她自己的寶貝兒子去觸這個黴頭,於是就落到了謝誠言頭上。

顯而易見,今天謝梁柏手氣不行,謝誠言撞槍口上了。

謝梁柏正愁沒地方撒氣,現在來了個送上門來的,當然不會放過,他對著謝誠言破口大罵,“你沒見我在打牌?急什麽急!催命一樣催!你是飯桶?就知道吃吃吃!給老子一邊去!沒規沒矩的。”

惹不起,總躲得起吧,謝誠言轉身就走。

“站住,我讓你走了?”謝梁柏吐了口煙,撐著桌子,斜著眼看他。

牌桌上眾人都安靜了下來,老朱笑著攔他,“老謝,老謝,怎麽脾氣還這麽臭,孩子小時候罵罵就算了,都這麽大了在罵就不好了,再說兒子難得回來一趟。”

謝梁柏依舊一言不發的看著謝誠言。

人家想要教訓兒子,外人也沒轍。

躲也躲不起,謝誠言輕嘆了口氣,轉身問,“還要幹什麽?”

“去,給我買包煙。”謝梁柏捏著空煙盒,指了指村口的小賣部的方向。

“你有手有腳的自己不會去嗎?”畢竟不是小孩子了,還在眾人面前這麽說話,謝誠言心裏不可能舒坦。

被拂了面子的謝梁柏“啪”的一聲把手裏的牌往桌上一摔,“你在跟誰說話?”

謝誠言沒吭聲,扭頭往外走。

“回來!你想造反?當老子打不動你了是吧!”謝梁柏呵道。

“小言,你爸腿疼,你就去跑一趟吧。”老朱低聲勸道。

“知道了……”謝誠言沒轉過身,說完徑直出去了。

他忍著謝梁柏,最重要的原因是謝梁柏那條落下殘疾的腿。

當時他們和他說謝梁柏在工地上被掉下的鋼管砸到,是舊傷犯了沒跑開,而舊傷是因為他傷的。

所以,每回看到謝梁柏半跛的腿,他心裏都不太好過。

謝梁柏嘴裏依舊不停地罵罵咧咧,“□□種,一天到晚擺張死人臉給誰看……”

有種親情就像是飯裏不小心吃到的菜蟲,想吐又吐不出來,咽在喉嚨裏無時無刻不泛著惡心。

……

飯桌上,謝誠言默默撿著青菜吃。

“怎麽不吃肉?”魏姍見他碗裏只有白飯和菜葉子,有些納悶。

“胃不舒服。”謝誠言淡淡地答。

他昨晚就沒碰這些,但是除了徐清秋過問他,其他沒人在意。

謝梁柏從外頭回來,剛踏進家門,就聽到這麽一句,譏諷道,“人去了一趟大城市金貴了,吃不慣我們這種小地方的菜了。”

“……”謝誠言沒說話。

徐清秋也不知道這對父子之間出了什麽問題,為什麽他處處都像在刻意針對謝誠言,哪來的這麽大敵意?也不知道是他本來性格就如此,還是以前發生過什麽事情。

徐清秋有些看不過去,幫著解釋道,“公司應酬多,可能是喝傷了,叔叔阿姨不知道銷售部門年年都有人喝進醫院。”

“看他那衰樣就來氣!明天喝酒呢!腸胃不舒服趁早吃藥。家裏還有藥,拿給他。”謝梁柏指著魏姍讓她去給謝誠言拿藥。

“專治腸胃病的。”謝梁柏接過魏姍遞來的諾氟沙星膠囊,扔在謝誠言面前。

謝誠言拿過桌上的藥揣進兜裏。

徐清秋看著他的動作,筷子慢了下來。

“我得送小齊去同學家了,他們幾個約著下午一起學習呢。小言,你吃完記得飯把桌上幾個碗給收拾了啊。”魏姍看了眼時間,匆匆放下碗,去給謝天齊收拾書包。

“知道了。”

謝誠言等所有人吃完後,起身收拾碗筷,徐清秋幫著他收了盤子,又要去拿他手裏的碗,“給我吧,我來。”

謝誠言避開了他的手,一言不發地走進廚房,擰開水龍頭,又往鋼絲球上擠了點洗潔精,接過徐清秋手裏碗筷放進水池裏。

“別洗了。”徐清秋緊緊皺著眉頭,拽過謝誠言,壓低了聲音問,“你家沒人知道你對沙星類藥物過敏?”

“他們為什麽要知道。”謝誠言掙開徐清秋,繼續手頭上的事。

徐清秋看著他不當回事的樣子,瞬間就火了,重新拽住他,沒控制住音量,“什麽叫為什麽要知道?”

知道不是理所應當的嗎?不知道才有問題。

理應最親近的人,親手把最致命的毒藥送到他手裏。

他還能平靜地接了下來。

徐清秋不知道是在氣謝誠言不拿命當命,還是在氣沒有一個人拿他的命當命。

這一家人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對這種藥物有嚴重的過敏反應,這還不夠離譜的嗎?徐清秋瞥了眼窗外不遠處的魏姍母子壓了壓聲音,“……萬一哪天錯拿了,你會死的!他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他更氣,人家自己都不放在心上,他又在這裏憤憤不平個什麽?

謝誠言拿起鋼絲球,語氣依舊沒有絲毫起伏,“我又不是三歲小孩,藥盒上面有字,我會看。”

“藥給我,快點。”徐清秋拽著他的手腕不讓他動。

“幹什麽?”謝誠言從口袋摸出藥。

徐清秋一把搶過去,“扔了!”

窗外,謝天齊和同學約的時間快到了,著急忙慌地要魏姍送他去同學家。

魏姍跟在他後面一路小跑,“你鞋帶開了都不知道,晚去幾分鐘又不要緊。”說著,蹲下身給他系好鞋帶,又拿出手機給他轉錢,生怕自家心肝被同學看不起,特地多給了點,“你別全給花了,稍微留點。我給你是讓你以防萬一的,聽見沒?但是,你也別不舍得花……摳摳索索的別人要笑話你的。”

“知道了,知道了,快點走。”

“好好好。”

玫紅色電瓶車馱著母子倆,漸漸消失在路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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