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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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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蘆雪

華枝春/懷愫

秋風初肅, 濯纓閣院中一片冷綠。

甘棠抱來個郎窯紅釉花瓶,蕓苓將一把新剪的桂枝插進瓶中,又把花瓶擺到南花窗前。

紅瓶插上金桂, 憑添幾分喜氣。

蕓苓一面擺弄花枝, 一面小聲嘟囔:“沈公子也真是的,這都好幾天了, 怎麽還不往家裏來。”

姑娘可是掐著日子, 一日一日數著過,好容易才等到貢院開柵門。

司書就守在貢院門前,瞧見沈公子安然無恙走出貢院大門,飛快跑回家來給姑娘報信。

聽說沈公子精神看著還好,姑娘這才放下心來。

蕓苓還當沈公子歇過兩日,怎麽也該來看一眼姑娘。縱在宅後渡頭小舟上見一見也好, 可這都過去好幾天了,除了報了個平安, 就沒見著人影子。

讓姑娘好等!

朝華挨坐在南窗邊的軟榻上, 嗅著新桂香氣, 指尖一撚翻動手中書頁, 溫言道:“他這些日子不得閑。”

散場那日容家就送了禮盒去,後頭幾日父親天天都去萬松書院看文章。

韓山長讓下場的學生們把還能記得的文章默寫下來, 沈聿的那幾篇已經在書院先生們中間傳開了。

韓山長恭喜容三爺得一佳婿, 容三爺恭賀萬松書院出一賢才。

兩人置酒備席, 不敢這時就傳揚出去,只偷偷在後山小院喝酒。

容寅接連幾日喝得大醉而歸,平安康寧兩個將他擡到床上, 他先是呼喚真娘的名字,跟著又叫朝華的名字。

平安來請, 朝華端了盅醒酒湯送到父親床前。

容寅一把拉住了朝華的手:“朝朝!我總

算為你選了個好丈夫!”口中含混,先是笑,笑到後來又哭。

“要是……只你一個女兒……多好……”

屋中人人低頭,這半年來,老爺只要大醉便會念叨。

每次醒來就又後悔,吩咐胡媽媽往五姑娘那裏送些金銀首飾各色衣料,下人們不必吩咐也敢出去亂傳。

朝華聽了,只是輕拍著父親的背:“爹,喝口醒酒湯罷。”

她知道這大概是父親內心深處最大的祈願,羅姨娘出事之後,他心中渴盼更深,才會在醉後將話說出口。

朝華餵父親喝了湯,又替他掖上被子,叮囑王忠:“讓平安康寧幾個夜裏都警醒些,叫小廚房煨著粥,免得父親醒來肚餓。”

吩咐完,朝華才步出書齋。

蕓苓提著風燈照路,甘棠給朝華披上薄鬥蓬。

朝華望著樹梢將要圓起來的月亮,再有幾日就是永秀的及笄禮了,說這些有何用?

那會兒蕓苓就嘟囔:“沈公子怎麽不送老爺回來?”老爺這跑前跑後的,不就是為著未來女婿麽。

此時她又說,甘棠看她一眼,目光略帶責怪:“五少爺六少爺那兒不是也不得閑麽,好容易考完了,師長那邊要回話要答文章,同窗間也要走動請宴,等忙過了這陣,沈公子必會來的。”

甘棠怕朝華心裏不高興,蕓苓也自知失言,找補道:“也是,前一個月湖上都是空的,這些日子那游船又跟下餃子似的,必都是剛考完的學子。”

朝華又翻過一頁書,兩個丫頭著意哄她,她擡頭微微一笑:“永秀及笄禮的衣裳掛出來沒有?還有給她的禮,備好了沒?”

“早就掛出來熏上香了,禮也備好了,一對雙耳小玉瓶,姑娘要不要看看?”

原來是禮是一對赤金雙鳳累絲長釵,老太太那邊的禮加厚了,姑娘這裏的禮便也得跟著加厚些。

“不用。”朝華搖頭,甘棠辦這些事她很放心。

擱下書卷,執壺添茶,窗外不知何時下起小雨來。

雨絲纏綿,遠山皆潤,朝華啜飲蘭芽,他們倆約定去做彼此要做的事,她又豈會因為這些不高興?

只是,心底總隱隱期待沈聿會來。

清茶才飲了半杯,青檀笑盈盈拿著信進屋:“姑娘,沈公子來信了。”

素箋一封,信上只有兩行字,請她明日出城同游。

朝華將信收到匣中,望著幾個丫頭欣喜的模樣,清了清聲道:“給我預備方便出游的衣裳。”

蕓苓大樂:“這時節出城是不是去湧金門外賞桂花?”

錢王祠有兩株百餘年的古桂樹,比城中別的桂花都要先開晚落,城中人此時出游大半都是去看古桂樹的。

又合時節,又討個好彩頭。

蕓苓轉頭忙碌起來,是她誤會了沈公子,明兒她必給姑娘仔細梳妝,叫沈公子眼前一亮!

……

容家別苑渡口,蘆葦漸黃,白花漸生。

沈聿泛舟湖中,站在船頭,遠望那片零星的白葦花。

天色如氤開的墨色那樣越來越沈郁,艄公在舟後撐船,心裏直覺得納罕,船已經在這一片停了許久了。

這個書生包下船只,既不游湖又不賞秋,就這麽直楞楞站著,難道是科舉不成,預備投湖?

艄公看沈聿一身青袍,眉目俊朗,開口同他搭話:“這位相公,剛考完罷?再過幾日就是中秋,那日正可去看平湖秋月,一年之中可只有這一日……還有滿隴桂雨,那會兒的糖桂花煮甜栗子,神仙吃了都要誇好。”

他說了好半天平湖秋色如何美,桂糖栗子如何好吃,船頭那人就是不答話。

老艄公扶著櫓勸他:“我說這位小相公,你才這個年歲,今年沒考好那怕什麽?苦讀三年再來就是,可萬萬不能想不開,投進湖裏那可真就什麽都沒啦!”

沈聿充耳不聞,依舊望著那片葦花。

艄公剛要繼續勸,天上就下起雨來,他常年在西湖撐舟,知道這雨雖細,但一時半會不會停,一面披上蓑衣戴上鬥笠。

一面還招呼沈聿:“小相公!落雨啦!”

沈聿後知後覺,擡頭直望,天頂雨絲如蛛絲,將他牢牢罩在這塵網中。

艄公又道:“小相公,莫看這雨小,淋久了也能濕透衣裳。”

書生偏不聽勸,在船頭站到衣衫盡濕,這才轉身:“煩請劃回去罷。”

老艄公一邊搖櫓一邊想,好在沒有投湖。

範老管事提心吊膽等在雙茶巷的小院中,看沈聿一身透濕回到小院,急急捧巾迎上前:“這是怎麽弄得,公子,你心裏頭再苦,也不能折騰你自個兒啊!”

沈聿沒接布巾,只是問:“範伯,事情辦好了麽?”

“已經辦好了,公子,當真要……”要請容家姑娘一同去麽?

“多謝範伯。”沈聿輕輕將門闔上。

那個女人張起羅網,以為能把他們羅在一處。

他不能騙自己,不能騙朝朝,更不願意他與朝朝落進那個女人的算計中。

七月一過,小院中的合歡花只餘絲絲紅絨還藏在枝間,而今八月中,枝間已再無紅絨。

……

第二日一清早,沈聿便坐車出了城,身邊只帶範伯。

那頭容家門前的馬車也已經早早備下,甘棠拾掇了些時令點心瓜果,蕓苓給朝華梳了個同心髻。

本想簪上金冠梳,朝華只選了沈聿送來的壓帖的金玉如意簪,耳上兩只細金珠環,一身淺碧色官紗衣裙,舉步之間簪頭那朵小小如意雲頭在發間輕晃。

蕓苓並不滿意:“還是太素了些,好容易見一面呢。”她什麽發飾不會梳,什麽妝不會點?一身的本事,偏偏姑娘不願意。

朝華只是掀簾去看出城的路,剛出城門,官道邊立著一道長綠身影正在等她。

馬車緩緩停下,朝華剛欲掀簾,就見方才還直望向她的沈聿倏地轉過臉去,低聲道:“請,請隨我來。”

說著他上了馬車,竟是自行駕車走在前面。

朝華目中笑意淡去,他為什麽不敢看她?為什麽連“容姑娘”也不敢叫?

蕓苓還捂著嘴樂:“沈公子害羞了,他都不敢看姑娘的樣子!”她們姑娘生得這樣好,確是不必艷妝也能叫他不敢擡頭。

朝華緩緩靠在車壁上:“讓馬車跟上,看看是去哪裏。”

車越行越偏,四周翠峰如簇,清幽欲絕。

掀簾上望,除了青空冥冥,便只能看見半山黃墻,似乎是個小佛寺。

朝華看了甘棠一眼,甘棠隔簾問跟車的長隨:“這是何處?”

長隨回道:“是清凈庵。”

清凈庵?那不就是關著羅姨娘的地方?

羅姨娘被送到此處大概有一個半月了,過兩日就是永秀的及笄禮,前兩天胡媽媽還來稟報過,說祖母慈悲,給清凈庵添了些香火。

朝華知道這大概又是永秀求的,她越是求,羅姨娘的日子就越不會好過。

甘棠蕓苓面面相覷,怎麽這沈公子別的地方不去,偏偏帶著姑娘到這裏來了?

“姑娘,要不要我去說,換個地方還是去湧金門看古桂樹罷?”

“不。”朝華長眉輕蹙,看沈聿的神情,絕不可能是碰巧帶她到這裏來的,但為什麽是這裏?

沈聿的聲音響在簾外:“請容姑娘下車,隨我上山拜香。”

車簾掀開,沈聿依舊沒有看向她,只是側立著,等她下車。

朝華指尖微蜷:“沈璧跟著我,你們倆都在下面等我。”

沈璧滿眼的茫然,她扭頭看向甘棠,那兩大 盒的吃食要不要帶?甘棠沖她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丫頭婆子長隨全被撇在山腳下,婆子跟甘棠討主意:“甘棠姑娘咱們就這麽看著?到底是爬山,哪能叫姑娘就這麽去?”

甘棠低頭思忖片刻:“聽姑娘的,咱們就守在山下。”沈公子只帶了一個老管事,有沈璧在不會有事。

朝華已經踩著石階上了山,沈聿一直都沒回頭。

到了清凈庵後門邊,朝華叫住了他:“沈聿。”

沈聿身體一振,怔立當場。

朝華也不叫他轉身,她自行上前兩步,錯肩轉身,面向沈聿:“你要是想退親,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上山這幾步,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沈聿帶她到這裏來,一定是為了羅姨娘。

他是改了主意?覺得她出手過於狠辣了?還是科舉之後有了旁的心思?

每猜一條,朝華都在心裏搖頭,沈聿不會如此。

他如果會是這樣的人,一開始她便不會看重他。

但若非因為這個,為什麽要來清凈庵?

沈聿終於望向朝華,方才短短一段山路,他無數次想要回頭,但他生怕看見她一眼,就不能再堅持了。

沈聿心頭苦澀:“朝朝……”他望向朝華,說不出話來。

庵門緩緩打開一條縫,小尼姑守在門邊,沖他們招手:“施主,快進來罷。”

沈聿花去全數身家,讓清凈庵後堂整個空了出來,他說要在這裏做一場法事,要見一見羅氏。

清凈庵要真是個清修之地,也就不會辦那樣的事。

主持收下了錢,反正只是做場“法事”而已,給沈聿行了這個“方便”。

羅姨娘被捆著提到後堂,扔在地上,她在容家被關算什麽吃苦?到了這裏才算是吃苦。

她帶的那件寶藍盤花衣裳上的盤花是真金絲抽的線,什麽裝裹的衣裳,那是她想好了要用來賄賂尼姑們用的。

那件男人衣裳,是逼不得已用來逃跑的。

可她好日子過了十六年,還以為能拿捏得住那些尼姑,誰知那些尼姑把她當作死人一般,來的第一天就捆了起來扔在床上。

帶來的東西全被搜刮過一遍,什麽盤花衣裳,男人衣裳,盡數收繳。

金芍的東西反而沒有尼姑去碰,金芍被這架勢嚇懵了:“我是來侍候姨娘的,等事辦了,我還要回去的!”

羅姨娘身邊就只有一個金芍,偏偏金芍也拿她當死人,羅姨娘只好哄她:“五姑娘還在呢,五姑娘及笄了必要定親事,到時候她會來接我的。”

金芍確實被羅姨娘哄了一陣,想法子讓她吃上了熱菜熱飯,還替她幹了她那份活。

前兩天胡媽媽來了,告訴金芍說:“五姑娘的親事定了,崇文書院葉山長家。”這話一出,連金芍都知,羅姨娘沒救了。

羅姨娘這會兒沒了,五姑娘守上一年孝,到時嫁妝也都辦好了。

等到孝期一過,老太太若願意就再留五姑娘兩年,老太太若不願意,那就送五姑娘體體面面的出門子。

金芍哪還有力氣再去周全羅姨娘,她跪在胡媽媽面前:“求媽媽一定帶我回去,做灑掃也好,配人也好,別把我留在這兒!”

在這,有幹不完的活。

胡媽媽答應她了,跟著兩天,金芍看羅姨娘的目光都變了。

羅姨娘立時明白過來,她先是喜:“姑娘的親事是不是極好?”

金芍看著她,到底受不住這般目光,點了點頭:“葉家。”

“葉家?崇文書院葉家?”羅姨娘卻如遭雷擊,“怎麽是葉家!”

葉家在世宦人家裏哪能排得上號?只有個好聽的名頭罷了!永秀要真嫁過去,一家子還不指著吃她的嫁妝!

金芍實在看不下去了:“姨娘,你就歇了心思。”不如早點上路,早點兒給五姑娘墊轎。

羅姨娘依舊不死心,她竟挨得住庵中尼姑的折磨,只是在金芍冷眼旁觀時,對她恨恨道:“你看著罷,我有出去的那一天。”

不僅有出去的那一天,還有讓容朝華給她敬茶的一天。

正在墻下搗衣,兩個力壯的尼姑把她往後堂推,羅姨娘立時警覺:“你們做暗門子還敢打我的主意?”

兩個尼姑互望一眼,其中一個啐了她一口,啐完又隱隱含笑,仿佛看破了她的來歷似的,將她連拖帶拉,關進後堂。

雖是後堂,卻也是佛堂。

香案上供著一尊白瓷觀音像,觀音像前點著兩樹蓮燈,爐中一支清香,堂前堂側垂滿經簾。

不待羅姨娘爬起,門“吱呀”一聲又被推開了。

背光走進來一個人,站在經簾後,看影子就知是個男人,羅姨娘瞇眼就要詈罵,卻見那道影子離她遠遠的。

她問:“你是誰?”

沈聿站在簾後不動,羅姨娘的聲音卻帶上了笑音:“你是沈聿,你……你是怎麽知道的?”最後這句,她滿含得意。

這簡直是個天衣無縫的好局,只可惜永秀沒能配給楚六。

真要嫁給楚六,把那楊氏順著毛擼就成。

朝華站在供菩薩像的間壁後,聽到這句,只覺目眩,伸手一把攥住了經簾。

沈聿望了眼菩薩像,他依舊站著不動,啞聲開口:“我一來,你就認出我了。”

羅姨娘先不答他,只問:“你跟容朝華婚事成了?”

那經簾又是一顫。

沈聿一只手背在身後,死死攥成拳,他無法答出聲來。

可羅姨娘已經明白了,她坐在地上笑起來:“這麽多年了,我哪還認得出你,可你一說來歷,我就知道了。”

“你想沒想過,容寅為什麽見的你?”

“他簡直就是個散財童子,不論沾不沾親,只要是個讀書人,能寫上兩筆字就能上門來伸手要錢花,一年要破費出多少銀子?”

“進門的人都要先回過我。”

那一天,一大清早喜鵲就在枝上叫,她還當有什麽好事,沒想到會是這樣天大的好事。

丫頭來報說來了個年輕書生,說是老爺同年的兒子,但衣著很是簡樸,看上去不像是家中還在當官的樣子。

她翻個眼就想把人打發走,可丫頭接著就說了姓名籍貫。

“我隔著簾子,看了你一眼。”就那麽一眼,她就想到了這個法子。

如此模樣,如此出身,父母雙亡,才貌兼備,落在容寅眼裏,不就是天上掉下來的女婿麽?

“差人來告訴我,容三夫人有瘋癥,不是你做的。”

“當然不是我!”提起來她便恨!要不是那個蠢丫頭,何至於十數年經營一朝成空!

本來她在心裏也罵了幾百遍沈聿,但因為這事,二人婚事反而更能成了。

這之前他已經打動了容寅,這之後又打動了容朝華。

“你開始怕我知道,是我怕知道後事情不成。”

羅姨娘連片刻的心虛也無,她含笑看了沈聿一眼,她原來是那麽想過的,她怕沈聿真是個讀書人性子。

可後來親事成了,她就覺得沈聿確實長著她們家的筋。

沈聿看她臉上的得色,繼續說道:“你想等我們成婚之後,再把這件事抖落出來。”

“你甚至還想,只要她嫁給我了,她瘋不瘋就不是她說了算,而是我說了算。我可以吃掉她的嫁妝,再娶另一個。”

全被他猜中!

羅姨娘輕笑起來:“正是!嫁給了你,還不全由著你?”是瘋還是不瘋,都是他說了算。

只要一句容家女兒是瘋的,容家還敢掣肘他?

到時容家理虧,嫁妝是別想要回去了,要做得絕些就等容朝華死了再娶一房,要是能學學容寅,容家給的會更多!

討幾個妾來生孩子,正妻的位置還是容朝華的。

白得十幾萬兩的嫁妝,還有容家為他的仕途鋪路,傻子才不願意。

“要是沒有我,容寅連見都不會見到你,你得了這樣的好處,等成了婚趕緊把我接出去。”

沈聿一動未動,他目光癡望一眼觀音像後的經簾,又投向團在佛前的女人,一字一頓道:“榆林,我要知道你在 榆林做了什麽。”

羅姨娘有片刻沈默,屋中無風,香爐香煙直直升起。

她換了個聲音:“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麽,那個姓沈的可比容……”

“可比容什麽?可比容三爺精明得多?”沈聿咬牙,他終於動了,一步一步迫近,“我不是沈家的兒子,永秀也不是容家的女兒?”

羅姨娘倏地擡頭:“永秀當然是容寅的女兒,你跟永秀,你們就是親兄妹。”

經簾斷裂,案上白瓷觀音應聲倒地,觀音手中凈瓶蓮花砸得粉碎。

羅姨娘回頭就見朝華站在供案後,她看看容朝華,又看看沈聿。

驚愕之下,舌頭僵直,只有一個念頭。

沈聿是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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