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55章 尾聲

關燈
第55章 尾聲

聞禧發燒了。

她把自己捂在被子裏, 試圖用這樣的方式來發汗散熱,年閎肆掀開被子,伸手再次探過她的額頭。

摸起來有點燙, 但不是很明顯, 剛剛量了體溫是38.1℃, 年閎肆想,應該是晚上看煙花的時候在外面被風吹感冒了。

年閎肆拿溫水給她從頭到腳擦了一遍, 然後用浴袍把她裹上。

聞禧又拿被子捂住腦袋, 她明明都快被憋得呼吸困難了, 還是執著於把自己塞進被子裏, 年閎肆再次把被子掀開, 和她講道理。

她現在像是年紀又回退了十歲,變得比以前那時候更執拗更胡鬧, 年閎肆把她攬進懷裏,掃了掃她有些汗濕的頭發。

“不要鬧了。”他輕聲哄她:“乖乖聽話,明天退燒了陪你去看電影。”

聞禧之前一直嚷嚷著的要約會,她說她要有身為女朋友的合法權益, 比如說去看電影去逛街,這些都是身為兄長他以前並沒有陪她做過的事。

是要作為女朋友陪她做這些。

聞禧嗚咽了一聲, 不知道在說什麽,把腦袋抵在他的胸膛。

她頭頂毛絨絨的,安靜的待著, 像一只有著粉色爪子的小兔,捂得他心臟發軟。

年閎肆很沈的深吸了一口氣。

聞禧這些年來幾乎沒有生病過,她生龍活虎得像吃了人參,

總是精力滿滿,現在整個人驟然失去力氣, 好像連帶著他的生命力也在一起消失。

他真切的體會到這種心疼,剝繭抽絲般蠶食他的心臟。

聞禧還是出了一層薄汗。

她身上發出來的汗水透過睡衣也浸到了他衣服上,年閎肆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拿了一杯溫水給她餵到嘴邊。

聞禧小口小口的往下咽。

眼前的人體格寬闊,他手臂肌肉線條明顯,抱住她的時候有種天生的安全感,聞禧會習慣性的把臉放在他手掌上,他一只手幾乎就可以把她整個臉都覆蓋住。

她嘴裏含糊的不知道在說什麽,只是像嬰孩依賴母親那樣,蜷起身體完全縮到他的懷裏,親了親他手掌心,就閉上眼睛要睡覺了。

年閎肆整晚都在哄著她。

直到淩晨五點多,她終於退燒,睡得正沈,年閎肆給她擦幹汗水後重新換過衣服,再次把她攬入懷裏。

聞禧醒來的時候已經快九點。

她這一晚上退燒發汗,光是衣服就換了兩三次,再次醒來時渾身幹爽,她從被子裏爬起來,眼睛還沒睜開,已經在喊年閎肆的名字。

年閎肆在浴室幫她清洗衣物。

聽見聲音,他擦幹凈手,走到床邊,擡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不燙了。”聞禧主動擡起頭,“我現在覺得神清氣爽,我覺得我特別的好。”

年閎肆問她:“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聞禧搖頭。

她看到他眼底明顯的青色,猜想他肯定一晚上都沒有睡,這麽些年來她一共發過兩次燒,每次都是他守在她身邊。

年閎肆又倒了一杯溫水給她喝,不管是發燒的時候還是溫度降下來了都要多喝水,但聞禧自己總不太喜歡喝水,哄著她喝還要往水裏加點東西,不然嫌純水沒有味道。

聞禧乖乖的捧過水杯,把一整杯水都喝完了。

她把空杯子放下去,一副得意自己做了正確事情的模樣。

聞禧擡頭盯著年閎肆看。

察覺到她的視線,年閎肆掃了一眼,問:“怎麽了?”

他確實擔心她身體是不是還有不舒服,昨天晚上整整擔心了一整晚,她年紀小,身上卻多多少少有小毛病,自己還總是任性,有些不好的習慣,他糾正得多了,她不僅不聽還生氣。

聞禧臉頰紅紅的,像一顆才長出來的紅蘋果,看起來是涼的,實際有點溫熱,還能長出新鮮的,綠色的葉子。

可愛極了。

“我覺得哥哥最好了。”

年閎肆的身形是兩個聞禧這麽大,他一晚沒睡眼裏難免疲憊,低頭看她時眼底沈靜,對她的諂媚毫無反應,只是淡淡的說:“你以後都這麽聽話就更好了。”

那是當然了——

當然不可能。

昨晚剛發過燒的聞禧今天把自己裹得很嚴實,她早上已經自己給自己灌了兩大杯熱水,在年松吾找她說話的時候,她緊張的後背僵直,下意識握緊水杯,不敢擡頭看他。

正因為年松吾對她好她心裏才有所愧疚,這種感覺就好像做了錯事後等待法官的宣判。

但年松吾沒有提起她和年閎肆的事,他和聞禧說起她的母親。

年松吾提起雁秋的時候,身上那股暮氣跟著這個名字一起在減退,他說他前段時間去雁市看她,在她墓前站了很久,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在家族和雁秋中間做出了選擇,她是一朵向陽而生的向日葵,永遠堅韌燦爛,卻也停在了她枝葉最繁茂的時候。

年松吾這是第一次主動和聞禧提起她的母親。

他有很強的邊界感,他清楚自己和雁秋早沒有關系,所以從來不會主動和聞禧提起她,他怕聞禧覺得這是對她父母親的冒犯,怕她心裏會不舒服。

所以聽年松吾說他們很多年前的事,反而讓聞禧覺得新奇。

她聽得很認真。

終於,她忍不住問:“那您現在還是很愛我媽媽嗎?”

年松吾沈默了。

今年已經六十多歲的男人,因為疾病,他頭發的一半已經花白,腰背也再也無法巍峨的挺直,他二十多歲轟轟烈烈的愛過,後來再也沒有提起過“愛”這個字,之後的幾十年,他也從來不會說他愛誰。

他沒有資格提愛,更沒有任何身份立場。

“我這些年過得很孤獨,但你在的時候,這個家很熱鬧。”年松吾沒有回答聞禧的問題,不知道是不是聞禧的錯覺,他眼眶在此時有些濕潤,“我時常會覺得,你是雁秋送來給我的禮物。”

聞禧和雁秋五官並不是很像,但眉眼間很神似,如果說雁秋是一朵溫柔的向日葵,那聞禧就是那朵不肯朝向太陽的特別的向日葵,年松吾從來都相信,聞禧有著讓任何人都喜歡上她的能力。

哪怕是像他的兒子這樣性格的人。

年松吾曾經讓年閎肆起誓,他要護聞禧一世平安,那時年松吾只希望他們兄妹和平相處,他遠沒有想到在多年後的今天,他們會走到一起。

年松吾並不會去想他們是不是合適,或者說有沒有未來,但他相信自己孩子的品行,因為兩個都是他養在身邊的孩子。

他無法傾向於任何一個。

“之後的每一年,我都會去看她。”年松吾挺直了直腰背,撐著像自己還年輕一樣,他停了很久,說有東西要給聞禧。

這是在三年前就給聞禧準備好的。

年松吾準備這些,是想給聞禧足夠的底氣,也是真心想送給她的禮物,在聞禧去了德國之後,他也一直把這些留著。

是她的東西就一輩子都是她的,這都取決於她什麽時候願意要。

正如無論她做什麽,無論她多麽任性,他也一直包容她。

聞禧心口發酸,她喉嚨莫名有點疼,比起預想中的一些質問,現在這樣的場景反而更讓她難受。

她很小成為了一名孤兒,但卻沒有缺失過任何親情,這是她不幸,也最幸運的事情。

.

今年的第一場雪來得令人猝不及防。

十二月的最後一天是跨年夜,聞禧和年閎肆約好了要去江邊看煙花,但聞禧最近在公司忙得不行,她自從簽了年松吾給她的那些文件之後,已經完全把這當做自己的事業來發展。

原本也是這樣。

聞禧畢竟還在國外學習了三年,她不想顯得自己是個只知道繼承家業的花瓶,於是會急切的想做出一些成績來。

她做任何事年閎肆都不會插手,他唯一一點就是,會擔心她的身體健康。

當他這麽說的時候,聞禧第二天又晚上十二點才回家,年閎肆在她的房間等她,問她最近是不是遇到了棘手的事。

聞禧眉頭皺巴巴的說沒有。

年叔叔給了她一家獨立出來的小公司讓她試手,和年家家族企業是完全分開的,她做的工作年閎肆不僅沒有插手,甚至根本不知情,只知道聞禧變成了一個小貔貅,一看到錢就兩眼放光。

她的小袋子裏指不定已經鼓鼓囊囊起來了。

“我的業績和你的比好像差了很多。”聞禧為難的說。

她這叫吃著碗裏的還看著鍋裏的,才幹了多久就開始覬覦年閎肆的東西了,他也沒說什麽,只提了一句讓她賺錢歸賺錢,別拿命去賺,畢竟有了錢也要有命花。

這說的很有道理,聞禧聽進去了,晚上他按著她來第三回的時候,聞禧也質問他,是不是想要她的命。

想讓她沒命花錢。

明明跟他說了,脹死了,快不行了,他卻低聲哄著她說可以的,還讓她自己試著往下坐一坐,畢竟她喜歡自己玩。

但是——

這三回還是以他為界限的,她根本都不止三回。

淩晨一點多,聞禧裹在悶熱的被子裏,翻了個身她又主動來和他接吻,年閎肆沒動,沈著面色問她,剛剛哭哭啼啼的是誰,現在又主動來招惹。

聞禧身體說不好的話全是小毛病,說好又能快速恢覆,這段時間工作太忙都很久沒有和他接吻了,於是在他停下來後還想繼續和他接吻,或者說……她還可以再繼續。

她總是這樣,明明自己最貪,貪得可愛。

年閎肆卡著她的下巴低頭親她。

也就是這時候外面開始下起了雪。

房間裏有個小窗戶,在另一側,沒有拉窗簾,燈光照耀下聞禧看到了外面飄揚的雪花,她驚呼出聲,說要出去看雪。

說好了等今年下雪,他要陪她打雪仗的。

“現在有什麽好看的?”年閎肆說:“明天早上起床會更漂亮。”

說的很有道理,聞禧沒辦法反駁。

於是她掀開被子,這股熱騰騰的暖氣撲到他身上來,還帶著她身體裏的味道,用被子把兩人裹到了一起去。

聞禧再度滾進他的懷裏。

她惡劣的在他胸膛上咬下一口,說這是給他的印記。

誰讓他那麽壞的來作弄她呢。

年閎肆反而按下她的腦袋,低聲道:“寶貝,要咬重點。”

她的牙齒大概是她全身上下最堅硬的地方了,但這對他也造成不了多大的威脅,頂多算一種另樣的情趣。

早上醒時,雪已經停了,庭院中白茫茫一片,聞禧裹著厚厚的外套,穿著短靴跑進雪裏。

她捏了一個雪球,轉身砸向年閎肆。

結結實實砸了個正著。

”你也來打我呀。”聞禧挑釁他。

年閎肆被迫和她也玩這樣幼稚的游戲,直到聞禧一球砸在年松吾身上,她嚇得一頓,下意識往年閎肆身邊躲,然後立馬和年松吾說對不起。

年松吾站在長廊裏,沈默的看著這兩個孩子。

不知從何時起,他們兩個光是站在一起,就顯得那麽相配,讓他覺得穿過了時空,看到了很多年前的他們。

年松吾笑了聲,說沒事,然後問聞禧,今天晚上要不要吃羊肉火鍋。

“好啊。”聞禧一聽到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她舔了下嘴角,說想到院子裏邊看雪邊吃。

當然都好,等下就讓阿姨去準備。

年松吾走後,聞禧還在盯著他離開的方向,慶幸的說幸好剛剛她砸的那個球不是很大。

不然真把年叔叔砸出事了可怎麽辦。

“看來你只不怕我被砸死。”年閎肆淡聲,想起她剛剛對著他往死裏砸,那樣子簡直就是活脫脫白眼狼的翻版。

“你身體好著呢。”聞禧最清楚他身體有多好。

聞禧說完,又往他身上砸了個球。

“砰”一聲,雪球四濺。

聞禧偷襲成功,笑著往後跑。

年閎肆已經懶得和她計較。

玩了一圈後聞禧終於累了,她坐下來休息,看到身邊的年閎肆沈默的一直沒說話。

“你在想什麽?”聞禧湊過去好奇的問。

天邊已經只剩下白色,整個世界似乎都被白雪覆蓋,而他們身上也都沾了白雪,就像某種至死不渝的象征和誓言,它會深深刻在人的血肉裏面,紮根生長,再一點點在這純白上描繪出屬於每個人不同的未來。

而他們從從前到未來,永遠都有交集。

是至死糾纏的命運體。

上天永遠不會狠心把他們分開。

年閎肆收回目光,靜靜的看向她。

他握住她發涼的手指,輕輕的給她揉著。

許久後,他輕聲開口。

“想起你剛來年家的時候,哭得像個可憐的小花貓。”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