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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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非禮”
“不要動。”年閎肆再次冷聲警告。
他手臂往上托住, 低聲在聞禧耳邊:“剛剛做的很好。”
“再試一次。”
剛剛已經有了基本的準頭，只要她屏住呼吸，註重手感, 不要畏懼開槍的時刻, 壓住槍擊時的後坐力, 那起碼不會脫靶。
聞禧手指按在扳機上，像存心要在年閎肆面前證明自己似的, 她認真盯住靶心的位置, 再次打出了一槍。
八環！
聞禧倒不是要故意表達出來多開心, 但這種喜悅的確瞬間湧了上來, 她下意識裏最真實的反應。
她擡眼, 再次對上年閎肆正好看下來的目光。
他黑色的眼睛裏有逐漸散開的情緒，襯衫的最上面一粒扣子正好落在喉結下, 完整熨帖，有種冷靜的禁欲氣息。
他現在教她打靶，神情分明是嚴肅的，像一個嚴厲的教官, 只關心她的射擊技術如何。
但聞禧覺得不僅僅是這樣。
他濃黑色的眼神像要把她吞噬掉，讓她覺得她分明穿著衣服, 卻好像被他從頭到腳看得清清楚楚一覽無餘。
她甚至從他看過來的眼神裏感受到一絲被侵犯的怪異感。
她尾椎骨微微發麻。
“還不錯。”年閎肆壓著聲線沈聲肯定，而後他松開聞禧，冷靜克制的移開視線。
他深知他現在不能多看她一眼。
這種罪惡感翻天覆地的襲來, 和他秉持三十幾年的信念相悖，冰火兩重天般折磨著他。
但他又甘之如飴。
何靈此時在感嘆這對兄妹的關系太好。
年閎肆這樣冷漠的人，竟然也會手把手教自己的妹妹射擊, 並且他看起來很耐心，一點都沒有不耐煩。
這讓何靈之前的畏懼心也少了不少。
她突然覺得年閎肆並不是她想象中那麽可怕。
聞禧又自己練了幾次, 然後歇了興致，從靶場出來。
她到底不適合這個，加上根本打不中靶心，這讓她對它的興趣度直線下降。
家裏廚師給她們準備了下午茶。
聞禧和何靈邊走邊聊天，年閎肆則還在靶場，聞禧出來時，他嚴肅的囑咐她，在客人面前要有禮貌，不要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聞禧這嘴能說出什麽話來完全不可預估，她經常口出驚人。
聞禧只輕哼了一聲，也沒說話。
對於年閎肆總覺得她不靠譜這一點聞禧表示不滿，她已經這麽大了，她現在超級靠譜。
兩人坐在院子裏喝下午茶，聞禧端了一杯椰子水，咬著吸管正在慢吞吞的攝入水分，剛剛和何靈聊到她在德國留學時的生活，何靈很感興趣。
年閎肆剛剛經過，只淡淡掃了一眼，又繼續走了進去，何靈在他上樓時才敢看了眼他的背影，忍不住問聞禧:“你哥從來沒談過戀愛嗎？”
聞禧想了想，搖頭回答：“據我所知沒有。”
何靈感嘆：“像他這樣到這個年紀還沒談戀愛的真的很少見。”
當然少見。
聞禧都能從何靈欲言又止的表情裏猜出她想問什麽，她肯定想說那年閎肆是不是有哪裏不正常，但如果要說他性冷淡的話，聞禧作為妹妹沒有發言權。
曾經聞禧確實也認為他是性冷淡。
於是聞禧笑了笑，“他可能有病吧。”
何靈輕“啊”了一聲，然後反應過來聞禧是在開玩笑，她於是也跟著笑了下，禮貌的認同道:“但他是我見過長相身材最好的男人。”
聞禧無所謂，“可能吧。”
他也就這個優點了。
聞禧在心裏腹誹。
兩人一起吃了一塊蛋糕，何靈已經準備離開，她看得出來年閎肆對她沒有任何興趣，只單純當做一位來訪的客人，不過這一趟還是有收獲，因為她認識了聞禧。
聞禧真的很可愛。
她說話也很有趣，腦子裏有好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冷不丁冒出一句就能把人逗笑，何靈和聞禧聊天的時候都在想，要是年閎肆也這樣就好了。
那配上他的臉，這樣他會是一個特別招人喜歡的伴侶。
可惜不是。
聞禧起身準備送一送何靈，剛站起來，身後有人喊她:“聞禧——”
熟悉的聲音。
聞禧回過頭，看到一點都沒變過的代洵。
他還在院子門口，往裏走了兩步，見到聞禧，有點激動，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後，後面的話就堵在了喉嚨裏，一陣超強的哽咽感傳來，代洵眼眶瞬間紅了。
他吸了吸鼻子，忍不住要哭。
這一場景把何靈都看呆了。
眼前這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一上來就要哭，倒也不是娘炮，看起來是真情流露。
何靈震驚的看向聞禧。
聞禧同樣也很震驚。
“你幹什麽？”聞禧問他：“有人欺負你了？”
這樣的問題問得其實很愚蠢，但聞禧實在想不到什麽理由讓他一看到她就開始哭。
“沒事。”代洵理智的抹了把眼淚，解釋說：“我就是太開心了。”
他定定的看著聞禧，確認眼前的人真的是她沒錯。
代洵在聽說聞禧回來時就楞了足足兩分鐘，然後他慌慌張張跑來，想馬上就確認聞禧是不是真的回來了，一路上他心情非常忐忑，直到見到聞禧的這一瞬間，巨大的喜悅感襲來，才讓他忍不住眼睛紅了。
他實在是太開心了，這應該叫做喜極而泣。
實際上聞禧三年前離開的時候他也哭了，並且哭得比現在更厲害，守在年家門口呆呆等了幾個小時，然後自己回家忍不住嚎啕大哭。
這說起來很丟人，但又是事實。
代洵當時剛鼓起勇氣和年閎肆說他想追求聞禧，年閎肆說他不管，那應該就是答應了，那時候代洵還挺開心，他想著要給聞禧過生日，該送她什麽禮物。
但聞禧生日那天甚至都沒辦生日宴，代洵踩著零點給她發生日祝福她也沒回，他那天還一直等著她回消息或者想找機會把禮物送給她，但最後都沒等到。
再之後就是他聽說聞禧出國了。
還是聽說。
代洵根本都不敢相信。
聞禧突然出國，她之前從來都沒提過，她出國要去多久，還會不會回來，這些全部都是未知數。
代洵甚至都聯系不上聞禧，他只能拜托家裏人幫他到年家打聽。
事實上也是並沒有打聽到什麽有用的消息。
代洵甚至在想是不是有他的原因，或者說是他的冒進嚇到了聞禧，但立馬又覺得自己這樣想是一廂情願的可笑。
代洵就在哭過之後陷入了長達一周的沈默。
他真的很想聞禧，三年了，沒有一天不在想她。
而她現在又回來了。
這對代洵來說，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的變化，他都覺得自己哭是應該的，就是不應該在聞禧面前哭。
聞禧應該不喜歡動不動就哭的男人。
代洵在心裏告誡自己不要這樣，他起碼要在聞禧面前保持沈穩。
聞禧懵懵的給他遞了張紙巾。
“你別過來就哭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對你怎麽樣了。”
“不是你。”代洵馬上否認。
“我和你開玩笑呢。”聞禧無奈，沒想到三年過去了，代洵還是這樣一根筋。
代洵接過他的紙巾，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深吸一口氣平覆心情，告訴自己一定要保持穩重。
他已經不是三年前的那個代洵了。
年閎肆聽見聲音下樓，他正好看到代洵準備抱聞禧。
聞禧考慮到他都哭了，想到她離開的時候確實不辭而別，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覆微信上的消息，愧疚感讓她提議說抱一下吧。
代洵像只哭著的大金毛，讓聞禧忍不住想摸一摸他的腦袋。
“聞禧。”年閎肆出聲喊她。
代洵看見年閎肆，他擡起的手又收了回去，到手的擁抱又溜走，他只能恭敬的喊道:“閎肆哥好。”
“我聽說聞禧回來了，我來看看她。”
看到年閎肆冷漠的眼神，代洵反思是自己一時激動導致冒進，於是趕緊和他解釋。
年閎肆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讓代洵覺得很不舒服，有種寒氣冒上後背的冰涼感，他只能轉過頭，繼續和聞禧說話。
“我三年前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今天帶過來，就當做你這次的生日禮物吧。”
代洵就把它揣在自己兜裏了，因為一直沒送出去，他就把它總帶在自己身邊。
聞禧好奇的看著他從兜裏掏出東西來。
是個小陶瓷娃娃。
大概有他一個手掌那麽大，初看上去並不精致，甚至還會疑惑一下是什麽東西，聞禧最初的反應也是這樣。
代洵不好意思的解釋，說這是他做的。
一聽是手工制品，聞禧眼睛都亮了。
代洵之前就有在學習陶瓷制作，做過一些陶瓷花送給聞禧，但那只是他的興趣愛好，並沒有說要真的學到什麽厲害的技術。
聞禧接過來，放在手心裏仔細看了一圈。
是個自己捏的小人，雖然不是很惟妙惟肖，但真的特別可愛。
“這是捏的什麽？”聞禧說:“醜萌醜萌的。”
代洵猶豫道:“你。”
聞禧:“……”
“謝謝你的禮物。”聞禧很快反應過來，她笑著說:“我很喜歡。”
花心思又簡單的禮物最讓人感動，並且不會有任何負擔。
“這簡直是我這幾年來收到最好的生日禮物。”
“仔細看一看，其實挺像我的。”
聞禧說完這句話，擡頭看了樓梯口的年閎肆一眼，目光馬上移走，然後拍了拍代洵的肩膀。
代洵是個心情很容易變化的人，特別是會因為聞禧而有變化。
現在就是。
聞禧一說喜歡，一拍他肩膀，他心情又好起來了，重新笑得開心，尷尬的撓了撓頭。
“你喜歡就好。”
既然又有客人來，年松吾晚上留大家一起吃晚飯。
年家少有的像今天這樣熱鬧。
一桌子坐滿了人。
當然大部分之間沒有進行具體交流，所有人當中聞禧大概是唯一的那個耦合劑，她能和每個人進行熟絡的交流——
年閎肆除外。
他冷然的神色讓這頓飯的美味程度直線下降。
代洵帶了一肚子的問號，他很好奇聞禧在德國的生活，想知道她在國外過得好不好。
代洵沒問聞禧為什麽要離開，而且是毫無征兆，甚至說都沒有說一句。
他知道聞禧從來很有自己的想法，他也想到她參加的那個訓練營，當時聞禧看到他來，有點不開心，說多了人和她競爭。
當時代洵沒多想，後來才想明白，她說的競爭，就是爭推薦信的名額。
聞禧對自己的未來從來都最有規劃，她想做的事肯定不可能是一拍腦袋決定的，她早在這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
所以她是本來就要去德國。
也是本來就不想和他說。
代洵有自知之明，很明白自己在聞禧這裏沒什麽份量，她更加沒有義務任何事都要告知他。
畢竟他不僅沒有份量，也和她沒什麽額外的關系。
想到這代洵又有點難過。
但他馬上調整好心情，告訴自己不要難過。
聞禧現在回來就很好了，沒什麽比這更好了。
他不想太多。
“不要在吃飯的時候總說話。”年閎肆看了代洵一眼，說：“影響食欲。”
“我知道了，閎肆哥。”代洵乖乖閉嘴。
“你幹嘛說他。”聞禧覺得年閎肆現在有點過分，管她也就算了，幹嘛還管代洵，她不滿的盯著年閎肆。
代洵是她的朋友，他好歹也要給她點面子吧。
年閎肆淡淡掃了一眼，沒說話。
代洵拉了拉聞禧，示意她不要和年閎肆吵架。
年閎肆一直管聞禧管得很嚴，代洵都知道，他不想因為他再引起他們兄妹間的矛盾，於是他問年閎肆，“閎肆哥，我明天想約聞禧出去玩，可以嗎？”
“我的事你不用問他。”聞禧拉了代洵一下，好奇的問:“去哪裏玩？”
她這兩天正好在家裏待得有點無聊。
“我做陶瓷的地方。”代洵說:“你之前不是說想體驗一下嗎？”
代洵憨憨的笑了笑:“我現在可以教你了。”
他手藝還可以的，教點簡單的沒問題。
聞禧想，那比打槍好玩。
“行啊。”她一口答應。
代洵卻還是猶豫的看向年閎肆，他有話憋在嘴裏，不知道能怎麽說出來。
畢竟之前年閎肆答應了他，他可以追聞禧的，現在就算三年過去了，那說過的話也還算數吧。
代洵挺想問年閎肆還算不算數的，想想還是沒開這個口，他覺得他默認算數也可以的。
但晚飯結束時，代洵想，他得先問問聞禧。
萬一聞禧出國幾年，已經談戀愛了呢。
畢竟在代洵心裏，聞禧這麽可愛的女孩子，沒有人會不喜歡她的。
她超級討人喜歡。
簡直可愛死了。
於是代洵晚上準備離開年家前，偷偷約聞禧在大門口見面，他說有重要的話和她說。
說這句悄悄話時，年閎肆就在旁邊，大概十米遠。
他神色平淡，應該沒有聽到。
聞禧隨口答應了一句，然後繼續和何靈說話。
她加了何靈的微信，說下次她再來的話就提前和她說，何靈笑了笑，說下次應該不會再來了，但可以和聞禧再約。
“怎麽了？是我哥哥不好嗎？”聞禧八卦的問，聲量有所壓低，視線卻半點沒有收斂。
認識第一天，好不好這樣的話何靈不敢亂說，那對人不尊重，沒有人能僅在一天時間裏就去判定另一個人的好壞。
“是我們氣場不和。”何靈說：“我覺得和你氣場更和。”
“那當然了，所有和我接觸過的人都沒有不喜歡我的。”
這樣自戀甚至有些自大的話其實不太好，但聞禧說的時候帶了一點小驕傲，語氣像動畫片裏的小動物，有趣的讓人忍不住笑出來。
“下次一定再約。”
送走何靈，聞禧準備回房間休息，想起代洵說的在門口等她，於是她又轉身往門口方向走。
才拐過長廊，耳邊傳來沈重的腳步聲，踩在地板上有種怪異的震動感，聞禧停住，循聲擡頭，看到眼前年閎肆正盯著她。
“去哪裏？”他出聲詢問。
“我去送送客人。”
“他自己有腿認路，還用不著你送。”年閎肆大步朝她走過來，一身黑色的裝束在這暗夜裏，僅兩步到她面前停下。
“跟我回去。”
“我在家裏也走不丟。”聞禧拒絕：“幹嘛要跟你回去。”
“如果要聽實話的話，那我告訴你。”年閎肆語氣依舊冷靜，只有面色不悅，“我不想看到你這麽晚單獨和他待在一起。”
“那你還單獨和何靈待在一起了，你這個雙標怪。”聞禧沖他吼。
“你很介意？”
“我才不。”
兩個人這樣對峙的時候總是太多，幾乎要成為一種常態，年閎肆以往從不會受她挑釁，而在這段時間他明顯發覺，他連心緒都不比以往。
他無法忍受聞禧和另一個男性有親密行為，或者說在晚上偷偷約著見面此類，他的忍耐力在無限減弱。
“如果你執意要去，那聞禧，我只能強行帶你走了。”
“你幹什麽？”聞禧還來不及反應，年閎肆右手徑直攬過抱起她，幾乎是把她掛在他一只手臂上，收住力氣，大步往回走。
聞禧在雙腳離地時下意識拽住他，她差點要失聲尖叫，現在這人如果不是年閎肆，那她簡直要喊“非禮”，喊“綁架”了。
他脖頸血管凸起，不知道是因為用力還是情緒的克制，此時他渾身堅硬得可怕，像一塊不可被摧毀的銅墻鐵壁，只有聞禧能感知到他露在外面手腕處的皮膚。
是滾燙的。
在聞禧臉頰撞上他胸膛時感受到他愈急促的呼吸。
他低頭，目光沈沈的看向她。
他在極力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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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動。”年閎肆再次冷聲警告。
他手臂往上托住, 低聲在聞禧耳邊:“剛剛做的很好。”
“再試一次。”
剛剛已經有了基本的準頭，只要她屏住呼吸，註重手感, 不要畏懼開槍的時刻, 壓住槍擊時的後坐力, 那起碼不會脫靶。
聞禧手指按在扳機上，像存心要在年閎肆面前證明自己似的, 她認真盯住靶心的位置, 再次打出了一槍。
八環！
聞禧倒不是要故意表達出來多開心, 但這種喜悅的確瞬間湧了上來, 她下意識裏最真實的反應。
她擡眼, 再次對上年閎肆正好看下來的目光。
他黑色的眼睛裏有逐漸散開的情緒，襯衫的最上面一粒扣子正好落在喉結下, 完整熨帖，有種冷靜的禁欲氣息。
他現在教她打靶，神情分明是嚴肅的，像一個嚴厲的教官, 只關心她的射擊技術如何。
但聞禧覺得不僅僅是這樣。
他濃黑色的眼神像要把她吞噬掉，讓她覺得她分明穿著衣服, 卻好像被他從頭到腳看得清清楚楚一覽無餘。
她甚至從他看過來的眼神裏感受到一絲被侵犯的怪異感。
她尾椎骨微微發麻。
“還不錯。”年閎肆壓著聲線沈聲肯定，而後他松開聞禧，冷靜克制的移開視線。
他深知他現在不能多看她一眼。
這種罪惡感翻天覆地的襲來, 和他秉持三十幾年的信念相悖，冰火兩重天般折磨著他。
但他又甘之如飴。
何靈此時在感嘆這對兄妹的關系太好。
年閎肆這樣冷漠的人，竟然也會手把手教自己的妹妹射擊, 並且他看起來很耐心，一點都沒有不耐煩。
這讓何靈之前的畏懼心也少了不少。
她突然覺得年閎肆並不是她想象中那麽可怕。
聞禧又自己練了幾次, 然後歇了興致，從靶場出來。
她到底不適合這個，加上根本打不中靶心，這讓她對它的興趣度直線下降。
家裏廚師給她們準備了下午茶。
聞禧和何靈邊走邊聊天，年閎肆則還在靶場，聞禧出來時，他嚴肅的囑咐她，在客人面前要有禮貌，不要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聞禧這嘴能說出什麽話來完全不可預估，她經常口出驚人。
聞禧只輕哼了一聲，也沒說話。
對於年閎肆總覺得她不靠譜這一點聞禧表示不滿，她已經這麽大了，她現在超級靠譜。
兩人坐在院子裏喝下午茶，聞禧端了一杯椰子水，咬著吸管正在慢吞吞的攝入水分，剛剛和何靈聊到她在德國留學時的生活，何靈很感興趣。
年閎肆剛剛經過，只淡淡掃了一眼，又繼續走了進去，何靈在他上樓時才敢看了眼他的背影，忍不住問聞禧:“你哥從來沒談過戀愛嗎？”
聞禧想了想，搖頭回答：“據我所知沒有。”
何靈感嘆：“像他這樣到這個年紀還沒談戀愛的真的很少見。”
當然少見。
聞禧都能從何靈欲言又止的表情裏猜出她想問什麽，她肯定想說那年閎肆是不是有哪裏不正常，但如果要說他性冷淡的話，聞禧作為妹妹沒有發言權。
曾經聞禧確實也認為他是性冷淡。
於是聞禧笑了笑，“他可能有病吧。”
何靈輕“啊”了一聲，然後反應過來聞禧是在開玩笑，她於是也跟著笑了下，禮貌的認同道:“但他是我見過長相身材最好的男人。”
聞禧無所謂，“可能吧。”
他也就這個優點了。
聞禧在心裏腹誹。
兩人一起吃了一塊蛋糕，何靈已經準備離開，她看得出來年閎肆對她沒有任何興趣，只單純當做一位來訪的客人，不過這一趟還是有收獲，因為她認識了聞禧。
聞禧真的很可愛。
她說話也很有趣，腦子裏有好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冷不丁冒出一句就能把人逗笑，何靈和聞禧聊天的時候都在想，要是年閎肆也這樣就好了。
那配上他的臉，這樣他會是一個特別招人喜歡的伴侶。
可惜不是。
聞禧起身準備送一送何靈，剛站起來，身後有人喊她:“聞禧——”
熟悉的聲音。
聞禧回過頭，看到一點都沒變過的代洵。
他還在院子門口，往裏走了兩步，見到聞禧，有點激動，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後，後面的話就堵在了喉嚨裏，一陣超強的哽咽感傳來，代洵眼眶瞬間紅了。
他吸了吸鼻子，忍不住要哭。
這一場景把何靈都看呆了。
眼前這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一上來就要哭，倒也不是娘炮，看起來是真情流露。
何靈震驚的看向聞禧。
聞禧同樣也很震驚。
“你幹什麽？”聞禧問他：“有人欺負你了？”
這樣的問題問得其實很愚蠢，但聞禧實在想不到什麽理由讓他一看到她就開始哭。
“沒事。”代洵理智的抹了把眼淚，解釋說：“我就是太開心了。”
他定定的看著聞禧，確認眼前的人真的是她沒錯。
代洵在聽說聞禧回來時就楞了足足兩分鐘，然後他慌慌張張跑來，想馬上就確認聞禧是不是真的回來了，一路上他心情非常忐忑，直到見到聞禧的這一瞬間，巨大的喜悅感襲來，才讓他忍不住眼睛紅了。
他實在是太開心了，這應該叫做喜極而泣。
實際上聞禧三年前離開的時候他也哭了，並且哭得比現在更厲害，守在年家門口呆呆等了幾個小時，然後自己回家忍不住嚎啕大哭。
這說起來很丟人，但又是事實。
代洵當時剛鼓起勇氣和年閎肆說他想追求聞禧，年閎肆說他不管，那應該就是答應了，那時候代洵還挺開心，他想著要給聞禧過生日，該送她什麽禮物。
但聞禧生日那天甚至都沒辦生日宴，代洵踩著零點給她發生日祝福她也沒回，他那天還一直等著她回消息或者想找機會把禮物送給她，但最後都沒等到。
再之後就是他聽說聞禧出國了。
還是聽說。
代洵根本都不敢相信。
聞禧突然出國，她之前從來都沒提過，她出國要去多久，還會不會回來，這些全部都是未知數。
代洵甚至都聯系不上聞禧，他只能拜托家裏人幫他到年家打聽。
事實上也是並沒有打聽到什麽有用的消息。
代洵甚至在想是不是有他的原因，或者說是他的冒進嚇到了聞禧，但立馬又覺得自己這樣想是一廂情願的可笑。
代洵就在哭過之後陷入了長達一周的沈默。
他真的很想聞禧，三年了，沒有一天不在想她。
而她現在又回來了。
這對代洵來說，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的變化，他都覺得自己哭是應該的，就是不應該在聞禧面前哭。
聞禧應該不喜歡動不動就哭的男人。
代洵在心裏告誡自己不要這樣，他起碼要在聞禧面前保持沈穩。
聞禧懵懵的給他遞了張紙巾。
“你別過來就哭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對你怎麽樣了。”
“不是你。”代洵馬上否認。
“我和你開玩笑呢。”聞禧無奈，沒想到三年過去了，代洵還是這樣一根筋。
代洵接過他的紙巾，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深吸一口氣平覆心情，告訴自己一定要保持穩重。
他已經不是三年前的那個代洵了。
年閎肆聽見聲音下樓，他正好看到代洵準備抱聞禧。
聞禧考慮到他都哭了，想到她離開的時候確實不辭而別，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覆微信上的消息，愧疚感讓她提議說抱一下吧。
代洵像只哭著的大金毛，讓聞禧忍不住想摸一摸他的腦袋。
“聞禧。”年閎肆出聲喊她。
代洵看見年閎肆，他擡起的手又收了回去，到手的擁抱又溜走，他只能恭敬的喊道:“閎肆哥好。”
“我聽說聞禧回來了，我來看看她。”
看到年閎肆冷漠的眼神，代洵反思是自己一時激動導致冒進，於是趕緊和他解釋。
年閎肆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讓代洵覺得很不舒服，有種寒氣冒上後背的冰涼感，他只能轉過頭，繼續和聞禧說話。
“我三年前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今天帶過來，就當做你這次的生日禮物吧。”
代洵就把它揣在自己兜裏了，因為一直沒送出去，他就把它總帶在自己身邊。
聞禧好奇的看著他從兜裏掏出東西來。
是個小陶瓷娃娃。
大概有他一個手掌那麽大，初看上去並不精致，甚至還會疑惑一下是什麽東西，聞禧最初的反應也是這樣。
代洵不好意思的解釋，說這是他做的。
一聽是手工制品，聞禧眼睛都亮了。
代洵之前就有在學習陶瓷制作，做過一些陶瓷花送給聞禧，但那只是他的興趣愛好，並沒有說要真的學到什麽厲害的技術。
聞禧接過來，放在手心裏仔細看了一圈。
是個自己捏的小人，雖然不是很惟妙惟肖，但真的特別可愛。
“這是捏的什麽？”聞禧說:“醜萌醜萌的。”
代洵猶豫道:“你。”
聞禧:“……”
“謝謝你的禮物。”聞禧很快反應過來，她笑著說:“我很喜歡。”
花心思又簡單的禮物最讓人感動，並且不會有任何負擔。
“這簡直是我這幾年來收到最好的生日禮物。”
“仔細看一看，其實挺像我的。”
聞禧說完這句話，擡頭看了樓梯口的年閎肆一眼，目光馬上移走，然後拍了拍代洵的肩膀。
代洵是個心情很容易變化的人，特別是會因為聞禧而有變化。
現在就是。
聞禧一說喜歡，一拍他肩膀，他心情又好起來了，重新笑得開心，尷尬的撓了撓頭。
“你喜歡就好。”
既然又有客人來，年松吾晚上留大家一起吃晚飯。
年家少有的像今天這樣熱鬧。
一桌子坐滿了人。
當然大部分之間沒有進行具體交流，所有人當中聞禧大概是唯一的那個耦合劑，她能和每個人進行熟絡的交流——
年閎肆除外。
他冷然的神色讓這頓飯的美味程度直線下降。
代洵帶了一肚子的問號，他很好奇聞禧在德國的生活，想知道她在國外過得好不好。
代洵沒問聞禧為什麽要離開，而且是毫無征兆，甚至說都沒有說一句。
他知道聞禧從來很有自己的想法，他也想到她參加的那個訓練營，當時聞禧看到他來，有點不開心，說多了人和她競爭。
當時代洵沒多想，後來才想明白，她說的競爭，就是爭推薦信的名額。
聞禧對自己的未來從來都最有規劃，她想做的事肯定不可能是一拍腦袋決定的，她早在這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
所以她是本來就要去德國。
也是本來就不想和他說。
代洵有自知之明，很明白自己在聞禧這裏沒什麽份量，她更加沒有義務任何事都要告知他。
畢竟他不僅沒有份量，也和她沒什麽額外的關系。
想到這代洵又有點難過。
但他馬上調整好心情，告訴自己不要難過。
聞禧現在回來就很好了，沒什麽比這更好了。
他不想太多。
“不要在吃飯的時候總說話。”年閎肆看了代洵一眼，說：“影響食欲。”
“我知道了，閎肆哥。”代洵乖乖閉嘴。
“你幹嘛說他。”聞禧覺得年閎肆現在有點過分，管她也就算了，幹嘛還管代洵，她不滿的盯著年閎肆。
代洵是她的朋友，他好歹也要給她點面子吧。
年閎肆淡淡掃了一眼，沒說話。
代洵拉了拉聞禧，示意她不要和年閎肆吵架。
年閎肆一直管聞禧管得很嚴，代洵都知道，他不想因為他再引起他們兄妹間的矛盾，於是他問年閎肆，“閎肆哥，我明天想約聞禧出去玩，可以嗎？”
“我的事你不用問他。”聞禧拉了代洵一下，好奇的問:“去哪裏玩？”
她這兩天正好在家裏待得有點無聊。
“我做陶瓷的地方。”代洵說:“你之前不是說想體驗一下嗎？”
代洵憨憨的笑了笑:“我現在可以教你了。”
他手藝還可以的，教點簡單的沒問題。
聞禧想，那比打槍好玩。
“行啊。”她一口答應。
代洵卻還是猶豫的看向年閎肆，他有話憋在嘴裏，不知道能怎麽說出來。
畢竟之前年閎肆答應了他，他可以追聞禧的，現在就算三年過去了，那說過的話也還算數吧。
代洵挺想問年閎肆還算不算數的，想想還是沒開這個口，他覺得他默認算數也可以的。
但晚飯結束時，代洵想，他得先問問聞禧。
萬一聞禧出國幾年，已經談戀愛了呢。
畢竟在代洵心裏，聞禧這麽可愛的女孩子，沒有人會不喜歡她的。
她超級討人喜歡。
簡直可愛死了。
於是代洵晚上準備離開年家前，偷偷約聞禧在大門口見面，他說有重要的話和她說。
說這句悄悄話時，年閎肆就在旁邊，大概十米遠。
他神色平淡，應該沒有聽到。
聞禧隨口答應了一句，然後繼續和何靈說話。
她加了何靈的微信，說下次她再來的話就提前和她說，何靈笑了笑，說下次應該不會再來了，但可以和聞禧再約。
“怎麽了？是我哥哥不好嗎？”聞禧八卦的問，聲量有所壓低，視線卻半點沒有收斂。
認識第一天，好不好這樣的話何靈不敢亂說，那對人不尊重，沒有人能僅在一天時間裏就去判定另一個人的好壞。
“是我們氣場不和。”何靈說：“我覺得和你氣場更和。”
“那當然了，所有和我接觸過的人都沒有不喜歡我的。”
這樣自戀甚至有些自大的話其實不太好，但聞禧說的時候帶了一點小驕傲，語氣像動畫片裏的小動物，有趣的讓人忍不住笑出來。
“下次一定再約。”
送走何靈，聞禧準備回房間休息，想起代洵說的在門口等她，於是她又轉身往門口方向走。
才拐過長廊，耳邊傳來沈重的腳步聲，踩在地板上有種怪異的震動感，聞禧停住，循聲擡頭，看到眼前年閎肆正盯著她。
“去哪裏？”他出聲詢問。
“我去送送客人。”
“他自己有腿認路，還用不著你送。”年閎肆大步朝她走過來，一身黑色的裝束在這暗夜裏，僅兩步到她面前停下。
“跟我回去。”
“我在家裏也走不丟。”聞禧拒絕：“幹嘛要跟你回去。”
“如果要聽實話的話，那我告訴你。”年閎肆語氣依舊冷靜，只有面色不悅，“我不想看到你這麽晚單獨和他待在一起。”
“那你還單獨和何靈待在一起了，你這個雙標怪。”聞禧沖他吼。
“你很介意？”
“我才不。”
兩個人這樣對峙的時候總是太多，幾乎要成為一種常態，年閎肆以往從不會受她挑釁，而在這段時間他明顯發覺，他連心緒都不比以往。
他無法忍受聞禧和另一個男性有親密行為，或者說在晚上偷偷約著見面此類，他的忍耐力在無限減弱。
“如果你執意要去，那聞禧，我只能強行帶你走了。”
“你幹什麽？”聞禧還來不及反應，年閎肆右手徑直攬過抱起她，幾乎是把她掛在他一只手臂上，收住力氣，大步往回走。
聞禧在雙腳離地時下意識拽住他，她差點要失聲尖叫，現在這人如果不是年閎肆，那她簡直要喊“非禮”，喊“綁架”了。
他脖頸血管凸起，不知道是因為用力還是情緒的克制，此時他渾身堅硬得可怕，像一塊不可被摧毀的銅墻鐵壁，只有聞禧能感知到他露在外面手腕處的皮膚。
是滾燙的。
在聞禧臉頰撞上他胸膛時感受到他愈急促的呼吸。
他低頭，目光沈沈的看向她。
他在極力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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