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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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質子

陛下剛剛登基,天下大赦,賦稅減半,一時間百姓歡欣鼓舞,交口稱讚。

遠在西北的崤嘉關也適時傳來捷報,定遠將軍祁宗在關外白璧灘一戰殲滅西狄主力三萬餘人,誅殺西狄首領諸克圖,幾乎消滅了西狄全部的有生力量。

諸克圖的弟弟可可僧格獻上降表,率餘部歸降,送其子勒爾甘入朝為質。朝野上下皆讚頌祁宗領軍之功。

新皇登朝,萬象一新。似乎所有人都精神振奮,歡欣鼓舞,但只有一個人一反常態開始變得憂郁多愁起來。

祈願回到建安第二天,合浦公主就遣人來請她。她就很奇怪,以前司馬淩想見她都是直接沖上門來,如今怎麽這樣規矩,竟請她入宮相見?內侍也是三緘其口,似乎是有所隱瞞。

阿琢進了禁宮,一路行來,發現司馬淩居住的菡萏齋守衛森嚴了許多,出現了很多從沒見過的陌生面孔。

她有些不解地進了內堂,看到司馬淩腫著核桃一樣大的眼睛有氣無力地趴在水榭邊,一旁足足有三四個內侍死死盯著,只差沒把眼睛貼在她身上。

她坐到司馬淩身邊,拿扇子敲她:“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以往的司馬淩必定會反擊,今天卻判若兩人,看到祈願來了,卻泫然欲泣,那核桃一樣大的眼睛擠成一團,醜的阿琢哆嗦了一下。她一開口就帶著一股哭腔:“安遇……”喊著就撲到她懷裏,又開始哭。

“究竟怎麽了?哭什麽呢?”

“我真的做不了你嫂子了,陛下要把我嫁給西狄那個質子了……嗚嗚……”

“西狄質子?”

阿琢回過味兒來,把公主嫁給質子這招屢見不鮮,等以後這個質子或是質子的兒子回去當了王,哪裏還愁會再叛?

司馬淩的母親幾年前就已經去世了,先皇在世時,待遇還算不錯,現在同父異母的哥哥當政,自然不可同日而語:“陛下仁厚,你若說自己不願,他應當不會強迫你的。”

“他再仁厚,也要顧著他的江山社稷,他說皇室子女受天下供養,自然要以黎民為念,不可耽於兒女小情小愛……安遇……嗚嗚……”

“那,那太皇太後知道嗎?她也同意?”

“現在是所有人都同意,只有我一個人不願意……”

阿琢深吸了一口氣,女子的悲哀就在於此,在男權的社會,連婚姻大事都不能自主,自己如此,即使是貴為公主的司馬淩,也是如此。這樣想,還不如做個普通百姓,管他什麽天下大義,只管自己開心歡喜。

她拍著司馬淩的背,輕撫道:“那個質子你見過嗎?”

司馬淩無聲地搖搖頭:“西狄蠻子,想也不用想會長什麽樣子,估計大字也不識得幾個……”想到這裏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阿琢開解她道:“公主還未見過,就下定論未免太早,萬一這位世子相貌英俊儀表堂堂呢?”

“再儀表堂堂還能比得過……”司馬淩哀怨地看了阿琢一眼,在內侍們的註視下,把沒說出口的名字咽了回去。

“那你不能拿……來比較,那樣的同等標準也很難找了。”

說起來,她還在這安慰公主呢,自己還不是和她一個樣,喜歡的終不能廝守,只不過她好在父兄縱容,大不了終身不嫁,也算是自由自在。不過這話她可不敢和司馬淩說,說了只怕她會哭得更厲害。

她換個角度安慰公主:“你這樣想,嫁了世子,你尊他卑,在公主府裏你可以一手遮天,質子嘛,遲早有一天是要回關外的,到時候,你就說受不得關外苦寒,一腳把他蹬了,從此也不用再嫁人了,也未嘗不是一種出路。”

司馬淩呆呆地看著阿琢,眼淚掛在臉上都忘了流下來:“還可以這樣?”

“你這次委曲求全了,陛下以後應該也不會再逼你跟他回關外了,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好像,也對……”司馬淩像是被點開了竅一般,撥開愁雲慘霧,看到一線陽光。這樣想想倒也不算最壞。

“最好是生個娃讓他一起帶走,你就徹底高枕無憂,一勞永逸了。”

司馬淩現在也不哭了,開始認真思考這樣做的可能性。

阿琢在心裏默念,世子啊世子,這可不能怪我,你是不可能比得過我大哥的,我要是不這樣勸她,只怕她得一直哭到你們成婚。我也是為你們做了好事,莫怪莫怪。

阿琢在宮裏一直磋磨到黃昏才能從司馬淩的唉聲嘆氣中逃出來,殊不知還有人在家等著她。

她甫一進門,就被告知祖母讓她一回來就去見她。她看著門外的馬車,有些不解。祖母一向深居簡出,很少與人交往,今日怎麽會有客人。

她前腳邁進祖母的院子,後腳就想跨回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名滿京師愛做媒的安平伯夫人。

阿琢逃脫不及,被祖母喚進內堂,安平伯夫人笑呵呵道:“上次來沒有見到小姐,這次果然有緣。”

上次來?不就是替裴峋提親那次麽?怎麽還好意思提這一出,親退都退了,滿建安都知道,人家梁大人根本不想結這門親,趁著假死的機會忙不疊地退避三舍。就這樁婚事,還是阿琢吃虧大些。

阿琢抿著唇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夫人,乖順地行了個禮。

祖母笑道:“她打小沒規矩慣了,夫人不必在意。”

“小姐天真可愛,也難怪人家念念不忘。”安平伯夫人倒是笑得見眉不見眼,這討喜的模樣真就如刻板印象中的媒人一般無二。

等等,阿琢偷偷蹙起眉頭,對我念念不忘?誰?自己現在在建安名聲可不算好,要不是爹爹官大,只怕是要更臭一些。居然還有人敢對我念念不忘?

她趁著伯夫人不註意。偷偷對祖母使了個眼色,祖母卻完全不理會她,笑著對媒人道:“此事還得她父親做主,夫人今日就請先回,容老身與相爺商量了再做答覆。”

“這自然是應該的。”夫人笑瞇瞇道,“小姐一看就是好福氣的,必不會錯過良緣。”

“安遇,你替我送送夫人。”

“是。”祈願順從祖母的話,將人送到門外馬車處,那個夫人拉著她的手笑道:“小姐聰穎,自然知道我今日來是為了什麽,那位公子讓我帶句話給小姐,言道小姐此事別著急回絕,可緩一時之急。”

一時之急?阿琢閉了閉眼,她立刻就猜到這夫人為何一定要等她回來,祖母還特意囑咐她一定要送夫人出門了,現在只要有一個人看到,明天八卦就能傳遍建安城的大街小巷。盧湛啊盧湛,就知道一定是他。他知道祈願因為被火線退婚,怕她閨譽受損,所以她一回來就遣媒人上門提親,不管成不成,可以緩解她的輿論壓力。

按理說是這麽個道理,女子被退婚和男子被退婚輿論待遇截然不同,他這樣一操作,風頭立時轉向,建安百姓又興致勃勃地吃到了八卦,誰說人家祁小姐被退婚必有瑕疵來著,宮裏貴妃娘娘的弟弟可是前後腳就去提親了,人家祁小姐可搶手得很呢。

中秋節前,秋高氣爽,皇後大張旗鼓在城外行苑辦了一場游園,因是陛下登基之後,皇後第一次操辦,搞得是聲勢暄天,幾乎所有的京城勳貴都盡數來了。

即便別人不知道,阿琢卻清楚這場游園為的不是別人,正是為了合浦公主和西狄世子見面。

人總是八卦兼喜歡湊熱鬧,本來這種游園她是不太喜歡參加的,但是那個神秘的西狄世子實在是招人好奇,惹得她也不由自主地想去瞻仰一下,以後和司馬淩相見也好有個談資。

本來男女分席,兩邊應該是見不了面的,但是為了能讓公主合理,且不失禮地,見到世子,皇後費勁苦心地在行苑裏布置了一處極大的演武場,在演武場的兩面圍了圍坐的看臺,

阿琢拉著還是略微心有不甘的司馬淩坐到皇後身側,皇後自從阿琢之前拒了太子妃一事就對她頗有好感,因此待她十分客氣,還特意叫到跟前問了年歲。盧貴妃也是特意賜了坐席,明眼人就看出這分明是因為盧湛的緣故,畢竟貴妃很少和皇後同時對同一個人這麽和氣。

阿琢今日穿了桃黃色的百蝶穿花長裙配了月白色的小襖,看著分外俏麗。她搭著眼棚朝場內張望,此時演武場內十分熱鬧,因為西狄世子的緣故,一眾青年都有種一爭高下的勝負欲。

阿琢興致勃勃地拉著司馬淩圍觀:“是不是那個?黑衣服那個?高個兒?也不黑啊,還行呢。哎哎,脫衣服了,脫衣服了,哇塞……”

到底是關外的漢子,脫了上衣好顯精壯啊,阿琢看著遠遠的八塊腹肌,咽了一下口水,推了推旁邊的公主:“你還是有福氣的,不是,你拉我幹什麽……”

她一回頭,就看到梁峋正在向皇後請安,她閉了嘴,裝模作樣地端起茶來喝,畢竟是被退婚的前未婚夫妻,她乖覺得很。此時若是有什麽異常舉動,一場編排立馬就來。

裴峋臨走之前朝她看了一眼,她只低頭假裝沒有看到。

父親讓她避嫌,她得避啊。

裴峋走後不久,盧湛也來請安。他倒是落落大方,和司馬淩見了禮之後,直接對阿琢道:“前幾日,我剛得了一套字帖,聽你哥哥說,你最近在習字,我讓他帶給你,你可有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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