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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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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師

盧湛從阿琢進來那一刻開始,就有些失神。

“道成哥哥,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我臉上有什麽東西麽?”

“你好像瘦了些。”

“人總是會變化的。”大哥這棋局面不太好啊……阿琢拿著棋子托著腮苦苦思索。

“是嗎?”盧湛低頭笑笑。

自從陛下崩逝,盧家就一面歡天喜地,一面愁雲慘淡。二姐估計能進封貴妃,四姐卻還圈禁在晉王府裏。都是自己的姐姐,他是怎麽都高興不起來,甚至阿琢被退婚這件事他都是阿琢去越州之後才知曉。

他當然敬佩裴峋的大義之舉,還沒成親未婚夫就去世這種事害了多少女子終生苦守,裴峋這樣做等於是放了阿琢一條生路。

他從心底裏感激裴峋,但也擔心阿琢會更加難以釋懷。畢竟誰能如裴峋一樣高風玉樹,即使是死也是為國捐軀?估計在阿琢心裏,很難再有人能超越他了。

盧湛心裏當然放不下阿琢,但是知道自己的差距,他倒不急於一時,他相信鍥而不舍這種話必然是有成功的先例,能時常這樣看著她,陪伴一時也是好的。

盧湛這棋下得溫情脈脈,阿琢拿著棋子愁眉苦臉,兩個人都沒有在意遠處的屋頂上有個風塵仆仆趕來的人看著這個場景心涼了半截。

才子佳人,對弈成雙,晚風徐來,襯得這個場景如夢似幻,特別是知道這位才子對佳人孜孜以求,這心就更加涼的透透的了。

屋頂上的梁崢看著這良辰美景好時光,又看看抱著胸站在他對面的向曉。

行,我走,行了吧。反正我估計這口信也不用送了。

終究是女人心、海底針,這才幾天啊,說變心就變心。

梁崢嘟嘟囔囔地出了城,望塵裏的長亭是上次阿琢送別祁宗的地方,裴峋此時正坐在亭裏,遠眺著燈火輝煌的建安。

這次奇襲沒有戰報,百姓們都不知道岳城軍分兵奇襲之事,不過明日開朝,大軍的捷報應該就能傳進朝堂,司馬協兵敗自裁,河間四州盡皆收回。夏侯荊那邊應該也推進順利,畢竟他號稱20萬,大軍壓境,韋昌都孤木難支,撐不了太久的。

天下大定,權力交接順利過渡,太子承諾,登基之後,天下免稅三年,三十年永不加賦。

不興刀兵,不加賦稅,三十年,夠了。

他看到梁崢氣鼓鼓地回來,靠在柱子上一言不發:“怎麽了?”

“你真的喜歡祈願嗎?”

裴峋看著梁崢,又看向建安夜景:“我本來準備此戰之後就離開建安,回到越州做個鄉野村夫,或者看你和阿妍生兒育女,也算充實。”

梁崢頓時一股血氣沖上面龐,“她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裴峋低頭輕笑,如同三月的春風吹開層層漣漪,和煦又溫暖:“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祁家離開朔州的情景嗎?”

“怎麽會不記得。”因為阿妍要治病,他們在祁晏的軍營裏一直住到大軍開拔。祁穆和祁宗已經是少年,立志要為母報仇,只有阿琢每天都紅著眼睛找娘親。不知多少個夜晚,都是他和梁崢,一人帶一個女孩哄到天明。

拔營那天,他們抱著阿妍,看著整個軍營開拔。當時小小的阿琢哭得撕心裂肺,她跌跌撞撞地哭著跑過來,把自己脖子上的葫蘆送給他:“我娘說葫蘆又叫福祿,戴著會有福氣的,阿大哥哥,你一定要在這裏等我,等爹爹打完仗了,天下太平了,我就回來找你。如果我找不到你,你就來找我。說話一定要算話。”

但是他沒有能遵守承諾,後來不久,裴家就有人來找阿妍。他本來是想著把阿妍送回去就好,誰知裴老太知道兒孫已死,傷心地昏死過去好幾回,鎮定下來之後就跪在裴氏先祖面前求他頂替裴峋。她說在這世道,懷壁有罪,若是沒有父兄,阿妍是斷斷活不下去的。為了那一點不忍心,他答應了。從此他就成了裴峋。

祖母對他很好,告訴他忘掉梁家阿大的身份,就把自己當做真正的裴家人。但是他忘不了梁阿大和阿琢的約定。她說仗打完了就回去找他,但是他知道以祁晏的戰功,必然是登頂京師權傾朝野,所以他努力地讀書練武,一步一步地走好每一個臺階,讓自己變得更強,站得更高,只為了將來兩個人真正相見之時,自己能有資格站在她身邊。

再次見到阿琢,她已經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顧目翩飛神采飛揚,這樣的少女,還能聰慧堅毅,她值得世間最至尊的位置,所以他願意成就她,看她更加光彩奪目受人敬仰。

但是從知道她竟然心裏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那一刻開始,這麽多年積累的那些情感忽然一瞬間就變了,他開始越來越舍不得放手,開始難以想象她的身邊站著別的男子,開始想把她禁錮在他一個人身邊。

那麽多年的心心念念,似乎一下子都成了這占有欲的鋪墊,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是真的喜歡祈願,”他慎重地說,“所以我得回到建安,只有回到建安,我才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她身邊,所以”他轉向梁崢:“我幫不了你們看孩子了。”

梁崢本來還沈浸在回憶裏,聽到這裏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扭頭就走:“口信我沒帶到,有什麽話你們自己當面說。”

裴峋指尖輕輕撫摸著腕間的葫蘆,小小的葫蘆珠圓玉潤,仿佛當年那個圓臉的小女孩,淚汪汪地看著他:“你一定要來找我。”

我來找你,一言為定。

第二日一大早,宮裏的馬車就來接阿琢,她一邊嘟囔著司馬淩這麽著急幹什麽,一邊讓二月收拾了受封的禮服,匆匆忙忙坐車朝禁宮駛去。

另一邊,景軍大破河間軍的消息也同時傳遍建安,原來中書省的裴大人根本就沒有死,那死訊其實只是掩人耳目,他脫身帶兵奇襲河間,把叛亂的司馬協就地正法,收回了武衛營和河間四州。

太子今日收到消息,大喜過望,知道岳城軍昨夜陸續抵達城外,便率百官親自出城相迎。

岳城軍常駐嶺北,此次調動並非常規,為了掩人耳目,也是奔波了幾百裏,因此太子在郊外特下恩赦,除了押送河間上下官吏進城待審的部分人外,其餘人都可在京北休整三日。

到了城外,太子特意支開祁晏,令樞密使代替自己和西府前去犒軍,其實是怕裴峋在祁晏面前擡不起頭,畢竟退了人家的親,祁晏面上恐怕有些過不去。

在望塵裏,他屏退眾人,拍著裴峋的肩笑道:“你終究還是決定回來,之前本宮怎麽勸你都無動於衷,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裴峋笑笑:“當初難知今日事。”

“本宮早說安遇對你有情有義,你偏不信。如今回來就好,中書省的差事本宮一直留在東宮暫理,這下正好。只是”

“殿下,”裴峋略一思忖道,“臣有兩個請求,還請殿下成全。裴峋的哀榮臣想留給裴家,今後臣想恢覆本姓。”

太子點頭道:“這也是人之常情,前朝有位宰相幼時隨母改嫁易姓,後來位極人臣也是恢覆本姓,待你還朝,我便稱你之前為裴氏養子,如今恢覆本姓也是理所應當。”

“另一個就是,”裴峋看向庭外,“從順侯在收覆武衛營一役中立下大功,還請殿下摒棄身份之見,他的文才武略並不在臣之下,若是能收歸己用,殿下如虎添翼。”

“本宮也有此意,章恪出身雖然敏感了些,但為我朝立下功勳,本宮必然不會虧待了他。”

裴峋拜謝了太子,又出了望塵裏,一一拜謝了三公。

這時來了一位內宮侍官,說太子妃有要事奏秉,幾人都面面相覷,太子離宮才半日,內宮有什麽重要的內情要立刻啟稟?

卻只見太子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裴峋的心裏突然有些不安,太子命人即刻整裝回程,並派人先行封鎖城門,他對著裴峋有些沈重道:“本宮已令祁穆親自帶兵封鎖城門,你先聽著,不要著急。”

昨日合浦公主和祈願說好,今日派馬車來接祈願進宮,誰知馬車到了祁府,卻說宮裏一大早已經來了馬車將祈願接走了。內官沒接到人,仔細詢問了馬車細節,覺得事出反常,便立刻進宮向公主匯報。公主立刻覺得不好,馬上秉明太子妃,太子妃知道祈願的身份非同小可,不敢大意,加派了人手沿路尋找,只因太子在城外勞軍,又不敢封城,便著人來奏秉太子。

裴峋聽了臉色驟變,他勉強鎮定道:“臣本身負有建安府尹之職,請殿下容臣告退,徹查此事。”

太子把自己身邊佩劍摘給他:“去吧,有此劍便無處去不得。”

裴峋提了劍,縱馬離去。

阿琢,這次我來找你,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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