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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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臭小子，你還不回來嗎？”周老爺子今天的聲音似乎夾雜著幾分暴躁。
周知翊此刻正在更衣室，警服脫下，隱約能見緊實有力的薄肌，塊壘分明，流暢又似蘊藏著無盡力量。
“我這就回來了，爺爺你有什麽急事嗎？”周知翊將上衣拉鏈拉上，動作比起方才快上不少。
周老爺子：“火燒眉毛的事，只不過是你的，不是我的。”
周知翊聞言有些疑惑，“行，我馬上到。”
他拿上車鑰匙，無意間瞥見鑰匙扣上掛著的毛絨小貓，神色微怔，這是宋思沅送給他的。
當時是在逛夜市，霧江市以霧安江出名，霧安江冬暖夏涼，江水清澈見底，在夏天時，江面還會起霧，白蒙蒙的霧氣，籠罩著江邊的綠水青山，恍如仙境。
江邊常有各種夜市小攤，上面有各種各樣的小玩意，那時周知翊跟著宋思沅走走逛逛，宋思沅對這些小玩意十分感興趣。
當時她就在一個飾品小攤上看見了這個鑰匙扣。
毛絨小貓鑰匙扣正好搞活動，買一送一，宋思沅挑了她喜歡的，將贈品小貓送給了周知翊。
她當時有些猶豫也有些不好意思，“你要嗎，感覺你可能不太喜歡這種可愛的東西。”
宋思沅想，把買一送一的贈品給周知翊好像不太好，他若是不要，自己正好可以將這個小貓系在另一個鑰匙扣上。
正思忖間，就看見周知翊冷白修長的手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手掌攤開，宋思沅能清晰看見周知翊掌心的紋路，“給我吧。”
“你確定要？”宋思沅微楞了下。
周知翊點頭，“挺可愛的，我系在車鑰匙上。”
於是，宋思沅將毛茸茸的小貓玩偶放進了周知翊的掌心，她看見周知翊舉著手端詳了手心的小貓好幾秒。
神情專註認真，活像是在觀察什麽寶物。
她冒出的一個念頭便是，若是那玩偶小貓活了，下一秒那小貓跳起來扒拉住他的頭發。
也不知等到那時，周知翊神情還會不會這麽一本正經。
宋思沅想，她大概是有些惡趣味的，總想看周知翊繃不住神情的模樣。
周知翊不知道那時的宋思沅心裏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只知道，他接受小貓玩偶時，宋思沅漂亮的杏眼裏亮起微光。
她顯然是很高興的，她似乎喜歡將可愛的東西和他湊在一起。
周知翊垂眸，用手指戳了戳小貓掛飾，毛絨絨的小貓在空中晃蕩，周知翊看了幾眼，將車鑰匙放回了兜裏，快步走出了警局。
周知翊其實有好幾天沒見到宋思沅了，自從那天後，她一直住在她朋友謝晚織家裏，上下班也有謝家司機接送，不需要他去送。
他看到宋思沅那條消息的時候，沈默了很久，這樣不是更好嗎，他想要的不就是這樣嗎。
周知翊努力收斂住繁雜的思緒，回了家。
到家的時候，一開門香味就撲鼻而來，周老爺子在飯桌前樂呵呵地吃上了飯，一筷子夾起一塊紅燒肉，享受地瞇了瞇眼。
“呦，大忙人啊，可終於舍得回來了。”周老爺子見周知翊進門，朝著廚房喊了聲，讓阿姨拿一雙碗筷出來。
“還杵在那幹嘛，還不過來吃飯。”
周知翊換了套家居服，去衛生間洗了手，“來了。”
“爺爺，你這麽著急叫我回來幹嘛？還有您大晚上的少吃幾塊肉。”
周老爺子不滿的嘟囊，“我就吃幾塊肉，人老了，孫子連幾塊肉都不給我吃。”
“你先吃飯吧，那消息我怕說了你待會就吃不下了。”周老爺子嘆了口氣，有些憐惜地看了周知翊一眼。
周知翊被老爺子的眼神看的格外不舒服，問不出什麽幹脆安靜吃飯。
一頓晚飯安然無恙度過，阿姨去了廚房洗碗，周老爺子將周知翊喊到了客廳的陽臺上。
此刻華燈初上，夜幕籠罩，從陽臺的落地窗往外看去，萬家燈火，璀璨絢爛。
周老爺子的聲音在此刻顯得格外的滄桑遺憾，“阿翊，我聽說宋家要和沈家聯姻了。”
周知翊聞言楞了楞，迎著溫柔的晚風，嗓音卻顯得有些暗啞。
“什麽意思。”
周老爺子也似乎有些不忍再說下去，
“爺爺今天剛聽到的消息，圈子裏的人大多都知道了，宋家的宋思沅和沈家的沈清讓，兩個人要聯姻了，兩家人準備一起正式吃個飯，將這事敲定了。”
周知翊只覺耳中嗡鳴聲漸起，眼前的一切好似變得虛幻不真實起來，如同蒙了一層厚重的膜，要將他層層包裹起來，壓的他喘不上氣。
他恍惚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的，仿若被砂石碾過，“......確定嗎？”
“消息很確定。”周老爺子伸手輕拍了拍周知翊的肩，“阿翊，我今天認真地問你，你喜歡宋思沅嗎？”
昏暗的燈光勾勒著周知翊棱角分明的臉部輪廓，他那一雙埋藏著繁雜情緒的眼眸此刻更為晦暗難辨，卻有星點碎光點綴。
霓虹光影閃爍，晚風不知何時變得不再溫柔，但周知翊的聲音清冽又堅定。
“爺爺，我喜歡她，我喜歡她很多年了。”
周知翊對此不再扭捏遮掩，坦然直言自己對宋思沅的喜歡。
“既然喜歡，就去追，現在只是傳出消息，兩家聯姻，這事還沒有定下，小宋醫生也未必願意，你去爭取一下未必沒有希望。”
周知翊搭在欄桿上的手微微用力，手背的青筋浮現，他的唇角漾起一抹苦澀的笑。
“可是爺爺，我配得上她嗎？”
這是周知翊第一次在親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
周老爺子微微睜大了眼睛，他在孫子的話語裏察覺出了他埋藏的很深的自卑。
“我之前，碰到溫玉晴了。”
周老爺子在聽到這個名字的一瞬間，情緒變得激動起來，“什麽，你看見她了，她是不是又說了很多亂七八糟的話，阿翊，你別聽她胡說。”
周老爺子真的太了解溫玉晴這個人了，就因為阿翊長的和親生父親周均很像，溫玉晴極度厭惡周均，連帶周知翊也厭惡上了。
明明是親生兒子，卻像是對待仇人，每次都用惡毒的話語辱罵這個兒子，周老爺子在知道這件事後，就不允許溫玉晴和周知翊往來了。
周知翊笑的有些無奈，“爺爺你別那麽激動，其實很多話我都沒放在心上，但是，她有些話沒說錯，我是刑警，我的這份工作並不是安全的，萬一給宋思沅帶來麻煩呢。”
周老爺子定定地看著周知翊，看了許久，忽然嘆了口氣。
“阿翊，你在害怕，八年前阿言的去世，讓你愧疚至今，也怕同樣的事發生在小宋醫生身上，對嗎？”
周知翊緊攥著手，沒有回答。
周老爺子聲音擡高了，在這夜晚顯得有些尖銳，卻直刺周知翊的心臟。
“你說你沒將溫玉晴的話放在心上，但實際上，那些話已經給你造成了影響，你潛意識覺得自己是不幸的人，會給周圍人帶來麻煩，所以，你喜歡宋思沅，卻不敢靠近她。”
“周知翊，你別以為老頭子我看不出來，你最近心情低落，你是想疏遠宋思沅，覺得這樣更好是嗎？”
周老爺子有些恨鐵不成鋼，“我怎麽會有你這麽蠢的孫子。”
“我......”
“你給我閉嘴！”周老爺異常暴躁地打斷了周知翊的話。
“周知翊，你是沒長嘴嗎，有什麽事不能告訴你喜歡的女孩子，你告訴她，看她如何選擇，你現在單方面做了決定，覺得這是為她好？你還覺得自己做的很對？！”
周老爺子深呼一口氣，一次性說那麽多話，有些累，他直接找了個藤椅坐下。
他的情緒似乎緩和了不少，“你自己想一想吧，我最後說一句，阿翊，人不能困在過去，要向前看。”
-
“你們這樣做經過我的同意嗎？”
宋思沅此刻站在寬敞明亮的包廂，雅致溫馨的景色卻她心中的冷意更甚。
她一大早就接到了胡珍華的電話，說有緊急的事情，她也沒多懷疑，便回了宋宅，到了宋宅，宋父宋母也沒多說什麽，就帶著她來到了餐廳包廂。
然後就聽他們說，等會沈清讓和他父母會過來，兩家吃餐飯，就將她和沈清讓的婚事定下來。
宋思沅只覺得荒謬至極。
他們有問過自己的意願嗎？用一通電話就將她騙了過來，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通知她。
連沈家父母都約好了，就將她蒙在鼓裏。
胡珍華用那種語重心長的語氣告誡她：
“小沅啊，我們都是為了你好，沈家的地位，你嫁過去是享福的，清讓也是體貼的，你有什麽不滿意的，呆會你沈叔叔沈阿姨過來了，要禮貌點。”
宋思沅的一顆心直直往下墜，沈入谷底。
又是這樣，她早該明白的不是嗎？
她的父母，不會在意她的意願，他們只會熱門餵自己做出決定才是正確的，才是為了她好。
宋思沅的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自嘲一般的笑。
她沈默下來，不再反駁宋父宋母的話，像是重新回到了曾經聽話乖順的模樣。
宋父宋母看到她這樣，覺得她應當是相通了，也放下心來。
宋思沅眼眸維持，纖長的睫毛於眼底落下陰影，遮擋住眸中神色。
三人在包廂裏等了沒多久，便見包廂門被推開了。
進來了三個人，沈叔叔沈阿姨走在前面，一進來便和宋父宋母寒暄了起來。
“我們在路上耽擱了點時間，來的晚了點，讓你們久等了。”
“沒事沒事，我們也只是剛到。”
“許久不見，小沅現在越來越好看了。”沈阿姨看著宋思沅的眼神充滿了欣賞和滿意。
“謝謝沈阿姨。”宋思沅禮貌地回答。
“都別站著了，我們坐下來好好聊吧。”
幾人坐了下來，沈清讓和宋思沅理所應當被安排在了一起。
今日的沈清讓穿著顯得很正式，明顯特意打扮過，氣質卓越，溫潤如玉，舉手投足間盡顯謙和斯文。
他笑著對宋思沅說：“小沅妹妹，好幾天沒見你了。”
“是啊。”宋思沅也笑。
宋思沅本就生的漂亮，笑起來時眉眼彎彎，一雙杏眸水光瀲灩，勾人心魄。
但沈清讓卻敏銳察覺到宋思沅此刻的笑容並非發自內心。
此刻飯桌上的氣氛正好，推杯換盞，把酒言歡。
不知誰將話題轉向了正題。
“小沅和清讓的事我們今天就正式定下來吧。”
這話一出，宋思沅放下了筷子。
她擡眸望向沈家父母，語氣鄭重認真，“沈叔叔，沈阿姨，我想說幾句話可以嗎？”
“可以可以，小沅你有什麽話盡管說。”沈叔叔是個比較和善的中年男人，和人說話時都帶著笑。
而宋父宋母聽到宋思沅的話時紛紛變了神色。
宋父厲聲道：“小沅，有什麽話等下再說。”
胡珍華也跟著附和，但宋思沅卻完全沒給宋父宋母一個眼神。
“不，有些話我得現在說。”
“沈叔叔，沈阿姨，今天兩家商量的事，我其實並不願意，再來之前，我爸媽並沒有告訴我。”
沈清讓聽著她說出這話，之前的猜想都成真了。
宋思沅並不願意。
他有些苦澀地聽著宋思沅繼續說。
“從小到大，叔叔阿姨你們一直對我很好，沈哥哥也很照顧我，我很喜歡你們，但我是一直將你們當做親人，將沈哥哥當做親哥哥的。”
“所以，小沅並不願意，讓叔叔阿姨失望了。”
沈父沈母聞言有些詫異，但卻並未露出生氣惱怒的神色。
他們其實很了解宋父宋母的脾氣，對自己的女兒專斷獨行，他們本來以為這一次的婚姻大事肯定會征求宋思沅意見的。
結果似乎不是。
他們很喜歡宋思沅，她懂事又堅強，年紀輕輕就是優秀的醫生，沒有半點豪門千金的驕矜傲氣。
但如果宋思沅不願意這門婚事，那也不能強求。
是他們兒子沒這福氣。
沈母是個溫柔又善解人意的人，小時候宋思沅最喜歡就是沈母，她比自己的母親都對她好。
“沒事小沅，我們將你當親生女兒一樣，哪會為這件事失望。”
兩人安慰著宋思沅，而宋父宋母在一旁欲言又止。
可如今宋思沅已經果斷拒絕，沈父沈母也同意了，沈清讓在一旁也沒說什麽。
他們再有多餘意見都無用。
最後，一餐飯和諧地吃完，宋家人客客氣氣將人送走，宋父宋母連連抱歉。
等沈家人都走了後，包廂只剩下了三個人。
宋父沈下了臉色，看著自己這自作主張的女兒，冷聲道：“你現在滿意了？”
胡珍華：“這麽好的婚事都被你搞砸了。”
宋思沅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幕，此刻她也不想再忍了。
“我是很滿意，但你們的行為也讓我很震驚。”
“其實，我有些話憋在心裏很久了，我是你們的親生女兒嘛？”
胡珍華：“你說的這是什麽話，你不是我女兒，我們憑什麽在這裏勞心勞力為你。”
宋思沅的聲音很輕很淡，“是嗎，我其實一直覺得，我是你們的傀儡木偶。”
“我就像是個提線木偶，小時候你們讓我幹什麽就幹什麽，提線木偶也不需要有自己的意願思想，按照你們的要求走就好了。”
“自從我哥宋聽淮幼年走失，你們好像就陷入了偏執，每次我做什麽你們都在說，我哥沒走失之前多麽懂事，我也應該這樣。”
“或許可以說，我是你們心目中我哥的替身傀儡？”
“在你們心中我哥應該是怎麽樣的，那我應該是怎麽樣的。”
宋父宋母的臉色青青白白，那些斥責像是卡在了喉嚨裏吐不出。
他們看著自己這個女兒的眼中燃起了灼灼火焰，像是要把一切的委屈不甘都焚燒殆盡。
“可是我不想當提線木偶，我曾經反抗過一次我，去學了醫，現在我依舊會反抗，我的感情我的婚姻都是我自己的事，就算是父母也不能替我做決定。”
宋思沅站起身，聲音冷淡又疏離。
“以後，我不會再當順從的木偶。”
“爸，媽，也希望你們尊重我一點。”
“我就先走了。”宋思沅往外走，從光亮璀璨的包廂到了昏暗迷蒙的走廊。
她的心情卻是無比輕松，像是困在身上的枷鎖悉數解開，心中長久以來的窒息感在不知不覺間消弭，如雀鳥掙脫牢籠，振翅飛往遠方。
*
宋思沅走出店門，卻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不到的人。
“你怎麽還在這裏？”
沈清讓此刻長身玉立，站在夜晚的霓虹燈下，顯得姿容清雋。
“我在等你，有些話想說。”
宋思沅聞言點頭，“好，那我們邊走邊說。”
兩人並肩沿著路邊走，五彩斑斕的燈光在他們身上流轉。
“清讓哥，今天很抱歉。”宋思沅率先打破了沈默。
沈清讓看向宋思沅，她現在似乎比之前吃飯時更為放松自在。
吃飯的時候她儀態完美，禮貌卻有著明顯疏離，如今整個人平和自然，笑容也是發自內心。
仿若卸下了沈重的包袱，奔向了自由。
沈清讓語氣溫和：“沒關系，我們之前以為你是事先知道，同意了才會來的。”
“也是我不對，我應該先問你的。”
“我其實對於結婚這件事並不是很在意，也沒有非常喜歡的人，但如果要結婚，對象是你的話我很高興。”
沈清讓笑容帶著點釋然，“但很可惜，沒有這個緣分。”
宋思沅：“清讓哥，你這麽優秀，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全心全意喜歡你的女孩子。”
沈清讓有些好笑，隨口開玩笑，“那就借小沅妹妹吉言了。”
他溫柔的眼眸看向宋思沅，忽然問：“小沅妹妹，你喜歡周知翊，對嗎？”
宋思沅楞了下，腳步微頓，微風撩起了她柔軟烏亮的發絲，輕拂過她瓷白細膩的肌膚。
“上次吃飯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小沅你看他的眼神不一樣。”
宋思沅垂眸，卷翹的睫毛點綴上了細碎的霓虹光影，將她的眉眼都渲染的溫柔繾綣。
她擡眸，眼裏是星光閃爍。
“是，我喜歡周知翊，很多年了。”
她不再掩飾，不再欲蓋彌彰，坦然地向身旁人說出自己對周知翊的喜歡。
沈清讓看著眼前姑娘的眼睛，怔住了。
原來說出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那眼裏是堅定，是勇氣，也是熱烈。
如煙花在夜空中乍然綻放，落下深刻璀璨的光芒，讓人見之難忘。
他突然很羨慕周知翊。
*
宋思沅是被沈清讓開著車送回自己常住的那個小區的。
停車後，沈清讓率先下車，替她開了門，宋思沅有些不好意思。
“清讓哥，你這也太客氣了。”
沈清讓：“沒事，舉手之勞。”
宋思沅：“謝謝你送我回來，大晚上的還麻煩你，清讓哥你快點回家吧，叔叔阿姨會著急。”
沈清讓搖頭：“沒事，我已經和他們說過了，大晚上的，讓你一個人回去不放心。”
“那清讓哥，我就先回去了？”
沈清讓笑著點頭，忽然伸手輕輕地摸了摸宋思沅的頭頂。
宋思沅被這溫暖的觸感弄的觸不及防。
“小沅，祝你得償所願。”
耳旁是沈清讓溫潤的聲音輕輕掠過。
“謝謝清讓哥。”
宋思沅看著沈清讓開車離去，揮了揮手，轉身卻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眸。
那雙眼眸幽晦深沈，如同深不可見的漆黑漩渦，也在醞釀著深邃的覆雜的情緒。
是周知翊。
那道挺拔落拓的身影靜靜地站在樹下，看向她，不知站在這看了多久。
周知翊站在小區樓下，已經不知道站了多久，來來往往的路人從他身旁經過，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他。
直到夜幕降臨，月亮高懸，路燈接連亮起，路面上也有了他挺拔落拓的身影。
宋思沅還沒有出現。
周老爺子和他說，宋家和沈家兩家出現在了同一家餐廳。
宋思沅和沈清讓的的事情如果順利今天便能定下來。
他站在一棵大樹下，樹影婆娑，隨風沙沙作響，周圍一切都好像在等待中變得靜謐。
不知過了多久，他看見了一輛黑色低調的車開進了小區。
他隱約有了預感，他看見那輛車停在了不遠處。
車門打開，一前一後下來了兩個人。
周知翊的眼眸微縮，他看見那個矜貴斯文的男人給宋思沅打開車門。
宋思沅下車，朝著那人微笑，他們大概聊的很好，氛圍融洽，男俊女靚，般配非常。
他看見沈清讓親昵地摸了摸宋思沅的頭頂，宋思沅並沒有躲避，依舊笑著和沈清讓說話。
他站在樹下如同雕塑，又看著宋思沅望著沈清讓離去的背影不舍的揮手。
他忽然想起八年前，他和宋思沅旅游結束，他送宋思沅上飛機。
周知翊當時看著她的背影，心底情緒萬千，如同海浪呼嘯翻湧幾丈高。
當時的他，依舊是個驕傲肆意，有著滿腔少年意氣，他有滿腹心事想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在叫住喜歡的女孩子時，卻突然說不出口。
他在八年前就想將自己的滿腔喜歡告訴宋思沅，可又在糾結擔心對方不喜歡自己，他的告白只會給她帶來困擾。
她還要高考，那時的周知翊害怕會影響他，最後將喜歡止於唇齒之間。
最後只是深深地凝望著她，想將她整個人都銘刻進腦海。
“再見。”
他只是笑著說了句，然後看著宋思沅同樣笑著和他揮手，最後身影消失在人潮洶湧的機場。
他想，等高考畢業，他就去找她。
可最後，耽誤了整整八年。
八年後的現在，他不願意再次退縮了。
*
“你怎麽在這裏？”
宋思沅有些疑惑地看著眼前人。
她和周知翊這兩天並未說過幾句話，再次見到周知翊，宋思沅忽然想到謝晚織之前給她的建議。
讓她假裝相親，看周知翊作何反應。
沒料到，如今假的相親倒是成了真的。
也沒想到相親回來當晚就看見等到樓下的周知翊。
周知翊已經從漆黑的樹蔭下走到了宋思沅所在的燈光處，明亮的夜燈照清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輪廓。
烏黑的額發略遮蓋住狹長的眼眸，緊抿的薄唇在昭示著他覆雜難言的情緒。
“……我在等你。”周知翊輕聲開口，話語乘著風來到宋思沅面前。
“等我？”
周知翊的嗓音有些艱澀，仿若被烈酒浸染過，也似被沙礫碾壓。
“你和那個沈清讓在一起了嗎？”
宋思沅揚眉，有些詫異地看向他。
周知翊看向宋思沅，不放過她的任何神情，他感覺自己如同等待劊子手行刑的犯人，不知何時刀就會落下。
也像有一雙巨手掐著心臟，讓他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耳邊所有嘈雜的聲音都消失不見，只有自己一聲比一聲更為劇烈的心跳。
他的手指緊攥著，筋骨漂亮的手上，能看見青筋浮現。
宋思沅朝著周知翊走了幾步，此刻她離周知翊只有半步距離，再往前一點，大概就會靠進他的懷裏。
她盯著周知翊那張近乎完美的臉。
“周知翊，你現在問這個是什麽意思？”
宋思沅像是在思考，目光灼灼地看進了周知翊漆黑的瞳眸深處，讓周知翊的心顫了下，連喉結都滾動了下。
“我記得之前是你不願意和我說話。”
“我……”周知翊想要解釋。
“對我愛搭不理的。”宋思沅不理他，繼續說。
“那我現在也不想告訴你，你又能如何呢？”
宋思沅仰頭看他，覺得這樣看實在不爽，她往後退，拉開了和周知翊的距離。
“對不起，阿沅，之前都是我不對。”
周知翊看著她遠離，心中惶惶然，忍不住朝前向她靠近。
“你就站那別動。”宋思沅阻止他繼續前進的步伐。
周知翊依言停下。
他腦袋微垂著，根根分明的長睫輕顫，“我就是想知道他和你在一起了嗎？”
半明半昧的昏黃的光影籠罩在他的身上，將他襯的莫名有幾分脆弱。
“可以考慮下我嗎？”
“……別喜歡他。”
不知是否是夜色暗湧，在皎潔的月色下，他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懇求和破碎感。
也大概是周圍的環境太過安靜了，只能聽見他低沈磁性的聲音順著風流淌進她的耳，也不知不覺流淌進她的心底。
讓宋思沅的心臟也在不由自主地悸動。
她擡眸撞進他的視線裏，他的目光在這一刻，宋思沅讀懂了。
恍惚間，宋思沅想起了八年前，那次叛逆的旅行結束，周知翊送她上飛機前喊住她，看她的眼神。
也是這般充滿著濃重熾烈的情愫，在那一刻也在這一刻灼燙著她的心臟。
那樣熱烈直白的眼神，讓宋思沅相信，即便他沒說出口，原來喜歡也從眼裏跑出來，一個人的眼睛是很難騙人的。
“我喜歡你，宋思沅，八年前因為我的膽怯錯過了，這次我不想再錯過你了。”
“可以給我個機會嗎？”
周知翊微垂著頭，看向宋思沅，他在等待著她的回答。
宋思沅沈默著，她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等待的時間在拉長，每一秒都如此煎熬。
一聲輕笑散在風中，“周知翊，你的告白就這麽簡陋嗎，連朵花都沒有？”
“抱歉，我……忘了，我先送你回家，我現在去買。”
宋思沅難得在周知翊那張向來冷漠淡然的臉上看見了局促慌張的情緒。
“不用了，今天太晚了，先回家吧。”
“好。”
“那……你答應了嗎？”周知翊有些遲疑地問道。
“我只答應給你個機會，至於之後願不願意和你在一起，還得看你的表現。”
“好。”
周知翊的眼底漾起一抹笑意，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柔和了不少。
“回家吧。”
“嗯。”
回到家的宋思沅洗漱了一番便上床打算睡覺，蓋著被子翻來覆去，卻許久沒有睡著。
閉上眼就是周知翊站在她面前，和她表白的模樣，那雙盛滿著濃烈至極情感的雙眸勾動著她的心弦，讓她此刻思緒都難以平靜。
閉著眼睛掙紮了下，最後無奈睜開，怔怔地看向天花板，隨後摸索著找到了放在不遠處的手機。
手機屏幕瞬間亮起，有些刺眼地白光一瞬間讓宋思沅睜不開眼，她有些手忙腳亂調低了亮度。
剛看清了屏幕，竟看到了很多條消息。
宋思沅首先看到了周知翊的，他那純黑頭像著實顯眼，還有他的姓名字母縮寫，宋思沅一直沒改過。
晚上11：05
ZZY：【睡了嗎？】
晚上11：32
ZZY：【晚安，明天見。】
後面就沒了消息，但宋思沅猜他肯定是還沒睡著的，畢竟連自己都還醒著，宋思沅看了眼時間12點多了，就沒回覆他。
關掉周知翊的聊天框，點開謝晚織的，謝晚織今晚給她發了好幾條消息，她之前一直沒時間回覆。
謝晚織：【我聽說你和沈清讓要相親了，馬上要訂婚了？】
【不是，你爸媽應該沒問過你的意見吧，現在很多人跑來問我是怎麽回事，這些少爺小姐，整天閑的沒事幹，八卦來八卦去的。】
【不過，我突然想到直接讓你編個假的相親消息騙騙周知翊，沒想到你這相親直接成真了。】
【怎麽樣，他有什麽反應沒？】
【你人去哪了，難不成約會太上頭了？】
【還是說，那位直接受不了刺激，將你強..制...愛了？】
宋思沅看到這一連串的消息，尤其後面幾條，簡直想直接關掉手機。
宋思沅：【你在想什麽呢，我看你玩這個玩上癮了。】
【他今晚和我表白了。】
謝晚織：【嘖嘖，不錯嘛，動作挺快，你答應了？】
宋思沅：【沒。】
謝晚織：【這才對，讓他直接不理不睬的，你就讓他多追一段時間，太容易得到的不珍惜啊。】
之後謝晚織給她陸陸續續發了一堆視頻，全是各種風格的美男在跳舞，她讓宋思沅選個跳的最好的出來。
謝晚織常常喜歡發一堆美男視頻，讓她挑誰最好看，宋思沅都習慣了，她挑了一個穿著古裝跳古典舞的，跳的非常飄逸的給謝晚織發過去。
等了半天沒等到回覆，定睛一看，嚇得整個人都坐了起來。
她之前看小說看劇的時候每次看到主角將消息發錯人的情節都覺得智障又好笑，結果這次輪到自己了。
她眼睜睜看見那個美男跳舞的視頻出現在了周知翊的聊天框裏。
OO撤回一條消息。
ZZY：【？】
宋思沅捂臉，選擇關掉手機，閉眼睡覺。
*
宋思沅在第二天打開門的一瞬微微吃了一驚，周知翊抱著一大束郁金香站在了她家門口。
男人身高腿長，身材挺拔修長，光是站著就是一道風景線，如今抱著一大束花，那熱烈的顏色將周知翊耳垂上的朱紅色小痣都襯的昳麗幾分。
“你怎麽這麽早來了？”
“早餐剛做好，趁熱送過來。”周知翊說。
宋思沅指了指郁金香，“那這個呢？”
“早上出門買的。”
宋思沅看了眼時間，六點半，這個點外面的花店開的那麽早嗎？
她將疑問說了出來，周知翊搖頭，輕描淡寫地說：“沒有，所以我多跑了幾家，最後還是找到了。”
宋思沅看著他氣息沒有太大紊亂的模樣，心中感嘆，當警察的體力就是好。
“吃飯吧。”
“好。”
宋思沅用勺子舀了個蟹子雲吞放進嘴裏，“最近工作不忙了？”
“還是有一點忙的，不過，我會盡量抽出時間陪你。”周知翊拿出個瓶裝的辣椒醬，“要加點辣醬嗎？”
宋思沅眸光微亮，“這是你做的。”
“對，最近做的，感覺這種更好吃。”
“確實，我就喜歡這種新鮮的青辣椒紅辣椒剁碎做出來的辣醬，你做的深得我心。”
周知翊笑了笑，“喜歡就好。”
“南江小鎮你要和我一起去嗎？”宋思沅一起問。
“那兩天我可能要上班，我看能試著調個班嗎？”
“哦，你看著辦吧，實在沒空也是工作要緊。”
周知翊點頭，放下筷子，看向正吃飯的宋思沅，清咳了一聲：“你昨天發的視頻.......”
“什麽視頻？我昨天有給你發視頻嗎？”宋思沅選擇裝傻，拒不承認。
周知翊沈默下來，昨天宋思沅給他發的視頻他看到了，還順手保存了下來，他來來回回看了視頻很多遍。
宋思沅是想他穿著那樣的古裝給她跳舞嗎？
可他不會跳舞。
-
宋思沅被周知翊送到醫院，她剛一下車就迎面撞上了周雲萱，周雲萱此刻正慌慌張張地啃著包子。
看到宋思沅眼睛一亮，舉了舉手裏的包子，語氣有些含糊不清地說道：
“思沅姐，醫院附近新開了家早餐店，裏面的小籠包做的超級好吃，薄皮灌湯的尤其不錯，哦對，還有蝦肉生煎，思沅姐有空的時候一定要去吃。”
宋思沅彎唇笑著應好，周雲萱喜愛美食，經過她認證的美食準沒錯。
周雲萱將最後一個小籠包塞進嘴裏，滿足地瞇了瞇眼，又喝了口豆漿，“對了，我剛看到你從周警官車裏下來。”
“你和周警官是和好了嗎？”
宋思沅不知她這話的意思，周雲萱笑著一雙眼如月牙彎彎，“我和裴希都看出來了，你和周警官之前應該是吵架了吧。”
“沒有。”宋思沅搖頭，她感覺那根本不算吵架，只是冷戰了那麽一小會。
“好吧，你說沒有就沒有吧，總之，前段時間你心情不好，我們看出來了，再加上沒見到周警官來接你，我就小小猜測了一下。”
“不過看思沅姐現在心情好了很多。”
宋思沅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自己心情變化有這麽明顯嗎，她記得自己的表情管理一直很好的。
周雲萱看到宋思沅的動作，忍不住笑出聲，“思沅姐，別懷疑自己，只是我們很熟悉思沅姐，雖然你表面看上去沒太大區別，但還是能感覺到的。”
“比如你說的話會比平時少，笑起來也沒往常好看自然..........等等一些細節。”
“是這樣嗎？”宋思沅輕聲呢喃。
真正關心你的人，自然而然就會註意到你的異樣，不在意的人，就算註意到了也不當回事。
如此簡單淺顯的道理，她用了這麽多年才真正明白。
“謝謝你啊，雲萱。”宋思沅忽然說。
周雲萱被宋思沅這一聲道謝弄得有些迷糊，不過她也沒糾結太久，就聽宋思沅問她南江小鎮什麽時候出發。
“我記得是下周末，周五下午一起坐飛機過去，大概傍晚就能到南江小鎮了。”
“好。”
“可以帶家屬哦，思沅姐記得將周警官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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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你還不回來嗎？”周老爺子今天的聲音似乎夾雜著幾分暴躁。
周知翊此刻正在更衣室，警服脫下，隱約能見緊實有力的薄肌，塊壘分明，流暢又似蘊藏著無盡力量。
“我這就回來了，爺爺你有什麽急事嗎？”周知翊將上衣拉鏈拉上，動作比起方才快上不少。
周老爺子：“火燒眉毛的事，只不過是你的，不是我的。”
周知翊聞言有些疑惑，“行，我馬上到。”
他拿上車鑰匙，無意間瞥見鑰匙扣上掛著的毛絨小貓，神色微怔，這是宋思沅送給他的。
當時是在逛夜市，霧江市以霧安江出名，霧安江冬暖夏涼，江水清澈見底，在夏天時，江面還會起霧，白蒙蒙的霧氣，籠罩著江邊的綠水青山，恍如仙境。
江邊常有各種夜市小攤，上面有各種各樣的小玩意，那時周知翊跟著宋思沅走走逛逛，宋思沅對這些小玩意十分感興趣。
當時她就在一個飾品小攤上看見了這個鑰匙扣。
毛絨小貓鑰匙扣正好搞活動，買一送一，宋思沅挑了她喜歡的，將贈品小貓送給了周知翊。
她當時有些猶豫也有些不好意思，“你要嗎，感覺你可能不太喜歡這種可愛的東西。”
宋思沅想，把買一送一的贈品給周知翊好像不太好，他若是不要，自己正好可以將這個小貓系在另一個鑰匙扣上。
正思忖間，就看見周知翊冷白修長的手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手掌攤開，宋思沅能清晰看見周知翊掌心的紋路，“給我吧。”
“你確定要？”宋思沅微楞了下。
周知翊點頭，“挺可愛的，我系在車鑰匙上。”
於是，宋思沅將毛茸茸的小貓玩偶放進了周知翊的掌心，她看見周知翊舉著手端詳了手心的小貓好幾秒。
神情專註認真，活像是在觀察什麽寶物。
她冒出的一個念頭便是，若是那玩偶小貓活了，下一秒那小貓跳起來扒拉住他的頭發。
也不知等到那時，周知翊神情還會不會這麽一本正經。
宋思沅想，她大概是有些惡趣味的，總想看周知翊繃不住神情的模樣。
周知翊不知道那時的宋思沅心裏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只知道，他接受小貓玩偶時，宋思沅漂亮的杏眼裏亮起微光。
她顯然是很高興的，她似乎喜歡將可愛的東西和他湊在一起。
周知翊垂眸，用手指戳了戳小貓掛飾，毛絨絨的小貓在空中晃蕩，周知翊看了幾眼，將車鑰匙放回了兜裏，快步走出了警局。
周知翊其實有好幾天沒見到宋思沅了，自從那天後，她一直住在她朋友謝晚織家裏，上下班也有謝家司機接送，不需要他去送。
他看到宋思沅那條消息的時候，沈默了很久，這樣不是更好嗎，他想要的不就是這樣嗎。
周知翊努力收斂住繁雜的思緒，回了家。
到家的時候，一開門香味就撲鼻而來，周老爺子在飯桌前樂呵呵地吃上了飯，一筷子夾起一塊紅燒肉，享受地瞇了瞇眼。
“呦，大忙人啊，可終於舍得回來了。”周老爺子見周知翊進門，朝著廚房喊了聲，讓阿姨拿一雙碗筷出來。
“還杵在那幹嘛，還不過來吃飯。”
周知翊換了套家居服，去衛生間洗了手，“來了。”
“爺爺，你這麽著急叫我回來幹嘛？還有您大晚上的少吃幾塊肉。”
周老爺子不滿的嘟囊，“我就吃幾塊肉，人老了，孫子連幾塊肉都不給我吃。”
“你先吃飯吧，那消息我怕說了你待會就吃不下了。”周老爺子嘆了口氣，有些憐惜地看了周知翊一眼。
周知翊被老爺子的眼神看的格外不舒服，問不出什麽幹脆安靜吃飯。
一頓晚飯安然無恙度過，阿姨去了廚房洗碗，周老爺子將周知翊喊到了客廳的陽臺上。
此刻華燈初上，夜幕籠罩，從陽臺的落地窗往外看去，萬家燈火，璀璨絢爛。
周老爺子的聲音在此刻顯得格外的滄桑遺憾，“阿翊，我聽說宋家要和沈家聯姻了。”
周知翊聞言楞了楞，迎著溫柔的晚風，嗓音卻顯得有些暗啞。
“什麽意思。”
周老爺子也似乎有些不忍再說下去，
“爺爺今天剛聽到的消息，圈子裏的人大多都知道了，宋家的宋思沅和沈家的沈清讓，兩個人要聯姻了，兩家人準備一起正式吃個飯，將這事敲定了。”
周知翊只覺耳中嗡鳴聲漸起，眼前的一切好似變得虛幻不真實起來，如同蒙了一層厚重的膜，要將他層層包裹起來，壓的他喘不上氣。
他恍惚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的，仿若被砂石碾過，“......確定嗎？”
“消息很確定。”周老爺子伸手輕拍了拍周知翊的肩，“阿翊，我今天認真地問你，你喜歡宋思沅嗎？”
昏暗的燈光勾勒著周知翊棱角分明的臉部輪廓，他那一雙埋藏著繁雜情緒的眼眸此刻更為晦暗難辨，卻有星點碎光點綴。
霓虹光影閃爍，晚風不知何時變得不再溫柔，但周知翊的聲音清冽又堅定。
“爺爺，我喜歡她，我喜歡她很多年了。”
周知翊對此不再扭捏遮掩，坦然直言自己對宋思沅的喜歡。
“既然喜歡，就去追，現在只是傳出消息，兩家聯姻，這事還沒有定下，小宋醫生也未必願意，你去爭取一下未必沒有希望。”
周知翊搭在欄桿上的手微微用力，手背的青筋浮現，他的唇角漾起一抹苦澀的笑。
“可是爺爺，我配得上她嗎？”
這是周知翊第一次在親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
周老爺子微微睜大了眼睛，他在孫子的話語裏察覺出了他埋藏的很深的自卑。
“我之前，碰到溫玉晴了。”
周老爺子在聽到這個名字的一瞬間，情緒變得激動起來，“什麽，你看見她了，她是不是又說了很多亂七八糟的話，阿翊，你別聽她胡說。”
周老爺子真的太了解溫玉晴這個人了，就因為阿翊長的和親生父親周均很像，溫玉晴極度厭惡周均，連帶周知翊也厭惡上了。
明明是親生兒子，卻像是對待仇人，每次都用惡毒的話語辱罵這個兒子，周老爺子在知道這件事後，就不允許溫玉晴和周知翊往來了。
周知翊笑的有些無奈，“爺爺你別那麽激動，其實很多話我都沒放在心上，但是，她有些話沒說錯，我是刑警，我的這份工作並不是安全的，萬一給宋思沅帶來麻煩呢。”
周老爺子定定地看著周知翊，看了許久，忽然嘆了口氣。
“阿翊，你在害怕，八年前阿言的去世，讓你愧疚至今，也怕同樣的事發生在小宋醫生身上，對嗎？”
周知翊緊攥著手，沒有回答。
周老爺子聲音擡高了，在這夜晚顯得有些尖銳，卻直刺周知翊的心臟。
“你說你沒將溫玉晴的話放在心上，但實際上，那些話已經給你造成了影響，你潛意識覺得自己是不幸的人，會給周圍人帶來麻煩，所以，你喜歡宋思沅，卻不敢靠近她。”
“周知翊，你別以為老頭子我看不出來，你最近心情低落，你是想疏遠宋思沅，覺得這樣更好是嗎？”
周老爺子有些恨鐵不成鋼，“我怎麽會有你這麽蠢的孫子。”
“我......”
“你給我閉嘴！”周老爺異常暴躁地打斷了周知翊的話。
“周知翊，你是沒長嘴嗎，有什麽事不能告訴你喜歡的女孩子，你告訴她，看她如何選擇，你現在單方面做了決定，覺得這是為她好？你還覺得自己做的很對？！”
周老爺子深呼一口氣，一次性說那麽多話，有些累，他直接找了個藤椅坐下。
他的情緒似乎緩和了不少，“你自己想一想吧，我最後說一句，阿翊，人不能困在過去，要向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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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樣做經過我的同意嗎？”
宋思沅此刻站在寬敞明亮的包廂，雅致溫馨的景色卻她心中的冷意更甚。
她一大早就接到了胡珍華的電話，說有緊急的事情，她也沒多懷疑，便回了宋宅，到了宋宅，宋父宋母也沒多說什麽，就帶著她來到了餐廳包廂。
然後就聽他們說，等會沈清讓和他父母會過來，兩家吃餐飯，就將她和沈清讓的婚事定下來。
宋思沅只覺得荒謬至極。
他們有問過自己的意願嗎？用一通電話就將她騙了過來，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通知她。
連沈家父母都約好了，就將她蒙在鼓裏。
胡珍華用那種語重心長的語氣告誡她：
“小沅啊，我們都是為了你好，沈家的地位，你嫁過去是享福的，清讓也是體貼的，你有什麽不滿意的，呆會你沈叔叔沈阿姨過來了，要禮貌點。”
宋思沅的一顆心直直往下墜，沈入谷底。
又是這樣，她早該明白的不是嗎？
她的父母，不會在意她的意願，他們只會熱門餵自己做出決定才是正確的，才是為了她好。
宋思沅的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自嘲一般的笑。
她沈默下來，不再反駁宋父宋母的話，像是重新回到了曾經聽話乖順的模樣。
宋父宋母看到她這樣，覺得她應當是相通了，也放下心來。
宋思沅眼眸維持，纖長的睫毛於眼底落下陰影，遮擋住眸中神色。
三人在包廂裏等了沒多久，便見包廂門被推開了。
進來了三個人，沈叔叔沈阿姨走在前面，一進來便和宋父宋母寒暄了起來。
“我們在路上耽擱了點時間，來的晚了點，讓你們久等了。”
“沒事沒事，我們也只是剛到。”
“許久不見，小沅現在越來越好看了。”沈阿姨看著宋思沅的眼神充滿了欣賞和滿意。
“謝謝沈阿姨。”宋思沅禮貌地回答。
“都別站著了，我們坐下來好好聊吧。”
幾人坐了下來，沈清讓和宋思沅理所應當被安排在了一起。
今日的沈清讓穿著顯得很正式，明顯特意打扮過，氣質卓越，溫潤如玉，舉手投足間盡顯謙和斯文。
他笑著對宋思沅說：“小沅妹妹，好幾天沒見你了。”
“是啊。”宋思沅也笑。
宋思沅本就生的漂亮，笑起來時眉眼彎彎，一雙杏眸水光瀲灩，勾人心魄。
但沈清讓卻敏銳察覺到宋思沅此刻的笑容並非發自內心。
此刻飯桌上的氣氛正好，推杯換盞，把酒言歡。
不知誰將話題轉向了正題。
“小沅和清讓的事我們今天就正式定下來吧。”
這話一出，宋思沅放下了筷子。
她擡眸望向沈家父母，語氣鄭重認真，“沈叔叔，沈阿姨，我想說幾句話可以嗎？”
“可以可以，小沅你有什麽話盡管說。”沈叔叔是個比較和善的中年男人，和人說話時都帶著笑。
而宋父宋母聽到宋思沅的話時紛紛變了神色。
宋父厲聲道：“小沅，有什麽話等下再說。”
胡珍華也跟著附和，但宋思沅卻完全沒給宋父宋母一個眼神。
“不，有些話我得現在說。”
“沈叔叔，沈阿姨，今天兩家商量的事，我其實並不願意，再來之前，我爸媽並沒有告訴我。”
沈清讓聽著她說出這話，之前的猜想都成真了。
宋思沅並不願意。
他有些苦澀地聽著宋思沅繼續說。
“從小到大，叔叔阿姨你們一直對我很好，沈哥哥也很照顧我，我很喜歡你們，但我是一直將你們當做親人，將沈哥哥當做親哥哥的。”
“所以，小沅並不願意，讓叔叔阿姨失望了。”
沈父沈母聞言有些詫異，但卻並未露出生氣惱怒的神色。
他們其實很了解宋父宋母的脾氣，對自己的女兒專斷獨行，他們本來以為這一次的婚姻大事肯定會征求宋思沅意見的。
結果似乎不是。
他們很喜歡宋思沅，她懂事又堅強，年紀輕輕就是優秀的醫生，沒有半點豪門千金的驕矜傲氣。
但如果宋思沅不願意這門婚事，那也不能強求。
是他們兒子沒這福氣。
沈母是個溫柔又善解人意的人，小時候宋思沅最喜歡就是沈母，她比自己的母親都對她好。
“沒事小沅，我們將你當親生女兒一樣，哪會為這件事失望。”
兩人安慰著宋思沅，而宋父宋母在一旁欲言又止。
可如今宋思沅已經果斷拒絕，沈父沈母也同意了，沈清讓在一旁也沒說什麽。
他們再有多餘意見都無用。
最後，一餐飯和諧地吃完，宋家人客客氣氣將人送走，宋父宋母連連抱歉。
等沈家人都走了後，包廂只剩下了三個人。
宋父沈下了臉色，看著自己這自作主張的女兒，冷聲道：“你現在滿意了？”
胡珍華：“這麽好的婚事都被你搞砸了。”
宋思沅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幕，此刻她也不想再忍了。
“我是很滿意，但你們的行為也讓我很震驚。”
“其實，我有些話憋在心裏很久了，我是你們的親生女兒嘛？”
胡珍華：“你說的這是什麽話，你不是我女兒，我們憑什麽在這裏勞心勞力為你。”
宋思沅的聲音很輕很淡，“是嗎，我其實一直覺得，我是你們的傀儡木偶。”
“我就像是個提線木偶，小時候你們讓我幹什麽就幹什麽，提線木偶也不需要有自己的意願思想，按照你們的要求走就好了。”
“自從我哥宋聽淮幼年走失，你們好像就陷入了偏執，每次我做什麽你們都在說，我哥沒走失之前多麽懂事，我也應該這樣。”
“或許可以說，我是你們心目中我哥的替身傀儡？”
“在你們心中我哥應該是怎麽樣的，那我應該是怎麽樣的。”
宋父宋母的臉色青青白白，那些斥責像是卡在了喉嚨裏吐不出。
他們看著自己這個女兒的眼中燃起了灼灼火焰，像是要把一切的委屈不甘都焚燒殆盡。
“可是我不想當提線木偶，我曾經反抗過一次我，去學了醫，現在我依舊會反抗，我的感情我的婚姻都是我自己的事，就算是父母也不能替我做決定。”
宋思沅站起身，聲音冷淡又疏離。
“以後，我不會再當順從的木偶。”
“爸，媽，也希望你們尊重我一點。”
“我就先走了。”宋思沅往外走，從光亮璀璨的包廂到了昏暗迷蒙的走廊。
她的心情卻是無比輕松，像是困在身上的枷鎖悉數解開，心中長久以來的窒息感在不知不覺間消弭，如雀鳥掙脫牢籠，振翅飛往遠方。
*
宋思沅走出店門，卻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不到的人。
“你怎麽還在這裏？”
沈清讓此刻長身玉立，站在夜晚的霓虹燈下，顯得姿容清雋。
“我在等你，有些話想說。”
宋思沅聞言點頭，“好，那我們邊走邊說。”
兩人並肩沿著路邊走，五彩斑斕的燈光在他們身上流轉。
“清讓哥，今天很抱歉。”宋思沅率先打破了沈默。
沈清讓看向宋思沅，她現在似乎比之前吃飯時更為放松自在。
吃飯的時候她儀態完美，禮貌卻有著明顯疏離，如今整個人平和自然，笑容也是發自內心。
仿若卸下了沈重的包袱，奔向了自由。
沈清讓語氣溫和：“沒關系，我們之前以為你是事先知道，同意了才會來的。”
“也是我不對，我應該先問你的。”
“我其實對於結婚這件事並不是很在意，也沒有非常喜歡的人，但如果要結婚，對象是你的話我很高興。”
沈清讓笑容帶著點釋然，“但很可惜，沒有這個緣分。”
宋思沅：“清讓哥，你這麽優秀，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全心全意喜歡你的女孩子。”
沈清讓有些好笑，隨口開玩笑，“那就借小沅妹妹吉言了。”
他溫柔的眼眸看向宋思沅，忽然問：“小沅妹妹，你喜歡周知翊，對嗎？”
宋思沅楞了下，腳步微頓，微風撩起了她柔軟烏亮的發絲，輕拂過她瓷白細膩的肌膚。
“上次吃飯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小沅你看他的眼神不一樣。”
宋思沅垂眸，卷翹的睫毛點綴上了細碎的霓虹光影，將她的眉眼都渲染的溫柔繾綣。
她擡眸，眼裏是星光閃爍。
“是，我喜歡周知翊，很多年了。”
她不再掩飾，不再欲蓋彌彰，坦然地向身旁人說出自己對周知翊的喜歡。
沈清讓看著眼前姑娘的眼睛，怔住了。
原來說出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那眼裏是堅定，是勇氣，也是熱烈。
如煙花在夜空中乍然綻放，落下深刻璀璨的光芒，讓人見之難忘。
他突然很羨慕周知翊。
*
宋思沅是被沈清讓開著車送回自己常住的那個小區的。
停車後，沈清讓率先下車，替她開了門，宋思沅有些不好意思。
“清讓哥，你這也太客氣了。”
沈清讓：“沒事，舉手之勞。”
宋思沅：“謝謝你送我回來，大晚上的還麻煩你，清讓哥你快點回家吧，叔叔阿姨會著急。”
沈清讓搖頭：“沒事，我已經和他們說過了，大晚上的，讓你一個人回去不放心。”
“那清讓哥，我就先回去了？”
沈清讓笑著點頭，忽然伸手輕輕地摸了摸宋思沅的頭頂。
宋思沅被這溫暖的觸感弄的觸不及防。
“小沅，祝你得償所願。”
耳旁是沈清讓溫潤的聲音輕輕掠過。
“謝謝清讓哥。”
宋思沅看著沈清讓開車離去，揮了揮手，轉身卻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眸。
那雙眼眸幽晦深沈，如同深不可見的漆黑漩渦，也在醞釀著深邃的覆雜的情緒。
是周知翊。
那道挺拔落拓的身影靜靜地站在樹下，看向她，不知站在這看了多久。
周知翊站在小區樓下，已經不知道站了多久，來來往往的路人從他身旁經過，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他。
直到夜幕降臨，月亮高懸，路燈接連亮起，路面上也有了他挺拔落拓的身影。
宋思沅還沒有出現。
周老爺子和他說，宋家和沈家兩家出現在了同一家餐廳。
宋思沅和沈清讓的的事情如果順利今天便能定下來。
他站在一棵大樹下，樹影婆娑，隨風沙沙作響，周圍一切都好像在等待中變得靜謐。
不知過了多久，他看見了一輛黑色低調的車開進了小區。
他隱約有了預感，他看見那輛車停在了不遠處。
車門打開，一前一後下來了兩個人。
周知翊的眼眸微縮，他看見那個矜貴斯文的男人給宋思沅打開車門。
宋思沅下車，朝著那人微笑，他們大概聊的很好，氛圍融洽，男俊女靚，般配非常。
他看見沈清讓親昵地摸了摸宋思沅的頭頂，宋思沅並沒有躲避，依舊笑著和沈清讓說話。
他站在樹下如同雕塑，又看著宋思沅望著沈清讓離去的背影不舍的揮手。
他忽然想起八年前，他和宋思沅旅游結束，他送宋思沅上飛機。
周知翊當時看著她的背影，心底情緒萬千，如同海浪呼嘯翻湧幾丈高。
當時的他，依舊是個驕傲肆意，有著滿腔少年意氣，他有滿腹心事想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在叫住喜歡的女孩子時，卻突然說不出口。
他在八年前就想將自己的滿腔喜歡告訴宋思沅，可又在糾結擔心對方不喜歡自己，他的告白只會給她帶來困擾。
她還要高考，那時的周知翊害怕會影響他，最後將喜歡止於唇齒之間。
最後只是深深地凝望著她，想將她整個人都銘刻進腦海。
“再見。”
他只是笑著說了句，然後看著宋思沅同樣笑著和他揮手，最後身影消失在人潮洶湧的機場。
他想，等高考畢業，他就去找她。
可最後，耽誤了整整八年。
八年後的現在，他不願意再次退縮了。
*
“你怎麽在這裏？”
宋思沅有些疑惑地看著眼前人。
她和周知翊這兩天並未說過幾句話，再次見到周知翊，宋思沅忽然想到謝晚織之前給她的建議。
讓她假裝相親，看周知翊作何反應。
沒料到，如今假的相親倒是成了真的。
也沒想到相親回來當晚就看見等到樓下的周知翊。
周知翊已經從漆黑的樹蔭下走到了宋思沅所在的燈光處，明亮的夜燈照清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輪廓。
烏黑的額發略遮蓋住狹長的眼眸，緊抿的薄唇在昭示著他覆雜難言的情緒。
“……我在等你。”周知翊輕聲開口，話語乘著風來到宋思沅面前。
“等我？”
周知翊的嗓音有些艱澀，仿若被烈酒浸染過，也似被沙礫碾壓。
“你和那個沈清讓在一起了嗎？”
宋思沅揚眉，有些詫異地看向他。
周知翊看向宋思沅，不放過她的任何神情，他感覺自己如同等待劊子手行刑的犯人，不知何時刀就會落下。
也像有一雙巨手掐著心臟，讓他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耳邊所有嘈雜的聲音都消失不見，只有自己一聲比一聲更為劇烈的心跳。
他的手指緊攥著，筋骨漂亮的手上，能看見青筋浮現。
宋思沅朝著周知翊走了幾步，此刻她離周知翊只有半步距離，再往前一點，大概就會靠進他的懷裏。
她盯著周知翊那張近乎完美的臉。
“周知翊，你現在問這個是什麽意思？”
宋思沅像是在思考，目光灼灼地看進了周知翊漆黑的瞳眸深處，讓周知翊的心顫了下，連喉結都滾動了下。
“我記得之前是你不願意和我說話。”
“我……”周知翊想要解釋。
“對我愛搭不理的。”宋思沅不理他，繼續說。
“那我現在也不想告訴你，你又能如何呢？”
宋思沅仰頭看他，覺得這樣看實在不爽，她往後退，拉開了和周知翊的距離。
“對不起，阿沅，之前都是我不對。”
周知翊看著她遠離，心中惶惶然，忍不住朝前向她靠近。
“你就站那別動。”宋思沅阻止他繼續前進的步伐。
周知翊依言停下。
他腦袋微垂著，根根分明的長睫輕顫，“我就是想知道他和你在一起了嗎？”
半明半昧的昏黃的光影籠罩在他的身上，將他襯的莫名有幾分脆弱。
“可以考慮下我嗎？”
“……別喜歡他。”
不知是否是夜色暗湧，在皎潔的月色下，他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懇求和破碎感。
也大概是周圍的環境太過安靜了，只能聽見他低沈磁性的聲音順著風流淌進她的耳，也不知不覺流淌進她的心底。
讓宋思沅的心臟也在不由自主地悸動。
她擡眸撞進他的視線裏，他的目光在這一刻，宋思沅讀懂了。
恍惚間，宋思沅想起了八年前，那次叛逆的旅行結束，周知翊送她上飛機前喊住她，看她的眼神。
也是這般充滿著濃重熾烈的情愫，在那一刻也在這一刻灼燙著她的心臟。
那樣熱烈直白的眼神，讓宋思沅相信，即便他沒說出口，原來喜歡也從眼裏跑出來，一個人的眼睛是很難騙人的。
“我喜歡你，宋思沅，八年前因為我的膽怯錯過了，這次我不想再錯過你了。”
“可以給我個機會嗎？”
周知翊微垂著頭，看向宋思沅，他在等待著她的回答。
宋思沅沈默著，她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等待的時間在拉長，每一秒都如此煎熬。
一聲輕笑散在風中，“周知翊，你的告白就這麽簡陋嗎，連朵花都沒有？”
“抱歉，我……忘了，我先送你回家，我現在去買。”
宋思沅難得在周知翊那張向來冷漠淡然的臉上看見了局促慌張的情緒。
“不用了，今天太晚了，先回家吧。”
“好。”
“那……你答應了嗎？”周知翊有些遲疑地問道。
“我只答應給你個機會，至於之後願不願意和你在一起，還得看你的表現。”
“好。”
周知翊的眼底漾起一抹笑意，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柔和了不少。
“回家吧。”
“嗯。”
回到家的宋思沅洗漱了一番便上床打算睡覺，蓋著被子翻來覆去，卻許久沒有睡著。
閉上眼就是周知翊站在她面前，和她表白的模樣，那雙盛滿著濃烈至極情感的雙眸勾動著她的心弦，讓她此刻思緒都難以平靜。
閉著眼睛掙紮了下，最後無奈睜開，怔怔地看向天花板，隨後摸索著找到了放在不遠處的手機。
手機屏幕瞬間亮起，有些刺眼地白光一瞬間讓宋思沅睜不開眼，她有些手忙腳亂調低了亮度。
剛看清了屏幕，竟看到了很多條消息。
宋思沅首先看到了周知翊的，他那純黑頭像著實顯眼，還有他的姓名字母縮寫，宋思沅一直沒改過。
晚上11：05
ZZY：【睡了嗎？】
晚上11：32
ZZY：【晚安，明天見。】
後面就沒了消息，但宋思沅猜他肯定是還沒睡著的，畢竟連自己都還醒著，宋思沅看了眼時間12點多了，就沒回覆他。
關掉周知翊的聊天框，點開謝晚織的，謝晚織今晚給她發了好幾條消息，她之前一直沒時間回覆。
謝晚織：【我聽說你和沈清讓要相親了，馬上要訂婚了？】
【不是，你爸媽應該沒問過你的意見吧，現在很多人跑來問我是怎麽回事，這些少爺小姐，整天閑的沒事幹，八卦來八卦去的。】
【不過，我突然想到直接讓你編個假的相親消息騙騙周知翊，沒想到你這相親直接成真了。】
【怎麽樣，他有什麽反應沒？】
【你人去哪了，難不成約會太上頭了？】
【還是說，那位直接受不了刺激，將你強..制...愛了？】
宋思沅看到這一連串的消息，尤其後面幾條，簡直想直接關掉手機。
宋思沅：【你在想什麽呢，我看你玩這個玩上癮了。】
【他今晚和我表白了。】
謝晚織：【嘖嘖，不錯嘛，動作挺快，你答應了？】
宋思沅：【沒。】
謝晚織：【這才對，讓他直接不理不睬的，你就讓他多追一段時間，太容易得到的不珍惜啊。】
之後謝晚織給她陸陸續續發了一堆視頻，全是各種風格的美男在跳舞，她讓宋思沅選個跳的最好的出來。
謝晚織常常喜歡發一堆美男視頻，讓她挑誰最好看，宋思沅都習慣了，她挑了一個穿著古裝跳古典舞的，跳的非常飄逸的給謝晚織發過去。
等了半天沒等到回覆，定睛一看，嚇得整個人都坐了起來。
她之前看小說看劇的時候每次看到主角將消息發錯人的情節都覺得智障又好笑，結果這次輪到自己了。
她眼睜睜看見那個美男跳舞的視頻出現在了周知翊的聊天框裏。
OO撤回一條消息。
ZZY：【？】
宋思沅捂臉，選擇關掉手機，閉眼睡覺。
*
宋思沅在第二天打開門的一瞬微微吃了一驚，周知翊抱著一大束郁金香站在了她家門口。
男人身高腿長，身材挺拔修長，光是站著就是一道風景線，如今抱著一大束花，那熱烈的顏色將周知翊耳垂上的朱紅色小痣都襯的昳麗幾分。
“你怎麽這麽早來了？”
“早餐剛做好，趁熱送過來。”周知翊說。
宋思沅指了指郁金香，“那這個呢？”
“早上出門買的。”
宋思沅看了眼時間，六點半，這個點外面的花店開的那麽早嗎？
她將疑問說了出來，周知翊搖頭，輕描淡寫地說：“沒有，所以我多跑了幾家，最後還是找到了。”
宋思沅看著他氣息沒有太大紊亂的模樣，心中感嘆，當警察的體力就是好。
“吃飯吧。”
“好。”
宋思沅用勺子舀了個蟹子雲吞放進嘴裏，“最近工作不忙了？”
“還是有一點忙的，不過，我會盡量抽出時間陪你。”周知翊拿出個瓶裝的辣椒醬，“要加點辣醬嗎？”
宋思沅眸光微亮，“這是你做的。”
“對，最近做的，感覺這種更好吃。”
“確實，我就喜歡這種新鮮的青辣椒紅辣椒剁碎做出來的辣醬，你做的深得我心。”
周知翊笑了笑，“喜歡就好。”
“南江小鎮你要和我一起去嗎？”宋思沅一起問。
“那兩天我可能要上班，我看能試著調個班嗎？”
“哦，你看著辦吧，實在沒空也是工作要緊。”
周知翊點頭，放下筷子，看向正吃飯的宋思沅，清咳了一聲：“你昨天發的視頻.......”
“什麽視頻？我昨天有給你發視頻嗎？”宋思沅選擇裝傻，拒不承認。
周知翊沈默下來，昨天宋思沅給他發的視頻他看到了，還順手保存了下來，他來來回回看了視頻很多遍。
宋思沅是想他穿著那樣的古裝給她跳舞嗎？
可他不會跳舞。
-
宋思沅被周知翊送到醫院，她剛一下車就迎面撞上了周雲萱，周雲萱此刻正慌慌張張地啃著包子。
看到宋思沅眼睛一亮，舉了舉手裏的包子，語氣有些含糊不清地說道：
“思沅姐，醫院附近新開了家早餐店，裏面的小籠包做的超級好吃，薄皮灌湯的尤其不錯，哦對，還有蝦肉生煎，思沅姐有空的時候一定要去吃。”
宋思沅彎唇笑著應好，周雲萱喜愛美食，經過她認證的美食準沒錯。
周雲萱將最後一個小籠包塞進嘴裏，滿足地瞇了瞇眼，又喝了口豆漿，“對了，我剛看到你從周警官車裏下來。”
“你和周警官是和好了嗎？”
宋思沅不知她這話的意思，周雲萱笑著一雙眼如月牙彎彎，“我和裴希都看出來了，你和周警官之前應該是吵架了吧。”
“沒有。”宋思沅搖頭，她感覺那根本不算吵架，只是冷戰了那麽一小會。
“好吧，你說沒有就沒有吧，總之，前段時間你心情不好，我們看出來了，再加上沒見到周警官來接你，我就小小猜測了一下。”
“不過看思沅姐現在心情好了很多。”
宋思沅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自己心情變化有這麽明顯嗎，她記得自己的表情管理一直很好的。
周雲萱看到宋思沅的動作，忍不住笑出聲，“思沅姐，別懷疑自己，只是我們很熟悉思沅姐，雖然你表面看上去沒太大區別，但還是能感覺到的。”
“比如你說的話會比平時少，笑起來也沒往常好看自然..........等等一些細節。”
“是這樣嗎？”宋思沅輕聲呢喃。
真正關心你的人，自然而然就會註意到你的異樣，不在意的人，就算註意到了也不當回事。
如此簡單淺顯的道理，她用了這麽多年才真正明白。
“謝謝你啊，雲萱。”宋思沅忽然說。
周雲萱被宋思沅這一聲道謝弄得有些迷糊，不過她也沒糾結太久，就聽宋思沅問她南江小鎮什麽時候出發。
“我記得是下周末，周五下午一起坐飛機過去，大概傍晚就能到南江小鎮了。”
“好。”
“可以帶家屬哦，思沅姐記得將周警官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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