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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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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物

常青在一陣顛簸中醒過來,睜開眼睛四周一片昏暗,自己好像是在行進的車裏。

“我在哪兒啊?”

她還帶著剛剛睡醒的迷茫,掙紮著撐開眼皮四處打量。

忽然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闖進耳朵,“你在哪兒啊?”

常青循聲轉頭,一下子就看到了臉上掛著笑容的盛家琦,她的表情在流動的路燈下流光溢彩,仿佛黃昏絢爛的天空。

常青被她的笑容感染,從剛醒來的怏怏轉為興奮,獻寶似的說:“家琦姐!我有好東西要給你!”

她和盛家琦約好通告結束後見面。

常青在保姆車裏等她的時候,為了不想和經紀人社交所以裝作睡覺,沒想到一不小心居然真的睡著了。

雖然失去了追求者該有的鄭重態度,但是常青實在對自己的生日禮物太有信心。說著從旁邊座位上拿過包裝盒,滿懷期待地等著她打開。

盛家琦的生日是在萬物覆蘇百花盛開的春天,每次想起她要過生日,甚至看到這個日期,常青都覺得似乎有春風吹過,風裏帶著青草和鮮花的香氣。

這一天是如此值得慶賀,讓作為無神論者的常青願意感謝所有的神明。

所以謝令儀說得沒錯,即使沒有她的電話,常青也打算回來了,帶著她費了好大功夫才買到的生日禮物。

一年前,常青在國外看到盛家琦的采訪,采訪中提到她對ABC樂隊的早期風格感興趣。

這個樂隊常青知道一些,唱腔獨特,風格小眾,只發行了一張唱片,然後就像一滴與眾不同的露水,在大眾潮流中消失得無影無終。

當時她就在所在城市的唱片店找過,一無所獲,之後每到一個新地方,她都會搜查一下當地的唱片店。

同樣的,這次旅行中,她一度放棄了溫暖閑適、無可挑剔的度假生活,轉而走上了穿著花襯衫在商場裏吹冷氣的不歸路。

像一只會打噴嚏的無頭蒼蠅,在大型無聊建築物裏轉來轉去。

為了找到它,常青手機購物APP多到翻頁面的手指不堪重負,對S城各大商場的唱片店也熟悉到如數家珍,可是仍舊一無所獲。

就在她已經放棄在S城買到這個不知道是否還存在於地球的唱片時,春節前,常青如同收到新年禮物一樣在“音符回收站”論壇發現了一家本地的老店。

常青根據地址找到了這家店鋪,推開門,就感受到了它的歷史感——真是破爛得足以放進破爛博物館裏展覽。

已經看不清本來面目的地板,目測一定有蠹蟲但不知何時會化為齏粉的木質架子,以及一開門撲面而來的陳舊油墨膩味,都在說明這家店很有故事。

舊空調嗡嗡作響。

常青大吃一驚。

直到看到老板,她才明白空調存在的重大意義。

在超過30度的高溫天氣裏,仍然穿著全套覆古西裝的老板大叔可真是不同尋常。

這家古怪氣息濃厚的店鋪相當有說服力,常青的希望火苗熊熊竄起。

她說了下自己想要的唱片後,老板摸了摸自己汗津津的八字胡,走過一堆搖搖晃晃直接堆到天花板上的雜志,從某個黑漆漆的可疑角落拿出了常青要的唱片。

“就是這個。這可是我們店裏的最後一張了。”

“那我很幸運。”常青付款的時候,絲毫沒有被當成冤大頭的自覺,甚至覺得只有這樣的價格才配得上自己尋找它所花費的時間和精力。

她不知道,在她離開後,老板大叔自言自語:“兩張唱片居然都賣出去了,還都是好價格。難道,這是西裝之神向我發放的高溫津貼嗎?”

……

從拿到唱片的那一刻起,常青就在想象盛家琦收到後的表情,興奮的、激動的、高興的,甚至是感動的,但是她從來沒想到,會是這麽……平靜。

“嗯……要是高興的話可以表現出來,不要壓抑自己。”常青說道。

盛家琦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難道,這不是你想要的那張?還是說心意改變了,已經不想要了?”

“是那張,沒改變。但是我已經買到了。”盛家琦說著笑了一下,“在一家老板留著八字胡,高溫還穿著全套西裝的神奇店鋪。”

“什麽!”常青恨不得“嗷”地一聲叫出來,“你也去了那家店?你也在S城?那為什麽不叫我出來?我怎麽沒見到你?”

車窗外明明暗暗的光影躍動,如同潮水經過沙灘一樣帶走了兩人臉上的表情。

盛家琦反問她:“你不是說要去那家度假村的嗎?怎麽不在那裏?”

常青眨眨眼,消化了一下這個反問句,恍然大悟:“所以你去了那裏是嗎?”

盛家琦移開視線,沒有回答。

常青想象著她不遠千裏到達S城,興致沖沖地到達度假村,要找的人卻根本沒有出現,那一刻一定有點失落吧。

常青的聲音像是捧著剛剛出生的小貓,帶著不敢用力的小心,問道:“你不是一個人去的吧?”

盛家琦的眉毛疑惑地挑起。

“一個人的話恐怕會有點難過……”

“不是。”

“那就好。”常青松了一口氣,她早就習慣了自己拖著行李箱“咕嚕咕嚕”走來走去的生活,卻不想盛家琦經歷這些。單單只是想象她孤孤單單地來,孤孤單單地走,都覺得難過,“有人陪著你就好。”

盛家琦深深看了她一眼,問道:“還沒說你為什麽騙我?”

常青舔了一下自己不知何時變得幹燥的嘴唇,覺得這種“坐飛機錯過”的橋段相當荒唐。

原來重逢第一天沒有解釋清楚的事情,到了今天還會以奇奇怪怪的方式背刺到自己。

她拉著盛家琦的手去摸自己腦後縫合後依然凸起的疤痕,一字一句地解釋:“我在國外的時候有一次在水裏受傷,留了個傷疤,你摸摸,之後就有點怕水。我這次本來是想去的那家度假村的,票都訂好了,但是到了我才發現,還是怕,所以才沒去。”

她很認真地看著盛家琦,晶亮的眼睛也鄭重:“我沒有想騙你。”

剛剛睡醒,常青的手掌還是熱乎乎的。

盛佳琦順著她的力道摸到了那道傷疤。在細軟的發根中,一道明顯的突起硌在掌心。

盛家琦皺起眉頭,另一只手也按住她的腦袋,對著車窗外的光源仔細看了一下傷口的位置,又驚又急:“怎麽會傷到這裏?痛不痛?有沒有後遺癥?”

過了太久,常青以為已經不痛了,可是原來被盛家琦問起,還是覺得委屈:“痛。那個湖水好深,我好害怕。”

當時在醫院醒來的時候,常青還笑著和醫生說“still alive,ha?(還活著,哈?)”,但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麽,忽然覺得好委屈。

其他人都好好的,只有自己像是傻瓜一樣掉進湖裏很委屈,一個人在消毒水味道的醫院醒過來很委屈,擁有了一個無法實現說夢話自由的秘密很委屈。

自己簡直委屈得應該去把當時的那個湖哭塌才對。

常青特別想像個小傻瓜一樣哇哇大哭,讓整條街的人都被哭聲吸引,以至於盛家琦迫於道德壓力不得不抱住她安慰一下。

可惜她超過了可以肆無忌憚博取路人同情心的年紀,只能吞咽幾次,把淚水全都咽下去。

這時,仍然低著頭的常青突然感到脖子上落了兩滴溫熱的液體,剛想轉頭,就被盛家琦按住腦袋。傷疤的位置被撫過,她聽見——原來真的差點就見不到你。

常青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雙腳,視野逐漸模糊。

“是,真的差點就見不到你。”常青一邊在心裏回答,一邊“啪嗒啪嗒”掉了兩大顆眼淚。

等盛家琦松手的時候,兩人各自紅著眼睛,什麽話也沒說。

車開始拐進車庫後,盛家琦開口:“到餐廳了,去吃飯。”

“我不去。”常青仍然在拒絕所有類似的要求。

“你吃過了?”

“沒有。”

“一會兒有事情嗎?”

“沒有。”

話音剛落,就到了目的地,常青還想掙紮,被盛家琦拍了兩下後背,像小雞仔一樣被拎著下車了。

“想吃什麽?”

常青點了幾道菜,盛家琦看了一眼,去掉了2個膽囊炎術後不該吃的,又點了一點清淡的湯品。

“前兩天坐飛機回來的時候,在椅子上看到了‘女王須知’。”

盛家琦臉上浮現出驚訝的表情。

常青接著說:“是吧,當時還以為航空公司在和乘客分享什麽特殊愛好,結果抽出來一看,是‘安全須知’,上半部分藏在椅套裏了。”

盛家琦笑出來。

常青被感染得也眉眼彎彎。在盛家琦身邊,好像自己就會變得很健談。“還有還有,在飛機點了一杯咖啡,超級提神,咖啡杯倒的那一刻我困意全消。”

“哈哈哈哈……”

笑過之後,盛家琦忽然說:“你是有點難以討好的人。”

“怎麽會,我可是有名的好脾氣。”

“是啊,給你什麽都接受,才讓人不知道你到底喜歡什麽。”盛家琦看看常青明明在舔嘴唇了也不碰杯子裏的大麥茶,給她叫了一杯氣泡水,“記得之前我常常帶咖啡去練習室,你每次都會喝一點,我就以為你真的喜歡。可是後來才知道原來你喜歡氣泡水。”

常青對此當然有一番話說,但是已經有兩次絕交經驗的她對這個場景的既視感太強,不敢辯駁,只眨眨眼,勉強乖巧:“那可能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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