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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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考試成績終於出來了, 原本已經準備好補考的溫嶺微，看到成績低空飛過，安全落地, 高呼一聲六十分萬歲，終於開始思考這個假期怎麽過。
說不回h市, 那是異想天開。
真那樣的話，翁雲彬鐵定親自跑來抓人。
於是她準備賴個幾天，等玩兒夠了再回去。
不過在她回去之前，翁聞覺和時青宇卻先一步來到了京市。
“爸爸, 媽, 你們怎麽來了？”她以為他們是來抓自己回家的。
卻被時青宇嘲笑了一頓：“想太多了, 我們是來拿調查結果的。”
翁令微眼睛一亮：“有結果了？”
“算是吧！”因為事情牽扯比較大，而且時間也比較久遠, 跟翁令微這樣的小一輩沒什麽關系, 所以她完全沒有被通知過。
“那，那那那, 我能和你們一起去的吧？”
“當然，你想來就來。”
“好，好好好！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到底是誰想讓翁家人死光。
不過和翁令微想到的不一樣, 祁建新的案子，居然和翁家的事也扯到了一起，所以到最後, 翁家一家四口，加上祁晝, 五個人一起去的安全部。
翁令微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她倒不驚慌, 就是覺得氛圍過於嚴肅。
好在很快，他們就見到了想要見到了負責人。
那是一位態度非常和藹的官員。
說話做事沒有一點拖泥帶水。
一看見他們，就遞了一摞資料給他們：“事情基本上已經查得差不多了，暫時還沒有對外公布，不過作為當事人，還是應該先把結果告訴你們。”
其他人在跟對方說話，翁令微伸出手翻開資料看了一眼，全是各種用詞覆雜的條款，看得她頭大。
不過經過解釋之後，才終知道了真相。
其實要說真相，說覆雜也不覆雜，說簡單也不簡單。
二十年前，時青宇在心東洲旅游的時候，幫維和部隊運送過一樣東西。
她自己並不清楚那樣東西是什麽，只是本著對聯合國以及維和部隊的信任幫忙了。
而正是因為那樣東西被運走，成功地避免了一場河灣戰爭。
而時青宇的作為，算是一份不小的功勞。
這份功勞和當初的事件經過全部被記錄在案。
作為國家機密，這份文件已經塵封將近二十年，卻在半年前，被人洩密。
洩密者作為研究所的研究人員，不僅偷走了最重要的一份機密，還同時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份報告。
作為左右了一場占城，完全改變了世界局勢的一個舉手之勞的翁家，就這樣暴露了出來。
即便事情已經過去快二十年，但陰謀被破壞的主導者，依舊懷恨在心。
懸賞榜以及翁家的殺頭令，純粹是一場為了多年前的河灣行動施行的報覆行為。
但他們真正要殺的人，其實是祁建新。
作為研究所的主導成員，祁建新的研究很有可能突破材料限制，直接讓國家武備直接前進幾十年。
所以他必須死。
翁令微聽得雲裏霧裏，過了很長時間，才理清裏面的節奏：“所以我媽當時運送的東西，和研究院的研究有關系？”
不然的話，很難理解研究員為什麽會有河灣事件的資料。
負責人聽了溫嶺微的問題，朝她一笑：“這些事，就不是你們這些小孩子該知道的了。”
“所以我叔叔現在沒事了對嗎？他是冤枉的。”
“嗯，基本肯定他是被冤枉的。”負責人嘆一口氣：“已經提醒了很多遍，研究人員不可以偷偷談戀愛。就算是自己研究所的人員也不行。”
祁晝臉色紅了紅，卻到底放心下來 。
不管怎麽說，祁建新被洗清罪名，祁家同樣也能從協助運送機密盜取國家財產的懷疑中解除。
塵埃落定，皆大歡喜。
從安全部出來時，翁令微安全沒有真實感。祁晝同樣低著頭，沒有說一句話。
倒是翁聞覺和時青宇一身輕松，已經開始商量明天要不要去爬山看日出了。
因為安全部已經下令清除潛伏者，將所有威脅翁家安全的間諜全部定罪，至於後面會不會有報覆計劃，那也不是他們這種小蝦米該知道的了。
“明天去爬山，小令你要和我們一起嗎？”
“不了，我明天有事。”令微說完，突然來了一句：“媽媽，我見到我爸爸了。葉辛永是個背鍋俠對不對？”
時青宇一楞，顯然被她這突然轉變的話題弄得一時反應不過來。
翁聞覺看了祁晝翁雲彬一眼，叫祁晝：“那什麽，知道什麽地方賣點心嗎？”
“知道，叔叔請跟我來。”
翁聞覺拍拍翁雲彬：“你也來，我們一起去看看，你愛吃什麽，自己挑。”
翁雲彬已經很多年不吃點心了，他就不喜歡吃甜的。
但也知道，時青宇和翁令微有話說，其他人不適合旁聽，便也點點頭，順從地跟著兩人走了。
亭子裏只剩下翁令微和時青宇兩個人，她們都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時青宇才嘆一口氣，說道：“他說不會告訴你的。”
“他沒說啊！我自己試出來的！”翁令微歪著頭，看著時青宇，說道：“不過你也挺不講武德的，藺召崎那會兒結婚了吧？你還勾搭人家。”
“誰？屁！我和他可沒關系！”
“沒關系？你唬誰？別告訴我真是他說的什麽戰友，我可不信。”
“你為什麽不信？”
“廢話，我怎麽可能相信？”翁令微道：“我罵他罵得那麽難聽，換成誰不來氣？更何況還是他那種住在春景園的人。但他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親自來找我和我談心，除了是我親爹，我想不出別的什麽理由。”
“你罵他？哎喲出息了我的小囡囡，你可真有本事。”
“謝謝謝謝，你也不差。”
時青宇狠狠在她耳朵上揪了一下，怒道：“可別胡說八道，那真不是你親爹，但基因上來說的話……好像也沒什麽差別。”
？
翁令微難以理解。
就聽時青宇道：“因為你爹是他親弟弟，同卵雙生，基因上的話……據說沒差別？”
翁令微：“……”
“所以葉辛永真是個背鍋俠？”
“那有什麽辦法？叫他撞上了。”時青宇雙手一攤：“而且我也做了補償，幾千萬的給呀！這個鍋讓他背可不算虧待他了。”
翁令微：“……”
作為曾經的窮逼社畜，她不得不承認，她說得很有道理。別說其他人願不願意背，就是她這個女人，要不是沒有那個功能，樂的屁顛顛地跑去背。
真的，別說背鍋當爹了，當她背鍋當孫子都行。
那可是幾千萬啊！
“本來不想告訴你的，因為這對他不好，對你也不好。”時青宇嘆一口氣，在石凳上坐下來，對翁令微說道：“但現在你已經知道了，告訴你也無妨。”
翁令微也坐下來，催促她：“嗯嗯，你說你說。”
“大概……二十年前了，當時我是去旅游，在旅游團裏認識了藺召英，他比我小三歲，才二十六。”
“嗯嗯。”
“長得很帥，非常有活力，而且很……怎麽說呢？很天真也很可愛！”時青宇現在想起來，臉上還會不由自主地笑起來。
所以當時她基本上只有一眼，就看上他了。
雖然自己已經結婚，連兒子都好幾歲了，卻也完全沒有心理障礙地和他在一起了。
只是她自己也沒想到，不過短短兩個月的相處，就讓她完全陷入了愛河，並且開始懷疑自己曾經的生活。
所以在左思右想，糾結了幾天之後，她就決定回去和丈夫離婚了。
那時她想的是，不論如何，也要跟藺召英在一起，就算知道她騙了他和她生氣，她也不準備放棄。
然而翁家和時家的婚姻是兩家的利益結合，根本不是想離就能離得了的。
就連在外面有情人無數，從來不管她的翁聞覺，也難得和她大吵一架，覺得她是養小白臉養壞了腦袋，居然玩男人玩到了想要離婚的地步。
父母不願意，公婆也勸她。
他們甚至說她喜歡外面的男孩子，那就繼續養著好了，完全沒必要離婚。
而且翁雲彬才幾歲，她離了婚，孩子又要怎麽辦呢？
留在翁家當然沒問題，只是翁聞覺的新老婆進門了要怎麽辦？生個孩子爭權奪利要怎麽辦？
讓風流的丈夫看在被自己拋棄的前妻的面子上善待小孩？
得了吧，男人對孩子本來就沒什麽耐心。
哪怕翁雲彬足夠優秀足夠聰明足夠討他喜歡，也很難保證在妻子長年累月的枕頭風下保持初心。
想離婚本來就困難重重，時青宇還沒來得及把事情捋明白，東洲就出事了。
河灣危機爆發，藺召英死在了戰場上。
她所有關於未來的愛情幻想，就這麽剎那間，灰飛煙滅了。
藺召英的死對他的打擊很大，如果不是那段時間她發現懷孕，很難說能不能熬過來。
白月光就是這麽可怕，哪怕時過多年，曾經的戀人，誰也依舊光彩照人，更何況還是死了的白月光。
時青宇離婚的心思徹底歇了，因為她已經沒有了離婚的意義。
原本她唯一的想法，是等事情結束，再回一趟東洲，把他的屍體帶回來。
然而沒過多久，她才知道，藺召英雖然只是個普通的游客，但他因為家庭原因，從小訓練，練就了一身本領。
在危機中，為了幫助維和部隊撤離，臨時參軍，跑去執行任務。
所以他死的時候，並不是以普通游客的身份，而是以軍人的身份犧牲。
在他犧牲後不久，他的同伴找到她，說要拿回當時藺召英讓她幫忙攜帶的行李。
時青宇那時候才知道，自己幫他藏了貴重物品回來。
他什麽都沒告訴她，說實話，如果他還活著，時青宇肯定會生氣的，她很可能要跟他冷戰很久。
然而他死了，一切就不那麽重要了。
同伴們這個時候才知道她已經結婚，和藺召英在一起算是出軌。
糾結之下請求她，不要提起和藺召英的事。畢竟和他在一起時他只是跑去玩兒的游客，後來臨時入伍，以軍人的身份犧牲成了英雄，就不應該有汙點。
時青宇當然不會說出去，甚至連懷了他的孩子的事，都一起隱瞞了。
原本她的想法，是自己把孩子生下來，然後慣自己的姓氏，自己一個人帶大。她根本沒有打算把孩子養在翁家，反正有錢，房產多不勝數，和丈夫本來就是分居狀態，搬出翁家養大一個孩子還是很容易的。
但，藺家的人以為她懷的是翁聞覺或者隨便外面哪個小白臉的孩子，翁家卻很清楚，她前段時間鬧離婚，大概原因是什麽。
確定藺召英的身份，以及藺家的分量之後，老爺子果斷放話，要親自把這個孩子留在翁家。
翁雲彬那時候才幾歲？怎麽可能真的有人因為他的幾下鬧騰就留一個野孩子養在家裏？
不過是被大人刻意引導之後，以為是自己本人的想法而已。
那些事都是翁家的隱秘，原本不該被外人知道。偏偏祁家老爺子和翁家老爺子是好友，倆人經常一起下棋，又時常出入翁家，對前段時間好友兒媳鬧離婚的事一清二楚。
他雖然不知道內情，但千年的老狐貍，居然被他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這才在時青宇把翁令微生下來，發現是個女兒之後，馬上提出訂婚的原因——他們所有人都以為，翁令微在翁家待幾年，最後是長到七八歲，對翁家有了記憶和感情之後，是一定會被送回藺家去的。
真要是回了藺家，那才是真正的一路飛升。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慢慢長大，越來越漂亮可愛的溫嶺微，會直接生病，根本沒有辦法和人正常交流。
作為一個成年人，知道送一個健康可愛的孩子回去，和送一個呆楞癡傻的小孩回去，那是千差萬別的。
更何況已經養了這麽多年，早就養出感情了。她又那麽乖，誰知道被送去別人家裏，會不會被欺負？
尤其是她雖然不能交流，但是讀書很好，時青宇很擔心藺家人會把她送去特殊學校。
翁聞覺也覺得，比起去一個隔著血緣的伯父家，還是待在自己親媽身邊比較靠譜。畢竟女孩兒，沒自保能力，還那麽漂亮……
到最後，翁聞覺完全打消了把翁令微送走的計劃。
時青宇和翁雲彬更沒有那個想法。
於是幾番默認之下，決定就當藺家不存在了。
至於祁家，雖然已經搬去了京市，但早些年兩家還是來往頻繁的。
那奸猾的老頭兒，大概也是發現翁令微是個小傻子，才慢慢淡了心思，不再與翁家來往。
如果不是翁令微突然好起來，這門婚事，大概會真的直接作罷。
翁令微聽到這裏，果然下意識地想到了那個年邁的老人。
難怪他當時見到自己的時候表情奇怪，一直嘟囔著真像真像，大約是見了藺召崎或者本來就見過藺召英本人。
“所以現在是什麽情況？我在東洲又卷入戰亂，讓你迫不得已聯系藺召崎麽？”
“算是吧，當時你哥剛剛出事，又發現翁家上了什麽懸賞榜。你又不聽話好好在家待著，一個人跑那麽大老遠，我根本沒辦法把你弄回來，只好找人救命了。”
時青宇嘆氣：“我可真是服了你們父子倆，一個比一個會搞事情。看著一個比一個聰明，卻總是仗著一身蠻力，就放縱膽子滿世界跑，什麽都敢去幹，什麽都敢去試。”
不，她一點都不想搞事。
“這麽說來，祁家聯姻是別有所圖咯？那你之前還讚成我和祁晝的婚約？”
“這有什麽好不讚成的？反正又沒說要馬上結婚，祁家家世也拿得出手當然更重要的是，你從小到大太乖了，完全沒有談過過戀愛。有個長得那麽漂亮的未婚夫，把你眼光擡一擡，以後就算遇到了嘴甜會哄人的小白臉兒，也會有個篩選門檻不是嗎？”
“呃……有道理。”
“所以現在，你得趁機多談談戀愛。談得多了呀，就知道男人怎麽回事兒了。”
謝謝，我不用談多，光看看別人談戀愛，就清楚男人是怎麽回事兒了。
但是嘛……
看看遠遠在竹林下面消磨時間等她的祁晝，她又有點兒心虛。趕緊換了個話題：“所以現在藺家是什麽情況？一邊想要認我，又擔心我的存在丟臉？”
“你的存在，沒有給任何人丟臉。”時青宇拍拍她的肩膀：“你又不是男人，難道還要在乎那些莫名其妙的規則嗎？婚姻本來就是不存在的東西，它是人創造出來用以整合資源的。所以什麽忠誠也好，專一也好，就是個屁。只要整合資源的目的達到了，婚姻就算成功了。只是，你是沒有那個整合資源的必要的，你一生下來，媽媽就把一切都給你準備好了。”
“媽媽！”
“寶寶乖，不用覺得有壓力。”時青宇嘆一口氣：“你是我生的，屁股一撅就知道要拉什麽屎。我知道你不習慣和家裏相處，更逃避處理父母親人之間的關系，這很正常，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和不擅長的事。你沒有必要為這種事而感覺到愧疚。”
翁令微瞪大了眼睛，完全沒有想到她會這麽說。
她嘴巴動了動，好半晌才道：“但，但是，你是媽媽，明明做得很好了，卻被自己的孩子疏遠，不會傷心嗎？”
“你是想說，我會因為心愛的女兒不那麽愛我，而感到難過嗎？”
“算，算是吧？”
“這你就錯了。”時青宇傲慢地昂了昂下巴，說：“愛我的人太多了。我的爸爸媽媽，從我一生下來就把一切傾註在我的身上。我的兒子，就是你哥哥，別看他現在一副棺材臉，小時候不知道多奶多甜。子女對父母的愛，在他的身上我已經得到很多了。而我也很愛他，和愛你差不多的愛。當然，除了親人之外，還有我的老師，朋友們，以及各式各樣的情人，他們都很愛我。”
“當然。還有我的白月光，你的親生父親藺召英，他到死的時候都愛我。在愛這方面，我並不稀缺，所以根本不需要火急火燎地從你身上壓榨出一點愛來滋潤自己。寶寶，我生下你，是因為我愛你的父親，他讓我決定使用一套他的基因，來生一個我的孩子。你不用給我任何回饋，你只需要站在那裏，接受我的愛就好。不是因為我不需要回饋，而是因為從你出生那一刻開始，你給我的快樂與幸福，就已經很多很多了，多到我足夠用這一生，來為你的到來而感到慶幸。”
不知道為什麽，口口聲聲說著不需要她回饋，不需要她去愛的時青宇，忽然讓翁令微產生了愛的感覺。
那是一種熱烈的，熠熠生輝的，因為她的神態和話語，而產生的熱量。
它們活潑而又穩定地圍繞在她們周圍。讓她突然對母親這個詞，有了不一樣的見解。
那是一種，有別於自己曾經所了解過的，埋怨，自憐，哭哭啼啼。甚至也不是那些看上去更加健康的和睦，幻想，驕傲與緊密相連的母愛。
時青宇的母性，是張揚的，狂傲的，是看上去雲淡風輕，卻又舉足輕重的。
她的散漫與自由，帶著超脫於人類這個群體的傲慢與野蠻。她並不服從於世界的規則，也不在乎翁令微是不是符合世界的規則。
仿佛只要她存在，她們就是一樣的。
翁令微忽然產生一種別樣的妄想。
她從來沒有思考過婚姻，因為從來沒有將此納入自己的人生規劃。
更不曾考慮過生兒育女，去成為任何人的母親——她知道自己人格並不健全，並不自信自己能夠成為一個合格的母親。
但是此刻，她突然覺得，或許當一次媽媽也挺好。
她想成為，成為時青宇這樣的人。
她想要試試去毫無保留，不計回報地愛一個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得到，但此時此刻，她畢竟被她狂傲的母性，給感染了。
翁令微什麽話也沒說，她蹭蹭到時青宇懷裏，讓她抱著自己。
一個特別溫暖而帶著馨香的，屬於母親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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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考試成績終於出來了, 原本已經準備好補考的溫嶺微，看到成績低空飛過，安全落地, 高呼一聲六十分萬歲，終於開始思考這個假期怎麽過。
說不回h市, 那是異想天開。
真那樣的話，翁雲彬鐵定親自跑來抓人。
於是她準備賴個幾天，等玩兒夠了再回去。
不過在她回去之前，翁聞覺和時青宇卻先一步來到了京市。
“爸爸, 媽, 你們怎麽來了？”她以為他們是來抓自己回家的。
卻被時青宇嘲笑了一頓：“想太多了, 我們是來拿調查結果的。”
翁令微眼睛一亮：“有結果了？”
“算是吧！”因為事情牽扯比較大，而且時間也比較久遠, 跟翁令微這樣的小一輩沒什麽關系, 所以她完全沒有被通知過。
“那，那那那, 我能和你們一起去的吧？”
“當然，你想來就來。”
“好，好好好！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到底是誰想讓翁家人死光。
不過和翁令微想到的不一樣, 祁建新的案子，居然和翁家的事也扯到了一起，所以到最後, 翁家一家四口，加上祁晝, 五個人一起去的安全部。
翁令微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她倒不驚慌, 就是覺得氛圍過於嚴肅。
好在很快，他們就見到了想要見到了負責人。
那是一位態度非常和藹的官員。
說話做事沒有一點拖泥帶水。
一看見他們，就遞了一摞資料給他們：“事情基本上已經查得差不多了，暫時還沒有對外公布，不過作為當事人，還是應該先把結果告訴你們。”
其他人在跟對方說話，翁令微伸出手翻開資料看了一眼，全是各種用詞覆雜的條款，看得她頭大。
不過經過解釋之後，才終知道了真相。
其實要說真相，說覆雜也不覆雜，說簡單也不簡單。
二十年前，時青宇在心東洲旅游的時候，幫維和部隊運送過一樣東西。
她自己並不清楚那樣東西是什麽，只是本著對聯合國以及維和部隊的信任幫忙了。
而正是因為那樣東西被運走，成功地避免了一場河灣戰爭。
而時青宇的作為，算是一份不小的功勞。
這份功勞和當初的事件經過全部被記錄在案。
作為國家機密，這份文件已經塵封將近二十年，卻在半年前，被人洩密。
洩密者作為研究所的研究人員，不僅偷走了最重要的一份機密，還同時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份報告。
作為左右了一場占城，完全改變了世界局勢的一個舉手之勞的翁家，就這樣暴露了出來。
即便事情已經過去快二十年，但陰謀被破壞的主導者，依舊懷恨在心。
懸賞榜以及翁家的殺頭令，純粹是一場為了多年前的河灣行動施行的報覆行為。
但他們真正要殺的人，其實是祁建新。
作為研究所的主導成員，祁建新的研究很有可能突破材料限制，直接讓國家武備直接前進幾十年。
所以他必須死。
翁令微聽得雲裏霧裏，過了很長時間，才理清裏面的節奏：“所以我媽當時運送的東西，和研究院的研究有關系？”
不然的話，很難理解研究員為什麽會有河灣事件的資料。
負責人聽了溫嶺微的問題，朝她一笑：“這些事，就不是你們這些小孩子該知道的了。”
“所以我叔叔現在沒事了對嗎？他是冤枉的。”
“嗯，基本肯定他是被冤枉的。”負責人嘆一口氣：“已經提醒了很多遍，研究人員不可以偷偷談戀愛。就算是自己研究所的人員也不行。”
祁晝臉色紅了紅，卻到底放心下來 。
不管怎麽說，祁建新被洗清罪名，祁家同樣也能從協助運送機密盜取國家財產的懷疑中解除。
塵埃落定，皆大歡喜。
從安全部出來時，翁令微安全沒有真實感。祁晝同樣低著頭，沒有說一句話。
倒是翁聞覺和時青宇一身輕松，已經開始商量明天要不要去爬山看日出了。
因為安全部已經下令清除潛伏者，將所有威脅翁家安全的間諜全部定罪，至於後面會不會有報覆計劃，那也不是他們這種小蝦米該知道的了。
“明天去爬山，小令你要和我們一起嗎？”
“不了，我明天有事。”令微說完，突然來了一句：“媽媽，我見到我爸爸了。葉辛永是個背鍋俠對不對？”
時青宇一楞，顯然被她這突然轉變的話題弄得一時反應不過來。
翁聞覺看了祁晝翁雲彬一眼，叫祁晝：“那什麽，知道什麽地方賣點心嗎？”
“知道，叔叔請跟我來。”
翁聞覺拍拍翁雲彬：“你也來，我們一起去看看，你愛吃什麽，自己挑。”
翁雲彬已經很多年不吃點心了，他就不喜歡吃甜的。
但也知道，時青宇和翁令微有話說，其他人不適合旁聽，便也點點頭，順從地跟著兩人走了。
亭子裏只剩下翁令微和時青宇兩個人，她們都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時青宇才嘆一口氣，說道：“他說不會告訴你的。”
“他沒說啊！我自己試出來的！”翁令微歪著頭，看著時青宇，說道：“不過你也挺不講武德的，藺召崎那會兒結婚了吧？你還勾搭人家。”
“誰？屁！我和他可沒關系！”
“沒關系？你唬誰？別告訴我真是他說的什麽戰友，我可不信。”
“你為什麽不信？”
“廢話，我怎麽可能相信？”翁令微道：“我罵他罵得那麽難聽，換成誰不來氣？更何況還是他那種住在春景園的人。但他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親自來找我和我談心，除了是我親爹，我想不出別的什麽理由。”
“你罵他？哎喲出息了我的小囡囡，你可真有本事。”
“謝謝謝謝，你也不差。”
時青宇狠狠在她耳朵上揪了一下，怒道：“可別胡說八道，那真不是你親爹，但基因上來說的話……好像也沒什麽差別。”
？
翁令微難以理解。
就聽時青宇道：“因為你爹是他親弟弟，同卵雙生，基因上的話……據說沒差別？”
翁令微：“……”
“所以葉辛永真是個背鍋俠？”
“那有什麽辦法？叫他撞上了。”時青宇雙手一攤：“而且我也做了補償，幾千萬的給呀！這個鍋讓他背可不算虧待他了。”
翁令微：“……”
作為曾經的窮逼社畜，她不得不承認，她說得很有道理。別說其他人願不願意背，就是她這個女人，要不是沒有那個功能，樂的屁顛顛地跑去背。
真的，別說背鍋當爹了，當她背鍋當孫子都行。
那可是幾千萬啊！
“本來不想告訴你的，因為這對他不好，對你也不好。”時青宇嘆一口氣，在石凳上坐下來，對翁令微說道：“但現在你已經知道了，告訴你也無妨。”
翁令微也坐下來，催促她：“嗯嗯，你說你說。”
“大概……二十年前了，當時我是去旅游，在旅游團裏認識了藺召英，他比我小三歲，才二十六。”
“嗯嗯。”
“長得很帥，非常有活力，而且很……怎麽說呢？很天真也很可愛！”時青宇現在想起來，臉上還會不由自主地笑起來。
所以當時她基本上只有一眼，就看上他了。
雖然自己已經結婚，連兒子都好幾歲了，卻也完全沒有心理障礙地和他在一起了。
只是她自己也沒想到，不過短短兩個月的相處，就讓她完全陷入了愛河，並且開始懷疑自己曾經的生活。
所以在左思右想，糾結了幾天之後，她就決定回去和丈夫離婚了。
那時她想的是，不論如何，也要跟藺召英在一起，就算知道她騙了他和她生氣，她也不準備放棄。
然而翁家和時家的婚姻是兩家的利益結合，根本不是想離就能離得了的。
就連在外面有情人無數，從來不管她的翁聞覺，也難得和她大吵一架，覺得她是養小白臉養壞了腦袋，居然玩男人玩到了想要離婚的地步。
父母不願意，公婆也勸她。
他們甚至說她喜歡外面的男孩子，那就繼續養著好了，完全沒必要離婚。
而且翁雲彬才幾歲，她離了婚，孩子又要怎麽辦呢？
留在翁家當然沒問題，只是翁聞覺的新老婆進門了要怎麽辦？生個孩子爭權奪利要怎麽辦？
讓風流的丈夫看在被自己拋棄的前妻的面子上善待小孩？
得了吧，男人對孩子本來就沒什麽耐心。
哪怕翁雲彬足夠優秀足夠聰明足夠討他喜歡，也很難保證在妻子長年累月的枕頭風下保持初心。
想離婚本來就困難重重，時青宇還沒來得及把事情捋明白，東洲就出事了。
河灣危機爆發，藺召英死在了戰場上。
她所有關於未來的愛情幻想，就這麽剎那間，灰飛煙滅了。
藺召英的死對他的打擊很大，如果不是那段時間她發現懷孕，很難說能不能熬過來。
白月光就是這麽可怕，哪怕時過多年，曾經的戀人，誰也依舊光彩照人，更何況還是死了的白月光。
時青宇離婚的心思徹底歇了，因為她已經沒有了離婚的意義。
原本她唯一的想法，是等事情結束，再回一趟東洲，把他的屍體帶回來。
然而沒過多久，她才知道，藺召英雖然只是個普通的游客，但他因為家庭原因，從小訓練，練就了一身本領。
在危機中，為了幫助維和部隊撤離，臨時參軍，跑去執行任務。
所以他死的時候，並不是以普通游客的身份，而是以軍人的身份犧牲。
在他犧牲後不久，他的同伴找到她，說要拿回當時藺召英讓她幫忙攜帶的行李。
時青宇那時候才知道，自己幫他藏了貴重物品回來。
他什麽都沒告訴她，說實話，如果他還活著，時青宇肯定會生氣的，她很可能要跟他冷戰很久。
然而他死了，一切就不那麽重要了。
同伴們這個時候才知道她已經結婚，和藺召英在一起算是出軌。
糾結之下請求她，不要提起和藺召英的事。畢竟和他在一起時他只是跑去玩兒的游客，後來臨時入伍，以軍人的身份犧牲成了英雄，就不應該有汙點。
時青宇當然不會說出去，甚至連懷了他的孩子的事，都一起隱瞞了。
原本她的想法，是自己把孩子生下來，然後慣自己的姓氏，自己一個人帶大。她根本沒有打算把孩子養在翁家，反正有錢，房產多不勝數，和丈夫本來就是分居狀態，搬出翁家養大一個孩子還是很容易的。
但，藺家的人以為她懷的是翁聞覺或者隨便外面哪個小白臉的孩子，翁家卻很清楚，她前段時間鬧離婚，大概原因是什麽。
確定藺召英的身份，以及藺家的分量之後，老爺子果斷放話，要親自把這個孩子留在翁家。
翁雲彬那時候才幾歲？怎麽可能真的有人因為他的幾下鬧騰就留一個野孩子養在家裏？
不過是被大人刻意引導之後，以為是自己本人的想法而已。
那些事都是翁家的隱秘，原本不該被外人知道。偏偏祁家老爺子和翁家老爺子是好友，倆人經常一起下棋，又時常出入翁家，對前段時間好友兒媳鬧離婚的事一清二楚。
他雖然不知道內情，但千年的老狐貍，居然被他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這才在時青宇把翁令微生下來，發現是個女兒之後，馬上提出訂婚的原因——他們所有人都以為，翁令微在翁家待幾年，最後是長到七八歲，對翁家有了記憶和感情之後，是一定會被送回藺家去的。
真要是回了藺家，那才是真正的一路飛升。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慢慢長大，越來越漂亮可愛的溫嶺微，會直接生病，根本沒有辦法和人正常交流。
作為一個成年人，知道送一個健康可愛的孩子回去，和送一個呆楞癡傻的小孩回去，那是千差萬別的。
更何況已經養了這麽多年，早就養出感情了。她又那麽乖，誰知道被送去別人家裏，會不會被欺負？
尤其是她雖然不能交流，但是讀書很好，時青宇很擔心藺家人會把她送去特殊學校。
翁聞覺也覺得，比起去一個隔著血緣的伯父家，還是待在自己親媽身邊比較靠譜。畢竟女孩兒，沒自保能力，還那麽漂亮……
到最後，翁聞覺完全打消了把翁令微送走的計劃。
時青宇和翁雲彬更沒有那個想法。
於是幾番默認之下，決定就當藺家不存在了。
至於祁家，雖然已經搬去了京市，但早些年兩家還是來往頻繁的。
那奸猾的老頭兒，大概也是發現翁令微是個小傻子，才慢慢淡了心思，不再與翁家來往。
如果不是翁令微突然好起來，這門婚事，大概會真的直接作罷。
翁令微聽到這裏，果然下意識地想到了那個年邁的老人。
難怪他當時見到自己的時候表情奇怪，一直嘟囔著真像真像，大約是見了藺召崎或者本來就見過藺召英本人。
“所以現在是什麽情況？我在東洲又卷入戰亂，讓你迫不得已聯系藺召崎麽？”
“算是吧，當時你哥剛剛出事，又發現翁家上了什麽懸賞榜。你又不聽話好好在家待著，一個人跑那麽大老遠，我根本沒辦法把你弄回來，只好找人救命了。”
時青宇嘆氣：“我可真是服了你們父子倆，一個比一個會搞事情。看著一個比一個聰明，卻總是仗著一身蠻力，就放縱膽子滿世界跑，什麽都敢去幹，什麽都敢去試。”
不，她一點都不想搞事。
“這麽說來，祁家聯姻是別有所圖咯？那你之前還讚成我和祁晝的婚約？”
“這有什麽好不讚成的？反正又沒說要馬上結婚，祁家家世也拿得出手當然更重要的是，你從小到大太乖了，完全沒有談過過戀愛。有個長得那麽漂亮的未婚夫，把你眼光擡一擡，以後就算遇到了嘴甜會哄人的小白臉兒，也會有個篩選門檻不是嗎？”
“呃……有道理。”
“所以現在，你得趁機多談談戀愛。談得多了呀，就知道男人怎麽回事兒了。”
謝謝，我不用談多，光看看別人談戀愛，就清楚男人是怎麽回事兒了。
但是嘛……
看看遠遠在竹林下面消磨時間等她的祁晝，她又有點兒心虛。趕緊換了個話題：“所以現在藺家是什麽情況？一邊想要認我，又擔心我的存在丟臉？”
“你的存在，沒有給任何人丟臉。”時青宇拍拍她的肩膀：“你又不是男人，難道還要在乎那些莫名其妙的規則嗎？婚姻本來就是不存在的東西，它是人創造出來用以整合資源的。所以什麽忠誠也好，專一也好，就是個屁。只要整合資源的目的達到了，婚姻就算成功了。只是，你是沒有那個整合資源的必要的，你一生下來，媽媽就把一切都給你準備好了。”
“媽媽！”
“寶寶乖，不用覺得有壓力。”時青宇嘆一口氣：“你是我生的，屁股一撅就知道要拉什麽屎。我知道你不習慣和家裏相處，更逃避處理父母親人之間的關系，這很正常，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和不擅長的事。你沒有必要為這種事而感覺到愧疚。”
翁令微瞪大了眼睛，完全沒有想到她會這麽說。
她嘴巴動了動，好半晌才道：“但，但是，你是媽媽，明明做得很好了，卻被自己的孩子疏遠，不會傷心嗎？”
“你是想說，我會因為心愛的女兒不那麽愛我，而感到難過嗎？”
“算，算是吧？”
“這你就錯了。”時青宇傲慢地昂了昂下巴，說：“愛我的人太多了。我的爸爸媽媽，從我一生下來就把一切傾註在我的身上。我的兒子，就是你哥哥，別看他現在一副棺材臉，小時候不知道多奶多甜。子女對父母的愛，在他的身上我已經得到很多了。而我也很愛他，和愛你差不多的愛。當然，除了親人之外，還有我的老師，朋友們，以及各式各樣的情人，他們都很愛我。”
“當然。還有我的白月光，你的親生父親藺召英，他到死的時候都愛我。在愛這方面，我並不稀缺，所以根本不需要火急火燎地從你身上壓榨出一點愛來滋潤自己。寶寶，我生下你，是因為我愛你的父親，他讓我決定使用一套他的基因，來生一個我的孩子。你不用給我任何回饋，你只需要站在那裏，接受我的愛就好。不是因為我不需要回饋，而是因為從你出生那一刻開始，你給我的快樂與幸福，就已經很多很多了，多到我足夠用這一生，來為你的到來而感到慶幸。”
不知道為什麽，口口聲聲說著不需要她回饋，不需要她去愛的時青宇，忽然讓翁令微產生了愛的感覺。
那是一種熱烈的，熠熠生輝的，因為她的神態和話語，而產生的熱量。
它們活潑而又穩定地圍繞在她們周圍。讓她突然對母親這個詞，有了不一樣的見解。
那是一種，有別於自己曾經所了解過的，埋怨，自憐，哭哭啼啼。甚至也不是那些看上去更加健康的和睦，幻想，驕傲與緊密相連的母愛。
時青宇的母性，是張揚的，狂傲的，是看上去雲淡風輕，卻又舉足輕重的。
她的散漫與自由，帶著超脫於人類這個群體的傲慢與野蠻。她並不服從於世界的規則，也不在乎翁令微是不是符合世界的規則。
仿佛只要她存在，她們就是一樣的。
翁令微忽然產生一種別樣的妄想。
她從來沒有思考過婚姻，因為從來沒有將此納入自己的人生規劃。
更不曾考慮過生兒育女，去成為任何人的母親——她知道自己人格並不健全，並不自信自己能夠成為一個合格的母親。
但是此刻，她突然覺得，或許當一次媽媽也挺好。
她想成為，成為時青宇這樣的人。
她想要試試去毫無保留，不計回報地愛一個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得到，但此時此刻，她畢竟被她狂傲的母性，給感染了。
翁令微什麽話也沒說，她蹭蹭到時青宇懷裏，讓她抱著自己。
一個特別溫暖而帶著馨香的，屬於母親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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