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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夕死可矣(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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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夕死可矣(八)

齊珩無奈地輕捏了下她的臉頰, 低聲嘆了口氣,然雙目中透出的笑意卻是格外顯然。

指尖流連於書頁之上,齊珩側首看向?她, 笑問:“媞, 聰慧也, 如何?”

江錦書點了點頭, 這個名字尚可。

齊珩笑了笑, 又道:“妧, 形容女子美好。”

“你覺著?這兩個怎麽樣?”

“說不上太?驚艷,但也還成?,只不過,緣何都是女孩子的名字?”

江錦書環上他的腰身,輕聲道。

“我總覺著?, 是個女孩。”齊珩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

江錦書笑了笑:“我覺得也是。”

隨後她輕打齊珩的身前, 不滿道:“萬一是個男孩怎麽辦,你再想一個名字。”

齊珩抓住她的手,微笑道:“我也想了。”

“昫, 日光也,溫暖和?煦, 如春風般宜人,你覺著?如何?”

江錦書輕咬住指尖,思忖片刻而後緩緩道:“日出溫也, 挺好啊。”

齊珩低頭吻了吻她,溫聲道:“媞與妧選一個。”

江錦書掩面笑道:“我選不出來。”

“那就?, 一個作名, 一個作小字唄。”江錦書拽住齊珩的寢衣,不自覺地捏了捏, 將他的袖子揉得添了諸多褶皺,她的面容上添了諸多笑意。

“小字?我倒是沒想到這層。”

“我有表字,卻沒有小字。”齊珩落寞道。

見齊珩眼中的失落,江錦書往他懷裏靠了靠,牽著?他的手放在小腹上,她柔聲道:“你還有我和?孩子呢,我們都會陪著?你的。”

齊珩笑了笑,他摟住江錦書,有淚盈眶,齊珩閉上眼,方不讓淚水落下。

他這輩子能遇江錦書,是他之幸。

齊珩心?念輕動,啄吻她的額間、脖頸,正欲解衣之時,齊珩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處,那點心?念如遇冷水,頓時消失不見。

他該死,她現在還有著?身孕,怎能動了欲念。

若是傷了她與孩子,他萬死難贖。

江錦書扯住他的衣角,她瞧得清楚,齊珩動情了,她黯然道:“你是不是...”

齊珩抱住她,歉疚道:“對不起,是我失了分寸。”

良久,她輕聲道:“我知道,你是愛我的。”

江錦書環上他的脖頸,更舒適地靠在他的身上,眸中已有倦意。

“錦書,我很愛你。”

“我知曉你有了我的孩子,我是真的歡喜,我以?前也想過,若我們有了孩子,會是什麽樣子的,若是男孩,我教他騎射,你教他書文,若是女孩,我為?她梳發髻,你陪她蕩秋千,琴棋書畫,射禦之術,她想學?什麽我便教她什麽,我們的孩子,會平安長?大的。”

齊珩笑了笑,又道:

“待孩子降生,我帶你們去?賞春雪中凝凍的梅花,去?看夏池裏映日的粉荷,三秋時節桂花飄香,我會為?你們釀蜜糖,將夜我們便吟賞煙霞,霜雪霽寒宵,陰陽催景短,我們可一同制香,歲歲年年,日日暮暮,我都陪在你們身邊,永不分離。”

他的眼前似有雲煙浮過,上面匯成?了一幅幅景象。

是美好的。

亦是他所?期待的。

明宮外,有一條小巷,夕陽欲頹時,賣花郎會挑著?一擔杏花路過,小巷中叫賣聲不絕於耳。

孩童嬉笑玩鬧,那般天真澄澈,他不止瞧過一次,紫宸殿後有一閣樓,居高?而下地俯視,他將巷子裏的一切盡收眼底。

他喜歡瞧那條巷子,因為?那是他觸不及的靜好。

如今他也將有那樣的靜好了。

“可好?”齊珩垂眸看著?懷中的女子。

女子似已入寐,安安靜靜地靠在他的懷中,並未回答他。

齊珩無聲地笑笑,他心?上的憾事,遭受的苦楚,他都不會讓他們的孩子有。

齊珩扶著?江錦書的身子緩緩躺在榻上,將她身上的錦衾蓋緊,自己抱書翻身下榻,穿好衣服坐在桌案後,他將書頁微折,書本放在身後的小格中,小心?放置。

他要加緊動作了,東昌公主不願退,為?了江錦書,他只能逼她退。

如此,方能兩全。

*

東昌公主宅第。

齊令月親自為?楊唯清倒了一杯酒,她笑笑道:“舅父,嘗嘗這酒。”

“太?煩勞公主了。”楊唯清惶恐道。

“舅父當得的。”東昌公主熱切地笑著?。

“舅父對令月的關懷照顧,令月都知曉的。”

“自張應池過身後,舅父一直代?行吏書之職,甚是辛苦,聽門下侍中說,各位宰執有意推舉舅父任新的吏書,舅父的文書都已至陛下的桌案上,令月在此恭賀舅父了。”

東昌公主稍稍屈身笑道。

楊唯清忙起身拱手揖禮:“臣不敢。”

“舅父於朝廷的功績,旁人都是看在眼裏的,舅父擔此位,實至名歸。”東昌公主微笑,舉起手中酒盞,飲了一口而後置於桌上。

“舅父怎得不動這酒盞呢?”東昌公主淡笑,唇角輕勾,夾雜著?數不清的算計。

楊唯清汗水涔涔,手指稍顫,舉起酒盞,也只飲了一口。

東昌公主冷眼瞧著。

一口也已足夠。

“知曉舅父有舊傷,是以?這酒不烈,不會為?難舅父什麽的。”東昌公主道。

“這酒甚好,不知可是太?皇太?後殿下賜予的?”楊唯清道。

東昌公主聞聽太?皇太?後四?字變了臉色,她道:“不是。”

“是我自己尋的。”

“這...”楊唯清猶豫道。

“舅父覺得為?難?”東昌公主冷聲道。

“殿下曾囑咐過臣,萬不可多飲,唯恐傷身,這...”

東昌公主從容輕笑道:“聽聞崔知溫於舅父往來稍淺,不知他是否會對舅父這吏書之位多加阻撓?”

楊唯清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酒盞,只聽東昌公主笑道:“舅父知曉的,謝尚令曾是令月的老師,素有雅望,若得他的同意,舅父這吏書便是穩穩當當。”

“舅父若有心?於此,令月便為?您走一趟,您說好與不好?”

楊唯清思忖片刻,只覺身上衣衫尚薄,還需熱酒暖身。

他舉盞飲盡,朗笑道:“此酒暖身,不知公主從何得來?”

此話?之意,東昌公主聽得明白。

她將一經折裝的本子遞給楊唯清,她笑了笑:“還是多虧這些人的功勞。”

楊唯清走後,東昌公主用錦帕擦了擦內室擺置的那方牌位,上面有些落塵了,當年的事,很多人都忘卻了。

忘卻了舊人。

忘卻了無辜者。

忘卻了手足。

明明是骨肉至親,他們卻再不願提起她。

“姨母,我想你了。”

一行清淚從她的面頰順流而下,落在那木牌上,綻開一朵澄澈淚花。

大明宮朱門上的漆紅色,又凝聚了多少人的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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