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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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 第 60 章
【第60章】
晏識聿眸中神色淡了下來, 指腹無意識的揉捏著阮筠的腰肢，“你就如此想朕去？”
阮筠晃著晏識聿的衣袖，“皇上可不能厚此薄彼。”
晏識聿嗤笑一聲, 再無任何旁的話。
旁的妃嬪總是千方百計地想要將他給留下，平日有個頭疼腦熱便會派人去禦前，頗有一副見不到他就不會罷休的樣子。
偏就阮筠，將他朝旁人的那處推, 甚至還不願他去瑞語閣。
鑾仗停在瑞語閣，阮筠小心瞧著帝王的神色, 柔順道：“皇上要記得用膳。”
偏生她如此乖巧卻讓晏識聿沒任何的喜色, 眸中幽深望著阮筠走進瑞語閣。
映凝手中提著從賢妃那拿出的食盒，阮筠看著放在桌案上的食盒指尖輕點隨後倚在美人榻上。
打開裏頭果然全都是江南的糕點, 映凝也發覺出不妥來，“賢妃娘娘才回宮, 倒是對小主喜歡什麽知道得一清二楚。”
阮筠沒用食盒中的糕點, “賞下去吧。”
在朝曦宮時，賢妃說的一番話就已經引起阮筠的註意，若是想讓她帶糕點回宮也不必刻意去說揚州來的廚子。
這位賢妃娘娘, 雖然先前不在宮中, 倒是對宮中的事情了如指掌，怕是連她被杜選侍陷害被迫喝下苦寒茶的事都知曉的一清二楚，著實讓人不得不防。
映凝替阮筠揉著眉尾，“那時賢妃娘娘出宮的時候皇上還並未登基，只是從前皇上的乳母現如今還留在宮中。”
阮筠這才睜開眼眸, “可是徐嬤嬤？”
映凝點頭, “是，如今徐嬤嬤年事已高, 家中的人都已經不在人世，皇上早就讓徐嬤嬤住在洛水行宮頤養天年了。”
阮筠聽說過這位徐嬤嬤，皇上對徐嬤嬤很是敬重，徐嬤嬤也從不因自己的身份做出出格的事，這才去了洛水行宮，還能有宮婢服侍著。
不過賢妃，當真與徐嬤嬤有關聯不成？
能將宮中的事知道的如此清楚，只怕遠在洛水行宮的徐嬤嬤可不成，還得有宮中人才是。
賢妃能回宮，倒是與皇後脫不開幹系，不過這其中，只怕還有人推波助瀾。
阮筠杏眸中格外的沈靜，岔開話問道：“杜選侍那邊如何了？”
映凝朝門口處看了一眼，確定無人這才道：“丹杏被調去了禦膳房當差，苦寒茶每隔十日奴婢就會送新的給她，小主放心，她全數都放了。”
阮筠點頭，臉上不見任何的喜色，揉著眉頭說：“傳膳吧，折騰一上午，早就餓得不行了。”
映凝笑著應下，“今日有小主最愛的栗子雞湯，奴婢早讓小廚房煨著了。”
阮筠聽到有這些，臉上笑意加深，這宮中的是非算計實在太多，倘若能平平淡淡，吃好一日三餐便好了。
……
紫宸宮。
魏茂元將宮人帶下去，晏識聿看著桌案承托上的東西，朱筆在承托旁輕磕道：“收好了。”
魏茂元不由得趕忙端下承托的東西，瞧著皇上並未有任何發怒的意思，心中的篤定又增加了一分，看來皇上是準備幫一把了。
小穆子從外頭進來，躬身道：“皇上，皇後娘娘來了。”
晏識聿朱筆未放，“讓皇後進來。”
皇後身著澄黃鳳袍，面容輕點脂粉，帶著笑意給晏識聿請安。
晏識聿將手中事放下，親自將皇後給扶了起來，“天熱，皇後怎得過來了？”
皇後坐在皇上身旁，溫聲道：“臣妾方才去朝曦宮看了賢妃妹妹和二皇子，見二皇子能吃能睡氣色也比先前好了不少這才放心。”
晏識聿點頭，“朕也去看過，說來皇後辛苦了，二皇子在你那處養得不錯。”
皇後笑意加深，“都是臣妾應當做的。”
隨後似是才想起正事般起身道：“天愈發地熱了，再有半個月就到了六月，去年因得皇上初登基又要忙著選秀就並未去行宮避暑，只是今年多了不少的妹妹，又有二皇子，皇上看可要去行宮？”
晏識聿思忖片刻，“也好。”
皇後早已知道皇上定會答應便接著朝下說：“皇上可要哪些妹妹作陪？或是臣妾擬好一張單子明日著人送來禦前。”
晏識聿淡聲道：“皇子公主的生母自然不必說，雖說二皇子還小但宮中暑熱嚴重，讓乳母多上些心。”
“縈美人、孟貴人……”
想到今日那女子嬌聲讓他去看旁人的事情，晏識聿指骨扣住桌案，“再加一個紀嬪，其餘的……讓杜選侍也一道去。”
皇上的選擇皇後沒多大的意外，起身道：“臣妾知道了。”
紫宸宮用冰極少，皇上一貫節儉從不在吃穿用度上奢靡，皇後準備離開時不免關切一句，“最近暑熱嚴重，皇上多用些解暑的水果，可莫要傷及龍體。”
晏識聿薄唇微張，“皇後賢德，朕心甚悅。”
皇後依舊是那副淡如水的模樣，連唇邊的笑意都不減分毫。
冉霞扶著皇後娘娘走出紫宸宮，帶有幾分不解道：“娘娘，二皇子也會去，皇上為何要讓杜選侍也去，只讓她在宮中好生待著不成嗎？”
皇後看了冉霞一眼坐上儀仗，“皇上的心思一向是猜不透的，倘若何時能看清皇上是如何想，那便是淩駕於帝王之上，本宮何必要執著於要一個答案，左右皇上自個心中門清便好。”
冉霞不再多說，只是想著方才皇上說的那幾人，只怕是在行宮，皇後娘娘有的累了。
……
翌日請安。
皇後早早便出了內殿，賢妃也頗懂禮數來的極早。
見狀皇後不免說上一句，語氣中全都是關切，“妹妹初回宮，昨夜皇上翻得又是妹妹的牌子，二皇子還要妹妹照顧，妹妹來的如此早做什麽？”
賢妃的笑意微不可察的有一瞬僵硬，在無人看見的時候很快就恢覆原狀，“禮數不能廢，昨日本該是妹妹來給娘娘請安，誰知卻讓娘娘先去了妹妹那，讓妹妹實在惶恐。”
皇後溫柔端莊地說：“還是妹妹最懂禮數。”
隨後皇後又問起太後的身子，還有在普陀山的四年，聽聞一切都好這才放下心，“母後有妹妹陪著本宮與皇上都是放心的。”
妃嬪都到得差不多，皇後將要去行宮避暑的事情說了出來，“名冊單子等皇上看過後再做決定，妹妹們也不必提早準備太多，行宮那邊本宮已經安排人前去打點。”
孟貴人聽見這個消息格外的氣定神閑，今日也頗為懂得規矩，“嬪妾從前住的絳雪樓，皇後娘娘這次打算分給誰住？”
德妃見孟貴人明晃晃地挑釁，音調中帶有幾分的嚴厲，“孟妹妹想得未免太多，所有的一切皇上與皇後娘娘都還沒定下來，妹妹何必著急。”
孟貴人不緊不慢的起身蹲下身子福禮，“皇後娘娘勿怪，只是從前皇上曾親口說過，絳雪樓準允嬪妾日後只要去了行宮就給嬪妾住，所以嬪妾這才不得不問上一句。”
賢妃本是沒有朝孟貴人那處看去任何一眼，聽見孟貴人的話忍不住地扭頭過去。
陳寶林憤憤扯著手帕，“絳雪樓是除了皇上的住所行宮中最為涼爽的宮殿了，離皇上的景祺殿又近，降了位份還不忘從前的好處。”
阮筠挑眉這才明白，她入宮當宮女的時候，皇上就再未去過行宮，看來從前皇上替先帝監國，朝臣們都早已認可皇上的身份。
賢妃突然在此時柔柔開口，這也是自她回宮眾人第一回聽到她說話，“多年不見孟妹妹，怎得脾氣還是沒改，妹妹日後也定要註意一些。”
孟貴人冷笑一聲，“嬪妾與皇後娘娘說話，賢妃姐姐倒是忍不住了，莫不成是從前還在潛邸的時候，處處都不如妹妹，如今才一回宮就忍不住了？”
“又或是賢妃姐姐認為自個與太後娘娘有些關系，又在普陀山陪了太後四年，清修後竟忘了從前紅塵之事？”
阮筠撐著下頜唇角邊笑意更深，孟貴人就算沒有降位，淑妃也只是四妃最末，怎能比得上賢妃，看來當真是被降位刺激的不輕。
賢妃果真是被孟貴人懟得啞口無言，礙於這是在鳳儀宮實在不能發作，胸膛都氣得起伏不定。
皇後見她們都說得差不多，這才溫聲同孟貴人說：“既然是皇上從前開口的事情，妹妹還是去求皇上最好，本宮自也不能忤逆皇上的意思。”
孟貴人得意洋洋，“是，嬪妾會親自問皇上。”
阮筠將看好戲的眼神收回，紀嬪看著縈姐姐如今淡定的樣子，實在是有些怕她若是知道皇上點了誰一道去，會傷心難過。
散了晨會，阮筠走至儀仗旁，紀嬪在身後叫住她，“縈姐姐。”
阮筠四下看著，聲音中帶了幾分喜悅，“正好聽聞太液池新放了不少的錦鯉，這會去太液池倒是也涼快，你我一道去？”
紀嬪自是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上了儀仗與阮筠去了太液池。
池中紅黃的錦鯉讓人眼花繚亂，阮筠忍不住的朝池邊走，身旁的宮婢們都膽戰心驚生怕小主在太液池有個好歹。
見到池中有條花紋獨特的錦鯉，阮筠轉身開懷的想讓紀嬪過來看，倏然發現她臉色慘白，一時竟忘了自個忽略什麽。
阮筠走過去時，紀嬪小小勾唇道：“我無事的，縈姐姐去看便好。”
沒人一道陪著，阮筠也覺著甚為無趣，打著緙絲鳳梧紫檀木雕的團扇朝涼亭中走去，“說來你身子一直沒養好，可有換位太醫看看？”
如今已經入夏，紀嬪身上還穿著綢緞襦裙，雖也涼快可總歸是比旁的絲綢要厚實許多的。
紀嬪晃著團扇的手停下，“也無妨，不過是些小毛病。”
阮筠本還想再勸，可見到紀嬪臉上全數都是淡然的模樣，想要說的話竟不知要如何說出口。
“縈姐姐可知，這次皇上點名要讓杜選侍也一道去？”紀嬪突然開口，阮筠聽見這一事情，杏眸中浮現出詫異。
不是沒聽說過如今紀選侍是什麽樣子，只怕是整個音蘭軒都避之不及，動不動就將殿內的東西砸了，甚至聽絮偶爾路過音蘭軒，還能聽見裏頭服侍的宮婢低低啜泣的聲音。
阮筠將團扇壓在心口處，“二皇子定也會去行宮，倘若杜選侍看見二皇子，豈不是病會加重？”
紀嬪面上滴水不漏，“說不準咱們的這位皇上，要的就是她如此。”
阮筠在心中仔細思索著紀嬪的話，嬪妃自戕是大罪，若是無故離世也不大說得通，況且杜選侍還是二皇子的生母，背後又有平陽侯府在，縱然平陽侯府式微，可也是有底蘊的宗族，自是不能動杜選侍的。
唯一的可能，就只有皇上真的想借這次去行宮，做些什麽。
阮筠一時想不明白，紀嬪笑著道：“怪我，不該和姐姐說這些的，不過姐姐頗得皇上寵愛，定是要去行宮的，提前準備著也是好的。”
阮筠看了紀嬪一眼，嗔她道：“別說我了，你自個呢？”
紀嬪去鳳儀宮請安後，綠頭牌卻沒有掛上，她讓聽絮去司寢房使些銀子打探過，竟是紀嬪自個不願將綠頭牌掛上，原以為是司寢房的人欺負紀嬪，如今竟還反過來了。
紀嬪笑意只留於表面，“我身子還未好全，不宜伴駕。”
只要縈姐姐有恩寵在，那就足夠了，旁的事情都沒有那般的重要。
阮筠扯著紀嬪說：“在這宮中，光有位份有什麽用？你比我清楚的多，別幹糊塗事。”
紀嬪幫阮筠打著扇子，點頭說：“縈姐姐放心，我不會的。”
只是一想到要與皇上親近，紀嬪不由自主的記起那日在摘月閣，皇上在外殿時的那抹遲疑。
如同一根刺，紮進她的心中，就再也拔不掉。
……
五月末。
聖上親自定下日子前往行宮避暑，諸位官員隨行，每日同帝王商議國事。
阮筠舒服地坐在馬車中，忍不住地掀開車簾朝外頭看。
映凝瞧見小主的泰然自若的樣子也松下一口氣，先前生怕小主會因路途遙遠坐在馬車上不適，如今看來從太醫署拿的藥倒也用不上了。
還在官道之上兩側也只有樹林，可阮筠卻覺著比一直悶在宮墻之中要好多了。
見映凝將茶點擺出來，忍不住拿起糕點，悠哉的靠在軟枕之上。
映凝輕聲勸著小主說：“小主少用些，仔細一會兒頭暈。”
阮筠搖頭隨後道：“自我記事開始，爹爹每每做生意都會將我與阿娘帶在身邊，打小我在馬車之上的時間比我在家中的還要多。”
映凝格外驚訝，似是沒想到自家還有這樣一段故事，“這還是小主頭一次提起您的爹娘。”
阮筠笑容淡下來不少，有些失望道：“都已經不在了，我也總要學著朝前看才是。”
午膳時馬車在一處莊子停下，皇後與皇上率先從前頭的兩輛馬車下來。
阮筠踩在地上時，感覺腳下有些軟綿綿的，十分不適應，小聲嘟囔道：“分明從前是不會的。”
映凝還未聽清楚，眸光不留意的朝前看去，餘光竟看見紀嬪臉色不大好，定睛一看才發覺自個沒有看錯。
低聲同阮筠道：“小主，紀嬪主子好似有些不適。”
這會妃嬪都盡數從馬車而下，阮筠的動作也並未驚擾到旁人，走過去蹙著柳眉扶住紀嬪，問著她身旁的倚翠，“你家小主不適，怎麽不讓太醫來看看？”
紀嬪虛弱一笑，“縈姐姐別怪她，是我不讓傳太醫的，我沒怎麽出過遠門才會如此。”
當初她獨身一人上京選秀，坐在馬車之上也是百般不適，只是想著若能入選就可以光耀門楣，讓父兄都不必再如此地辛勞，也就沒那麽難受。
現在一切都已經這般，也就沒有那般的心性。
阮筠睨眼映凝，映凝很快道：“前兩日奴婢去太醫署要了些治暈車的方子，紀嬪主子若是不嫌棄，奴婢去取來。”
紀嬪接下阮筠的好意，“多謝縈姐姐。”
阮筠只猶豫一瞬而後說：“請太醫來為紀嬪看看，順道看看那方子。”
紀嬪唇角瞬間繃直，倚翠不敢妄自聽縈美人的話，只得先看向自家小主，得到紀嬪點頭後去請了太醫過來。
兩人這處的動靜不大也不小，晏識聿凝眉同魏茂元說：“去看看，可是她身子不適？”
魏茂元如今在對待縈美人的事上可不敢有半分的耽擱，親自走了一趟。
映凝從前在雲淩閣當差，這種事自也由她來說：“只是紀嬪主子有些不適，有勞魏公公了。”
魏茂元不放心的還是多嘴問上一句，“縈美人可有事？”
映凝搖頭，“我們主子無事。”
魏茂元得了確切的答案這才重新到皇上的跟前，將方才映凝說的話全數又說給皇上聽。
誰知皇上冷著臉徑直朝縈美人的廂房走去，魏茂元登時有些傻眼，這……有事的不是紀嬪嗎？
太醫為紀嬪診脈後，映凝又將在太醫署拿的藥方遞給太醫，請太醫仔細看看。
“回稟二位小主，這方子無礙，若是暈車每日一劑可緩解不適。”
映凝親自送了太醫出去，紀嬪淡聲吩咐倚翠，“你們都先下去。”
聽絮沒有離開，阮筠以為紀嬪是想要同她說些什麽，溫聲對聽絮道：“你們下去歇著吧。”
聽絮只得從廂房離開，卻也不敢走遠，站在外頭候著小主。
阮筠杏眸帶有幾分的困惑，“怎麽了？”
紀嬪臉色雖然不好，卻也強撐著問阮筠，“縈姐姐……是不是不信我？”
阮筠被她問出的話打得有些措手不及，“並未……”
紀嬪勾唇一笑，“宮中人心覆雜，縈姐姐不信我也是應當的，我會讓縈姐姐相信我的。”
阮筠眼眸覆雜的看向紀嬪，從前溫禦女的事還歷歷在目，溫禦女被白綾賜死後，有幾回夢魘纏身，若不是皇上發現她不知要被困在何時。
看見紀嬪略有受傷的神情，阮筠啟唇想要說些什麽，太監的通傳聲就傳了進來。
晏識聿掀開簾幕，眼眸先是落在阮筠無辜的臉上，“怎麽請了太醫？”
紀嬪被忽視也不惱，起身給皇上請安。
阮筠嬌嗔道：“方才皇上不是遣魏公公來問過，怎得皇上親自來了，可是覺著妾身又說了謊話不成？”
晏識聿倏然有些心虛，握拳輕咳。
阮筠晃著晏識聿的衣袖，幽咽嗓音婉轉，“妾身無事的，倘若妾身有事定不會藏著掖著，能讓皇上心疼妾身，妾身高興還來不及呢。”
“妾身是無事，可紀嬪是真的不適，皇上關心錯了人合該好生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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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晏識聿眸中神色淡了下來, 指腹無意識的揉捏著阮筠的腰肢，“你就如此想朕去？”
阮筠晃著晏識聿的衣袖，“皇上可不能厚此薄彼。”
晏識聿嗤笑一聲, 再無任何旁的話。
旁的妃嬪總是千方百計地想要將他給留下，平日有個頭疼腦熱便會派人去禦前，頗有一副見不到他就不會罷休的樣子。
偏就阮筠，將他朝旁人的那處推, 甚至還不願他去瑞語閣。
鑾仗停在瑞語閣，阮筠小心瞧著帝王的神色, 柔順道：“皇上要記得用膳。”
偏生她如此乖巧卻讓晏識聿沒任何的喜色, 眸中幽深望著阮筠走進瑞語閣。
映凝手中提著從賢妃那拿出的食盒，阮筠看著放在桌案上的食盒指尖輕點隨後倚在美人榻上。
打開裏頭果然全都是江南的糕點, 映凝也發覺出不妥來，“賢妃娘娘才回宮, 倒是對小主喜歡什麽知道得一清二楚。”
阮筠沒用食盒中的糕點, “賞下去吧。”
在朝曦宮時，賢妃說的一番話就已經引起阮筠的註意，若是想讓她帶糕點回宮也不必刻意去說揚州來的廚子。
這位賢妃娘娘, 雖然先前不在宮中, 倒是對宮中的事情了如指掌，怕是連她被杜選侍陷害被迫喝下苦寒茶的事都知曉的一清二楚，著實讓人不得不防。
映凝替阮筠揉著眉尾，“那時賢妃娘娘出宮的時候皇上還並未登基，只是從前皇上的乳母現如今還留在宮中。”
阮筠這才睜開眼眸, “可是徐嬤嬤？”
映凝點頭, “是，如今徐嬤嬤年事已高, 家中的人都已經不在人世，皇上早就讓徐嬤嬤住在洛水行宮頤養天年了。”
阮筠聽說過這位徐嬤嬤，皇上對徐嬤嬤很是敬重，徐嬤嬤也從不因自己的身份做出出格的事，這才去了洛水行宮，還能有宮婢服侍著。
不過賢妃，當真與徐嬤嬤有關聯不成？
能將宮中的事知道的如此清楚，只怕遠在洛水行宮的徐嬤嬤可不成，還得有宮中人才是。
賢妃能回宮，倒是與皇後脫不開幹系，不過這其中，只怕還有人推波助瀾。
阮筠杏眸中格外的沈靜，岔開話問道：“杜選侍那邊如何了？”
映凝朝門口處看了一眼，確定無人這才道：“丹杏被調去了禦膳房當差，苦寒茶每隔十日奴婢就會送新的給她，小主放心，她全數都放了。”
阮筠點頭，臉上不見任何的喜色，揉著眉頭說：“傳膳吧，折騰一上午，早就餓得不行了。”
映凝笑著應下，“今日有小主最愛的栗子雞湯，奴婢早讓小廚房煨著了。”
阮筠聽到有這些，臉上笑意加深，這宮中的是非算計實在太多，倘若能平平淡淡，吃好一日三餐便好了。
……
紫宸宮。
魏茂元將宮人帶下去，晏識聿看著桌案承托上的東西，朱筆在承托旁輕磕道：“收好了。”
魏茂元不由得趕忙端下承托的東西，瞧著皇上並未有任何發怒的意思，心中的篤定又增加了一分，看來皇上是準備幫一把了。
小穆子從外頭進來，躬身道：“皇上，皇後娘娘來了。”
晏識聿朱筆未放，“讓皇後進來。”
皇後身著澄黃鳳袍，面容輕點脂粉，帶著笑意給晏識聿請安。
晏識聿將手中事放下，親自將皇後給扶了起來，“天熱，皇後怎得過來了？”
皇後坐在皇上身旁，溫聲道：“臣妾方才去朝曦宮看了賢妃妹妹和二皇子，見二皇子能吃能睡氣色也比先前好了不少這才放心。”
晏識聿點頭，“朕也去看過，說來皇後辛苦了，二皇子在你那處養得不錯。”
皇後笑意加深，“都是臣妾應當做的。”
隨後似是才想起正事般起身道：“天愈發地熱了，再有半個月就到了六月，去年因得皇上初登基又要忙著選秀就並未去行宮避暑，只是今年多了不少的妹妹，又有二皇子，皇上看可要去行宮？”
晏識聿思忖片刻，“也好。”
皇後早已知道皇上定會答應便接著朝下說：“皇上可要哪些妹妹作陪？或是臣妾擬好一張單子明日著人送來禦前。”
晏識聿淡聲道：“皇子公主的生母自然不必說，雖說二皇子還小但宮中暑熱嚴重，讓乳母多上些心。”
“縈美人、孟貴人……”
想到今日那女子嬌聲讓他去看旁人的事情，晏識聿指骨扣住桌案，“再加一個紀嬪，其餘的……讓杜選侍也一道去。”
皇上的選擇皇後沒多大的意外，起身道：“臣妾知道了。”
紫宸宮用冰極少，皇上一貫節儉從不在吃穿用度上奢靡，皇後準備離開時不免關切一句，“最近暑熱嚴重，皇上多用些解暑的水果，可莫要傷及龍體。”
晏識聿薄唇微張，“皇後賢德，朕心甚悅。”
皇後依舊是那副淡如水的模樣，連唇邊的笑意都不減分毫。
冉霞扶著皇後娘娘走出紫宸宮，帶有幾分不解道：“娘娘，二皇子也會去，皇上為何要讓杜選侍也去，只讓她在宮中好生待著不成嗎？”
皇後看了冉霞一眼坐上儀仗，“皇上的心思一向是猜不透的，倘若何時能看清皇上是如何想，那便是淩駕於帝王之上，本宮何必要執著於要一個答案，左右皇上自個心中門清便好。”
冉霞不再多說，只是想著方才皇上說的那幾人，只怕是在行宮，皇後娘娘有的累了。
……
翌日請安。
皇後早早便出了內殿，賢妃也頗懂禮數來的極早。
見狀皇後不免說上一句，語氣中全都是關切，“妹妹初回宮，昨夜皇上翻得又是妹妹的牌子，二皇子還要妹妹照顧，妹妹來的如此早做什麽？”
賢妃的笑意微不可察的有一瞬僵硬，在無人看見的時候很快就恢覆原狀，“禮數不能廢，昨日本該是妹妹來給娘娘請安，誰知卻讓娘娘先去了妹妹那，讓妹妹實在惶恐。”
皇後溫柔端莊地說：“還是妹妹最懂禮數。”
隨後皇後又問起太後的身子，還有在普陀山的四年，聽聞一切都好這才放下心，“母後有妹妹陪著本宮與皇上都是放心的。”
妃嬪都到得差不多，皇後將要去行宮避暑的事情說了出來，“名冊單子等皇上看過後再做決定，妹妹們也不必提早準備太多，行宮那邊本宮已經安排人前去打點。”
孟貴人聽見這個消息格外的氣定神閑，今日也頗為懂得規矩，“嬪妾從前住的絳雪樓，皇後娘娘這次打算分給誰住？”
德妃見孟貴人明晃晃地挑釁，音調中帶有幾分的嚴厲，“孟妹妹想得未免太多，所有的一切皇上與皇後娘娘都還沒定下來，妹妹何必著急。”
孟貴人不緊不慢的起身蹲下身子福禮，“皇後娘娘勿怪，只是從前皇上曾親口說過，絳雪樓準允嬪妾日後只要去了行宮就給嬪妾住，所以嬪妾這才不得不問上一句。”
賢妃本是沒有朝孟貴人那處看去任何一眼，聽見孟貴人的話忍不住地扭頭過去。
陳寶林憤憤扯著手帕，“絳雪樓是除了皇上的住所行宮中最為涼爽的宮殿了，離皇上的景祺殿又近，降了位份還不忘從前的好處。”
阮筠挑眉這才明白，她入宮當宮女的時候，皇上就再未去過行宮，看來從前皇上替先帝監國，朝臣們都早已認可皇上的身份。
賢妃突然在此時柔柔開口，這也是自她回宮眾人第一回聽到她說話，“多年不見孟妹妹，怎得脾氣還是沒改，妹妹日後也定要註意一些。”
孟貴人冷笑一聲，“嬪妾與皇後娘娘說話，賢妃姐姐倒是忍不住了，莫不成是從前還在潛邸的時候，處處都不如妹妹，如今才一回宮就忍不住了？”
“又或是賢妃姐姐認為自個與太後娘娘有些關系，又在普陀山陪了太後四年，清修後竟忘了從前紅塵之事？”
阮筠撐著下頜唇角邊笑意更深，孟貴人就算沒有降位，淑妃也只是四妃最末，怎能比得上賢妃，看來當真是被降位刺激的不輕。
賢妃果真是被孟貴人懟得啞口無言，礙於這是在鳳儀宮實在不能發作，胸膛都氣得起伏不定。
皇後見她們都說得差不多，這才溫聲同孟貴人說：“既然是皇上從前開口的事情，妹妹還是去求皇上最好，本宮自也不能忤逆皇上的意思。”
孟貴人得意洋洋，“是，嬪妾會親自問皇上。”
阮筠將看好戲的眼神收回，紀嬪看著縈姐姐如今淡定的樣子，實在是有些怕她若是知道皇上點了誰一道去，會傷心難過。
散了晨會，阮筠走至儀仗旁，紀嬪在身後叫住她，“縈姐姐。”
阮筠四下看著，聲音中帶了幾分喜悅，“正好聽聞太液池新放了不少的錦鯉，這會去太液池倒是也涼快，你我一道去？”
紀嬪自是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上了儀仗與阮筠去了太液池。
池中紅黃的錦鯉讓人眼花繚亂，阮筠忍不住的朝池邊走，身旁的宮婢們都膽戰心驚生怕小主在太液池有個好歹。
見到池中有條花紋獨特的錦鯉，阮筠轉身開懷的想讓紀嬪過來看，倏然發現她臉色慘白，一時竟忘了自個忽略什麽。
阮筠走過去時，紀嬪小小勾唇道：“我無事的，縈姐姐去看便好。”
沒人一道陪著，阮筠也覺著甚為無趣，打著緙絲鳳梧紫檀木雕的團扇朝涼亭中走去，“說來你身子一直沒養好，可有換位太醫看看？”
如今已經入夏，紀嬪身上還穿著綢緞襦裙，雖也涼快可總歸是比旁的絲綢要厚實許多的。
紀嬪晃著團扇的手停下，“也無妨，不過是些小毛病。”
阮筠本還想再勸，可見到紀嬪臉上全數都是淡然的模樣，想要說的話竟不知要如何說出口。
“縈姐姐可知，這次皇上點名要讓杜選侍也一道去？”紀嬪突然開口，阮筠聽見這一事情，杏眸中浮現出詫異。
不是沒聽說過如今紀選侍是什麽樣子，只怕是整個音蘭軒都避之不及，動不動就將殿內的東西砸了，甚至聽絮偶爾路過音蘭軒，還能聽見裏頭服侍的宮婢低低啜泣的聲音。
阮筠將團扇壓在心口處，“二皇子定也會去行宮，倘若杜選侍看見二皇子，豈不是病會加重？”
紀嬪面上滴水不漏，“說不準咱們的這位皇上，要的就是她如此。”
阮筠在心中仔細思索著紀嬪的話，嬪妃自戕是大罪，若是無故離世也不大說得通，況且杜選侍還是二皇子的生母，背後又有平陽侯府在，縱然平陽侯府式微，可也是有底蘊的宗族，自是不能動杜選侍的。
唯一的可能，就只有皇上真的想借這次去行宮，做些什麽。
阮筠一時想不明白，紀嬪笑著道：“怪我，不該和姐姐說這些的，不過姐姐頗得皇上寵愛，定是要去行宮的，提前準備著也是好的。”
阮筠看了紀嬪一眼，嗔她道：“別說我了，你自個呢？”
紀嬪去鳳儀宮請安後，綠頭牌卻沒有掛上，她讓聽絮去司寢房使些銀子打探過，竟是紀嬪自個不願將綠頭牌掛上，原以為是司寢房的人欺負紀嬪，如今竟還反過來了。
紀嬪笑意只留於表面，“我身子還未好全，不宜伴駕。”
只要縈姐姐有恩寵在，那就足夠了，旁的事情都沒有那般的重要。
阮筠扯著紀嬪說：“在這宮中，光有位份有什麽用？你比我清楚的多，別幹糊塗事。”
紀嬪幫阮筠打著扇子，點頭說：“縈姐姐放心，我不會的。”
只是一想到要與皇上親近，紀嬪不由自主的記起那日在摘月閣，皇上在外殿時的那抹遲疑。
如同一根刺，紮進她的心中，就再也拔不掉。
……
五月末。
聖上親自定下日子前往行宮避暑，諸位官員隨行，每日同帝王商議國事。
阮筠舒服地坐在馬車中，忍不住地掀開車簾朝外頭看。
映凝瞧見小主的泰然自若的樣子也松下一口氣，先前生怕小主會因路途遙遠坐在馬車上不適，如今看來從太醫署拿的藥倒也用不上了。
還在官道之上兩側也只有樹林，可阮筠卻覺著比一直悶在宮墻之中要好多了。
見映凝將茶點擺出來，忍不住拿起糕點，悠哉的靠在軟枕之上。
映凝輕聲勸著小主說：“小主少用些，仔細一會兒頭暈。”
阮筠搖頭隨後道：“自我記事開始，爹爹每每做生意都會將我與阿娘帶在身邊，打小我在馬車之上的時間比我在家中的還要多。”
映凝格外驚訝，似是沒想到自家還有這樣一段故事，“這還是小主頭一次提起您的爹娘。”
阮筠笑容淡下來不少，有些失望道：“都已經不在了，我也總要學著朝前看才是。”
午膳時馬車在一處莊子停下，皇後與皇上率先從前頭的兩輛馬車下來。
阮筠踩在地上時，感覺腳下有些軟綿綿的，十分不適應，小聲嘟囔道：“分明從前是不會的。”
映凝還未聽清楚，眸光不留意的朝前看去，餘光竟看見紀嬪臉色不大好，定睛一看才發覺自個沒有看錯。
低聲同阮筠道：“小主，紀嬪主子好似有些不適。”
這會妃嬪都盡數從馬車而下，阮筠的動作也並未驚擾到旁人，走過去蹙著柳眉扶住紀嬪，問著她身旁的倚翠，“你家小主不適，怎麽不讓太醫來看看？”
紀嬪虛弱一笑，“縈姐姐別怪她，是我不讓傳太醫的，我沒怎麽出過遠門才會如此。”
當初她獨身一人上京選秀，坐在馬車之上也是百般不適，只是想著若能入選就可以光耀門楣，讓父兄都不必再如此地辛勞，也就沒那麽難受。
現在一切都已經這般，也就沒有那般的心性。
阮筠睨眼映凝，映凝很快道：“前兩日奴婢去太醫署要了些治暈車的方子，紀嬪主子若是不嫌棄，奴婢去取來。”
紀嬪接下阮筠的好意，“多謝縈姐姐。”
阮筠只猶豫一瞬而後說：“請太醫來為紀嬪看看，順道看看那方子。”
紀嬪唇角瞬間繃直，倚翠不敢妄自聽縈美人的話，只得先看向自家小主，得到紀嬪點頭後去請了太醫過來。
兩人這處的動靜不大也不小，晏識聿凝眉同魏茂元說：“去看看，可是她身子不適？”
魏茂元如今在對待縈美人的事上可不敢有半分的耽擱，親自走了一趟。
映凝從前在雲淩閣當差，這種事自也由她來說：“只是紀嬪主子有些不適，有勞魏公公了。”
魏茂元不放心的還是多嘴問上一句，“縈美人可有事？”
映凝搖頭，“我們主子無事。”
魏茂元得了確切的答案這才重新到皇上的跟前，將方才映凝說的話全數又說給皇上聽。
誰知皇上冷著臉徑直朝縈美人的廂房走去，魏茂元登時有些傻眼，這……有事的不是紀嬪嗎？
太醫為紀嬪診脈後，映凝又將在太醫署拿的藥方遞給太醫，請太醫仔細看看。
“回稟二位小主，這方子無礙，若是暈車每日一劑可緩解不適。”
映凝親自送了太醫出去，紀嬪淡聲吩咐倚翠，“你們都先下去。”
聽絮沒有離開，阮筠以為紀嬪是想要同她說些什麽，溫聲對聽絮道：“你們下去歇著吧。”
聽絮只得從廂房離開，卻也不敢走遠，站在外頭候著小主。
阮筠杏眸帶有幾分的困惑，“怎麽了？”
紀嬪臉色雖然不好，卻也強撐著問阮筠，“縈姐姐……是不是不信我？”
阮筠被她問出的話打得有些措手不及，“並未……”
紀嬪勾唇一笑，“宮中人心覆雜，縈姐姐不信我也是應當的，我會讓縈姐姐相信我的。”
阮筠眼眸覆雜的看向紀嬪，從前溫禦女的事還歷歷在目，溫禦女被白綾賜死後，有幾回夢魘纏身，若不是皇上發現她不知要被困在何時。
看見紀嬪略有受傷的神情，阮筠啟唇想要說些什麽，太監的通傳聲就傳了進來。
晏識聿掀開簾幕，眼眸先是落在阮筠無辜的臉上，“怎麽請了太醫？”
紀嬪被忽視也不惱，起身給皇上請安。
阮筠嬌嗔道：“方才皇上不是遣魏公公來問過，怎得皇上親自來了，可是覺著妾身又說了謊話不成？”
晏識聿倏然有些心虛，握拳輕咳。
阮筠晃著晏識聿的衣袖，幽咽嗓音婉轉，“妾身無事的，倘若妾身有事定不會藏著掖著，能讓皇上心疼妾身，妾身高興還來不及呢。”
“妾身是無事，可紀嬪是真的不適，皇上關心錯了人合該好生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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