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事與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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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再一次見到陳漢揚已經是三個月後了。
隔著一扇窗，林致含淚問他：“是不是傻？別人都不去，偏就你楞頭青一樣，只怕自己還活得不夠慘。分明多的是辦法解決，偏要選犧牲最大的。”
陳漢揚疲憊的臉一下子端肅起來，道：“不，阿致，這才是犧牲最小的。”
“我知道，”林致道，“我知道，只除了你。為什麽偏就是你呢？你——讓我去呀。”
陳漢揚無奈地笑了下：“這不是在開玩笑麽，你能接近陸源？乖，我沒事，殺人償命，我該的。”
林致心中如塞了棉絮般在梗，悶聲道；“這件事，你們是不是已經計劃很久了？”
“是。”陳漢揚直言，“早在我找到你之前。無論最後是誰上臺，只要他敢投靠殖民者，這步棋都會走。對不住，阿致，我明知道會有今天，還是忍不住接近了你。”
“可是，為什麽呢？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成長的，我只覺得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有些——”林致本想脫口而出“匪夷所思”，卻又覺得這個詞實在配不上眼前人。
於是頓了頓，她又說：“阿其哥，容我問句大逆不道的話。你這麽愛國，國知道嗎？”
陳漢揚沒有回答，而是望著她如花兒般美好的面容笑問：“阿致，我愛你，你知道嗎？”
“我……”林致忽然就明白了。
“自然是知道的。”
怎麽會不知道啊。
如果愛意藏不住，被愛的那個又怎麽會不知道呢。
她一下子釋然了。
總有一些愛意沒有緣由，跨山越海，不求回報，九死無悔。譬如熱愛著這個國家，譬如……熱愛著她。
“我像深愛著我的國家一樣深愛著你，阿致。”陳漢揚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
他不知道他的行為是對是錯，有沒有用，值不值得，這些都是太覆雜的事，他無暇考慮。他只知道他應該這麽做，本能地、必須這麽做，唯有如此，熱愛方才純粹。
“我是再也見不到了，等回歸後，替我去看一看吧。”他說。
看一看故國的大好河山，風土人情，一切他不曾見過，卻又本能熱愛的風景。他的人生已是不值得，還好，有她。
時間結束，林致被催促著喊走。
拘禁室外，她見到了許嘉樺，以及他身邊寸步不離跟著的那位面容清秀的女孩。
女孩眼神怯懦，見到林致，瑟縮地躲向男人身後。
“索雅，別怕。”許嘉樺耐心地安慰，“這是我們的盟友，不是壞人。”
“什麽盟友？”林致問他。
“受害者聯盟。”許嘉樺說著笑了起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一季多事之秋過後，林致的新片上映了。
南極科考的題材冷之又冷，卻意外地廣受好評。幾乎所有影評人都肯定，來年的影後，她又穩了。
可她卻突如其來地產生了息影的想法。
“我想回學校深造。”她這樣對姜傲年說。
出乎意料地，男人沒有拒絕：“也行，換種心情，說不定對事業發展更好。想好去讀哪間了嗎？”
“Maggie在讀的那間。”林致說，“但是和她不一樣。姜導，我不知道怎麽回事，總是想哭，怎麽辦？”
“阿女，你太累了。”姜傲年心疼地將她攬在肩頭，“去吧，好好休息休息。我這裏，不礙事。”
等她當真進了校園，第一堂課，就被講臺上那個侃侃而談的人驚呆了。
Maggie在她身邊講，這是從臺島新來的一位老教授，今次也是剛開課，別的她也一無所知。
“他叫什麽名字？”林致課下打聽。
——“簡照青。”
果然。
和媽咪那麽像的人，又是從臺島來，一定不是非親非故。
可她卻不敢兀自確定，又觀察了一陣子，專挑老人的課去聽。奇異地，她能感受到老人對她的關註，不論她坐在教室哪個角落，他總能留意到她。
可他卻一次都沒有提問過她，就像，在刻意回避著什麽。
林致偷偷拍下照片，想拿去問媽咪，卻又擔心觸及媽咪別的傷心事，只好旁敲側擊地問：“媽咪，你有沒有想過尋親呢？”
“尋那玩意做什麽。我的親人只有你和阿臻，別的，都死絕了。”簡楨冷冰冰地拒絕。
林致以為媽咪生氣了，擡頭卻見到淚水如線般從她臉上掉落。
“媽咪！”林致急忙為她拭淚，“我的錯，不該提這回事的。是不是他們曾經傷害過你？”
“是。”簡楨流著淚，語氣卻咬牙切齒，“我恨他，比恨那個毀了我的人更深。”
她的爸爸，在她最無助，在他最該站出來保護她的時候，卻都做了什麽？
她好恨！
好恨……
林致終於明白自己起了一個多麽愚蠢的念頭。
再進校，她便轉變了態度，不再刻意去尋，也不故意去躲，像一個真真正正毫無瓜葛的普通學生一樣。
老人卻每次望著她欲言又止，躊躇良久，終究還是選擇了放棄。
林致不以為意。
這個世間總有一些事充滿了遺憾，不是一句錯過了後悔了就能填補的。她的愛人，依舊身陷囹吾，又怎能顧得上他？
殖民者取消了探視的權利，他們一日不走，她心愛的人就一日性命堪憂。他的命運，已和這座城緊密相連。
或許有一天，當回歸的喜訊傳遍全城，勝利的煙火點亮夜空，舉城沸騰，闔家歡慶之時，她的他，就能再次看到生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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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再一次見到陳漢揚已經是三個月後了。
隔著一扇窗，林致含淚問他：“是不是傻？別人都不去，偏就你楞頭青一樣，只怕自己還活得不夠慘。分明多的是辦法解決，偏要選犧牲最大的。”
陳漢揚疲憊的臉一下子端肅起來，道：“不，阿致，這才是犧牲最小的。”
“我知道，”林致道，“我知道，只除了你。為什麽偏就是你呢？你——讓我去呀。”
陳漢揚無奈地笑了下：“這不是在開玩笑麽，你能接近陸源？乖，我沒事，殺人償命，我該的。”
林致心中如塞了棉絮般在梗，悶聲道；“這件事，你們是不是已經計劃很久了？”
“是。”陳漢揚直言，“早在我找到你之前。無論最後是誰上臺，只要他敢投靠殖民者，這步棋都會走。對不住，阿致，我明知道會有今天，還是忍不住接近了你。”
“可是，為什麽呢？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成長的，我只覺得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有些——”林致本想脫口而出“匪夷所思”，卻又覺得這個詞實在配不上眼前人。
於是頓了頓，她又說：“阿其哥，容我問句大逆不道的話。你這麽愛國，國知道嗎？”
陳漢揚沒有回答，而是望著她如花兒般美好的面容笑問：“阿致，我愛你，你知道嗎？”
“我……”林致忽然就明白了。
“自然是知道的。”
怎麽會不知道啊。
如果愛意藏不住，被愛的那個又怎麽會不知道呢。
她一下子釋然了。
總有一些愛意沒有緣由，跨山越海，不求回報，九死無悔。譬如熱愛著這個國家，譬如……熱愛著她。
“我像深愛著我的國家一樣深愛著你，阿致。”陳漢揚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
他不知道他的行為是對是錯，有沒有用，值不值得，這些都是太覆雜的事，他無暇考慮。他只知道他應該這麽做，本能地、必須這麽做，唯有如此，熱愛方才純粹。
“我是再也見不到了，等回歸後，替我去看一看吧。”他說。
看一看故國的大好河山，風土人情，一切他不曾見過，卻又本能熱愛的風景。他的人生已是不值得，還好，有她。
時間結束，林致被催促著喊走。
拘禁室外，她見到了許嘉樺，以及他身邊寸步不離跟著的那位面容清秀的女孩。
女孩眼神怯懦，見到林致，瑟縮地躲向男人身後。
“索雅，別怕。”許嘉樺耐心地安慰，“這是我們的盟友，不是壞人。”
“什麽盟友？”林致問他。
“受害者聯盟。”許嘉樺說著笑了起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一季多事之秋過後，林致的新片上映了。
南極科考的題材冷之又冷，卻意外地廣受好評。幾乎所有影評人都肯定，來年的影後，她又穩了。
可她卻突如其來地產生了息影的想法。
“我想回學校深造。”她這樣對姜傲年說。
出乎意料地，男人沒有拒絕：“也行，換種心情，說不定對事業發展更好。想好去讀哪間了嗎？”
“Maggie在讀的那間。”林致說，“但是和她不一樣。姜導，我不知道怎麽回事，總是想哭，怎麽辦？”
“阿女，你太累了。”姜傲年心疼地將她攬在肩頭，“去吧，好好休息休息。我這裏，不礙事。”
等她當真進了校園，第一堂課，就被講臺上那個侃侃而談的人驚呆了。
Maggie在她身邊講，這是從臺島新來的一位老教授，今次也是剛開課，別的她也一無所知。
“他叫什麽名字？”林致課下打聽。
——“簡照青。”
果然。
和媽咪那麽像的人，又是從臺島來，一定不是非親非故。
可她卻不敢兀自確定，又觀察了一陣子，專挑老人的課去聽。奇異地，她能感受到老人對她的關註，不論她坐在教室哪個角落，他總能留意到她。
可他卻一次都沒有提問過她，就像，在刻意回避著什麽。
林致偷偷拍下照片，想拿去問媽咪，卻又擔心觸及媽咪別的傷心事，只好旁敲側擊地問：“媽咪，你有沒有想過尋親呢？”
“尋那玩意做什麽。我的親人只有你和阿臻，別的，都死絕了。”簡楨冷冰冰地拒絕。
林致以為媽咪生氣了，擡頭卻見到淚水如線般從她臉上掉落。
“媽咪！”林致急忙為她拭淚，“我的錯，不該提這回事的。是不是他們曾經傷害過你？”
“是。”簡楨流著淚，語氣卻咬牙切齒，“我恨他，比恨那個毀了我的人更深。”
她的爸爸，在她最無助，在他最該站出來保護她的時候，卻都做了什麽？
她好恨！
好恨……
林致終於明白自己起了一個多麽愚蠢的念頭。
再進校，她便轉變了態度，不再刻意去尋，也不故意去躲，像一個真真正正毫無瓜葛的普通學生一樣。
老人卻每次望著她欲言又止，躊躇良久，終究還是選擇了放棄。
林致不以為意。
這個世間總有一些事充滿了遺憾，不是一句錯過了後悔了就能填補的。她的愛人，依舊身陷囹吾，又怎能顧得上他？
殖民者取消了探視的權利，他們一日不走，她心愛的人就一日性命堪憂。他的命運，已和這座城緊密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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