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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天嫁給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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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天嫁給我(四)

清溪離開濱市的時候正值何尋高考沖刺階段,收到她告別短信那一刻,何尋停下了寫卷子的筆,他有許多話想回覆,想想又覺得哪句都不該說。

她是離開了才通知他的,並沒有想問他意見的意思不是嗎?

於是他只回覆她一句祝福。

那時的何尋絲毫不覺得他喜歡陳清溪,對他而言,她只是他的朋友。

何尋沒再聯系她,也沒想起過她,他學習到最後一刻,毫無遺憾上考場,拼全力交出自己滿意的答卷。

考完那晚,滿城都是畢業生的聚會,何尋的手機響個不停,他卻只想去小河灣找陳清溪。

去她那間小出租屋吃一碗她煮的面,告訴她自己該準備選志願了,告訴她他絕對不去南方,濕熱夏季他最討厭。他還想說他不管去哪讀大學畢業都會回來創業,所以他不會疏遠了她這個朋友,以後他們還要比一比誰更會賺錢。當然了,如果陳清溪幾年後還是個小打工仔,他會聘請她來他公司上班的,沒別的,他欣賞陳清溪吃苦耐勞腳踏實地。

可她走了,招呼都不打一聲跟著候新跑去了他最討厭的南方。

何尋站在姥爺家樓頂望著小河灣方向,心裏想著南方太陽那麽毒,陳清溪一定會被曬成非洲瘦猴!一定的!她那麽摳,怎麽可能舍得買防曬霜。

他想了一夜,天亮時想明白了。

朋友就是有聚有散,各奔前程的年紀,真朋友不會拖後腿。

於是他只剩一點不滿,不滿陳清溪的沒義氣!要走好歹請他吃頓飯吧!

臨近報志願,何尋還沒個主意,家裏大人都很關心,一人推薦一個學校,何尋聽到陽城大學起了興趣,芝蘭當場炸鍋,宣稱那是她的目標院校,不許何尋偷走,也斷言他一定考不上。

何尋第一次跟芝蘭較勁,當時就要買票去陽城實地考察,那麽多高校,總有一個能錄取。

他最終沒能成行,因為芝蘭生平第一次跟他說軟話,流著眼淚求他不要和她在同一個城市上大學。還因為姥爺病倒,他不放心決定留在海城上學方便隨時回家。

何尋退了票,答應芝蘭的要求,但他說芝蘭在全家面前羞辱他分數低,他不高興,所以等芝蘭考上陽城大學他要親自送她去,也讓她不高興一回。

芝蘭答應,又講了一堆限制條件,何尋一條沒聽進去。

大一軍訓完沒上幾天課就是國慶,他回家看姥爺,老頭子要強,不喜歡被當成病人照顧,打發何尋出去玩。

天南地北,他要去哪玩呢?

他在家糾結了好幾天才有了目標。

十月初的陽城還是盛夏,何尋在出租車上給久別的清溪發短信。

“你現在做什麽工作?”

清溪:“銷售。”

何尋打開車窗,熱氣撲面而來,他心中暗爽一句活該!曬幹你這條沒義氣的清溪!

黃昏坐上回海城的飛機,何尋在關機前給她發短信:“我在陽城。”

等他落地後,清溪發了五條短信,打了三個未接。

何尋心裏平衡了,瀟灑回覆:“來送我妹上學,沒空見你。”

清溪秒回:“下次來提前說,請你吃飯。”

何尋:“不會再去了,熱死人。”

清溪:“確實熱,但我挺喜歡南方的,一年四季都暖和不用買冬衣!”

大一期末,何尋跟組織部的小夥伴們在校外聚餐唱歌,他喝多了酒,在包廂睡了一覺。

第二天,組織部全體成員拉著他批鬥,說他昨晚醉酒後把管理學院的文靜小幹事林芳菲欺負哭了,管人家叫非洲黑猴,罵人家沒良心,又說要人家乖乖跟著他哪也別去。

何尋嚇了一跳,之前沒覺得,現在一想,林芳菲確實跟陳清溪一樣瘦小幹巴,這姑娘本就是南方人,海邊長大的,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打眼一瞧,某個角度還真有點神似他幻想中曬黑的陳清溪。

何尋去跟林芳菲道歉,因為錯誤太大,得用真心話彌補,他告訴林芳菲,他口中沒良心的瘦猴是何人。

林芳菲原諒了他,問他這麽喜歡那個女孩怎麽不去找她?

何尋反問這就是愛情的喜歡嗎?難道不是友情的喜歡嗎?

林芳菲說友情的喜歡不是這樣的。

何尋恍然大悟豁然開朗,就算是他喜歡吧,結果已經出來了,不用找她了,人家不喜歡他,跟著候新跑了。

國慶到現在又三個月了,除了節日群發短信哪裏找過他。

他可是有尊嚴的人。不幹上趕子的事。

林芳菲又說話了,會不會是清溪靦腆不敢表白,所以只敢借著節日短信問候呢?

何尋生氣了,說你不要自以為是,我今天只是來道歉的。

元旦,零點,陳清溪的祝福短信如約而至。

何尋坐起來回覆:“謝謝。過年回來嗎?”

清溪:“哈哈,回哪裏?濱市也沒有我的家啊。”

何尋:“你家在哪?”

清溪:“等我和我哥攢夠錢買了房子,陽城就是我的家了!”

何尋刪了短信記錄。

又編輯了一句“他是你親哥哥還是你情哥哥”,最終也沒發出去。

那之後,他還是會在每個節日收到她轉發自別人的祝福詩,但他很少回覆,漸漸的,她也不再發。

大三暑假前,清溪出差到海城,她第一時間聯系了何尋。

清溪一直記得何尋一家對她的幫助,如今她也有積蓄了,來時特意買了好多陽城特產帶給何尋,還請他吃飯。

何尋本來挺高興,甚至有點懊悔自己單方面的冷淡,尤其是清溪不計前嫌熱情依舊,他愧疚更甚,剛想說點修覆情誼的話,比如解釋一下為啥不回短信啊,大學生很忙的啊,他有空就得回家照顧姥爺啊,結果清溪告訴他自己和候新結婚了。

結婚是什麽概念?

是大三的何尋從未想過也覺得未來二十年都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果然不是一條道上的人啊。

那天他一口酒都沒喝,真心祝福她早日在陽城買房安家,祝福她日子越來越好,順便在清溪問起時說說自己在學校有多少學妹窮追不舍。

跟清溪分開後,何尋認真想了想自己對她的感情。

他覺得林芳菲說錯了,他不愛陳清溪,或許有過一絲朦朧的好感,但那不是愛情。

青春期就是什麽都模糊不明,這很正常。再說他還跟齊悅談戀愛來著,哪有喜歡過陳清溪。

繼續做朋友也沒必要了,跟已婚女性做什麽朋友?

清溪估計和他想法一樣,她這次又送禮物又請客,就是還過去的人情,兩清了,已成家的她也不再祝單身大學生何尋節日快樂生日快樂,只餘下春節群發通訊錄。

時間就在一年一次的新年快樂事事如意中悄悄流逝,交織在他們之間的友誼繩結開始松綁,繩結兩頭的人也都默契地選擇了背過身去。她朝著賺錢買房養孩子的單行道堅定前行,何尋站在畢業的十字路口手握多種可能性。

可是作為朋友,意味著共同經歷過一些事。

那些事,或者說經歷那些事當下的感受情緒甚至是天氣和味道,會在未來的某一日重新回到你的生活中,當那一刻發生的時候,人海茫茫之中,你能傾訴的、能分享的、想聯絡的只有那個老朋友。

比如說當齊悅再次回到濱市,抱著報覆的動機接近他,幼稚地套路他,單方面宣布覆仇成功時,何尋只想跟陳清溪吐槽這件事。

再比如,當姥姥也離開他之後,何尋既想抱著誰大哭一場又絲毫不想談這件事的時候,他需要陳清溪。

他跟她聊第一次去西坪,第一次在溪山跟爺爺過年,跟她聊第二年返回西坪,再聊她來濱市後的生活。這一切都是發生在清溪身上的事,但對何尋來說,背後全是姥姥對他的牽掛和擔心。

他不想跟任何人說姥姥因為他留在溪山過年跟他冷戰了整整三天,他也不想說他是怎麽把姥姥哄好的,說起這些他就會痛苦,所以他只能跟清溪聊她的老家她的進城打工之路。

這樣的朋友是斷不了的。

所以當清溪在電話那頭跟他說放棄在陽城買房,準備選擇一個房價低的宜居城市定居時,何尋建議她回濱市。

這一次他沒有任何矛盾的不明確的情緒,他真心期待他的老朋友回來,一起迎接即將到來的三十歲人生。

當然,這個時期的何尋已經不承認陳清溪身份證年齡不對了,他很享受陳清溪比他提前兩年踏入三十歲這件事。

只是他們誰都沒預料到,陳清溪身份證上的三十歲,會夢碎一地。

說真的,如果候新沒死,何尋不會愛上陳清溪。他那時嘴上玩世不恭,心裏卻是實實在在準備好了成家。

他已經想清楚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他要買一棟別墅,有漂亮的花園和恒溫游泳池。他要娶一個漂亮溫柔的妻子,妻子有自己感興趣的事業,但不用以賺錢為目標辛苦奔波,他會負責源源不斷提供資金。他還想要一個可愛的孩子,男孩女孩都好,小尾巴一樣跟在他後面到處玩。

他還想過,候新這人其實很不錯,非常講義氣,又有擔當,他和候新應該可以成為好哥們兒,至於陳清溪?她完全可以和他太太做閨密啊!她不是最喜歡跟他的女友交朋友了嗎?

他真的這樣想過。

可當候新離開後,何尋只剩下一個擔心。

如果他買了別墅娶妻生子,就沒辦法24小時照顧清溪了。

真的會沒辦法,主觀客觀都會辦不到。

他放不下她,只能放了對未來的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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