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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算友誼(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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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算友誼(十二)

清溪剛問完就後悔了。

何尋怎麽可能喜歡她?不說他喜歡的女生是齊悅那種,單說他跟她做朋友、關心她的生活,那也完全是因為她是他爸的老鄉,他不想和媽媽一樣。

不過他如此在意自己和候新的關系這一點,確有說不通的地方。

清溪握著手機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過了很久,等不到回覆的何尋主動給出解釋。

他說:“我生氣是因為我把你當朋友,什麽破事都跟你說。”

清溪松了口氣的同時深感慚愧。

她不是不願意坦誠交友,一來她家裏那點事他親眼見證過,二來她沒辦法跟男生聊感情方面的心事,這和他倆關系好不好沒關系。這心態算合理吧?清溪覺得何尋要是個女孩子,她就會很願意跟他分享各種情緒各種感受。

當然,眼下來說,於情於理她都應該跟何尋分享些自己的“秘密”才公平。

思來想去,清溪給他發了條短信。

“其實我身份證上的歲數是假的,填大了兩歲。”

何尋:“?”

何尋:“你到底幾歲?”

清溪:“跟你一樣。”

何尋:“跟我同年沒有比我大的,我生日一月一!”

清溪:“嗯。”

從海城回去後,何尋依舊緊抓著清溪和候新的關系走向不放。

他說她對候新是幻覺,一個人進城打工太孤單,有個人對她略微照顧一點,她就淪陷了。他甚至建議她重新找個房子獨立生活,離開候新她才能認清自己的心意。

清溪嘴上應和,心裏卻不在意他的建議。她與何尋同齡不同命,若不是西坪老鄉這一絲交集,人生軌跡註定平行,何來互相參考生活方式一說。

除此之外,何尋還抓著清溪的年紀不放,總讓她管自己叫哥,清溪覺得他好幼稚。

什麽是哥哥?那不是年齡這個數字決定的,得是生活閱歷決定的。比如候新。

候新確實有生活閱歷,被清溪明確拒絕過後,他再不敢冒失,比起從前,如今的他更像哥哥。

什麽是哥哥?哥哥就是在知道妹妹開始對男生感興趣時,努力拉平妹妹和心儀男生的差距。當然,何尋家的水平不是輕易能被趕超的,所以候新的目標也不在此,況且他沒覺得清溪將來就一定能跟何尋有什麽結果。他不過是想著清溪未來要成家的可能性,迫切想買房了,畢竟對於無父無母的女孩來說,想找個條件好的婆家,怕是機會不大。

為著這個目標,候新無視黃老板把他當作打手利用的事實,每天兢兢業業守在娛樂城看場子。醉酒的客人都沒法在他眼皮底下鬧出大事,但也有故意來找麻煩的。競爭對手或者地頭蛇,見不慣黃老板掙錢,明裏暗裏使勁,候新都接著,漸漸惹了不少人暗中記恨。

有一回下班回家路上,他被一夥人堵了,對方先拋橄欖枝挖他,見他不從,便招呼了一頓。候新再能打,雙拳難敵四手,硬生生在床上躺了一禮拜。

那次之後他便決定讓清溪留在濱市。

清溪一直沒發現候新工作的危險性,但她還是擔心他,候新的酒局應酬太多了,她每個禮拜至少得打兩回電話把他從酒桌上解救下來,如此下去身體怎麽吃得消呢。

清溪打定主意過完年就辭職去海城。

不等她辭職,候新先提出要南下闖蕩去。

候新給清溪的解釋是南方機會多,實際上他是逃走的。娛樂城對家的拳頭沒嚇到他,老板娘的紅指甲嚇壞了他。黃老板怎麽說都算對自己有恩,他老婆勾引自己這事,候新不能說也不能瞞,那就只能走人了。

他要走,清溪也只能跟著他走。不是說南方機會多嗎?一起去好了。

候新很高興清溪願意同行,但這次去陽城跟來濱市不同,他對那邊也不熟,還是他先行前往,安頓好再接清溪。

清溪不肯,非要跟他一起去,候新便沒再反對。

兩人原計劃年後走,黃太太叫候新春節開車送她回趟娘家,候新懶得理她,直接跟黃老板請辭,說要去南方找妹妹。

彼時距離過年還有一個月呢,候新沒活幹了,又想提前去陽城找房子安頓,清溪不同意,讓他在家歇著。

候新說盡量減少沒收入的時間,在家歇不如去陽城熟悉環境找工作,清溪還是不同意,她說她有收入就行。候新還是有著大男子主義一面的,決不肯吃軟飯,清溪說這不叫吃軟飯,他們之間就該互相扶持一同努力。

這基本上就是清溪對候新的表白了,再直白她說不出口。她不確定候新是否聽懂,不過他們到陽城後不久,就確定戀愛關系了。所以他應該是聽懂了。

離開濱市時,清溪給她唯一的朋友何尋發短信告別,她祝福他金榜題名,他祝福她前途光明。

故事到這本該告一段落的。

那年夏天之後,何尋成了北方某名牌大學的大學生,清溪成了南方都市跟丈夫一起奮鬥攢錢的外來打工人,他們本該因為疏於聯系相忘於江湖,可命運偏偏給他們隔著南北系上堅不可摧的繩。

過去這些年,清溪一直以為連接他們兩端的那根繩索的名字叫友情,不會被時間和距離沖淡的真正的友誼,可現在,清溪突然不敢再回憶了。

算不清,沒法算清。如果何尋從來都沒把她當朋友處,她跟這清算什麽友誼?

何尋這一招真是太缺德了,他的告白就跟前些年誆騙路人買切糕的小販是一個套路!那些小販是怎麽消失的來著?陳清溪打開搜索引擎尋找答案。

何尋尚不知自己被打成了無良商販,他這兩日太倒黴了,喝口茶都能把上牙膛燙脫皮的程度。

陳清溪他是不準備搭理了,但胸口這股氣消不下去。

要說這不幸生活中唯一的一絲慰藉?那便是小瑞。每天都會用手表給他打電話的小瑞。

還是閨女好啊。

何尋覺得就算他後半輩子再不跟陳清溪說一句話,但小瑞這個女兒他還是要認的!

這天下午,小瑞又給他打電話,問他哪天回家。

何尋一時語塞,腦子裏想的卻是,陳清溪沒有跟孩子說他倆老死不相往來了嗎?這代表什麽呢?

代表他是個毫無自尊可言的受虐狂啊!

停止幻想好嗎!

小瑞托腮嘆氣:“好難哦~”

“什麽好難?”何尋沒跟上她的思路。

小瑞口吻老成:“總是搬來搬去,爸爸總是不在家,在一起的時候…特別短,馬上就要分開……”

何尋差點飆淚。

他有多難到底還是四歲的小瑞看清了,天吶,這是什麽世道,陳清溪是個什麽人性,那種鐵石心腸的女人能有天使小瑞,果然還是他這個做父親的熏陶得好吧?

憑什麽就他一個人難受呢?

“瑞啊,寶兒,這個問題你應該問你媽媽。”他說。

小瑞已經忘了是什麽問題了:“問媽媽什麽?”

晚上七點,陳清溪忙完工作回到家。

小張已經給小瑞吃過飯了,餐桌上有清溪的一人食晚餐,她本該等清溪吃完收拾了廚房再走,清溪說晚點有陣雨讓她趕緊下班了。

換好衣服洗過手,饑腸轆轆的清溪把菜碼扣在飯碗裏端去客廳沙發上吃,小瑞拿著一瓣橙子走到她跟前。

“媽媽。”

“嗯。”

“心碎是什麽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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