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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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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147.

晚上的水榭依然很明亮,陸孝再次躲在這裏,這裏有風吹過耳際,還有聒噪的蛙叫聲,陸孝把胳膊放在欄桿上,腦袋就壓在胳膊上,不一會兒,風變大了,直吹陸孝寬松的領口,陸孝冷的開始發抖,這時夏阿姨抱著小貓走過來,她扶著小貓的爪子讓小貓給陸孝問好。

“你好呀,陸孝,怎麽還不進屋休息呢?”

陸孝很想摸一摸貓爪,但他的手很涼,他把手塞進衣服裏面,放在肚皮上取暖。

“小貓有新名字了,它叫方方,快,來抱抱它!”夏阿姨說著就要把小貓放進陸孝的懷裏。

“這裏太冷了,還是讓它在屋裏玩。”

“那我不管的呀,你帶它回屋好了。”夏阿姨撤離的很迅速。

陸孝只能帶著它回到樓上,回去和方明煦慪氣。

方明煦已經洗澡睡覺了,陸孝看著被窩裏假寐的人,很想吵醒他。

“為什麽叫方方?這個名字不好聽。”陸孝說道。

“那叫什麽?明明?還是煦煦?”方明煦果然醒了,很清醒,已經在此地等候很久了。

“叫……”陸孝開始思考,對於名字,他沒有基本的儲備庫,尤其一些有含義的文雅的名兒,所以即便是一只貓,他也想不出什麽好聽的名字。

陸孝洗澡出來,發現方明煦這次確實睡著了,他輕手輕腳把自己塞進溫暖的被窩,只用被窩小小的一角,不需要過多的空間。

深夜,陸孝被身上淩亂的手法弄醒,他睡眼惺忪看著生機勃勃的方明煦,方明煦的眼睛又大又圓,果真跟貓咪一樣,陸孝頓時覺得方方這個名字取的好。

這次方明煦翻身起來,穩穩地壓在陸孝的身上,又穩又沈。

“你不是說你腿疼,不好行動嗎?”陸孝疑惑道。

“騙你的。”方明煦十分大言不慚。

“騙子!”陸孝伸手去推方明煦,但這個分量,方明煦處之泰然,陸孝於是作罷。

…………

148.

第二天一早,方明煦就出門了,陸孝睡到中午,起來後照例是夏阿姨精心燒的幾個小菜擺在桌上,搭配甜品和果切,她的每頓飯、每道小菜都做的很認真,陸孝想,如果他的人生做事也如此仔細認真,那會不會可以避免悲慘的命運?想著想著,他想起陸秋固執的模樣,對於陸秋大發脾氣教育他的模樣他已經忘記了,陸秋對他的一切傷害會被他偷偷抹除,這是他認為正確的相處模式。

吃完飯,他和管家說要出門見妹妹,他想和陸秋再談談她的工作問題,管家未多問,只叫他早點回來。

陸孝從大門走出,路過最後一扇小窗,小窗正巧開了半扇,白墻底下長著一株玉蘭,玉蘭花露出了出來,花已盛開,是粉色水彩顏料滴在綾絹上漸漸擴散的樣子,在陽光下發著光。

陸孝走過郁郁蔥蔥的燈芯草,走過美麗的蒲棒菊叢,又走過顏色熱烈像火一樣的蜜糖草,他走了很久很久,他發現他還沒有走出這個廣闊的家,就像黑夜裏海上漂著的一艘小船,看不見方向,什麽都看不見,沒有出口,沒有北方。

他走了好久好久,他被午後強烈的陽光照的暈眩,他的汗珠從額頭淌下來,淌到他破損的嘴角,是鹽漬梅子的味道。

終於他走到了終點,不過那是高高的圍墻,圍墻上面是尖銳的通電的鐵絲網。他才意識到沒有多問的管家早就知道他無法依靠自己走出這個家。那高高在上的圍墻猶如冰冷無趣的燈塔,海上孤苦伶仃的小船向著燈塔漂去,達到燈塔的那一刻,他發現這裏是沒有岸堤的,一切都像個牢。

他只能按原路返回,走在返回的路上,他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走了多久。

陸孝回到庭院,臉色慘白,管家端來煮好的紅棗玫瑰茶,寬慰他,“你想去哪裏,明煦會帶你去的。”

陸孝的臉色難看的很,他沒有躲回後院,他在前院的玉蘭花前坐著,等到方明煦回到方苑,一眼看到他。

“這花開了。”方明煦摸著玉蘭花的枝葉說道。

“我想和陸秋談談。”陸孝一邊看方明煦的表情,一邊說道。

“在電話裏講兩句不就行了。”方明煦回答他。

“我要見我的妹妹!”陸孝狠狠摳著手心,似乎只有把手心摳的鮮血淋漓才能讓他鎮定下來。

“可以,周末我帶你去。”方明煦見陸孝情緒不穩定,答應的很幹脆。

“我不能自己出去嗎?”陸孝的情緒沒有平覆下來,他說著說著就哭了,心裏有很多委屈不能講清,也不是一兩句話可以講清。

“陸孝,你不能。”方明煦的語氣很平淡,就像隨便讀一篇文章,“你又想拋下我走了是吧?”

陸孝不再說話了,他的沈默讓方明煦更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和語言。

“這次你要跟誰浪跡天涯呢?你的初戀?嗯?陸孝?你的初戀不是死了嗎,他死在你的懷裏,你很難過是吧!”

突如其來的,陸孝打了方明煦一耳光,縱使五年之久,陸孝不想任何人提起陸義明,他的驚恐和羞恥永遠和這個人連接著,因為被噩夢壓抑了太久,只要想起這個人,他就成了吐字不清的木偶,他的胸口悶得慌,腦袋開始痛了,耳邊又開始一陣一陣響起那天震耳欲聾的槍聲,然後眼前又浮現老末兒死豬一樣的屍體和陸義明殘缺不全的腦袋。

方明煦很想嘲笑陸孝的驚慌失色,不知是什麽讓陸孝感覺這麽痛的,然而他的嘴角剛剛上揚,眼淚就掉了出來,他在心裏說著,陸孝!陸孝!你不能這麽對我!

“陸孝,你就算再愛他,他也已經死了。”方明煦的嘴角不再上揚,事實上他一點也不想笑,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臟已經成了老化的空殼,被風一吹恐怕成了細碎的粉末。

不過,他已經這樣痛苦地活了很久,現在這種痛苦不過是過去五年裏的某一個瞬間。他是很艱辛痛苦,也是所有的艱辛和痛苦築成了清冷沒有溫暖的方苑,而這被高高的圍墻圍起來的方苑將陸孝困住,他感覺艱辛和痛苦是值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別想了陸孝,如果你能依附於我活著,我很感恩,如果不能,我也會想辦法的。”方明煦說完,將管家遞來的錦帕給陸孝擦拭眼淚,擦了一遍,陸孝盯著他看,陸孝的眼神已和重逢那時天壤之別。

方明煦索性把話說到底,“畢竟我姓方呢,我們方家人的手段,你也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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