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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僅勝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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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僅勝一子

在陸和的堅持下,黎珩琰坐到了安潤裴對面,安潤裴執黑先行,黎珩琰執白後行,一來一往便開始對弈。

說是只打過棋譜,但安潤裴能感覺到黎珩琰多少是有些思路的,不像一個新手。畢竟沒下過幾年棋,是形成不了所謂的棋風的。黎珩琰的棋風很穩,哪怕安潤裴上來就極具攻擊性,也分毫看不出他有任何退意,避其鋒芒、穩紮穩打,在安潤裴攻勢放緩之後,兩人漸漸有了一些平分秋色的意思。

這一局,兩人居然不知不覺下了一個多小時。

這過程中,蘇南被陸和拉去喝茶,邊喝邊聊黎珩琰的事情。

“你是說這小家夥,在知道這劇他大概率去不成之後,只說了君子重諾一句話?”

蘇南點了點頭,“畢竟他會去試鏡也是因為陶導不太看重資本,如果換了制片,恐怕就不這麽好說話了。但他說答應了您要來,就還是得來。我感覺哥還是很喜歡這個的。在陶導那邊建議到您這兒學香之前,他就自己琢磨過。”蘇南拿出了一條掛著金屬香囊的手鏈,正是在佩香囊之前,黎珩琰戴在手上的那條,裏面兩個小小的香丸,就是陸老板說的二蘇舊局。

陸和接過看了看,頷首,“還真跟小侄子說的一樣,是個很特別的孩子。”

起身看了一眼局勢,陸和拍了拍黎珩琰的肩膀,對安潤裴說:“小玄清,就先到這兒吧。我給小黎上課,你來不來。”

黎珩琰想了想,將白子落下,起身站到了陸和側後。

安潤裴條件反射去拿棋子的手根本攔不住。深深看了黎珩琰一眼,將拈在手裏那枚黑子握進手心,轉眼看向陸和,應了一聲“好”,卻在起身後又看了棋局一眼。

——白子楞是勝了黑子一子。

陸和領著走出兩步,回頭問:“你要不要讓那個跟著你小朋友先回去?”

蘇南倒是先說:“沒事的陸先生,我等著就行。晚些時候還要送黎哥回家的。”

陸和正準備點頭,安潤裴卻說:“沒關系,今晚下山的時候我送。”

聽他這話,剩下的幾人均有些驚訝。

黎珩琰很清楚安潤裴是什麽人,短暫兩次接觸和以往從葛邵祺那頭的側面了解,他不相信對方是能說出這種話的主。

蘇南被安潤裴掃過來那一眼看得心裏一驚。他從小耳濡目染,看得出眼前這位性子極冷,頗有種武俠小說中殺神一般人物的感覺,怎麽看都是個大佬。他也不信這種人能說出這麽平易近人的話。

而陸和是知道安潤裴只要休假就會住在山上,一般從周五晚上住到周一清晨,晨練完再去上班。十年雷打不動。而第二天是周日,以往哪怕周末有會議要參加,也是請不到他的。除非是跟他好友有約。

作為長輩,陸和自然是有什麽說什麽,“跟熙澤他們有約?”

“沒有。”安潤裴還是一副無可不可的表情,“順路。”

陸和的表情有些微妙。

見狀黎珩琰表態,“那蘇南你先回吧。”雖然演藝圈不分周中周末,但已經不是劇組事務,這就不算工作,沒道理讓蘇南跟一天。加上從惜緣山回家還算容易,大不了結束了自己回家也就是了。

在確認黎珩琰真的沒問題之後,蘇南就先行下山了,剩下三人來到了陸和的住處。

這居處就在道館的道士居所之間,不大的房子分了一間出來做靜室,置了一個茶桌,茶器和香具整齊地收在一端,另一端隨意地放著幾和文房用品。

陸和將桌上的書攏到一起,正要將書放到一邊的書架上,黎珩琰上前接過,不用對方吩咐,就已經為他把書歸位了。見黎珩琰把書都放在應該放的地方,陸和點點頭,托盤裏將要用到的香具拿出來擺好。那邊安潤裴已經把靠墻的兩把扶手椅搬過來,自己坐了一把。

黎珩琰回頭時,兩人已經坐在主位對面,疑惑道:“老師?”

“小黎忘了今天的課題了?”陸和笑。

黎珩琰才想起今日本來是陸和要考校他的行香禮儀,以及品他自調的香粉的。這是他的作業。雖然陸老板說陸和已經品過他的香了。

他在主位坐定,先拿起香帕細細擦拭過自己將使用的這些香具——這算是新人行香師一個精心凝神的步驟,可做可不做。黎珩琰此刻確實有些緊張,以此來平覆心緒。

昨晚,黎珩琰思考了很久。

安潤裴是他對抗葛邵祺的最大砝碼。即便結識了那麽多可能會影響葛邵祺的人,他也憑借這些人去對抗他,但看他接下來的行事,必不可能因為他們而停止。那麽他只能依靠安潤裴。

按照葛邵祺性格,僅僅是與安潤裴彼此認識,不足以影響他最終的行為。那麽,只有成為被對方在意的朋友,才能斷了他的念頭。

要做朋友,至少不能,或者說不應該,懼怕他。

他回憶了很多很多遍他見到的安潤裴,特別是那雙深沈的棕色眼睛,直到不再害怕回憶中的人。

而現在他想,或許這樣多碰面也是好的。能習慣,就不會再懼怕。

在擦拭的過程中,黎珩琰也是想著安潤裴的樣子的。就是剛才對弈之初,對方滿含殺氣的眼。直到心平氣和。

黎珩琰放下了擦幹凈的香篆,掃了一眼托盤,那裏有一瓶木炭沒有動,所以他直接取了香粉出來。將東西一一擺好,他向對面兩人躬身行禮,表示行香開始。

陸和的香爐是一個三寸半的紫金小手爐,黎珩琰不知道陸和怎麽處理燃盡的香的,但應該燃完就清掉了,香爐裏的香道灰很幹凈,他請了香筷,將香灰打松均勻。完成後將香筷上沾上的香灰用香帕細細擦凈後放進香桶,然後拿起灰壓開始理灰。

他理灰的動作很快,不像陸和和他學習的視頻裏那般慢條斯理,但他的手很穩,灰面抹得很平。陸和日常用的香篆是一個六厘米福字篆,雖然比黎珩琰自己用的大些,手感很好,也不墜手。

居中放置香篆之後,黎珩琰拿起香粉瓶。

這時他註意到,視線一直註視著自己手上動作的陸和,似乎往安潤裴那邊看了一眼,而對方卻是仍看著香爐,目不轉睛。

黎珩琰微微歪了歪頭,專註於手上的動作。他輕輕取出六香匙香粉,最後一匙大概放了一半,覺得差不多了,將剩下半匙放回香粉瓶裏。

用香鏟將香粉均勻地填進模具裏時,黎珩琰的心已經沈浸在手中的香事裏,完全忘記了去分心觀察對面的人,甚至聽不到窗外山風吹拂草木的聲響。心靜而神凝。

填完香粉,發現這次的估算無誤,沒有多也沒有少,松緊似乎也合適。黎珩琰有一瞬的放松愉悅,手中的香鏟卻沒有立刻放下,而是小心輕柔地用銅桿敲了敲模具的柄。

這也算是新手香師一個小技巧了。這樣做可以讓香粉與香篆模具輕微脫離,但用力不能重,一旦模具移動,香粉散了,就是一次失敗的香事了。

黎珩琰沒有註意到,陸和在看到他敲擊篆柄時微微皺了皺眉,想來是不太讚成他這樣做。但看他專註,且行香的全程雖然不要求一氣呵成,但過程中不能打擾行香師是基本禮儀,所以陸和沒有提。

反觀安潤裴全程連根眉毛都沒動一下,比起陸和更穩如泰山似的。

起篆前,黎珩琰倒是停了動作,緩緩地做了幾次深呼吸,肩背放松,身形卻沒有動。放松完,才一手撫著香爐,一手拈著篆柄穩穩往上提。因為手穩,模具提起來後,香爐裏的香篆十分完整。黎珩琰輕輕松了口氣。

他自己在家嘗試行香時,前兩次都在這一步失敗了,香粉碰散,燃燒不完整,清理香灰、分離香粉也很是費事。

接下來點篆、滅香、敬香,就是一氣呵成了。

最後一般香客品香的環節,也自然變成了陸和這個老師的點評了。

果然上來第一句就是:“小黎,別學外面那些不正宗的香道課,打篆的時候不要敲。像什麽樣子。”

其實黎珩琰自己打篆的時候是不用這個的。成就是成,不成就是不成。這是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做,而且還是自己的老師,他不想失敗,所以走了一次捷徑。但錯了就是錯了,無可辯駁,所以他應道:“好的,老師。”

指正了錯誤,陸和倒是不再發表看法,轉頭去問安潤裴:“小玄清,你覺得的?”

安潤裴此刻半合著眼,似乎正在品香。半晌他才說:“沈香兩錢,安息香、乳香、小茴香各一錢,薰衣草半錢,白芷一錢半?”

黎珩琰點了點頭。

安潤裴問:“為什麽白芷用料多了半錢,薰衣草少用半錢?”

呃……這黎珩琰怎麽回答?難道告訴他,之前用香囊的時候,薰衣草汙了半錢不能用了,白芷粉多了半錢懶得收起來就一並倒進去了,感覺生聞還不錯,第二次做香粉的時候就直接這麽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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