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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第 10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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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第 100 章

是玉鐘。看她這個反應, 顯然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也對,在事情確認前,衛相不會讓這些下人有閑言碎語的機會的。

崔令宜心情覆雜地摸了摸她的頭:“沒事,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玉鐘癟了癟嘴, 捏了捏崔令宜的胳膊:“夫人, 你好像瘦了。”

“行了, 玉鐘, 別吵吵了, 夫人這一身衣服都沒換呢, 快讓夫人去——咦?夫人, 你怎麽穿成這樣?”碧螺從旁邊走上前來,提著燈籠仔細照了照崔令宜。

她穿的還是那身騎裝。

崔令宜短暫猶豫了一下, 回答道:“這一身方便趕路。”

“哦。”碧螺點了點頭, 沒有多想,“夫人快回屋歇歇吧, 我和玉鐘去準備熱水。”

崔令宜拉住她倆:“不著急,我們先聊聊。”

她環顧四周:“瑞白呢?”

“瑞白?瑞白可能在屋裏呢——怎麽這麽沒規矩,夫人回來了他也不出來迎接一下, 難道郎君不在他就可以躲懶嗎?”玉鐘哼了一聲。

“算了, 不用管他。”崔令宜拉著玉鐘和碧螺進了內室,道, “這些日子,讓你們操心了。”

玉鐘跺了跺腳:“可不是嘛!哪有夫人你這樣的, 一聲不吭就跟著郎君跑了,明明是明媒正娶的夫人, 怎麽行事像見不得光似的……”

“玉鐘!怎麽說話的!”碧螺輕斥一聲,轉頭對崔令宜笑道, “夫人也別太怪罪玉鐘了,她就是這些日子擔心的,嘴上沒個把門兒。”

“我知道,確實是我做得不對,不告而別,讓你們白白受累。”崔令宜道,“我離京這麽久,父親和外祖母那邊什麽反應?”

“老爺知道夫人跟著郎君走了,自然也是焦急,上衛家來了兩回,看過了夫人留下的手信,後來又收到了崔二郎寄來的書信,才勉強放了心。至於老夫人那裏,老爺還瞞著沒說呢,生怕老夫人多思多慮。不過好在夫人現在是有了夫家的人,也不能總往娘家跑,老夫人沒事不好老叫夫人過去,至多派人過來問問好,兩家互相送點時令節禮,便就這麽糊弄過去了。”玉鐘清脆回答。

崔令宜:“你們知道我今日要回來?”

“知道的,衛相今日收到了郎君的消息,說很快會帶著夫人回來,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麽,衛相不許我們四處走動,只許在各自的院子裏待著,也不能行慶祝之事。”玉鐘好奇地問,“夫人,發生了什麽事呀?你都回來了,郎君人呢?”

崔令宜搪塞:“也沒什麽事,只不過是郎君他進了一趟宮去向陛下覆命,可能是因為這個,所以才要低調行事吧。他現在還在他父親那邊說話呢,許是有什麽政事要交代。”

玉鐘哦了一聲,失了興趣。

碧螺:“那夫人用過飯了嗎?”

崔令宜搖了搖頭。

碧螺吃驚:“奴婢都用過了,夫人竟還沒用嗎!奴婢以為你們在前院用過了呢!”

“大約……是政務要緊吧。”

碧螺:“那奴婢去叫廚房傳菜。”

“不急,不急,我不餓,不要在……他們之前用飯,且等等吧。”崔令宜道。

玉鐘:“夫人,你這一路上過得怎麽樣呀?別人都說郎君是去嶺南潞州了,這路途遙遠得很,還得在當地采風修書,沒個半年回不來,你們怎麽這麽快就回來啦?”

崔令宜:“唔……他厲害,用不了那麽久。”

玉鐘:“那潞州真如傳聞中一樣荒僻嗎?”

崔令宜也沒去過,只能硬著頭皮敷衍:“差不多,差不多吧……還是京城好。”

碧螺看出了她的為難,以為她是在路上遇到了什麽不愉快,不願回憶,便打岔道:“好了,夫人要不還是先沐個浴吧,這風塵仆仆的,趕緊放松一下。”

崔令宜點了點頭。

……

這一路上確實很累,今日又見了衛相,半樁重要的心事卸下,她差點在浴桶裏睡著。後來出了浴,坐在椅子上,碧螺替她烘發篦發,手法輕柔,她靠著柔軟的頭枕,又險些睡著。

等她從打盹中驚醒,猛一擡頭,望見鏡子裏替她篦發的人不知何時從碧螺變成了衛雲章。

她轉過頭:“你回來了?”

衛雲章嗯了一聲,放下梳篦:“都說完了。”

“你們都說些什麽了?”

“先吃飯吧。”衛雲章道,“我讓廚房送了菜過來。”

“你沒和他們一起吃嗎?”

“我說我回來跟你吃。”

崔令宜不由蹙眉。

衛雲章笑了一下:“反正都要和離了,還差這一頓兩頓的嗎?他們不會在這種事上跟我過不去的。而且,我問過玉鐘了,你還沒吃,那不就是在等我嗎?”

他牽起她的手,走到外廳,桌上是清淡而鮮美的三菜一湯,很適合夜裏暖腹。

二人坐下,開始用飯。

“你父親當真不追究我了?他跟我說的那些,不會是場面話吧?”崔令宜問道。

衛雲章:“當然不是。”

“是因為他覺得你喜歡我,惹怒你不值當,還是覺得我還有利用價值,沒必要趕盡殺絕?”

衛雲章看了她一眼:“都有。”

這是一個父親、一個朝臣在權衡利弊之後做出的選擇。

“她之前那般欺你傷你,你怎麽還會喜歡她?我瞧她本人的性格,與她原先裝出來的性格,大相徑庭。”她走後,父親曾這樣問他。

他的回答是:“正因大相徑庭,才讓兒子有了真正了解她的機會。她本心不壞,亦未做過大奸大惡之事,只是被拂衣樓逼迫至此罷了。父親有所不知,那拂衣樓選拔的機制極為殘酷,她能活到今天,實在不易。父親且想想,在她這個年紀時,二姐每天都在愁什麽?無非愁哪裏的風景好看、哪裏的成衣漂亮、哪裏的點心好吃,可她卻愁的是怎麽瞞天過海,怎麽保住性命,怎麽……”

“你可憐她。”衛相打斷他,“但可憐便一定是喜歡,一定是愛麽?”

“兒子是可憐她,但兒子也需要她。”衛雲章直視著父親的目光,拉下了脖子上遮掩傷疤的脖巾,“兒子曾與她彼此信賴,生死與共,她是兒子能交付後背的人。”

可憐一個人,會想保護對方。但被保護的那個人,往往沒有能力被別人需要,只有被動接受施舍的份。

而他們,卻是如此契合,如此恰好。

衛夫人看著衛雲章脖子上的傷疤,不由大驚失色:“這是怎麽回事?誰要殺你?”

衛雲章擺了擺手:“沒事兒,都過去了。”

衛夫人見他不願多說,只得暫且咽下後怕,轉而問道:“那你既然這麽喜歡她,她為什麽又要離開你?難道這只是你的一廂情願?”

“因為她不願意再繼續占用‘崔令宜’的身份,以這個身份繼續生活下去,她不會快樂。”衛雲章道,“也許,她也想去過一過屬於自己的人生。”

衛定鴻忍不住問:“她不是‘崔令宜’,那真正的崔令宜去哪兒了?”

“不知道。”衛雲章說,“誰都不知道。”

“那倘若我們兩家為了名聲不和離,將來有朝一日真的崔令宜出現了怎麽辦?”衛定鴻擔憂道,“難道悄悄娶進來?可這也不對啊,人長得都不一樣,外人不會奇怪嗎?”

“無論和不和離,我都不會再娶了。”衛雲章說道。

衛定鴻睜大眼睛:“什麽!”

衛雲章:“我心中有人,為什麽還要耽誤其他女子?”

“這……可是,你不娶……你就無後了呀……”

“這不是還有兄長你和嫂嫂嗎。”

衛定鴻:“……”

衛相道:“看來你是鐵了心了——也罷,年輕人,自然是勸不動的。”

衛夫人亦是嘆了口氣,頭痛地揉著額角。

衛相:“你既然聲稱與她彼此信賴,想必對拂衣樓的情況也掌握了不少,你且與我講講,裏面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

“我把知道的東西都告訴父親了。”衛雲章對崔令宜說道,“你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崔令宜:“沒有了,我之前都告訴你了。”

這些信息早已沒必要藏著掖著,萬一她死了,還能有人替她出頭。

“對了,父親還跟我說了一事。”衛雲章面色嚴肅,“在我們離京後不久,在康王離京之前,太子殿下也離京了。”

“什麽?”崔令宜一楞,“他去幹什麽了?”

“過年的時候北方下雪,鬧了一點雪災,陛下派太子去善後賑災了。”衛雲章道,“我走的時候,只知有雪災,完全不知太子要去的消息。”

崔令宜:“他與康王前後腳出京,一個往北一個往南,陛下這心思……”

簡直昭然若揭。

若論建樹,兩個人都暫無亮眼功績,這會兒一個去剿山匪,一個去賑小災,也算是小試牛刀,一定會被拿出來比較。

“但陛下已經知道康王所作所為,太子這位置,是不是算坐穩了?”她疑問。

“不好說。”衛雲章搖了搖頭,“關鍵我到現在也沒明白為什麽讓我去查康王,陛下又不是沒有自己的心腹。”

崔令宜:“真是……伴君如伴虎。”

二人用完飯,衛雲章洗漱一番,便上了床睡覺。

身側的崔令宜已經熟睡,他偏過頭望著她,輕輕替她掖了掖被角。

像這樣兩個人同床共枕的日子,還能有幾日呢?

過一天,便是少一天。

他唯有珍惜。

-

次日,二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崔令宜睜開眼,發覺自己正窩在衛雲章的胸口,一擡頭,便看見他含笑的眼睛。

她默默地往後挪了挪,坐了起來:“怎麽沒人喊早?”

“都知道你我趕路勞累,所以就不喊了吧。”衛雲章道,“連陛下都準了我這段時間的假日。”

崔令宜:“你父親沒什麽要再問我的了嗎?”

衛雲章:“我昨日已經同他說了很多了,剩下的,也許你也不知道,他得自己去查。”

“你母親也沒什麽要問我的嗎?”

“大約,是不知道該問點什麽吧。”衛雲章摸了摸她的腦袋,“你有話要跟他們說?”

“沒有。”崔令宜抿了抿嘴唇,“若是他們不找我,那我便去瑤林書院,找崔公了。”

衛雲章也坐了起來:“今日就坦白?”

“拖下去也沒什麽用,不如快刀斬亂麻,還能給他反應的時間。不然到時候康王和樓主回京了,事情就更多了。”崔令宜按了按眉心。

“好,我去吩咐馬車。”衛雲章下了地,走到門口,把瑞白喊了過來。

瑞白耷著臉走了過來。

他昨夜發現,離京一趟,發生了一件好事和一件壞事。

好事是這個壞女人終於被戳穿面目,要離開郎君了,壞事是郎君好像真的愛上她了。

可惡啊,到底為什麽會這樣啊!這女人是狐貍精轉世嗎!

“你這什麽表情。”衛雲章皺眉看他,“對我意見這麽大?”

“小的不敢。”瑞白哼唧道。

“去備馬車,用完早膳後,我與她一起去瑤林書院。”

瑞白:“要備藥嗎?”

衛雲章一楞:“備什麽藥?”

“小的只是怕崔院長得知真相後,一口氣沒順上來,得趕緊吃藥才行。”

“你真是胡說八……”頓了一下,衛雲章又改口道,“那還是備著吧。”

父親這邊是早有疑心,所以有了心理準備,而且又是剛嫁進來的兒媳,感情沒那麽深厚,所以情緒還算平緩。但崔公那裏可就不好說了,失而覆得又失,這得是個什麽滋味。

碧螺和玉鐘得知崔令宜要去瑤林書院探望崔倫,都很高興,想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卻被崔令宜婉拒了。

“還是樸素些吧。”她說,“在路上散漫久了,現在這些首飾多了我都不適應。”

玉鐘道:“可是會顯得氣色不足呢,老爺看了會心疼的。”

崔令宜堅持:“簡單些便好。”

碧螺和玉鐘只能給她簡單拾掇了一下。

用完早膳,讓人去跟衛夫人說了一聲,衛雲章便帶著崔令宜上了馬車。

一路上,衛雲章頻頻瞥向崔令宜,她卻一句話也沒說,始終緊緊抓著車簾邊緣,垂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麽。

駕車的是瑞白,一路暢通無阻地出了城門,來到了瑤林書院外。

崔令宜下了車,站在書院大門前,深吸一口氣。

昨日她在這裏短暫停留,很快離開,今日,卻要進去,面對一個或許會很糟糕的未來。

衛雲章伸出手,想替她敲門,卻被她拂開,她親自叩響了門上銅環。

開門的是灑掃的雜役,看見來人是衛雲章和崔令宜,不由眼睛一亮:“衛大人、衛夫人!是來找院長的吧?”

崔令宜露出微笑,點了點頭:“父親他在嗎?”

“在的在的,當然是在的,二位快請進。”

崔令宜道:“路我認得,你不必跟著,自去忙吧。”

雜役躬身告退,崔令宜緩緩吐出一口氣,往崔倫的院落方向走去。

走了一半,發現學堂恰好下了午課,一群學生三五成群、嘻嘻哈哈地往膳堂走去。

崔令宜頓住腳步,藏在樹影裏,安靜地望著他們。

衛雲章低聲道:“這些其實也都是你的學生。”

崔令宜沒接話,直到學生們漸漸走光了,她才走了出來,走到正在路邊與一位先生交談的崔倫身後,輕輕喚了一聲:“爹。”

崔倫嚇了一跳,一回頭發現竟然是崔令宜,不由楞在當場。

與他交談的先生也是一楞,隨即笑道:“原來是令嫒與令婿來了,那我便不打擾院長了,先走一步。”

崔令宜看著崔倫,笑了一下:“不認得我了嗎,爹?”

“四娘,你竟回來了!”崔倫激動得臉都紅了,“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也不說一聲?”

“昨日剛回來的,今日便來見爹了。”崔令宜道,“我們找個地方說話?”

崔倫連連點頭:“好,好,去我書房說!”

他喜形於色,一路腳程都飛快。

三人到了書房,崔倫關上門,仔細打量了一番崔令宜,心疼道:“怎麽瘦了這麽多?這一路上是不是很辛苦?”

崔令宜卻沒有回答,將裙擺一提,朝他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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