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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 第 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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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 第 82 章

這個機會, 在三天後到來了。

當家的把崔令宜叫進院子,告訴她:“貴人已經抵達營州,今晚就要來剿匪。”

“今晚?”她一楞,“這麽快?”

“這正是貴人剿匪的計策。”當家的解釋, “按照正常速度, 貴人還需幾日才能抵達, 但貴人一路疾行, 正是為了悄悄進城, 然後在夜裏發動奇襲, 打山寨一個措手不及。”

崔令宜明白了。

康王不僅想要一個“拯救百姓於水火”的仁義名聲, 還想展現一個“善用兵法出奇制勝”的聰慧頭腦。

“屆時,寨子裏的人會兵分三路, 兩路往不同的方向逃跑供人追趕, 剩下一路留在山寨與他們作戰,你呢, 就留在山寨裏,什麽也不用幹,等著貴人他們把你解救出來就好了。”當家的又指了指身後的栓子, “他也會留下, 有什麽事情,你找他便好。”

崔令宜看了栓子一眼, 栓子朝她微微頷首。

看反應,他似乎並不知道她已經跟當家的告了他的狀。

“是。”她乖巧回答。

早就叮囑過幾遍的事情, 已經沒什麽可再強調的了。當家的假仁假義地安撫了她幾句,便擺了擺手, 讓她退下了。

崔令宜一個人回到柴房,關上門, 盤腿坐在床上,默默地思考著。

很顯然,當家的明天是在逃跑的其中一路裏,她若要帶走那些紙卷證據,只有今晚這個下手的機會。

只是,她怎麽才能不引起康王懷疑的前提下,得手呢?

-

夜幕終於降臨。

崔令宜打開柴房的門,站在屋裏,看著外面來去匆匆的山匪們——哪怕知道這不過是一場做戲,他們也得把道具備足了。

栓子忙裏抽閑,來看了她一眼:“別緊張,時間還早,你可以先睡會兒。”

崔令宜抿了抿唇:“你們確實還有人留下的吧?”

“那是當然,你放心,不會丟下你不管的。”栓子道,“那我給你把門鎖上了?”

崔令宜點了點頭,退回了床邊。

按照計劃,康王會率隊夜襲,她既然是扮演的被擄掠的民女角色,那麽自然應該被鎖在房裏,等著被人破門救出。

柴房的門被栓子關上,再度響起落鎖之聲。

崔令宜看不到外面的情況了。

她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約莫一個時辰後,外面忽然傳來隱隱約約大批量的馬嘶聲和腳步聲,緊接著,山寨裏也迅速嘈雜起來,該跑的跑,該散的散,該迎敵的迎敵,看似一片混亂,實則各司其職。

這個時候,沒有人會停留在柴房附近。

崔令宜睜開眼,起身下床,輕車熟路地從裏面撬開了外面的鎖。

山寨裏的照明火把熊熊燃燒,她回首望去,只見留下的十幾名山匪正守在下方隘口,與一群人對峙。

她瞇眼觀望了一會兒,感覺怪怪的。

這群人裏似乎沒看到康王的身影,而且領頭者雖騎著高頭大馬,執槍姿勢頗具威嚴,然而他身後跟著的那群士兵,卻好像並不怎麽有紀律……不,更準確地來說,他們看上去,並不像訓練有素的士兵。

康王從京城帶過來的人馬,必然是精銳,絕無可能出現高矮錯落、胖瘦不一的情況,而且這些人雖排了隊列,可其中不少人竟東倒西歪,連一桿槍也拿不穩。

她不禁皺了皺眉。

而且,她在柴房裏的時候,分明聽到了許多馬的聲音,如今官府來的人中卻只有一匹騎馬的,其他都是步兵,那她聽見的聲音,來自何處?

“殺了這些逆賊!”領頭的軍士舉起長槍,高聲喝道,“能否抓住機會,出人頭地,就看你們自己的了!”

山匪這裏領頭的則是栓子,他冷哼一聲:“不過是些官府的酒囊飯袋,兄弟們隨我沖!”便提刀沖進了對面的人群。

崔令宜突然瞪大了眼睛。

不對!完全不對!

那些士兵,完全不是山匪們的對手!他們甚至根本不會用手中的長槍,就在他們還在試圖穩住槍尖,朝著襲來的山匪刺去的時候,對面的山匪已然手起刀落,如砍瓜切菜一般,奪下了他們的人頭!

康王就算再有自己的小算盤,也不可能讓自己麾下的人來送死!

這群人,根本就不是京城的人馬!甚至連營州本地的官兵都不是!

也許有些人有一點功夫底子,但哪裏會是這些深藏不露的山匪的對手?不消一刻鐘,地上已經躺滿了身著盔甲的死屍。

空氣中飄來濃重的血腥味兒,崔令宜往後退了幾步,將自己藏得深了些。

山匪一人未損,而軍士那邊,也只剩下了原先領頭的一人。

那人仍舊坐在馬上,分毫未動,只垂眼看著滿身濺血的山匪們,道:“行了,把他們衣服都換上吧。”

栓子收了刀,朝他抱了抱拳:“問軍爺安。敢問軍爺,貴人可來了?小的們是否該跟貴人請個安?”

那軍士笑了一聲:“貴人自是有貴人的去處,你們做好分內之事便好,其他的不必多問。”

栓子道:“是。”

便蹲下/身,去解死屍身上的盔甲。

軍士瞧了他們一會兒,嘖了一聲:“動作真慢。”

有人道:“這盔甲不好解。”

還有人道:“這裏衣都被劃破了,怎麽穿?”

軍士立刻橫眉怒目:“啰啰嗦嗦的,想幹什麽?現在他們是山匪,你們才是當兵的,破了的裏衣,那也是官兵的制式衣裳,你們身上的衣裳再完整,那也是山匪才穿的粗布麻衣!”

栓子也隨即呵斥一聲:“聽軍爺的便是了,哪來那麽多話?”

“把你們的衣服給他們穿上之後,記得也劃上幾刀,不然不好驗屍結案。”軍士補充了一句,又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給貴人辦事,也算是他們死得其所了。否則,還不知道要在牢裏被關多久呢。”

樹影之後,崔令宜無聲冷笑,足尖一個點地,掠身離去。

事已至此,情況再明朗不過。

山匪兵分三路,兩路逃跑,一路留下,而康王的人馬也至少分成了三路,有馬的追擊而去,沒馬的,留下與這些山匪作戰。只不過,被迫留下的這批人,不是什麽官兵,而是營州牢房裏的囚犯。

他們究竟是死刑犯還是小案犯,是受人蠱惑,自願搏命混出路,還是別無選擇,被迫拿起武器,此間種種,崔令宜都不得而知。但顯而易見,他們死在此處,無人會過問。

牢房裏的囚犯,死了就死了,誰還能追究什麽?

崔令宜將輕功用到極致,如一枚葉刃,從深夜的風中穿梭而過。

為了弄明白留在山寨的這群官兵究竟是什麽情況,她已經耽擱了太多時間。按照她本來的計劃,她一離開柴房,就應該追著當家的那路去的。

現在栓子那群人還在忙著換衣服和處理屍體,她得抓緊時間了。但願她能在康王的人馬與當家的碰頭之前,把雙方往來的紙卷截取到手。

好在山道上馬蹄印記清晰易辨,讓她在黑夜裏的追蹤輕松許多。

然而她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等她抵達馬蹄印記的終點之時,她看到的,卻是同樣倒在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

只不過這一次,倒下的,確確實實是那些山匪本人。

崔令宜站在浸滿鮮血的淩亂土地上,望著死不瞑目的當家的,面色愕然。

不久前,她還和這個人說過話,她一直覺得這個人有點小聰明,還有點狡詐的心機,需要費一些功夫才能拿下,沒想到,再見之時,他已經如此輕易地死去。

現場明顯經過一場鏖戰,不似先前那場山匪與囚犯的碾壓性決鬥,幾乎沒留下什麽激烈的痕跡。

而此處,卻有許多雜亂的馬蹄印與腳印,還混雜了一些不屬於山匪身上的布料。而那些山匪身上都滿是或輕或重的傷口,由此可見,他們死得並不甘心。

崔令宜緊緊抿著唇,心頭沈沈。

她蹲在地上,飛快地摸過當家的屍體。可哪怕她檢查了一遍又一遍,她還是沒有找到那些紙卷。

難道還留在了山寨裏?

絕無此種可能。那不是相當於把證據送到康王眼皮底下,跟他說我有二心?

她皺著眉,正想再在附近搜搜線索,卻忽然聽得身後幽幽一聲:“卯十六。”

她遽然轉身。

清冷月色下,男人一身玄衣,負手而立,站在離她五尺外的樹影下,淡淡地望著她。

如一道利箭洞穿了她的肺腑,她腦中嗡地一聲,還未能仔細思考,雙腿便已經跪了下去。

“……樓主。”她垂下頭,聲音微顫。

人到中年,樓主的氣息愈發內斂沈著,她竟未有一絲察覺。

他怎麽會在這裏?他是跟著康王過來的,還是跟著自己過來的?

但……無論是為什麽,此時此刻,有問題的是她,而不是他。

她不該出現在這裏。她沒有任何狡辯的餘地。

男人踩著枯葉緩步上前,簌簌的破碎聲音,在黑夜裏格外清晰。

崔令宜伏在地上,不敢擡頭。

“你找的,可是這個?”他彎下腰,將一疊紙卷遞到她的眼前。

她怔住,緊緊地抿住了唇,沒有出聲。

樓主嘆息一聲,將那疊紙卷收進掌心,直起身子,道:“卯十六,我對你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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