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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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省城的潮流之風還是吹到了興安鎮上。
陳霖跟常書記去鎮上開會, 在鎮政府家屬院的空地上停好車，繞到街上才走了不到三十米，就看到了四、五個染著紅、黃、綠、紫色的刺猬頭。幾個小夥子走路都二五八萬似的, 緊身衣褲把人襯托得頭大身子小。
胖胖現在最喜歡的動畫片裏的小動物差不多就長這樣，但動畫裏的小動物看起來憨態可掬, 現實中真人打扮成這樣，有點像骷髏怪。
“陳書記來買年貨啊？”
陳霖轉頭一看, 差點被一個紅紅的腦袋晃瞎眼，她上下打量了喊了她的人，欲言又止。
“我換個發型就不認得我了？”李想抓了抓蓋住臉的長劉海, 十分得意道：“現在都流行這種發型。鎮上那家理發店老板每天都忙到晚上十一點, 要做頭發的人都排隊到除夕夜了。嗐，和你說也沒意思，你們應該不能搞這樣的發型，高調。”
想到待會肯定會見到早調來鎮上的李主任，不知道李主任有沒有見過李想的新造型, 但她猜，這肯定又會是一樁父子間解不開的矛盾。
從李想比燈籠還紅的腦袋挪開視線，就看到了李想身後的網吧。一段時間沒來，這間去年開的網吧又擴大了一倍的規模。
整個興安鎮，現在只有四條主街, 卻搞出來一間游戲廳、一間卡拉OK、一間網吧，她對其他鎮的情況不太了解, 但興安鎮也挺會趕潮流的。或許應該說, 這三間店背後的老板很會趕潮流。
陳霖和李想打了個招呼, 說自己要去開會就不聊了，卻不想李想跟了上來攔住她, 轉頭左右看了看，往她面前走了一步，陳霖立刻警惕地往後挪一大步，“你有事說事。”
他們也沒熟到能這麽近距離說話。
李想笑得一臉諂媚，抓了抓腦袋上的紅毛，“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現在誰不知道陳書記你有眼光會賺錢，光靠著種紅心火龍果就能發家，現在還帶頭搞鄉村旅游......”
“停停停，你有事說事，我真的趕時間去開會。”說著，陳霖還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是這樣，和我合夥開卡拉OK的勇哥說想和你交個朋友，交流交流生意上的事情，陳書記你看你什麽時候有空，我組個局，介紹勇哥和你認識？”
陳霖覺得不怪李主任每次見到李想都要罵幾句，她都想給他腦袋倒倒水。
“不用了，我對做生意沒什麽經驗，你們的生意我也不了解，交朋友就更沒必要了，我天天在地裏忙，和大老板聊不到一塊去。快到時間了，我先走了。”陳霖直接繞開他，見他還要跟過來，陳霖冷了臉，“要不你和我去鎮政府走走？你爸也在呢。”
李想立刻就停住了腳步，眼睜睜地看著陳霖拐過街角，低聲罵了幾句，然後拿出手機來打電話，“勇哥，我這約不到人啊。我看陳霖這人就是不識好歹，她一天天的不是在他們村地裏就是去跑其他村的地，和她能做什麽生意？”
那頭的背景音吵得很，有個不著調的在唱粵語歌，唱得不倫不類的。
等了一會兒，勇哥才輕嗤一聲，“約不到就算了，以後有機會再認識。”
李想還想給他匯報下這邊店裏的情況，但電話已經掛斷了，他又低聲罵了句。連著兩個人都給他臉色看，心裏火氣正大著呢，回到摟上的歌廳，聽到有個包廂好像在吵架，就點了經理帶人去處理。
可這的經理也不是善茬，人家是勇哥安排進來的，對他這個二老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淡淡地瞥了眼吵鬧的包廂，“裏面是勇哥的朋友，你就別管了。”
李想被撅得說不上話來，氣悶得頭疼，就又跑下去抽煙了。
等他一走，經理就給旁邊的小弟使了個眼色，“去提醒下，別在咱們這搞出事情來，有矛盾讓他們出去外面處理。”
——
如今鎮上每逢開會，富華村就是表揚的重點，小盤江村委的幹部從以前的靠邊坐到現在坐前面，每次必定安排“經驗分享”。
這是今年最後一次開大會了，小盤江村委在2000年這一年裏的創收喜人，雖然大頭在富華村上，但幾個跟著一起種植紅心火龍果的村子也蹭上了紅利，還有富華村招工做事也給其他村子提供了不少工作。
老市區直達小盤江村委的公路已經開始修建，分成幾段開始，眼瞅著小盤江的日子就要越來越好了。
常書記做完了小盤江村委的匯報，隨後就有幹部提出給小盤江村委安排鎮上的駐村幹部下去指導工作，還有人覺得陳霖現在已經不適合再當村委的掛名副書記了，畢竟她現在生意攤子也不小，以後富華村旅游項目經營得更規範才更有價值。
“我覺得安排咱們的幹部同志下去駐村才好，以後對接市裏的宣傳部門更方便，年後就調過來主管農林業工作的程副鎮長之前在市旅游局工作，正好富華村現在大搞旅游業，程副鎮上去坐鎮再合適不過了。”
姚書記面不改色，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咱們內部人員安排的事情後面再商量，今天時間比較緊，各村委幹部先來做工作匯報。”
常書記垂下眼眸，認真地做筆記。陳霖也是，當剛才那些領導討論的事情都和她沒關系。
但是開會到後面，姚書記特意提了要在各個村子做好法制宣傳。
等到散會，陳霖正要和常書記往外走，李主任追了上來，“有段時間沒見到你們了，我請你們去單位食堂吃飯。”
陳霖和常書記對視一眼，常書記點點頭，“是有段時間沒見了，就不在單位吃了，咱們去外面點兩個菜吃一頓好的。”
“正好，兩位領導給我個請客的機會。”陳霖開玩笑道：“要不是李主任下午還要上班，我肯定提議去張二伯家的飯店吃。”
“改天，改天下班了我得去找你們吃一頓。鎮上幾家飯店，還真沒哪家的飯菜比得過張二家的，可惜啊，沒在鎮上也開一家。”
李主任帶他們去了家巷子裏的小飯店，這裏離主街道不算近，得繞兩三個彎進來才找得到。這也李主任家親戚開的店。
李主任也不是想著特意照顧親戚家的生意，而是想找個安靜能說話的地方好好聊幾句。他才要解釋，常書記就道：“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了，我還能不知道你是個什麽人？不用說了。”
等菜上來的時間，李主任就說了年後要調來的程副鎮上是什麽來頭，嘆了聲氣，“我聽說人家就是來走個過場、鍍層金的。”
常書記給他和陳霖都給倒了杯茶，心裏無奈，但還是寬慰地拍拍李主任的肩膀，“現在市裏都看好咱們搞旅游，安排下來的或許是個有本事的，這樣還是我們得了好處。”然後就隱晦地問：“鎮上領導現在......”
李主任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點了點頭，“姚書記本來就是外地調過來的，這幾年才算是把根基給打下來了，現在離穩當還遠著呢。你們聽說橋頭村爆出來的命案了吧？”
常書記點點頭，一臉沈重。
陳霖了解得不多，畢竟前段時間她又跑市區買車又跑省城買房現在還在看市區有沒有合適的門面，再有村裏正在準備在池塘上搭橋建涼亭，溫泉村招商的事情她沒怎麽參與但也要了解進度，所以就沒怎麽關註鎮上其他村子的事情。
但橋頭村的命案涉及到十三條人命，爆出來的時候全鎮都傳遍了，她都是在村裏聽人說的。
要說這橋頭村是離興安鎮最近的一個村子，具體位置是在新路過去那段路上。那邊有個老舊的肉站，最近有人把那塊地給承包出來了，想弄個修車店，把舊房子一推一挖，挖出來個防空洞。要說有個防空洞也正常，不正常的是從防空洞裏挖出來十三副骸骨，聽說有的看著還沒死多久呢。
肉站可是以前的公家單位，都不知道荒了多久了，市裏都安排人下來做調查了。
這種命案的具體消息肯定不會往外傳，外面人傳的那些版本什麽都有，陳霖只信死了是三個人是真的，其他的，她也就隨便聽聽。
“是有什麽內幕？”陳霖小聲問，她覺得李主任突然提到這件事不像是隨口提的，明明前一秒才提到鎮上領導內部問題，沒道理無緣無故地跳開話題。
李主任看了看四周，彎腰過來拿手擋著嘴巴，小聲道：“挖出來的十三人裏有三個是在被通緝的罪犯，賣□□的。橋頭村的村長被抓走了，現在鎮上正在內部自查。”
點到為止，李主任就不繼續說下去了。
上一次鎮上因為貪汙腐敗搞了一次大清洗，現在要是自查查出來問題，可能又要換一波人。陳霖都有些可憐姚書記了，一次兩次被牽連。
“要調下來的程副鎮長來頭不小，鎮上那幾家游戲廳、網吧知道吧？背後老板家裏和程副鎮長有關系，現在富華村就是一塊肥肉，上面那些人都想趁現在剛開始去咬一口，你們也多註意吧。”
常書記連忙端起茶杯，“老李，感謝的話我就不多說了，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以後鎮上有什麽風聲還得你給我提個醒。”
“哎，這有啥好謝的，我也是從小盤江村委出來的。”李主任擺了擺手，但見常書記把茶喝了，自己也跟著喝了一杯。
陳霖卻是在想今天李想攔住她說他那合夥人想和她認識，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要摻和到富華村溫泉項目去，要是來了個管事的還是他家親戚......
看來上面是真的看好富華村搞旅游，妖魔鬼怪都給吸引來了。
吃了八分飽，李主任就停下了筷子，愁眉苦臉道：“我現在也不想別的了，安安分分幹到退休，以後能拿上退休金還夠我和老婆養老過日子。你看他和人開那破店，早晚出事！”
常書記也跟著嘆氣，他和李主任認識那麽多年，幾乎是看著李想長大的，以前李主任跟他說李想眼高手低成不了大事，看他出去折騰幾年回來，李主任出錢給他弄了個門店做服裝買賣，眼看著有起色了，沒多久李想又和人家合夥開卡拉OK去了。
陳霖難得勸了一句，“李主任您也別想太多，開卡拉OK也沒什麽，其他地方也開著呢，這也不是什麽違規場所。”
村裏的長輩一說到鎮上的卡拉OK、游戲廳、網吧都是一臉嫌棄，村長更是明令禁止在村裏搞這種娛樂場所，他們覺得這些東西都是會帶壞孩子的，基本就排在黃賭毒後面。但他們挺雙標，不讓孩子去網吧，但是很願意買臺電腦回來。要不是電腦和入網費都貴，村裏各家也會陸續買上電腦的。
李主任卻是嘆氣搖頭，常書記看陳霖是真的不了解情況，才解釋道：“要是正規經營也還好，但這幾年在游戲廳沒少鬧事，還有前段時間，打群架差點鬧出人命，市裏公安局的人都來調查了。”
現在和以前的嚴打不同，遇上些沒成年的打打鬧鬧，沒出人命都只能輕拿輕放，就算是出了人命判刑也不見得多重，就怕這些人打起來沒輕沒重的。
現在可好了，一個橋頭村命案足以讓興安鎮出名了，要是還不管嚴一些，以後怕是還要繼續出名。
而在這些店裏鬧出事請，身為合夥人之一的李想怎麽逃脫得了責任，說不定還要牽連在政府工作的李主任。怪不得李主任現在愁得慌。
吃了飯，李主任還要回單位工作，陳霖和常書記則是各回各家。
常書記自己開了摩托車，就停在鎮政府裏，於是陳霖就繞一段路去政府家屬院開車。這一去，正好趕上了一出好戲。
“你抓人要有證據的啊，我什麽都沒幹，你憑什麽抓啊？”一個瘦得快脫相的男人想要一邊掙紮一邊喊，但他兩只瘦弱的胳膊被兩個警察死死抓住，想蹲下來拖著，警察沒怎麽使力就把人架起來擡走。
陳霖知道這個嚴肅的場合不該有些搞笑的想法，但那兩警察真的像是在抓一只猴子。
家屬院門口都是圍觀的人，裏面還有人被警察帶出來，迫於二十幾個警察的威嚴，大家只敢小聲地指指點點。
陳霖挪到群眾中間，再一點點往前挪，探出腦袋去看，“嬸子，這是做什麽呢？”
“嘖嘖，抓吸毒的呢。誰能想到咱們大院裏有這麽多個癮君子啊，我說這幾個平時都不出門的，瞞的真緊，也沒人發現不對。”
政府家屬樓和前面的辦公樓一樣挺新的，看得出來當時在設計修建的時候挺費心思的，和市裏一些商品房差不多。現在鄰裏之間不比以前有人情味了，不來往串門才是常事，只要不出門的瞞得住鄰居吸毒也不是多難的事。
陳霖混在人群中看了會兒熱鬧，還想繼續看下去，陳明生的電話來了，說是陳明理帶他女朋友回家了，叫陳霖早點回去見面認認人。
好不容易擠出去，開車出去的時候和那個大高個警察打了個照面。陳霖想到和他也算是見過幾次面了，當年還多虧了他“一身正氣”，讓她安安心心地坐火車，於是在他看過來時，陳霖對他笑了笑。
車子開過去一會兒了，常跟他一起行動的警察懷疑道：“那女的，咱們之前在火車站見過。川哥你真和她不認識？”
“不認識。”嚴川收回目光，“抓緊時間辦事。”
“哦。”
——
陳霖總算是見到陳明理的女朋友江雲了，短暫的接觸，讓人覺得這是個很愛笑很幽默的姑娘，又很細心，和陳明理的性格很搭又互補。
還有陳明生、李萬年也在，就都聚在了她的奶茶店裏，人手一杯熱騰騰的奶茶，中間放了不少小吃。
“陳明理說村裏很多好吃的，我剛開始還不信，這家心相印奶茶我在市裏也愛買，就是距離太遠了，每次都只能周末去。”
“以後常和明理哥回來玩，村裏的水果也好吃。”
人與人之間的磁場很難說，她和江雲才見面不到一小時，就已經能挨著坐一起聊天哈哈大笑了。心裏也松了一口氣，能合得來才好，以後她和陳明生他們三個各自成家了，還能繼續來往，說不定以後大家以後的孩子還能在省城湊一塊上學。
想到這裏，陳霖就開始揭短，說陳明理現在是升學政策專家，買房時把學區房研究得透透的。
陳明理得意地哼道：“村裏人以前說我們四個是四大黃金單身漢，現在是三大黃金單身漢了。”
“嘖，你說得太土了，磚石王老五好聽些。”
李萬年輕聲嘆氣，“又有什麽區別呢？”
接著，陳霖就把陳明生和李萬年的條件、優點列了一遍，“雲姐你看著給他們介紹介紹你的朋友姐妹。”
陳明生、李萬年：“......”
——
陳明理帶女朋友回家像是打響了富華村喜事的第一槍，接著就是陳霖五堂叔領證辦結婚酒、大表嫂孟雙喜傳出有孩子了的喜訊、柳枝的哥哥楊柳樹也相親成功......
喜事都趕在了2001年的開頭，提前把過年的氣氛炒熱了起來。
村裏各處都停工了，池塘的蓮藕挖了，魚也撈了，堵了入水口，池塘裏的水給排了出去，裏面放了不少木頭。
村道才把路給開出來，挖了土過來填上，還沒開始鋪石子碾壓道路，但是這條路已經寬敞很多了，陳霖開車回家時都不用提前滴滴喇叭讓人避開。
而四公家的二堂哥陳明安一家終於回來了。
大堂伯找上門來，陳霖也就開車去鎮上接人。
開到已經修好的水泥路就好走，剩下的還是石子路，但這石子路有兩三年了，也開始出現坑坑窪窪的地方。
要不是有電話聯系，她都認不出來眼前的這位壯漢是她印象中瘦成甘蔗的二堂哥，只有仔細看了五官，才能辨別出往日熟悉的模樣。
“霖霖都大姑娘了。”陳明安感慨道，他們這輩最小的堂妹都二十七八了，而他也很多年沒回來了。然後拉過旁邊身材圓潤的老婆，還有兩個胖嘟嘟的雙胞胎一一介紹。
陳霖和只見過一次的二堂嫂打招呼，然後和摸了摸雙胞胎的腦袋。大堂哥和二堂哥就是雙胞胎，現在二堂哥又生了對雙胞胎，真神奇。
“健健、康康，叫小姑。”
雙胞胎躲到了他們媽媽後面，偷偷地看陳霖。
“咱們回家再聊，二哥、二嫂你們的行李呢？”
“不用你，我們拿就行。”陳明平道：“家裏變化挺大，市裏修了路過來，好走多了。我看鎮上也不少三蹦子，包一輛開到家也好。”
正好走到她車子旁，陳霖開了後備箱，“不用，大伯叫我開車出來接你們的，就是怕你們帶的行李多。我看看，應該都能放得下。”
陳明平驚訝道：“霖霖你還買了車啊？”
“為了方便就買了。”
剛還蔫蔫不怎麽說話的二堂嫂就精神起來了，問陳霖在家種水果是不是真的能賺到錢。當陳霖說村裏大家都蓋了新房有的蓋了兩三層，家家都買了家電，村裏搞旅游還開了酒店、飯店等等，陳明平夫妻倆聽得暈乎乎的。
這真的是他們的老家富華村嗎？
平時他們和家裏打電話少，每次也講不了幾句就掛了，四公家大人就算和陳明平說村裏的變化，但沒說得很具體，以至於陳明平覺得這就是時代進步了社會發展了，大家的生活水平跟著普遍提升而已。
隨著陳霖開車回到家，陳明平終於相信，他爸和他阿公沒誇大，富華村是真的要富起來了。
——
陳霖這個新年很忙，光是喝喜酒就喝了五家，不僅僅是富華村裏的，還有其他村村幹部邀請的。然後就是帶著阿公阿婆去市裏住幾天給房子添人氣，再去姑婆家拜年。
剛過初六，橋頭村的命案有了結果。隨著真相的揭開，整個興市到處都在做普法宣傳，還有對毒品危害的宣傳。
陳霖就算是個掛名的副書記，現在關鍵時候也要用起來了。不是去鎮上開會就是去村裏協助做宣傳，村裏的各處又恢覆動工，她就是一塊機動的板磚，哪裏需要往哪裏搬。
可就是在到處都嚴管嚴查的形勢下，鎮上的那三家娛樂場所依舊開得火熱，好像鎮上所有的七彩刺猬頭都紮堆到了那裏。
李想的尾巴都快翹上天了，見到她還問她在市區買哪裏的房子，他也準備去買一套。
陳霖想跟他打聽即將調過來的副鎮長和他合夥人的關系，她繞著問了十幾分鐘，死心了。他根本就不清楚人家的底細。
想著李主任也不容易，陳霖還是勸他賺到了錢早點退出來，去市裏盤個門面開個小店也不錯。但這人油鹽不進。
算了，良言難勸該死鬼。
開車到半路，她爸打電話過來了。
平時她和她爸媽也不聯系，有點搞不懂他打電話是不是又想回來住幾天。
找了個空地停車，“餵？”
“陳霖，是我。”陳援朝清了清嗓音，“你最近怎麽樣？”
問得陳霖一頭霧水，這不像是她爸正常的說話風格，陳霖開門見山問：“有什麽事你就直說。”
彎彎繞繞的還要人等著、要人猜，這種最遭她煩。
“咳，就是那個，前幾年來過咱們家的宋伯伯你還記得吧？”
陳霖依舊皺眉，“記得。”
“你宋伯伯有工作在興市待一段時間，他上次問我你有沒有對象，沒有的話想給你介紹......”
“不用，我找對象結婚的事用不著你操心，你就說我有對象了。”
“我說你！你現在沒對象，你宋伯伯好心給你介紹，你不知道你宋伯伯能認識到的人......餵？餵？陳霖！......”陳援朝看著被掛斷的電話氣得胸口起伏，再撥過去，直接被拒接。
陳霖邊發動車子邊哼著小曲。
想拿捏她？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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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的潮流之風還是吹到了興安鎮上。
陳霖跟常書記去鎮上開會, 在鎮政府家屬院的空地上停好車，繞到街上才走了不到三十米，就看到了四、五個染著紅、黃、綠、紫色的刺猬頭。幾個小夥子走路都二五八萬似的, 緊身衣褲把人襯托得頭大身子小。
胖胖現在最喜歡的動畫片裏的小動物差不多就長這樣，但動畫裏的小動物看起來憨態可掬, 現實中真人打扮成這樣，有點像骷髏怪。
“陳書記來買年貨啊？”
陳霖轉頭一看, 差點被一個紅紅的腦袋晃瞎眼，她上下打量了喊了她的人，欲言又止。
“我換個發型就不認得我了？”李想抓了抓蓋住臉的長劉海, 十分得意道：“現在都流行這種發型。鎮上那家理發店老板每天都忙到晚上十一點, 要做頭發的人都排隊到除夕夜了。嗐，和你說也沒意思，你們應該不能搞這樣的發型，高調。”
想到待會肯定會見到早調來鎮上的李主任，不知道李主任有沒有見過李想的新造型, 但她猜，這肯定又會是一樁父子間解不開的矛盾。
從李想比燈籠還紅的腦袋挪開視線，就看到了李想身後的網吧。一段時間沒來，這間去年開的網吧又擴大了一倍的規模。
整個興安鎮，現在只有四條主街, 卻搞出來一間游戲廳、一間卡拉OK、一間網吧，她對其他鎮的情況不太了解, 但興安鎮也挺會趕潮流的。或許應該說, 這三間店背後的老板很會趕潮流。
陳霖和李想打了個招呼, 說自己要去開會就不聊了，卻不想李想跟了上來攔住她, 轉頭左右看了看，往她面前走了一步，陳霖立刻警惕地往後挪一大步，“你有事說事。”
他們也沒熟到能這麽近距離說話。
李想笑得一臉諂媚，抓了抓腦袋上的紅毛，“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現在誰不知道陳書記你有眼光會賺錢，光靠著種紅心火龍果就能發家，現在還帶頭搞鄉村旅游......”
“停停停，你有事說事，我真的趕時間去開會。”說著，陳霖還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是這樣，和我合夥開卡拉OK的勇哥說想和你交個朋友，交流交流生意上的事情，陳書記你看你什麽時候有空，我組個局，介紹勇哥和你認識？”
陳霖覺得不怪李主任每次見到李想都要罵幾句，她都想給他腦袋倒倒水。
“不用了，我對做生意沒什麽經驗，你們的生意我也不了解，交朋友就更沒必要了，我天天在地裏忙，和大老板聊不到一塊去。快到時間了，我先走了。”陳霖直接繞開他，見他還要跟過來，陳霖冷了臉，“要不你和我去鎮政府走走？你爸也在呢。”
李想立刻就停住了腳步，眼睜睜地看著陳霖拐過街角，低聲罵了幾句，然後拿出手機來打電話，“勇哥，我這約不到人啊。我看陳霖這人就是不識好歹，她一天天的不是在他們村地裏就是去跑其他村的地，和她能做什麽生意？”
那頭的背景音吵得很，有個不著調的在唱粵語歌，唱得不倫不類的。
等了一會兒，勇哥才輕嗤一聲，“約不到就算了，以後有機會再認識。”
李想還想給他匯報下這邊店裏的情況，但電話已經掛斷了，他又低聲罵了句。連著兩個人都給他臉色看，心裏火氣正大著呢，回到摟上的歌廳，聽到有個包廂好像在吵架，就點了經理帶人去處理。
可這的經理也不是善茬，人家是勇哥安排進來的，對他這個二老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淡淡地瞥了眼吵鬧的包廂，“裏面是勇哥的朋友，你就別管了。”
李想被撅得說不上話來，氣悶得頭疼，就又跑下去抽煙了。
等他一走，經理就給旁邊的小弟使了個眼色，“去提醒下，別在咱們這搞出事情來，有矛盾讓他們出去外面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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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鎮上每逢開會，富華村就是表揚的重點，小盤江村委的幹部從以前的靠邊坐到現在坐前面，每次必定安排“經驗分享”。
這是今年最後一次開大會了，小盤江村委在2000年這一年裏的創收喜人，雖然大頭在富華村上，但幾個跟著一起種植紅心火龍果的村子也蹭上了紅利，還有富華村招工做事也給其他村子提供了不少工作。
老市區直達小盤江村委的公路已經開始修建，分成幾段開始，眼瞅著小盤江的日子就要越來越好了。
常書記做完了小盤江村委的匯報，隨後就有幹部提出給小盤江村委安排鎮上的駐村幹部下去指導工作，還有人覺得陳霖現在已經不適合再當村委的掛名副書記了，畢竟她現在生意攤子也不小，以後富華村旅游項目經營得更規範才更有價值。
“我覺得安排咱們的幹部同志下去駐村才好，以後對接市裏的宣傳部門更方便，年後就調過來主管農林業工作的程副鎮長之前在市旅游局工作，正好富華村現在大搞旅游業，程副鎮上去坐鎮再合適不過了。”
姚書記面不改色，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咱們內部人員安排的事情後面再商量，今天時間比較緊，各村委幹部先來做工作匯報。”
常書記垂下眼眸，認真地做筆記。陳霖也是，當剛才那些領導討論的事情都和她沒關系。
但是開會到後面，姚書記特意提了要在各個村子做好法制宣傳。
等到散會，陳霖正要和常書記往外走，李主任追了上來，“有段時間沒見到你們了，我請你們去單位食堂吃飯。”
陳霖和常書記對視一眼，常書記點點頭，“是有段時間沒見了，就不在單位吃了，咱們去外面點兩個菜吃一頓好的。”
“正好，兩位領導給我個請客的機會。”陳霖開玩笑道：“要不是李主任下午還要上班，我肯定提議去張二伯家的飯店吃。”
“改天，改天下班了我得去找你們吃一頓。鎮上幾家飯店，還真沒哪家的飯菜比得過張二家的，可惜啊，沒在鎮上也開一家。”
李主任帶他們去了家巷子裏的小飯店，這裏離主街道不算近，得繞兩三個彎進來才找得到。這也李主任家親戚開的店。
李主任也不是想著特意照顧親戚家的生意，而是想找個安靜能說話的地方好好聊幾句。他才要解釋，常書記就道：“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了，我還能不知道你是個什麽人？不用說了。”
等菜上來的時間，李主任就說了年後要調來的程副鎮上是什麽來頭，嘆了聲氣，“我聽說人家就是來走個過場、鍍層金的。”
常書記給他和陳霖都給倒了杯茶，心裏無奈，但還是寬慰地拍拍李主任的肩膀，“現在市裏都看好咱們搞旅游，安排下來的或許是個有本事的，這樣還是我們得了好處。”然後就隱晦地問：“鎮上領導現在......”
李主任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點了點頭，“姚書記本來就是外地調過來的，這幾年才算是把根基給打下來了，現在離穩當還遠著呢。你們聽說橋頭村爆出來的命案了吧？”
常書記點點頭，一臉沈重。
陳霖了解得不多，畢竟前段時間她又跑市區買車又跑省城買房現在還在看市區有沒有合適的門面，再有村裏正在準備在池塘上搭橋建涼亭，溫泉村招商的事情她沒怎麽參與但也要了解進度，所以就沒怎麽關註鎮上其他村子的事情。
但橋頭村的命案涉及到十三條人命，爆出來的時候全鎮都傳遍了，她都是在村裏聽人說的。
要說這橋頭村是離興安鎮最近的一個村子，具體位置是在新路過去那段路上。那邊有個老舊的肉站，最近有人把那塊地給承包出來了，想弄個修車店，把舊房子一推一挖，挖出來個防空洞。要說有個防空洞也正常，不正常的是從防空洞裏挖出來十三副骸骨，聽說有的看著還沒死多久呢。
肉站可是以前的公家單位，都不知道荒了多久了，市裏都安排人下來做調查了。
這種命案的具體消息肯定不會往外傳，外面人傳的那些版本什麽都有，陳霖只信死了是三個人是真的，其他的，她也就隨便聽聽。
“是有什麽內幕？”陳霖小聲問，她覺得李主任突然提到這件事不像是隨口提的，明明前一秒才提到鎮上領導內部問題，沒道理無緣無故地跳開話題。
李主任看了看四周，彎腰過來拿手擋著嘴巴，小聲道：“挖出來的十三人裏有三個是在被通緝的罪犯，賣□□的。橋頭村的村長被抓走了，現在鎮上正在內部自查。”
點到為止，李主任就不繼續說下去了。
上一次鎮上因為貪汙腐敗搞了一次大清洗，現在要是自查查出來問題，可能又要換一波人。陳霖都有些可憐姚書記了，一次兩次被牽連。
“要調下來的程副鎮長來頭不小，鎮上那幾家游戲廳、網吧知道吧？背後老板家裏和程副鎮長有關系，現在富華村就是一塊肥肉，上面那些人都想趁現在剛開始去咬一口，你們也多註意吧。”
常書記連忙端起茶杯，“老李，感謝的話我就不多說了，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以後鎮上有什麽風聲還得你給我提個醒。”
“哎，這有啥好謝的，我也是從小盤江村委出來的。”李主任擺了擺手，但見常書記把茶喝了，自己也跟著喝了一杯。
陳霖卻是在想今天李想攔住她說他那合夥人想和她認識，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要摻和到富華村溫泉項目去，要是來了個管事的還是他家親戚......
看來上面是真的看好富華村搞旅游，妖魔鬼怪都給吸引來了。
吃了八分飽，李主任就停下了筷子，愁眉苦臉道：“我現在也不想別的了，安安分分幹到退休，以後能拿上退休金還夠我和老婆養老過日子。你看他和人開那破店，早晚出事！”
常書記也跟著嘆氣，他和李主任認識那麽多年，幾乎是看著李想長大的，以前李主任跟他說李想眼高手低成不了大事，看他出去折騰幾年回來，李主任出錢給他弄了個門店做服裝買賣，眼看著有起色了，沒多久李想又和人家合夥開卡拉OK去了。
陳霖難得勸了一句，“李主任您也別想太多，開卡拉OK也沒什麽，其他地方也開著呢，這也不是什麽違規場所。”
村裏的長輩一說到鎮上的卡拉OK、游戲廳、網吧都是一臉嫌棄，村長更是明令禁止在村裏搞這種娛樂場所，他們覺得這些東西都是會帶壞孩子的，基本就排在黃賭毒後面。但他們挺雙標，不讓孩子去網吧，但是很願意買臺電腦回來。要不是電腦和入網費都貴，村裏各家也會陸續買上電腦的。
李主任卻是嘆氣搖頭，常書記看陳霖是真的不了解情況，才解釋道：“要是正規經營也還好，但這幾年在游戲廳沒少鬧事，還有前段時間，打群架差點鬧出人命，市裏公安局的人都來調查了。”
現在和以前的嚴打不同，遇上些沒成年的打打鬧鬧，沒出人命都只能輕拿輕放，就算是出了人命判刑也不見得多重，就怕這些人打起來沒輕沒重的。
現在可好了，一個橋頭村命案足以讓興安鎮出名了，要是還不管嚴一些，以後怕是還要繼續出名。
而在這些店裏鬧出事請，身為合夥人之一的李想怎麽逃脫得了責任，說不定還要牽連在政府工作的李主任。怪不得李主任現在愁得慌。
吃了飯，李主任還要回單位工作，陳霖和常書記則是各回各家。
常書記自己開了摩托車，就停在鎮政府裏，於是陳霖就繞一段路去政府家屬院開車。這一去，正好趕上了一出好戲。
“你抓人要有證據的啊，我什麽都沒幹，你憑什麽抓啊？”一個瘦得快脫相的男人想要一邊掙紮一邊喊，但他兩只瘦弱的胳膊被兩個警察死死抓住，想蹲下來拖著，警察沒怎麽使力就把人架起來擡走。
陳霖知道這個嚴肅的場合不該有些搞笑的想法，但那兩警察真的像是在抓一只猴子。
家屬院門口都是圍觀的人，裏面還有人被警察帶出來，迫於二十幾個警察的威嚴，大家只敢小聲地指指點點。
陳霖挪到群眾中間，再一點點往前挪，探出腦袋去看，“嬸子，這是做什麽呢？”
“嘖嘖，抓吸毒的呢。誰能想到咱們大院裏有這麽多個癮君子啊，我說這幾個平時都不出門的，瞞的真緊，也沒人發現不對。”
政府家屬樓和前面的辦公樓一樣挺新的，看得出來當時在設計修建的時候挺費心思的，和市裏一些商品房差不多。現在鄰裏之間不比以前有人情味了，不來往串門才是常事，只要不出門的瞞得住鄰居吸毒也不是多難的事。
陳霖混在人群中看了會兒熱鬧，還想繼續看下去，陳明生的電話來了，說是陳明理帶他女朋友回家了，叫陳霖早點回去見面認認人。
好不容易擠出去，開車出去的時候和那個大高個警察打了個照面。陳霖想到和他也算是見過幾次面了，當年還多虧了他“一身正氣”，讓她安安心心地坐火車，於是在他看過來時，陳霖對他笑了笑。
車子開過去一會兒了，常跟他一起行動的警察懷疑道：“那女的，咱們之前在火車站見過。川哥你真和她不認識？”
“不認識。”嚴川收回目光，“抓緊時間辦事。”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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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霖總算是見到陳明理的女朋友江雲了，短暫的接觸，讓人覺得這是個很愛笑很幽默的姑娘，又很細心，和陳明理的性格很搭又互補。
還有陳明生、李萬年也在，就都聚在了她的奶茶店裏，人手一杯熱騰騰的奶茶，中間放了不少小吃。
“陳明理說村裏很多好吃的，我剛開始還不信，這家心相印奶茶我在市裏也愛買，就是距離太遠了，每次都只能周末去。”
“以後常和明理哥回來玩，村裏的水果也好吃。”
人與人之間的磁場很難說，她和江雲才見面不到一小時，就已經能挨著坐一起聊天哈哈大笑了。心裏也松了一口氣，能合得來才好，以後她和陳明生他們三個各自成家了，還能繼續來往，說不定以後大家以後的孩子還能在省城湊一塊上學。
想到這裏，陳霖就開始揭短，說陳明理現在是升學政策專家，買房時把學區房研究得透透的。
陳明理得意地哼道：“村裏人以前說我們四個是四大黃金單身漢，現在是三大黃金單身漢了。”
“嘖，你說得太土了，磚石王老五好聽些。”
李萬年輕聲嘆氣，“又有什麽區別呢？”
接著，陳霖就把陳明生和李萬年的條件、優點列了一遍，“雲姐你看著給他們介紹介紹你的朋友姐妹。”
陳明生、李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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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明理帶女朋友回家像是打響了富華村喜事的第一槍，接著就是陳霖五堂叔領證辦結婚酒、大表嫂孟雙喜傳出有孩子了的喜訊、柳枝的哥哥楊柳樹也相親成功......
喜事都趕在了2001年的開頭，提前把過年的氣氛炒熱了起來。
村裏各處都停工了，池塘的蓮藕挖了，魚也撈了，堵了入水口，池塘裏的水給排了出去，裏面放了不少木頭。
村道才把路給開出來，挖了土過來填上，還沒開始鋪石子碾壓道路，但是這條路已經寬敞很多了，陳霖開車回家時都不用提前滴滴喇叭讓人避開。
而四公家的二堂哥陳明安一家終於回來了。
大堂伯找上門來，陳霖也就開車去鎮上接人。
開到已經修好的水泥路就好走，剩下的還是石子路，但這石子路有兩三年了，也開始出現坑坑窪窪的地方。
要不是有電話聯系，她都認不出來眼前的這位壯漢是她印象中瘦成甘蔗的二堂哥，只有仔細看了五官，才能辨別出往日熟悉的模樣。
“霖霖都大姑娘了。”陳明安感慨道，他們這輩最小的堂妹都二十七八了，而他也很多年沒回來了。然後拉過旁邊身材圓潤的老婆，還有兩個胖嘟嘟的雙胞胎一一介紹。
陳霖和只見過一次的二堂嫂打招呼，然後和摸了摸雙胞胎的腦袋。大堂哥和二堂哥就是雙胞胎，現在二堂哥又生了對雙胞胎，真神奇。
“健健、康康，叫小姑。”
雙胞胎躲到了他們媽媽後面，偷偷地看陳霖。
“咱們回家再聊，二哥、二嫂你們的行李呢？”
“不用你，我們拿就行。”陳明平道：“家裏變化挺大，市裏修了路過來，好走多了。我看鎮上也不少三蹦子，包一輛開到家也好。”
正好走到她車子旁，陳霖開了後備箱，“不用，大伯叫我開車出來接你們的，就是怕你們帶的行李多。我看看，應該都能放得下。”
陳明平驚訝道：“霖霖你還買了車啊？”
“為了方便就買了。”
剛還蔫蔫不怎麽說話的二堂嫂就精神起來了，問陳霖在家種水果是不是真的能賺到錢。當陳霖說村裏大家都蓋了新房有的蓋了兩三層，家家都買了家電，村裏搞旅游還開了酒店、飯店等等，陳明平夫妻倆聽得暈乎乎的。
這真的是他們的老家富華村嗎？
平時他們和家裏打電話少，每次也講不了幾句就掛了，四公家大人就算和陳明平說村裏的變化，但沒說得很具體，以至於陳明平覺得這就是時代進步了社會發展了，大家的生活水平跟著普遍提升而已。
隨著陳霖開車回到家，陳明平終於相信，他爸和他阿公沒誇大，富華村是真的要富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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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霖這個新年很忙，光是喝喜酒就喝了五家，不僅僅是富華村裏的，還有其他村村幹部邀請的。然後就是帶著阿公阿婆去市裏住幾天給房子添人氣，再去姑婆家拜年。
剛過初六，橋頭村的命案有了結果。隨著真相的揭開，整個興市到處都在做普法宣傳，還有對毒品危害的宣傳。
陳霖就算是個掛名的副書記，現在關鍵時候也要用起來了。不是去鎮上開會就是去村裏協助做宣傳，村裏的各處又恢覆動工，她就是一塊機動的板磚，哪裏需要往哪裏搬。
可就是在到處都嚴管嚴查的形勢下，鎮上的那三家娛樂場所依舊開得火熱，好像鎮上所有的七彩刺猬頭都紮堆到了那裏。
李想的尾巴都快翹上天了，見到她還問她在市區買哪裏的房子，他也準備去買一套。
陳霖想跟他打聽即將調過來的副鎮長和他合夥人的關系，她繞著問了十幾分鐘，死心了。他根本就不清楚人家的底細。
想著李主任也不容易，陳霖還是勸他賺到了錢早點退出來，去市裏盤個門面開個小店也不錯。但這人油鹽不進。
算了，良言難勸該死鬼。
開車到半路，她爸打電話過來了。
平時她和她爸媽也不聯系，有點搞不懂他打電話是不是又想回來住幾天。
找了個空地停車，“餵？”
“陳霖，是我。”陳援朝清了清嗓音，“你最近怎麽樣？”
問得陳霖一頭霧水，這不像是她爸正常的說話風格，陳霖開門見山問：“有什麽事你就直說。”
彎彎繞繞的還要人等著、要人猜，這種最遭她煩。
“咳，就是那個，前幾年來過咱們家的宋伯伯你還記得吧？”
陳霖依舊皺眉，“記得。”
“你宋伯伯有工作在興市待一段時間，他上次問我你有沒有對象，沒有的話想給你介紹......”
“不用，我找對象結婚的事用不著你操心，你就說我有對象了。”
“我說你！你現在沒對象，你宋伯伯好心給你介紹，你不知道你宋伯伯能認識到的人......餵？餵？陳霖！......”陳援朝看著被掛斷的電話氣得胸口起伏，再撥過去，直接被拒接。
陳霖邊發動車子邊哼著小曲。
想拿捏她？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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