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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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8章
富華村肉眼可見地熱鬧起來, 村頭畫了白線的地被分成一個個大格子，每天都有人來這比比劃劃，叉著腰在空地上指點江山, “選這塊地最好，後面弄個大窗, 對著池塘，夏天客人吃飯還能賞荷花, 我看明生搞什麽酒店設計圖就是這麽規劃的。”
“人家設計圖是專門請了設計師來做的，你這就是自己瞎琢磨，我看你最好也請人來設計。”
“你傻我不傻, 村裏蓋了出來大家的店鋪都長一個樣, 開個飯店還要請設計師來設計，錢多了沒處撒啊？”
被懟了的人哼哼幾聲，倒是同意他說的，請設計師來做個圖，就是人傻錢多。建成樓房一間間的單間不就能做酒店了, 還要什麽設計？但他又不敢當著陳明生的面說出來，哪怕他還是陳明生的堂叔。
陳明超今年就帶著在城裏結婚的老婆回來過年，他結婚只在錦州市辦了一場，村裏就他家和陳明生一家過去，當時趕上秋收, 村裏每家但凡還能使得動力氣的都很忙，沒人有空單獨抽出兩天時間去錦州市喝喜酒。
陳霖收到邀請時, 直接就說沒空去。開玩笑, 要真心想請大家去喝喜酒, 至於才提前五天說？誰家辦喜酒不都是定好日子就發糖果餅幹邀請，不是特殊情況那都是起碼提前半個月的, 還有的提前兩個月就請了。
前面三年，陳明超對陳霖就是當個老家的普通親戚看，見面就點點頭打個招呼，今年陳明超態度大改，帶著老婆拎著禮物登了陳霖家的大門。
阿婆從屋裏迎了出來，覺得奇怪。
光山家的兩兒子，明理和自家霖霖關系好，回村時常來那正常，倒是明超早幾年就去錦州市裏工作，平時也不見和霖霖有什麽話聊，現在說要來找霖霖，難道是為了村裏規劃的那些地？
陳霖在村裏四十戶“主事人”中是年紀最小的，但一眾叔伯現在已經習慣凡事聽她的意見，更別說陳霖還掛著個村委副書記的名頭，主管著富華村的副業發展。自她回來，帶著村子做了不少事，還好幾家人都跟著她幹活，村集體種植紅心火龍果、搞旅游都是她提出來的，村頭那塊宅基地轉成商業用地，怎麽規劃也是她從市裏找人給規劃的。
那一大塊地，酒店、商鋪能建兩排過去，看規劃就相當於是一條街了。除了兩塊大的地劃出給建酒店，剩下的就是十五間店鋪。村子就四十戶，也不是家家都想開店，開店的也不是都打算來村頭建房，他們在自家院子隔出來一個店面也可以。
那一排店鋪在，就有其他地方的人過來打聽了。
李萬年也來問過，他打算在富華村也開個小吃店。
還有村委李主任的兒子李想，拎著東西來找陳霖。陳霖沒收他的禮，而是把他帶到張和平那兒報名了事。
哪怕陳霖平時在村裏低調不冒頭，但村裏誰都默認陳霖的話語權比村幹部好使。走了個李想，後面又來了幾個本村的親戚。所以陳霖這幾天沒事就往外跑。
陳明超往裏看了看，笑道：“霖霖今天不在家？”
別人都能直接拒在門外，但陳明超怎麽也還是本家的人，阿婆只能請他們進門給倒了水。
“柳枝奶奶感冒，陳霖開車送她去鎮衛生所打吊針了。”
阿婆暗罵老頭子早不出門晚不出門，偏偏現在不在家。聊了幾句，看他們還沒有要走的意思，阿婆也就直接問：“你找霖霖什麽事？”
習慣工作上和同事的委婉對話，一句話十八個心眼子，突然這麽直白，他覺得有些尷尬。旁邊的新婚妻子也不吭聲，淡淡地打量著這家裏的擺設。
看到這家這好東西都往外擺，裏外都幹幹凈凈的，外面小院子讓她想到父母領導家住的小洋樓，人家就是把院子搞成了小花園。無端對比起了婆婆家裏。
陳明超想讓身邊的愛人幫忙說幾句緩和氣氛，但發現她正看著墻上的照片出神，心裏嘆氣，只好自己開口道：“我來想跟霖霖了解建酒店的事情，沒想到她不在家，不然我們今晚再來。”
阿婆沒好氣地道：“建酒店的事沒道理來找她啊，明生申請了要建酒店，你去問他不是更清楚？你們啊，也別找錯人了，村裏的事情還是得村幹部牽頭，村裏人同意才行，找霖霖沒用，她就是掛了個好聽的名頭，做不得村裏的主。”
“也有人上門找過，她還得把人帶去會計那報名，我看你要有心啊，直接去找你和平叔報名就行了。”
說完，阿婆就說要出門找老頭子，順便把他們送了出去，帶來的東西也不給留家裏。
陳明超夫妻倆只能又拎上禮品，灰溜溜地回家去。
不少人都看到他從陳霖家裏進出，大家不明說，但彼此一個眼神交流，默契地撇了撇嘴。
以前不還看不上老家的這些親戚嗎，現在有利可圖了，就想著回來插一腳了。他現在結婚了倒是想把自己的戶口挪回來，可哪怕村長是他親大伯也沒用，村裏人人都盯著呢。
陳霖出門一天，回來就聽說陳明超也申請建個酒店。
這哪是他想申請就能能申請下來的啊，村裏還要開會評估，避免有人把鋪面給占了但留著遲遲不開，申請到了的都有要求什麽時候營業，還得把營業執照等辦好......
除非陳明超不在錦州市工作了，不然他哪有那麽多時間忙這些。
“甭理他，最煩這些有正經門路不走，偏要走後門的。”阿公氣呼呼道。
村裏誰家沒點小心思想為自家多謀利，但什麽規則都明明白白擺出來了，還要搞亂七八糟的，那不是討人嫌？本來大家都能公平競爭，有了個走關系的，讓其他人怎麽想，是不是也得跟著走關系，不然怕被刷了下來。
但沒攔住陳明超晚上還是來找陳霖，這回聰明多了沒拎貴重的禮品，而是拿些過年走尋常親戚送的水果，說是給阿公阿婆的，讓人都沒法拒絕。
陳霖以為他是想來找她幫忙說情把另一塊地批給他的，沒想到這人挺會想，居然是來找她拉投資的。
“咱們按比例投錢，酒店的管理......”
陳霖聽不下去了，制止他，“你還是找別人吧，我手裏沒那麽多錢，今年的開銷多，沒多的錢和你合夥做生意。”
這算盤打得真妙，說得好聽，讓她只管投錢就行，但他人又不在還找親戚來管理，到時候經營不好難道離得近的她還能坐視不管？再說了，她要真的想搞個酒店，也不缺他那點錢。至於他說的可以找他朋友幫忙跑營業照等等，現在都是小事一樁。
陳霖現在看他就跟看個大傻子一樣，別是覺得自己在城裏工作高人一等了，就覺得村裏的人都沒腦子了吧？
難道她陳霖現在的腦門上寫著“人傻錢多”四個大字？
沒讓陳明超繼續說，陳霖起身送客，“做酒店的事我不摻和，我要真的想摻一腳，我早和明生哥合夥了，我們合作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現在沒多的錢用，你還是找別人吧。”
“你也不用擔心你戶口不在村裏了會有不公平的事，有些商鋪本來就是要對外開放的。要報名就去找和平叔，想多了解怎麽設計就找明生哥。”
頂著好些人探究的眼神離開，回到家了，陳明超才把不滿的情緒掛臉上，陰沈著臉，不巧和正要出門的陳明發迎面撞見，看陳明發打著電話和他頷首示意走出去，心裏的悶氣更多了。
李桂花從廚房出來，看到他就趕忙上前幾步，“陳霖怎麽說？”
“人家說沒錢，不想合夥。這事就別問了，沒結果。”擡步回了房間。
李桂花往圍裙上擦了擦手，卻沒陳明超失落，她本來就不同意搞什麽酒店，讓她說，就把家裏的兩間空房間騰出來，照樣能做個小酒店。反正之前也都這樣，來的人都是住他們的空房間。
年初一，富華村破天荒地來了市領導。
一早上，常書記和李主任就匆忙騎摩托車過來了，把村幹部先叫過來開了會，然後大家分頭行動，找村民叮囑情況的、把村裏的材料給整理出來的、安排人接待的......
陳霖除夕夜和陳明生、陳明理帶著村裏一群孩子在曬場上放煙花，然後一群差不多年紀的人去她家打牌到淩晨三點多，今早想睡個懶覺，還是被電話給吵醒了。
站在村口等待領導到來時，她一個沒忍住，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困得眼淚都冒出來了。
楊娟悄悄地給她遞了瓶風油精，陳霖深深地聞了一口，感覺天靈蓋都被刺激開了，困意頓消。
“來了來了。”李主任小聲提醒，大家小幅度地整理衣擺和領子，站直了等著領導下車。
據說這是88年之後第一次有市領導專門來富華村視察工作，88年那次來是因為富華村被興安鎮當作計劃生育政策的模範典型報上去，上面領導帶著其他鎮幹部過來學習。
來的是副市長和農業局局長、文旅局長還有其他單位幹部，姚書記給領導介紹了來的村委、村幹部，到陳霖這兒時，姚書記話就多了些。
“這位就是陳霖同志了，96年大學畢業就回到了富華村，先是把咱們這兒的野生藥材和薏米賣出去，後來又自己搞承包種植紅心火龍果，帶著小盤江好幾個村也跟著種植，去年暑假還開始嘗試搞旅游、農家樂。去年富華村每家的年均收入都比前年提高了起碼百分二十，到今年，村裏家家都蓋上了新房，陳霖同志回村創業......”
陳霖一邊聽姚書記不遺餘力地誇她，一邊保持鎮定地與微笑著與副市長對視。
她每次被人當面大誇特誇的時候，就覺得尷尬。大大的尷尬。
市裏來的領導都不動聲色地把目光轉向陳霖，眼裏有驚奇也有讚賞。
後面的視察工作，陳霖就走在副市長旁邊，時不時地就被問上幾句。跟著去看了火龍果的種植基地，然後把村子轉了一圈，領導還去了幾個村民家裏聊天。
“這家種了多少三角梅啊，都跑出墻來了。”迎面走過去，側面的墻墻頭上探出一條條枝條，垂落下來，等到這些枝條再長長一些，這面墻裏外就都掛上三角梅了。
文旅局局長看向陳光山，“咱們富華村的村民好像很喜歡栽花啊，進去的幾家院子裏都種了些花，這是村裏的特色？”
陳光山看了看陳霖，笑了起來，“也算是特色吧，近兩年大家看別人家院子弄得好，也跟著學，圖個好看。”
他家院子也種有花，不過沒那麽多。一開始他還嫌棄他媳婦整這些不中用的，沒想到種了兩年多，看順眼了，覺得家裏有點花花草草裝飾還挺好看的。
“咱們進這家看看。”一路走來，除了村頭那兩位退休老師家裏，就這家的花特別多。
有人正要上去敲門，陳霖快了兩步，笑道：“正好到我家了，各位領導進來喝口水休息下。”
領導們面面相覷，然後也笑了起來，“巧了不是。”
陳霖推開門時，阿福只是懶洋洋地擡眸看了一眼，等其他人陸續進來，他就站了起來，眼睛盯著這些人不放。陳霖和它說這是來的客人，阿福又趴了回去。
前院說話聲音不小，阿公阿婆沿著回廊從後院過來，看到一群穿著幹部裝的人，楞了下，沒想到市裏來的幹部還走到他們家裏了，於是就忙著去拿凳子，還是被領導給攔了下來。
總不好他們來視察，還讓上年紀的老同志忙前忙後。
陳霖帶著人在家裏前院後院轉了一圈，帶著去了堂屋坐下，都不用麻煩，從五鬥櫃裏拿出一次性紙杯，一按飲水機就能出溫開水。
家裏飲水機是陳明生幫買的，他家裏常來客人，去給市裏新家買家電時就覺得飲水機方便，也不問她就給她送了一個，省了平時燒開水還得倒暖壺的麻煩。
進來的領導個個選擇了小板凳，巡視了下屋子的家具家電，然後不約而同地被墻上貼得滿滿當當的照片給吸引，像是參觀什麽展覽，大家背著手一張張看過去。貼出來的不是自家人的照片，就是富華村的風景照。
文旅局局長看得最仔細，從老同事那兒聽說興安鎮底下的一個叫富華村的村子正在做旅游、農家樂時，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如今市區周邊的村子也搞起了農家樂，主打的一個讓城裏人體驗鄉村生活，吃上家養的雞鴨果蔬。他看了地圖，覺得富華村做不起來。
但來這兒實地一看，富華村比起市郊區的村子還是不同的，這兒依山傍水，還有獨特的紅心火龍果，再想到老友說的，夏天和秋天看的風景不同，能吃的水果和山貨不同，覺得或許這還能有點小氣候。
現在再看墻上這些照片，他沒想到這裏還是有風景可觀賞的，比起單是去釣釣魚、吃個農家菜，這裏的游玩項目可就多多了。心裏對富華村如今的規劃有了新的看法。
這兒唯一不好的，就是交通了。
市裏領導還要去鎮上其他村視察，沒留下來吃飯
，回程時大家都一致提到了交通問題。文旅局長可惜道：“單就是交通就夠趕客了，從市裏開車過來就得三個小時。”
有人提到直達市區的舊路，“除非把舊路給修起來了，不然......嘖嘖。”搖了搖頭。
但也就那麽一說，現在不可能單為了一個小村子，就撥錢修那麽長一段路。
常書記和李主任把領導送走，也返回來和陳霖抱怨交通阻礙發展。
陳霖道：“咱們主打一個親近自然的慢生活體驗，只要有直達的車子，就還算是好的。”
“我整理了前面幾個月的數據，發現寒暑假和國慶假期來的人最多，而且來的幾乎都是拖家帶口。還有過市裏的一家單位和一家公司想來咱們這兒搞活動，但咱們設施沒跟上，人家最後沒選成。”
“開的酒店一兩年內不一定能盈利，但咱們這開的飯店、超市、搞的摘果活動等，不僅僅是方便市區來的人，還能吸引鎮上的人過來，單小盤江村委就有十幾條村，四千多人口了。”
不管能不能盈利，反正都不需要政府來兜底，做不下去也不至於損失慘重，這也是鎮上會無條件支持他們的主要原因。
說白了，他們現在投入的成本其實是很低的。
最花錢的就是陳明生的酒店了，現在還沒定下最終的設計圖。
過了年，村裏出錢建的十五個鋪面開始動工，就是連著一排過去，中間的一堵堵墻隔開，隔成了十五個鋪面，刷成了白墻，地板鋪上水泥，安裝上木門，這鋪面就成了。至於裏面怎麽裝修，那就是租戶自己的事情了。
十五間店鋪租出去了十間，其中有兩間連著的是張二伯租的，應他報名時的請求，中間那堵墻一開始就沒砌上。
每間店鋪前兩年租金都只收五百，一次性把兩年的租金交齊，這筆錢能覆蓋大半建鋪面的錢。
陳霖租的那間店在左數的第四間，裏面空蕩蕩的，她沒打算立刻裝修，只要在四個月內把店鋪開起來就行。
齊修平和陶元在開學前來了一趟富華村。
齊修平對富華村的變化感觸是最深的，因為他在97年的春天第一次來，這三年間斷斷續續來了十幾次，每次都能看到些小變化，如今再對比三年前，就成大變化了。
他每次來住的村長家裏現在有二層小樓了，他在村子走了一遭，發現有四家都蓋了兩層樓。院子裏種花的人家多了，而陳霖家裏的三角梅終於冒出了墻頭。最最讓他驚嘆的，就是村裏居然要蓋酒店開商鋪......
“你還要開家奶茶店？你忙得過來嗎？”
陳霖：“怎麽忙不過來？我可以請人啊。”
要什麽都是自己動手，那她早累死了。
齊修平：也是。
但他就是覺得神奇，就和第一次與陳霖的見面，他覺得陳霖不像是要種果樹的人，現在也覺得陳霖不像是要開奶茶店的人。但她好像什麽都能做得很好。
呃，他也是從和村裏人的聊天中總結出來的：陳霖這人做事踏實，都是做好準備才行動。
陶元興奮得很，“你不知道在省城買杯奶茶排隊多困難，你可一定要把奶茶店開起來啊，就沖著富華村分店，我肯定要常來。”
陳霖笑，“可不只是富華村分店，我打算在鎮上也開一個。”
鎮上的店已經在談著了，她現在緊要的就是要去省城談加盟的事情，然後招人送去學習。
扯遠了些，當下重要的應該是帶陶元去看看未來種獼猴桃的地。
叫上楊光棍和楊老實還有李紅梅的兩個堂弟李紅星和李紅強，讓他們跟著學習。
二堂伯現在已經是她這兒的“全職員工”了，還擔任著種植隊隊長的名頭，地裏的活就交給他管理。
難得齊修平和陶元來一次，陳霖去張二伯家，跟他定了一桌飯菜，這次得讓他們嘗嘗富華村第一大廚的手藝。
晚飯時，陶元吃一口就瞪一眼齊修平，外人不明所以，但齊修平卻是完全懂了他的意思：你小子，在這裏吃這麽好，居然回去一句都不提？
齊修平無奈道：“我也是第二次吃張二伯做的飯菜。”第一次是被陳霖叫去吃她堂姐孩子的滿月酒，不過，他在這兒吃得不錯是真的。紅梅嬸做飯也香。
怕刺激到陶元，齊修平都沒告訴他村裏張四嬸做的糯米雞一絕，阿香嬸做的辣椒面最香，還有陳霖表舅做的香菌醬......
算了，來多幾次他就知道了。說不定以後這裏都有得賣。
他們在村裏住了五天，陶元坐上回市區的車時已經盤算好下一次來的日子了。
陳霖也要跟著他們一起走，得去省農科院把錢給了，還要去談奶茶店加盟的事。
是她想得簡單了，她找上門去談加盟的事情，發現根本談不攏，加盟費太高就足以讓她卻步了，更別說還有利潤分成不合理，根本就不劃算。
如果她是把奶茶店開到市區人流量大的地方還行，但在鎮上和村裏，那就得盡量減少不必要的成本。
但不得不說，省城這最出名的奶茶店裝修得很亮眼。來省城五天，她就把省城大大小小的奶茶店都轉了一遍，借著要談加盟的事和奶茶店老板們聊了不少，心裏有了大概了解。
陳霖就把目光投向了市裏的奶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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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華村肉眼可見地熱鬧起來, 村頭畫了白線的地被分成一個個大格子，每天都有人來這比比劃劃，叉著腰在空地上指點江山, “選這塊地最好，後面弄個大窗, 對著池塘，夏天客人吃飯還能賞荷花, 我看明生搞什麽酒店設計圖就是這麽規劃的。”
“人家設計圖是專門請了設計師來做的，你這就是自己瞎琢磨，我看你最好也請人來設計。”
“你傻我不傻, 村裏蓋了出來大家的店鋪都長一個樣, 開個飯店還要請設計師來設計，錢多了沒處撒啊？”
被懟了的人哼哼幾聲，倒是同意他說的，請設計師來做個圖，就是人傻錢多。建成樓房一間間的單間不就能做酒店了, 還要什麽設計？但他又不敢當著陳明生的面說出來，哪怕他還是陳明生的堂叔。
陳明超今年就帶著在城裏結婚的老婆回來過年，他結婚只在錦州市辦了一場，村裏就他家和陳明生一家過去，當時趕上秋收, 村裏每家但凡還能使得動力氣的都很忙，沒人有空單獨抽出兩天時間去錦州市喝喜酒。
陳霖收到邀請時, 直接就說沒空去。開玩笑, 要真心想請大家去喝喜酒, 至於才提前五天說？誰家辦喜酒不都是定好日子就發糖果餅幹邀請，不是特殊情況那都是起碼提前半個月的, 還有的提前兩個月就請了。
前面三年，陳明超對陳霖就是當個老家的普通親戚看，見面就點點頭打個招呼，今年陳明超態度大改，帶著老婆拎著禮物登了陳霖家的大門。
阿婆從屋裏迎了出來，覺得奇怪。
光山家的兩兒子，明理和自家霖霖關系好，回村時常來那正常，倒是明超早幾年就去錦州市裏工作，平時也不見和霖霖有什麽話聊，現在說要來找霖霖，難道是為了村裏規劃的那些地？
陳霖在村裏四十戶“主事人”中是年紀最小的，但一眾叔伯現在已經習慣凡事聽她的意見，更別說陳霖還掛著個村委副書記的名頭，主管著富華村的副業發展。自她回來，帶著村子做了不少事，還好幾家人都跟著她幹活，村集體種植紅心火龍果、搞旅游都是她提出來的，村頭那塊宅基地轉成商業用地，怎麽規劃也是她從市裏找人給規劃的。
那一大塊地，酒店、商鋪能建兩排過去，看規劃就相當於是一條街了。除了兩塊大的地劃出給建酒店，剩下的就是十五間店鋪。村子就四十戶，也不是家家都想開店，開店的也不是都打算來村頭建房，他們在自家院子隔出來一個店面也可以。
那一排店鋪在，就有其他地方的人過來打聽了。
李萬年也來問過，他打算在富華村也開個小吃店。
還有村委李主任的兒子李想，拎著東西來找陳霖。陳霖沒收他的禮，而是把他帶到張和平那兒報名了事。
哪怕陳霖平時在村裏低調不冒頭，但村裏誰都默認陳霖的話語權比村幹部好使。走了個李想，後面又來了幾個本村的親戚。所以陳霖這幾天沒事就往外跑。
陳明超往裏看了看，笑道：“霖霖今天不在家？”
別人都能直接拒在門外，但陳明超怎麽也還是本家的人，阿婆只能請他們進門給倒了水。
“柳枝奶奶感冒，陳霖開車送她去鎮衛生所打吊針了。”
阿婆暗罵老頭子早不出門晚不出門，偏偏現在不在家。聊了幾句，看他們還沒有要走的意思，阿婆也就直接問：“你找霖霖什麽事？”
習慣工作上和同事的委婉對話，一句話十八個心眼子，突然這麽直白，他覺得有些尷尬。旁邊的新婚妻子也不吭聲，淡淡地打量著這家裏的擺設。
看到這家這好東西都往外擺，裏外都幹幹凈凈的，外面小院子讓她想到父母領導家住的小洋樓，人家就是把院子搞成了小花園。無端對比起了婆婆家裏。
陳明超想讓身邊的愛人幫忙說幾句緩和氣氛，但發現她正看著墻上的照片出神，心裏嘆氣，只好自己開口道：“我來想跟霖霖了解建酒店的事情，沒想到她不在家，不然我們今晚再來。”
阿婆沒好氣地道：“建酒店的事沒道理來找她啊，明生申請了要建酒店，你去問他不是更清楚？你們啊，也別找錯人了，村裏的事情還是得村幹部牽頭，村裏人同意才行，找霖霖沒用，她就是掛了個好聽的名頭，做不得村裏的主。”
“也有人上門找過，她還得把人帶去會計那報名，我看你要有心啊，直接去找你和平叔報名就行了。”
說完，阿婆就說要出門找老頭子，順便把他們送了出去，帶來的東西也不給留家裏。
陳明超夫妻倆只能又拎上禮品，灰溜溜地回家去。
不少人都看到他從陳霖家裏進出，大家不明說，但彼此一個眼神交流，默契地撇了撇嘴。
以前不還看不上老家的這些親戚嗎，現在有利可圖了，就想著回來插一腳了。他現在結婚了倒是想把自己的戶口挪回來，可哪怕村長是他親大伯也沒用，村裏人人都盯著呢。
陳霖出門一天，回來就聽說陳明超也申請建個酒店。
這哪是他想申請就能能申請下來的啊，村裏還要開會評估，避免有人把鋪面給占了但留著遲遲不開，申請到了的都有要求什麽時候營業，還得把營業執照等辦好......
除非陳明超不在錦州市工作了，不然他哪有那麽多時間忙這些。
“甭理他，最煩這些有正經門路不走，偏要走後門的。”阿公氣呼呼道。
村裏誰家沒點小心思想為自家多謀利，但什麽規則都明明白白擺出來了，還要搞亂七八糟的，那不是討人嫌？本來大家都能公平競爭，有了個走關系的，讓其他人怎麽想，是不是也得跟著走關系，不然怕被刷了下來。
但沒攔住陳明超晚上還是來找陳霖，這回聰明多了沒拎貴重的禮品，而是拿些過年走尋常親戚送的水果，說是給阿公阿婆的，讓人都沒法拒絕。
陳霖以為他是想來找她幫忙說情把另一塊地批給他的，沒想到這人挺會想，居然是來找她拉投資的。
“咱們按比例投錢，酒店的管理......”
陳霖聽不下去了，制止他，“你還是找別人吧，我手裏沒那麽多錢，今年的開銷多，沒多的錢和你合夥做生意。”
這算盤打得真妙，說得好聽，讓她只管投錢就行，但他人又不在還找親戚來管理，到時候經營不好難道離得近的她還能坐視不管？再說了，她要真的想搞個酒店，也不缺他那點錢。至於他說的可以找他朋友幫忙跑營業照等等，現在都是小事一樁。
陳霖現在看他就跟看個大傻子一樣，別是覺得自己在城裏工作高人一等了，就覺得村裏的人都沒腦子了吧？
難道她陳霖現在的腦門上寫著“人傻錢多”四個大字？
沒讓陳明超繼續說，陳霖起身送客，“做酒店的事我不摻和，我要真的想摻一腳，我早和明生哥合夥了，我們合作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現在沒多的錢用，你還是找別人吧。”
“你也不用擔心你戶口不在村裏了會有不公平的事，有些商鋪本來就是要對外開放的。要報名就去找和平叔，想多了解怎麽設計就找明生哥。”
頂著好些人探究的眼神離開，回到家了，陳明超才把不滿的情緒掛臉上，陰沈著臉，不巧和正要出門的陳明發迎面撞見，看陳明發打著電話和他頷首示意走出去，心裏的悶氣更多了。
李桂花從廚房出來，看到他就趕忙上前幾步，“陳霖怎麽說？”
“人家說沒錢，不想合夥。這事就別問了，沒結果。”擡步回了房間。
李桂花往圍裙上擦了擦手，卻沒陳明超失落，她本來就不同意搞什麽酒店，讓她說，就把家裏的兩間空房間騰出來，照樣能做個小酒店。反正之前也都這樣，來的人都是住他們的空房間。
年初一，富華村破天荒地來了市領導。
一早上，常書記和李主任就匆忙騎摩托車過來了，把村幹部先叫過來開了會，然後大家分頭行動，找村民叮囑情況的、把村裏的材料給整理出來的、安排人接待的......
陳霖除夕夜和陳明生、陳明理帶著村裏一群孩子在曬場上放煙花，然後一群差不多年紀的人去她家打牌到淩晨三點多，今早想睡個懶覺，還是被電話給吵醒了。
站在村口等待領導到來時，她一個沒忍住，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困得眼淚都冒出來了。
楊娟悄悄地給她遞了瓶風油精，陳霖深深地聞了一口，感覺天靈蓋都被刺激開了，困意頓消。
“來了來了。”李主任小聲提醒，大家小幅度地整理衣擺和領子，站直了等著領導下車。
據說這是88年之後第一次有市領導專門來富華村視察工作，88年那次來是因為富華村被興安鎮當作計劃生育政策的模範典型報上去，上面領導帶著其他鎮幹部過來學習。
來的是副市長和農業局局長、文旅局長還有其他單位幹部，姚書記給領導介紹了來的村委、村幹部，到陳霖這兒時，姚書記話就多了些。
“這位就是陳霖同志了，96年大學畢業就回到了富華村，先是把咱們這兒的野生藥材和薏米賣出去，後來又自己搞承包種植紅心火龍果，帶著小盤江好幾個村也跟著種植，去年暑假還開始嘗試搞旅游、農家樂。去年富華村每家的年均收入都比前年提高了起碼百分二十，到今年，村裏家家都蓋上了新房，陳霖同志回村創業......”
陳霖一邊聽姚書記不遺餘力地誇她，一邊保持鎮定地與微笑著與副市長對視。
她每次被人當面大誇特誇的時候，就覺得尷尬。大大的尷尬。
市裏來的領導都不動聲色地把目光轉向陳霖，眼裏有驚奇也有讚賞。
後面的視察工作，陳霖就走在副市長旁邊，時不時地就被問上幾句。跟著去看了火龍果的種植基地，然後把村子轉了一圈，領導還去了幾個村民家裏聊天。
“這家種了多少三角梅啊，都跑出墻來了。”迎面走過去，側面的墻墻頭上探出一條條枝條，垂落下來，等到這些枝條再長長一些，這面墻裏外就都掛上三角梅了。
文旅局局長看向陳光山，“咱們富華村的村民好像很喜歡栽花啊，進去的幾家院子裏都種了些花，這是村裏的特色？”
陳光山看了看陳霖，笑了起來，“也算是特色吧，近兩年大家看別人家院子弄得好，也跟著學，圖個好看。”
他家院子也種有花，不過沒那麽多。一開始他還嫌棄他媳婦整這些不中用的，沒想到種了兩年多，看順眼了，覺得家裏有點花花草草裝飾還挺好看的。
“咱們進這家看看。”一路走來，除了村頭那兩位退休老師家裏，就這家的花特別多。
有人正要上去敲門，陳霖快了兩步，笑道：“正好到我家了，各位領導進來喝口水休息下。”
領導們面面相覷，然後也笑了起來，“巧了不是。”
陳霖推開門時，阿福只是懶洋洋地擡眸看了一眼，等其他人陸續進來，他就站了起來，眼睛盯著這些人不放。陳霖和它說這是來的客人，阿福又趴了回去。
前院說話聲音不小，阿公阿婆沿著回廊從後院過來，看到一群穿著幹部裝的人，楞了下，沒想到市裏來的幹部還走到他們家裏了，於是就忙著去拿凳子，還是被領導給攔了下來。
總不好他們來視察，還讓上年紀的老同志忙前忙後。
陳霖帶著人在家裏前院後院轉了一圈，帶著去了堂屋坐下，都不用麻煩，從五鬥櫃裏拿出一次性紙杯，一按飲水機就能出溫開水。
家裏飲水機是陳明生幫買的，他家裏常來客人，去給市裏新家買家電時就覺得飲水機方便，也不問她就給她送了一個，省了平時燒開水還得倒暖壺的麻煩。
進來的領導個個選擇了小板凳，巡視了下屋子的家具家電，然後不約而同地被墻上貼得滿滿當當的照片給吸引，像是參觀什麽展覽，大家背著手一張張看過去。貼出來的不是自家人的照片，就是富華村的風景照。
文旅局局長看得最仔細，從老同事那兒聽說興安鎮底下的一個叫富華村的村子正在做旅游、農家樂時，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如今市區周邊的村子也搞起了農家樂，主打的一個讓城裏人體驗鄉村生活，吃上家養的雞鴨果蔬。他看了地圖，覺得富華村做不起來。
但來這兒實地一看，富華村比起市郊區的村子還是不同的，這兒依山傍水，還有獨特的紅心火龍果，再想到老友說的，夏天和秋天看的風景不同，能吃的水果和山貨不同，覺得或許這還能有點小氣候。
現在再看墻上這些照片，他沒想到這裏還是有風景可觀賞的，比起單是去釣釣魚、吃個農家菜，這裏的游玩項目可就多多了。心裏對富華村如今的規劃有了新的看法。
這兒唯一不好的，就是交通了。
市裏領導還要去鎮上其他村視察，沒留下來吃飯
，回程時大家都一致提到了交通問題。文旅局長可惜道：“單就是交通就夠趕客了，從市裏開車過來就得三個小時。”
有人提到直達市區的舊路，“除非把舊路給修起來了，不然......嘖嘖。”搖了搖頭。
但也就那麽一說，現在不可能單為了一個小村子，就撥錢修那麽長一段路。
常書記和李主任把領導送走，也返回來和陳霖抱怨交通阻礙發展。
陳霖道：“咱們主打一個親近自然的慢生活體驗，只要有直達的車子，就還算是好的。”
“我整理了前面幾個月的數據，發現寒暑假和國慶假期來的人最多，而且來的幾乎都是拖家帶口。還有過市裏的一家單位和一家公司想來咱們這兒搞活動，但咱們設施沒跟上，人家最後沒選成。”
“開的酒店一兩年內不一定能盈利，但咱們這開的飯店、超市、搞的摘果活動等，不僅僅是方便市區來的人，還能吸引鎮上的人過來，單小盤江村委就有十幾條村，四千多人口了。”
不管能不能盈利，反正都不需要政府來兜底，做不下去也不至於損失慘重，這也是鎮上會無條件支持他們的主要原因。
說白了，他們現在投入的成本其實是很低的。
最花錢的就是陳明生的酒店了，現在還沒定下最終的設計圖。
過了年，村裏出錢建的十五個鋪面開始動工，就是連著一排過去，中間的一堵堵墻隔開，隔成了十五個鋪面，刷成了白墻，地板鋪上水泥，安裝上木門，這鋪面就成了。至於裏面怎麽裝修，那就是租戶自己的事情了。
十五間店鋪租出去了十間，其中有兩間連著的是張二伯租的，應他報名時的請求，中間那堵墻一開始就沒砌上。
每間店鋪前兩年租金都只收五百，一次性把兩年的租金交齊，這筆錢能覆蓋大半建鋪面的錢。
陳霖租的那間店在左數的第四間，裏面空蕩蕩的，她沒打算立刻裝修，只要在四個月內把店鋪開起來就行。
齊修平和陶元在開學前來了一趟富華村。
齊修平對富華村的變化感觸是最深的，因為他在97年的春天第一次來，這三年間斷斷續續來了十幾次，每次都能看到些小變化，如今再對比三年前，就成大變化了。
他每次來住的村長家裏現在有二層小樓了，他在村子走了一遭，發現有四家都蓋了兩層樓。院子裏種花的人家多了，而陳霖家裏的三角梅終於冒出了墻頭。最最讓他驚嘆的，就是村裏居然要蓋酒店開商鋪......
“你還要開家奶茶店？你忙得過來嗎？”
陳霖：“怎麽忙不過來？我可以請人啊。”
要什麽都是自己動手，那她早累死了。
齊修平：也是。
但他就是覺得神奇，就和第一次與陳霖的見面，他覺得陳霖不像是要種果樹的人，現在也覺得陳霖不像是要開奶茶店的人。但她好像什麽都能做得很好。
呃，他也是從和村裏人的聊天中總結出來的：陳霖這人做事踏實，都是做好準備才行動。
陶元興奮得很，“你不知道在省城買杯奶茶排隊多困難，你可一定要把奶茶店開起來啊，就沖著富華村分店，我肯定要常來。”
陳霖笑，“可不只是富華村分店，我打算在鎮上也開一個。”
鎮上的店已經在談著了，她現在緊要的就是要去省城談加盟的事情，然後招人送去學習。
扯遠了些，當下重要的應該是帶陶元去看看未來種獼猴桃的地。
叫上楊光棍和楊老實還有李紅梅的兩個堂弟李紅星和李紅強，讓他們跟著學習。
二堂伯現在已經是她這兒的“全職員工”了，還擔任著種植隊隊長的名頭，地裏的活就交給他管理。
難得齊修平和陶元來一次，陳霖去張二伯家，跟他定了一桌飯菜，這次得讓他們嘗嘗富華村第一大廚的手藝。
晚飯時，陶元吃一口就瞪一眼齊修平，外人不明所以，但齊修平卻是完全懂了他的意思：你小子，在這裏吃這麽好，居然回去一句都不提？
齊修平無奈道：“我也是第二次吃張二伯做的飯菜。”第一次是被陳霖叫去吃她堂姐孩子的滿月酒，不過，他在這兒吃得不錯是真的。紅梅嬸做飯也香。
怕刺激到陶元，齊修平都沒告訴他村裏張四嬸做的糯米雞一絕，阿香嬸做的辣椒面最香，還有陳霖表舅做的香菌醬......
算了，來多幾次他就知道了。說不定以後這裏都有得賣。
他們在村裏住了五天，陶元坐上回市區的車時已經盤算好下一次來的日子了。
陳霖也要跟著他們一起走，得去省農科院把錢給了，還要去談奶茶店加盟的事。
是她想得簡單了，她找上門去談加盟的事情，發現根本談不攏，加盟費太高就足以讓她卻步了，更別說還有利潤分成不合理，根本就不劃算。
如果她是把奶茶店開到市區人流量大的地方還行，但在鎮上和村裏，那就得盡量減少不必要的成本。
但不得不說，省城這最出名的奶茶店裝修得很亮眼。來省城五天，她就把省城大大小小的奶茶店都轉了一遍，借著要談加盟的事和奶茶店老板們聊了不少，心裏有了大概了解。
陳霖就把目光投向了市裏的奶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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