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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龍在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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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龍在淵

商榷知道,自己定會遭宋宓打壓,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一夜之間,有關他收受建寧衛指揮使楊燁賄賂的消息傳到成化帝耳中,可此事還沒有細查,商榷便向成化帝辭了官,最後此事也不了了之。

此事成化帝沒有聲張,可那些文臣還是聽聞風聲就立刻前往武英殿,紛紛為其說情,跪在武英殿外已經足有兩個時辰。

“皇上,商閣老立朝剛正,寬厚有容,如何會做出此等不義之事?還望皇上明察。”

傅逸義正辭嚴,朝那道禁閉的殿門喊道:“若讓此等忠臣蒙受不白之冤,實乃我大明之不幸,還望皇上明鑒。”

“皇上,閹黨誤國啊!宋宓奸佞,不堪為人。”眾人齊齊喊道。

殿中的成化帝聽著卻嘆著氣,他看了看身旁的宋宓,道:“將那些人遣回去。”

宋宓應下,躬身退出殿外,一出殿門,腰背挺得筆直,那些人見是宋宓出來,直接起身要沖上去。

“爾等奸佞,陷害忠良,千刀萬剮都不為過。”右副都禦史張進義憤填膺,即使面對的是宋宓,依舊一副正直模樣。

宋宓站在階上看著下方一堆人,全都是指責她的,慢悠悠道:“各位大人在這裏叫嚷,是想逼迫皇上收回成命嗎?”

“只是可惜了,商閣老已經主動辭官,皇上已經應允,你們若是愛在這裏跪著,那便跪著吧!”

眾人不信宋宓就這麽輕易放過商榷,嘴裏還在一遍遍罵著。

宋宓立刻命人拿下關進廠獄,眼神淩厲掃過那一眾人,“誰還敢多說一個字,下場就如這些人!”

眾人噤聲,在宋宓的壓制下,不甘心離開。

第二日,商榷沒有聲張從京城離開,僅留下親侍一人跟隨離去,他上了馬車前又回頭忘了一眼京城,眼中似有不舍,又似有遺憾,最後也只是搖了搖頭上了馬車。

宋宓在商榷回鄉途經之路攔下其馬車,內裏的人掀開簾子朝外看去,見是宋宓,又立馬放下,吩咐親隨趕緊離開。

知道商榷痛恨自己,宋宓起身下馬走到商榷馬車面前,朝裏處恭敬鞠了一躬,“商閣老。”

見馬車未動,商榷沒好氣喊了一聲:“元澤,怎麽還不離開?”

“這……”那親隨看到宋宓正擋在路中央,有些為難。

宋宓又開口說道:“我知商閣老對我有諸多誤會,我也不求閣老對我有改觀,但在下確實是有要事要同閣老請教。”

見宋宓一直這樣擋著去路也不是辦法,於是又掀開簾子,由元澤攙扶著下了馬車,“有何事要問我?”

宋宓看了一眼元澤,商榷也朝他示意,後者也識趣走到另外一邊。

“在下只是想問閣老一些當年胡太保所犯之事。”宋宓說。

商榷驚道:“你問這事幹嘛?”

“在下只是覺著,當年之事乃是他人陷害,故借著肅查巫蠱案一事,重翻此案。”宋宓說著,隨後朝商榷又躬身拜道,“當年之事,您為胡太保進言袒護,是否藏有內情?”

商榷楞住,他實在看不懂宋宓,不知他這一舉措到底是為私己,還是真心想為胡晉洗清冤屈。

當年於勝檢舉胡晉父子賣官鬻爵,證據確鑿,其為胡晉得意門生,他提供的證據使得朝中眾人深信不疑,又有胡皇後宮中劉玉為證,拿出藏在中宮胡晉和胡皇後密謀的書信,眾人都只當於勝以義割恩,公道正直。

商榷想了想,他仔細看著宋宓,眉眼之間一股英氣,記憶又仿佛回到學子鬧事那天,胡祿英一桿紅纓長槍橫在鬧事者面前,不讓他們前進一步,何等的意氣風發。

胡晉自皇城內提刀而出,殺伐果斷,才平息那場動亂。

他竟覺著眼前這人,眉眼之間同那兩人有些相像,他回過神接著嘆了口氣,只怕他也是老糊塗了,竟以為宋宓同他們有幹系。

商榷久久沒有說話,就在宋宓以為會問不出什麽時,聽商榷輕輕道:“我同胡晉為官幾十載,交情深厚,深知其為人清白,賣官鬻爵這種事他是萬萬不會做的。”

“他進了詔獄,硬是一聲不吭的抗下那些酷刑,北鎮撫司用盡手段都沒能讓他松口,後來又被關進刑部,我去看過他一次。”

他想起那些事,老眼就湧出幾滴淚來,“他跟我說,那些事 他都沒有做過,他一生清明剛正,是如何也不會做出那些事來的。”說著商榷又嘆著氣,“可是證據確鑿,即使我信他,皇上信他嗎?百官會信他嗎?”

他兀自搖頭,就算皇上也知事有蹊蹺,可他當時剛坐上那位置,皇權有一半還被自己舅舅周知遠把持著,他也不敢細查。

他告訴宋宓,“你若要查,便從當年那些從中獲利的人查起,胡晉死後,誰得了利,誰想要廢除新政,誰就有嫌疑。”

說完他轉身回到馬車上,站在遠處的元澤見兩人談完快速跑過來,朝宋宓作揖後跳上馬車。

在對方走之前,宋宓又上前道:“閣老為人剛正不阿,宋宓真心欽佩,但過於剛正,我擔心會同當年胡太保一般成為眾矢之的,這才出此下策逼您辭官,閣老若要怪我……”

商榷掀開側面的窗簾,朝她笑了笑,“回去罷!”

馬車自她身前略過,宋宓朝其喊道:“宋宓,恭送閣老。”

——

尚英潛逃,成化帝派宋宓前往抓捕,不出一日,宋宓直接帶著西廠抄沒其名下所有財產。

宋宓此番動作鬧得比以往的都要大,朝廷中人人自危,不敢再有任何異聲。

抓捕尚英的事成化帝一並交由宋宓去辦,人們紛紛猜測,只怕是又要變天了。

慶遠侯府內,周知遠不知生了什麽氣,在書房中發了好大火,周硯安過來時正見燕回頹喪著臉出來,見到他也只是喊了一聲便匆忙離開。

周硯安進去,朝周知遠行禮過後問道:“何事惹得父親發了這麽一通火氣?”

周知遠雖正氣頭上,但對周硯安態度還算和氣,他壓下怒氣問他:“今日不當值?”

“皇上命大哥在查當年巫蠱案的事,令我同查,這不正想問問您可有此案的線索?”

當年巫蠱案事發後,是周知遠親自審問的胡晉,周硯安原想著他是否知道些什麽細節。

但周知遠卻道時間過去久遠,已經記不起些什麽,只讓他自己去大理寺看是否還存有些案檔,

他神色已然有些不悅,但瞬間又被自己壓了下去,周硯安並未察覺,繼續道:“皇上下了令,若輔佐大哥將此案查清,許孩兒大理寺少卿之位。”

他如今在大理寺也只是個六品寺正,若真能查清巫蠱案,那可是連跳兩級,這樣的好事,他當然要賣力些。

這件事周知遠並未知曉,於是他問:“什麽時候的事?”

周硯安臉上一直帶著笑意,“就昨日的事,還特意將孩兒叫到武英殿去呢!”

周知遠心思卻忽然沈重起來,周硯安壓根就不明白官場上的這些彎彎繞繞,巫蠱案這一案件,根本就輪不到他去查,為何成化帝卻下令他同徐長風一並肅查,定是有什麽被自己給忽略了的。

但不知成化帝用意,周知遠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囑咐周硯安:“有何事拿不準的先問過你大哥,萬不能一人做決定。”

周硯安笑笑,“這些孩兒明白。”

周知遠將他打發離開,隨後又喚隨從進來,吩咐了些事。

周硯安出了侯府,便離開前去北鎮撫司,昨日去時吃了閉門羹,他就不信今日徐長風還會趕他出來。

待進去後,正碰上蕭白,對方見到他大老遠就轉身要離開,周硯安立馬跟上去,手搭在蕭白肩上,“你見著我躲什麽?”

蕭白拂開肩膀上的那雙手,無奈道:“二公子,您就別來這兒搗亂來了,我還有要事,就不陪您了,您請自便。”

誰都知道周硯安在大理寺那官職是周知遠幫他強塞進去的,平日裏玩世不恭,若此事要他摻和進來,指不定會亂套。

周硯安卻一路跟著他到徐長風處,見到徐長風立馬竄過去,“大哥。”

徐長風看到周硯安,眼底已經顯露出不耐煩,“你又來幹什麽?”

對於周硯安,他可沒什麽好臉色

周硯安嬉皮笑臉,“皇上讓我同你查案,這不是過來協助你來了嘛?”

“我北鎮撫司不需要你,你走吧!”徐長風睨過去一眼,隨後同蕭白離開。

周硯安久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見徐長風帶人似乎是要出城,又死皮賴臉跟上去,“大哥,你就捎上我一個唄!順路的事。”

徐長風對他沒了耐心,厲聲道:“我不是你大哥,以後別再叫我大哥了。”

周硯安語塞,知道徐長風對自己、對周家有成見,但他打心裏就佩服這個同父異母的兄長,雖然母親告誡過自己不許同徐長風走近,可他就是討厭不起來他。

看著徐長風帶著人騎馬離開,他也無奈回了大理寺,想著無事便去翻看起有關巫蠱案一事的宗卷。

因查到當年胡皇後宮中的一名宮女下落,徐長風帶著蕭白一路前往鳳翔府,豈料正同追查尚英的宋宓碰上,得知對方目的與自己相同,隨即一並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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