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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唳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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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唳鳴(一)

次日,徐長風一早便讓蕭白將那乞丐帶到大堂問話,還傳了孫謙前來。

昨夜那男人被帶回時孫謙並未知曉,他進門一見跪在地上的人正思索徐長風傳他來是有何事時,待走到一旁見到那乞丐正面卻訝異道:“辰……”

話到嘴邊發覺不對,轉而朝徐長風道:“臣拜見鎮撫。”

說完又轉身看向跪在地上的人,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帶人回來時蕭白就已經吩咐手下將二狗渾身洗了幹凈,原本臟亂披散的頭發也梳得整齊起來。

徐長風坐在椅子上見孫謙認出來人,挑眉問道:“孫縣丞認得他?”

“認得。”孫謙拱手答道,“二狗是從外鄉來的,初到西陵時因同城南街頭的叫花子打起來鬧到衙門來了。”

“唔。”徐長風點點頭示意他坐下,後再沒說別的。

孫謙走到徐長風對面坐下,端起茶杯正在喝下,想了想又問道:“是此人有什麽問題嗎?”

“無事,只是在查案時恰巧碰到,便帶回衙門來了。”徐長風模糊回答,後朝二狗問道,“你臉上的燒傷是怎麽回事?”

二狗擡頭瞄了一眼孫謙,對方正抿茶沒有看他,他才朝徐長風道:“小的一家因遭山匪放火燒了房舍導致的,我爹娘也在火中死了,只有我一人逃到這裏來了。”

他說著不自覺低下了頭,因面貌被毀,自覺醜陋有些許自卑,不禁用手擋住。

孫謙此時插進話:“他們這些乞丐整天沒什麽事就會到別處亂晃,可是有什麽地方沖撞到了鎮撫?”

“那倒沒有。”徐長風淡淡開口,並未細想孫謙忽然說這話是何意。

隨後再問了些其他的話,見沒什麽問題之後徐長風便讓人把二狗送走。

宋宓在他們談完話後才過來,見徐長風要將人放走沒同意。

“為何要讓他走?我看他可疑得很。”

說罷跟在她身後的勇士營領軍甘寧伸手將人攔下,蕭白回首望了望徐長風,不知該如何辦。

二狗夾在中間不知所錯,正僵持著,徐長風出聲解了圍。

“該問的我都已經問了,既然無事那他便可以走了。”

“哦?”宋宓卻不信,這乞丐出現得太過湊巧,蘇宅她當初去時便查過,哪裏有人住在裏面,若不是同此事有幹系,那便是刻意接近。

宋宓一副儼然不讓對方走的姿態,明顯就是要強扣下人,孫謙這時也犯了難,兩邊都得罪不起,於是站了出來。

“兩位上差,要不這樣,二狗先暫時住在府衙,由府衙內的人看著,待事情查明再放他走不遲?”

徐長風沈默不語,思考良久才道:“也可。”

“那下官這就給他安排住房。”孫謙分別朝兩人拱手,隨後就帶著二狗離開。

直到兩人身影過了轉角後消失,徐長風才同宋宓相視,隨後再吩咐蕭白悄然跟上去。

而孫謙帶著二狗一路往後堂走,走到房間外四處張望,見身後無人跟著隨後匆忙將二狗拉進房內,關上了門。

他抓緊二狗的手將他繞到屏風後,神色緊張,仔細看額上已有些許冷汗。

孫謙急忙說道:“不是讓你離開西陵了嗎?你怎麽又回來了?你還回來幹什麽?還嫌不夠亂是嗎?”

一連四個問題,無不顯示孫謙內心的慌張。

二狗雙拳緊握,一臉不甘,“我知道那兩人是從京城來查高秀的,如今蘇家冤案未明,我怎能離開?”

“都什麽時候了!”孫謙急道,語氣也冷了下來,“他們就算是京城來的又怎麽樣?高秀這案子背後有人你不是不知道,後面那人想讓你查你才能查出來,不讓你查你覺得能查出個什麽?”

看著二狗無動於衷的模樣,孫謙切齒,拂袖道:“你給我趕緊離開西陵,此事你就別再摻和了。”

“不行。”二狗語氣堅決,“蘇家已經沒了,我如何能一人茍活,表舅,若我真走了,這同懦夫行徑有何區別?”

孫謙恨不得馬上將他逐出府衙,可偏偏外頭有人盯著,不能光明正大的帶人走。

想著眼眶便有些紅潤,他無奈道:“當初我就讓你不要去那勞什子岳陵,你偏要去,說什麽搜羅高秀犯事的證據,結果呢?出了那麽大的事。”

他不禁嘆氣,“跟在高秀身邊任職這麽久我還不知道嗎?若不是背後有人他能如此猖獗?”

二狗低頭出了神,孫謙又抓緊他的手臂,壓下聲音道:“聽我的話,你先離開西陵,先保全自己。”

孫謙好生勸說,可奈何二狗聽不進去一點,打定主意要留下來,“當初出事時你就將我送出西陵,蘇怡孤身一人上京告禦狀,那時候我不在她身邊,她都不怕,我一個男人卻躲躲藏藏算什麽?”

他反握住孫謙的手,“我並非貪生怕死之輩,這次,就算是死,我也要為蘇家報仇。”

孫謙知道自己是勸不動他了,於是最後也放棄了,知道就算再將他帶出西陵,他還是會再回來的,於是便任由他去了。

他的手從二狗手臂上滑落,佝僂著背,有些無力道:“那便隨你吧!”

孫謙也沒再勸他,收拾好自己便出了房門。

徐長風同宋宓在外面暗處監視那所房間許久,待孫謙出來便從暗處走出,孫謙剛走到拐角處,迎面就撞上兩人。

“孫縣丞。”宋宓幽幽開口。

孫謙沒料到他們兩人出現在這裏,瞬間被嚇了一跳,精神未定地撫了撫胸口,慌忙朝兩人行禮,“徐鎮撫,杜僉事。”

宋宓嘴唇微微上揚,笑容不達眼底,“孫縣丞見到我們怎麽這等慌張,就好像我們是什麽洪水猛獸一般,你說是吧?”

說著她轉頭看向徐長風,同他問道。

孫謙額上密汗直下,擡手用袖子不停擦拭,不知怎的,面對宋宓他總會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寒意。

“杜僉事說笑了,下官只是怕沖撞了兩位。”孫謙說完幹笑兩聲。

徐長風站在一旁未曾說話,只是觀察他的神色有何異常。

宋宓卻挑了挑眉說道:“不知道的還以為孫縣丞有什麽事瞞著我們,心虛著呢!還好問了,不然這誤會可就大了,你說是吧?”

面對宋宓的威壓,孫謙只想趕緊離開,明明對方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可他總覺著宋宓渾身上下都透露著陰森的氣息。

徐長風怕宋宓再這樣問下去,孫謙怕是要繃不住了,於是道:“你先下去吧!”

孫謙如蒙大赦,趕緊躬身朝兩人告辭。

宋宓看著孫謙落荒而逃的背影,嗤笑一聲,心中覺著好玩。

再回頭就看到徐長風那雙深邃的眼眸盯著自己,帶著些許試探,斂下笑容,斥道:“看什麽?”

“呵!”徐長風譏笑,斜了一眼過去,沒回答便走了。

宋宓原地蹙眉,後才回味過來,他方才是在嘲諷她嗎?

宋宓快步跟上,來到徐長風房中,蕭白已經在裏等候,見宋宓也跟來,正遲疑要不要開口。

徐長風看出來他的猶豫,待宋宓進來後主動關上房門,對他說道:“無事,你就將方才看到的一並說吧!”

蕭白沒了顧慮,等兩人坐下後便開始將在房頂偷聽到的話一五一十的告訴他們。

聽完蕭白所說,徐長風深思,今日讓孫謙來只是想讓他認認那乞丐,身份是否真的如他所說是從外鄉來的,可當他看到兩人之間似乎存在一些關系這才有了這一出,倒沒想到真還有意外收獲。

宋宓摸著下巴,思索道:“兩人若真是表親關系,那人又是同蘇家有所關涉,那便可從孫謙身邊查起,此人到底是誰。”

蕭白忙說道:“屬下這就去查。”

“停下。”徐長風喊道。

蕭白正要開門,不明所以轉身問道:“怎……怎麽了?”

徐長風沒回他,看向宋宓,昂了昂頭,“讓你們勇士營的人去,不然留著他們幹嘛?”

宋宓無動於衷,“我勇士營的人可都是精兵悍將,讓他們去查這些,你不覺著大材小用了嗎?”

徐長風訕笑,“我北鎮撫司的人也可不是吃素的。”

見兩人又要吵起來,蕭白趕忙打住,“還是我去吧,這塊我熟。”

說完也不等兩人反應,直接開門快速離開,徐長風再想制止也來不及,最後只得一記白眼過去。

而宋宓方才話雖說是那樣說,但私下已經讓勇士營的人對西陵展開全面搜索,並吩咐甘寧前往岳陵查看那已經倒塌的府邸有何異樣。

之前兩人並未互通消息,但想到若是各查各的,辦事效率難免低下,後來兩人商議暫時共同辦案,不然徐長風也不屑於同宋宓這等佞臣協作。

徐長風想到昨晚在蘇怡床上找到的牙牌,當時宋宓的神色明顯是知道些什麽,於是也不打算藏著掖著,從懷中拿出來遞給宋宓。

“給你。”

昨晚他已經仔細看過,並未發現什麽可疑之處,也不擔心宋宓拿開幹什麽,索性給她看便是。

宋宓盯著它,快速伸手拿過,生怕對方一個反悔收走。

盡管牙牌已經模糊不堪,但上面缺了一個口子還是讓宋宓認出這就是當初那個殺她全家兇手的牙牌。

這上面幹涸的血跡深深印在上面,過了這麽多年早已同其融為一體,想到往事,宋宓捏著牙牌的手不禁用力握緊,險些要捏碎。

她記得,她記得清清楚楚,父兄同那人死戰,對方牌子被兄長一劍斬下缺了一角,母親拼死抵抗才換來她一線生機,這麽多年她一刻都不敢忘記。

她忽而望向徐長風,悠悠開口:“你真的不知道這牙牌是誰的?”

徐長風眉頭緊鎖,“這牙牌年份已久,字跡早已模糊,就算從錦衣衛裏查怕是也查不到什麽。”

宋宓眼眸迸發出一絲恨意,卻又細想,這東西是從蘇怡屋內找出來的,且被她藏得這般深,過了這麽多年才被人察覺,如果蘇家滅門是同這個有關呢?所有人會因此被滅口,是否一切都說得通了。

宋宓猛然起身,呆楞道:“我好像懂了。”

說罷一邊走出房間,一邊道:“我要再去一趟蘇宅。”

她腳步快速,徐長風也不知她懂了什麽,但見她有些不對勁,也趕緊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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