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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種下賤魔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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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種下賤魔物

母親當然也沒能逃過小魔的宿命。只要蘭山的領主高興,豢養的無數條獵犬就可以撕咬手下的每一個小魔。

所以只剩下蘭濯池一個人,學著蘭山上小魔諂媚的笑容話術,勉強在大魔手中接下了餵養獵犬的活茍且度日。

有一天去任差餵養獵犬的路上他大手一揮,將那位人見人怕的舊領主分給了餓了半月有餘的獵犬們。

再之後他就換了個新活,當上了那些獵犬的主人。

雲乍霽跟著霄雲宗的幾位長老守在主峰,李照熙年紀小又不善近戰,盡管她自己不大樂意,還是被扔去了某個比較偏的小峰了。

方宗主傷勢確實比雲宗主還要重些,霄雲宗掌藥的長老也說他不可參加今日的大戰,現下已經歇下了。

身側抱劍的女孩看著面生,一直好奇地瞥著掛在低矮的樹枝上休憩的雲乍霽,終於敢湊過來,“師姐,你說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啊?”

雲乍霽擡眼看她,又望向主峰下,密林廣布,不可見人。她如實道,“我也不知道。”

“喔——”女孩點頭間,雲乍霽又閉上眼。

她一看到山下,就想起被抓走的蘭濯池和即將迎來的大戰。

還有一個人,已經被算了賬。

“有動靜了!大家小心!”主峰上守峰的前方弟子已經盯了一夜,此時眼下一片烏黑,卻還是精神抖擻,大聲地吼著。

主峰警鐘轟地大響,似是在回應他的話,餘波緩緩傳向遠處寂靜的各個側峰。

長老潘明鏡猛將劍鞘擊在地上,發出沈悶的一聲。他沈聲喝道,“整隊,守主峰!”

山下,晷針正指寅卯分界,陳長老一揮手,大隊的鶴氅及高腰長裙齊肩並進,訓練有素地朝主峰壓上。含薰此時方催動髻上玉簪,抵著蘭濯池不疾不徐跟在後面。

蘭濯池依憑處置,垂眸又不知道發起什麽心思。

主峰弟子聚結迎敵,以潘明鏡為前,均橫劍身前,目見往日慈眉善目的陳長老此時眉眼冰冷,已換下了陳舊的長老服。

他冷聲喝斥,“陳求!你今日所行,是為叛宗!”

陳長老展手,任憑閃著金光的大串符箓自他寬大的衣袖中飛出,在空中飄浮,語氣淡然,“我和無宗聽候魔王殿下差遣,今日依令剿滅霄雲宗,有何不對!”

潘明鏡聞言猛地一揮劍,風刃劃破了地上半耷拉著的小草,揚起草地的味道。

雲乍霽暗自握緊了手中的劍。

僵持之下,含薰才慢悠悠地從後方走了出來,所經之處人人低首讓道,明顯已經將她尊為座上之賓。

“不要臉!”潘明鏡啐道。

含薰有些嫌惡地擡眼略過他,挾著順從配合的蘭濯池一步一步,走到兩方中間。

蘭濯池方才擡起戴著豬面具的臉,望向人群去尋找那個身影。

這場利益不對等又事關人命的交換讓他又有些興致了。

潘明鏡手中的劍霎時越過他對上含薰:“你敢走這麽近,不怕我直接殺了你嗎!”

“我不喜歡和你們浪費口舌,”含薰莞爾,催動長簪的手又近了幾分,蘭濯池也配合地偏開頭去躲。

她兀自搖頭,恩賜般地擡手指向人群,“你來,說。”

雲乍霽正依令排在一排的正中,被忽地一指,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落在她身上。

她早猜到有這麽一出,面上倒是沒什麽反應,只是譏道,“你是覺得用這麽一個人能換霄雲宗一整宗?”

“那你是不要了嗎?”含薰歪頭看她,笑意不減,“不要我就殺掉了。”

蘭濯池也看她,對於這個回答有些訝異。

她自然不會為一個失憶的凡人扔下一整個宗門,但這也明顯不像是雲乍霽會說的話。

除非她在州主府裏被奪了舍。

大概又是有什麽花招要用了。

含薰本就不把雲乍霽放在眼裏,此時也沒有多加防備,只是眼睛亮亮地望著沈默的雲乍霽。

忽地一陣寒光朝她襲來,夾著凜冽非常的靈氣。她沒有選擇只好揮簪去擋,蘭濯池方得了隙,側過身子就被雲乍霽扯了去!

含薰一個旋身躲過那杖暗器,有些生氣地瞇了瞇眼。蘭濯池神情平淡地看著她,似是早已知曉的挑釁。

“這回旋鏢使起來還真是不比劍差!”人群中一陣躁動,弟子紛紛讓路,劍峰長老拍著掌,大步流星地穿了出來。

雲乍霽輕笑著把好不容易搶回來的蘭濯池推到身後藏了藏,恭維道,“還得是長老您出手。”

“放肆!”陳長老一呵,身旁數張符箓紛紛爆開,沒炸的幾張活潑地跳動著,叫囂著撞向潘明鏡!

後者立馬反應過來,點足退身,從包圍的符箓之間堪堪躲開!

金光大作的符箓撞在一起炸響,陳長老臉色已經不大好看了,又咬著牙覆再展臂,更多各色的符箓從袖間連成隊地竄出,飛向敵方。

“殺!”一夫呼號,不同門派的弟子有的握劍有的念訣,霎時纏鬥在一起,衣袂翻飛看得人眼迷亂。

提前布好隱匿的法陣也應聲啟動,點點星光從主峰地上浮起,轉動著散出耀眼的白光,近處天邊忽地雷聲滾滾,一道道閃電破開黑雲,蜿蜒著從長空之上擊下!

雲乍霽和劍峰長老護著幾乎手無寸鐵的蘭濯池,兩把劍刃不約而同對上神情平淡的含薰。

含薰見狀輕輕抿唇,纖細的手指在虛空一點,另一支綴著白珠的細簪也聽話地落入手中。

大魔的身影兀地消失在原地,指間挾著淩厲的風,分別撞上兩把長劍,發出清脆的響聲。

“啷——”她倏地抽簪,扯過身子轉了幾圈,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腕。

“這樣似乎有些不公平,”含薰仍神色疏松地轉著手腕,虛空中的長簪隨著她的動作不斷翻動,“我應該也要有一個隊友,不是嗎?”

雲乍霽定定地看著她,好像已經猜到了含薰的所謂隊友的身份。

身側的各宗弟子戰得正酐,不斷有人倒下,又不斷有人接上,似是永遠不知疲倦。響應著主峰,遠處的偏峰也偶爾傳來幾聲異響。

特別是離主峰最遠的一座,由陣修弟子帶頭守著,更是爆炸聲不斷,半座峰已經掩在了白煙之中。

本不應是這樣的,和無青雲和霄雲都是名門大宗,為正道而生。

而此時那位五歲上山,寧折不屈的孟師兄也提著劍,步履從容地穿過戰局,朝她們走來。

每看到一對攔路苦戰的人,他都手起刀落地收下了性命,不顧敵友。

蘭濯池被趕著遠離戰局,此時方站定便看到這位少年天才,不禁有些意外。

“不逾?!”許久沒到過和無宗的劍峰長老也驚呆了,劍鋒不由自主地偏離方才握時的方向。

“你做什麽了?”雲乍霽偏過頭看著執簪威脅著不讓她走近的含薰,竭力抑制住手上輕微不止的顫抖。

含薰似乎對這件完成品很是滿意,孟不逾每落一式,她就點一次頭。

直到雙目輕闔著的孟不逾走到含薰身側,她才收回目光,悠悠地道,“我和陳求都覺得之前那樣太無趣了,就改了改——”

“現在這個樣子,不是更趁手聽話嗎?”

“那等我收了你,也試試改一改吧。”雲乍霽聞言忽覺得耳邊有些嗡聲。她高聲開口,試圖把那種怪異的感覺壓下去。

“要收了他,陳求似乎費了不少功力,”含薰笑著搖頭,“那就讓你試試看到底好不好用吧。”

她目光一凜,指尖輕輕點在空中。孟不逾乖巧地順著含薰手指的方向看過來,對上雲乍霽,挽了個漂亮的劍花,毫無征兆地直擊過去!

“孟師兄?”雲乍霽瞳孔一縮,忙提劍擋下,側過身子與他拉開距離。

劍峰長老躁動的佩劍早已按耐不住斬向矯揉造作的含薰,後者有些驚訝地撫著臉,一手用力催動長簪打偏面前的劍。

“你還指望他聽得到嗎?”她語氣委屈,對著雲乍霽說道,“倒是我不好,沒給你們留下最後道別的時間。”

“我們這種下賤魔物做出來的傀儡,自然要五感盡去,才使得安心。”

孟不逾輕巧地回身,五感盡失的他只能憑著靈力波動找人,但他沒有半點猶豫,霎那又提劍飛起,直指對手命門!

一如多年前和無宗論劍,雲乍霽熟稔地偏頭躲開,也擡手起劍,倏地朝對手擊去。

偏僻山頭上的戰局已經快結束了。此處不是和無宗強攻的地方,又有李照熙領著許多睡不著覺的小孩陣修提前布下天羅地網。

並不算精銳的攻宗隊伍一上來就引爆了大半,死傷慘重。為數不多的落網之魚也由霄雲宗的青年弟子對付,不出一個時辰便盡數俘虜。

李照熙揮手扇走爆破後彌漫的塵霧,一邊把雙手絞住的俘虜推給前來交接的青年,後悔自己怎麽沒有隨身帶面蒲扇。

“都結束了嗎?”她問。

“是,”交接的青年正拉著俘虜要去聚合,見狀停下步子,哄小孩似地對她道,“多餘的人手已經加派到其他各個偏峰了,你們好好休息就行。”

“噢——”李照熙點點頭,揮手和他告別後,伸著懶腰走向偏峰上休息用的小院,一步三回頭。

確認了青年已經走遠去了,她才敢撒開手朝另一個方向跑——

休息是不可能的!

陳長老傷勢確實頗重,不過兩招便被潘明鏡撂倒在地挑了手筋,鬼哭狼嚎地抱著手在地上翻滾,漸漸失了力氣。

含薰一時對上兩位長老也不顯局促,反而打得有來有回從容不迫,還能抽出空暇來欣賞天上死戰的師兄妹。

遠處偏峰轟轟的陣法聲已經停了,大抵已經分出了勝負。主峰上法陣也已耗盡靈力,頹敗地黯下光芒,無數人七橫八豎地倒在地上,空氣中盡是濃烈的鐵銹味道。

勢如破竹的淩厲風刃被雲乍霽擡手斬成兩截,失去力氣地消散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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