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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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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眼看大狼速度慢下來,許玲玲難掩興奮扒拉宋若音,宋若音反手將她摁住,著急,力道大了些,疼得許玲玲倒吸兩口涼氣。

原來大狼並沒到家,而是找了一處小山坡,停下來,再次觀察,它直勾勾地盯著宋若音她們所在的方向。

許玲玲大氣不敢出,一張臉憋得通紅,她恨不得抽自己兩大嘴巴子,咋就這麽沈不住氣呢!要不是宋若音及時把她摁住,大狼指定一眼就能發現她們。

說好搭把手,不拖後腿呢?許玲玲覺得自己太沒用了。

不幸中的萬幸,大狼並沒察覺異樣,張望片刻後,一個轉身,往回躥去,跑到一個洞口前,一頭紮了進去,如果不是有望遠鏡,根本捉不住它的蹤跡。

這不就有了!

許玲玲看向宋若音,在對方點頭後,她才敢小聲驚呼,“皇天不負有心人!”

宋若音和許玲玲解開馬絆子,快馬加鞭直奔狼洞位置所在,沒想到的是,她們前腳抵達狼洞口,哈達和王文麗也來了,兩隊人馬開始爭搶。

“先來後到,俺們先找到的狼洞,狼崽自然得歸俺們。”許玲玲不肯退讓,今天是三天的最後期限,宋若音不能成功掏到狼崽,反倒讓哈達他們占了便宜,以後他們還不得橫著走,對薩仁老師更加不尊重。

王文麗譏笑道:“先不論誰找到的狼洞,就憑你們還想掏狼崽?真是癡人說夢話。”

“能不能掏到是俺們的事,不費你操心,”許玲玲激將法,“這麽著急,不就是怕俺們掏到了嗎?”

王文麗翻白眼,“少跟我來這套,我們在營盤南邊蹲了一宿,一路追過來找到的狼洞,憑什麽讓給你們?”

許玲玲笑出聲,“誰讓你們蠢呢,像俺們,就趴了小會兒功夫,還不是先一步找到狼洞。”

“多多說意義不大,既然都找到了狼洞,那就一塊掏狼崽。”哈達提出建議,問宋若音怎麽樣。

宋若音在意的不是誰掏狼崽,而是掏到狼崽後哈達能否向薩仁道歉,她也坦白說明了,把問題拋回去。

哈達覺得她得寸進尺,“又要平分狼崽還要我道歉,天下哪有什麽好的事?”

宋若音堅持底線,“談不攏就免談。”

“反正我們先找到的狼洞。”許玲玲附和。

王文麗還想說什麽,哈達拉住她,“那這樣好了,前期工作,我們合作完成,之後分撥掏狼崽,一人一個小時,誰掏到歸誰,另一方不許有怨言。”

王文麗覺得不公平,在她看來,宋若音和許玲玲毫無經驗,不像哈達是掏狼崽老手,前期合作的話,不就相當於幫她們掃清障礙嗎?

“就這麽決定了。”哈達不由分說地拉她去檢查狼洞還有沒有其他洞口。

許玲玲和宋若音留在原地,許玲玲從馬鞍上取下來一個大號的帆布包,裏面裝的是薩仁提前為她們準備的柴火,半濕半幹,一經點燃,煙霧保準特別濃,大狼保準被嗆出來。

宋若音用套馬桿在狼洞口擺了一個套,只要大狼一出來,她就勒緊絞繩,不等它反應,一馬棒敲下去,以她的力氣,肯定一招斃命。

許玲玲不放心哈達和王文麗,“音音,俺咋就這麽不信哈達那小子呢,他能有這麽好心,白送俺們一只大狼?”

宋若音掂了掂手裏薩仁為許玲玲特制的馬棒,確實比普通的馬棒有力量感多了,“他也不信我們。”

許玲玲恍然大悟,“噢!就說這死小子心咋突然這麽好,原來是等著看俺們笑話呢。”

哈達不信她們能套到大狼,也不信她們能掏到狼崽,然後他一旦得手,就會更有成就感,笑話她們一輩子。

哈達這麽跟王文麗一說,王文麗這才不生氣了,笑盈盈勾了勾哈達的手心,“還是哈達大哥想得周到。”

哈達在她臉上摸一把,讓她把多餘的洞口封住,他再去背面檢查一下,王文麗嘴上答應,卻偷偷地留了一個洞,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決不能讓宋若音她們占任何便宜。

封完多餘的洞口,四人守在狼洞口,哈達點燃柴火,濃煙彌漫,嗆得許玲玲和王文麗一邊用手捂住口鼻咳一邊用馬蹄袖往洞裏扇煙。

宋若音面無表情,全神貫註地盯死洞口,做好隨手拽桿擰繩的準備。

王文麗很快撐不住,跑向空氣幹凈的地方,許玲玲氣壞了,吼她:“王文麗,趕緊給俺回來!這點罪就受不了,放在艱苦時期,第一個革命叛徒非你莫屬!”

王文麗嘴裏嘟嘟囔囔,“像你個蠢豬,盡做無用功!”

“你說啥?”許玲玲沒聽清楚,另一邊哈達突然大喊一聲:“不好!”

宋若音和許玲玲急忙扭頭望去,狼洞十米遠的方位冒出一縷灰白煙霧,接著那只大狼從煙霧裏躥了出來,嗖地奔向了山下,鉆進了蘆葦蕩,眨眼功夫,消失得幹幹凈凈。

許玲玲大罵,“你們不是封洞嗎?咋還有一個洞!?俺看你們就是故意的!怕俺們套到大狼是不是?一個兩個心眼比針眼還小!光嘴上說得好聽!”

王文麗可委屈了,抹著眼淚狡辯道:“我第一次來,沒經驗,出現小失誤不很正常嗎?”

許玲玲哼道,比出小手指,再次強調:“心眼比針眼還小!”

王文麗跺腳,“哈達大哥,你看她嘛~”

哈達皺著眉頭,“好了,母狼跑都跑了,真有本事,自己去追,沒人攔著你!”

“想得美啊,大狼跑了,俺們去追,狼崽白送你們哦。”許玲玲才不上當,問宋若音接下來怎麽辦。

宋若音先去查看母狼逃走的洞口,地上有一些新鮮的碎石碎土,王文麗借此喊冤:“看吧看吧,這個是新洞,是母狼為逃生臨時挖的,許玲玲,血口噴人,給我道歉!”

“少唬人了,俺們又不是瞎子,這些碎石碎土能挖這麽大的洞?洞口肯定原先就有,大狼只是擴大了一點。”許玲玲反駁。

“不管,我說新洞就是新洞,你冤枉好人快道歉!”王文麗越說越激動,上手去拉許玲玲。

宋若音扼住她的手腕,往前一送,她始料未及地整個人撲到洞口,狼騷味撲鼻而來,熏得她直翻白眼。

王文麗大喊有狼,讓宋若音放了她,哪怕親眼看到大狼已經逃走,她也怕洞口再探出一個狼頭把她一口吞了。

宋若音松開她,王文麗手軟腳軟癱坐在地,恨恨地責怪道:“宋若音,知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

宋若音問她聞到什麽味道沒有?

“你鼻子爛了,那麽重狼騷味,聞不到!”王文麗手腳並用從地上爬起來,躲到哈達身後。

宋若音趴到洞口,借著手電光,往洞裏看了半天,說:“裏面確實有狼崽。”

許玲玲反應過來,“你怕母狼故意引錯路,把俺們帶到廢棄狼洞來?母狼這些年給打機靈了,很有這個可能,還是音音想得周全,不然悶頭就挖,最後一場空,能不被氣死!”

王文麗催道:“既然確定了,那還不快挖!”

“不用了,”宋若音又往洞口掃了一眼,判斷道,“這個狼洞伸進了山肚子裏,比一般的狼洞深得多覆雜得多,光靠我們四個人挖,一天一宿也挖不到底。”

“那怎麽辦?好不容易找到的狼洞,都不試試就放棄了?”王文麗有點不信宋若音,“該不是誆我們的吧?想我們走了,自己偷偷挖?”

哈達趴在洞口看了看,表示宋若音沒有撒謊。

許玲玲斜楞王文麗一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王文麗不服氣,“就知道嘴上逞強,你們倒想出個法子來啊。”

“洞形要是再寬一些,我就能爬進去摸了。”哈達惋惜道。

草原小孩七八歲就敢鉆狼洞,這份膽量,許玲玲她們打心底佩服,並望塵莫及,換她們,七八十也不敢。

王文麗掃了眼宋若音,“哈達大哥,你覺得宋同志怎麽樣?”

許玲玲一聽,臉色驟變,大罵王文麗黑心肝,這不是把宋若音往死路逼嗎?

王文麗鑿鑿有詞爭辯道:“草原小孩都敢,她二十好幾有什麽不敢?再說了,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宋同志進去掏到狼崽,我又占不到任何功勞,給你們想主意還錯到了?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話是這個話,但是,宋同志到底沒掏過狼崽,經驗不足……”哈達話沒說完,王文麗接道:“大狼都熏走了,進去摸狼崽,也用不著經驗。”

許玲玲看不慣地懟她,“用不著經驗,你去啊。”

“又不是我要掏狼崽,”王文麗心虛地嘀咕道,“愛去不去。”

雖然母狼逃了,但狼洞地形覆雜,誰知道裏面還有沒有別的危險,比如卡住進退兩難怎麽辦?

許玲玲不同意宋若音以身犯險,宋若音思索一陣決定道:“來都來了,那就試一試。”

說著,就脫掉了皮袍,許玲玲急得不行,“音音,等下等下,俺再問問,哈達,你確定進去不會有事?”

“這個我可不敢保證,反正我們蒙古小孩都敢鉆狼洞。”哈達也不敢把話說太死。

“放心,一有危險,我立馬撤回來。”宋若音將皮袍拿給許玲玲,留下馬棒和手電筒,她沒回去從狼洞入口爬進去,而是選擇了母狼逃走的那個洞口。

許玲玲一直叮囑她小心,千萬不要逞強,一旦通過不了,就趕緊退回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狼洞又跑不了,大不了請薩仁老師出山。

宋若音一進去,濃烈的狼騷味就鋪天蓋地襲來,嗆鼻子嗆眼睛,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打開手電,借著亮光匍匐前進,一點一點地艱難往裏爬,大概三米左右後,狼洞開始拐彎,已經聽不到外面的人說話。

繼續爬了一小會兒然變得寬敞,出現一個一米寬的平臺,宋若音將手電推到最大檔,平臺前方是一個圓形的土窩,地勢比平臺低不少,以致看不見裏面的情況,但宋若音判斷一定有狼崽。

因為她聞到了更濃烈的狼騷味還有一絲奶味。

宋若音用馬棒輕敲洞壁,用此告訴許玲玲他們,她發現了狼崽,三人很興奮,擠在洞口問她話,宋若音聽不清楚,打算先摸狼崽,誰想,一擡手電,白光就圈住一雙冒著綠光的眼睛,兇狠得像鋼錐一樣,完全不給宋若音反應,張著血盆大口向宋若音撲了過去……

許玲玲一把推開王文麗和哈達,王文麗罵她發什麽瘋?許玲玲一張臉煞白,“你們沒聽到嗎?狼叫!”

王文麗笑她:“母狼都熏跑了,哪來的狼叫?”

沒出洞的狼崽眼睛都睜不開,更不會狼叫。

“不是,俺聽到了,就是狼叫!”就因為怕狼,許玲玲對狼的一切都很敏感,她趴在洞口,大聲地喊;“快出來啊,音音,音音……”

一直沒回應,許玲玲急哭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她想把洞口砸開,拿起鐵鍬又不敢下手,萬一狼洞塌了,音音不得埋裏面?

就在她比熱鍋上的螞蟻還急的時候,洞裏傳來宋若音的聲音:“快讓開!”

許玲玲趕緊讓到一邊,然後就看到宋若音拖著一只大狼從洞裏退出來,她一只手緊緊地合住大狼的嘴巴,讓它不能咬住她。

大狼急得亂抓,把宋若音的襯衣下擺抓爛了,隱約可見白得明晃晃的小細腰。

王文麗見到大狼,第一反應就是讓哈達快去取獵槍,草原規矩,誰給獵物致命一擊,獵物就歸誰所有,無論誰先發現。

許玲玲眼疾手快摁住哈達,“救人要緊,先救音音!”

力氣再大,已經在洞裏跟大狼對峙了一陣時間,許玲玲擔心大狼趁機反撲,後果不堪設想。

“沒槍怎麽救人?死也要拉個墊背的!趕緊給我松手,等會兒大狼跑了。”王文麗眼裏只有那張價值二十塊的狼皮。

許玲玲要氣死了,但也知道當務之急是救人,不是跟王文麗打嘴仗論輸贏,他們不救,她得救,哪怕豁出這條命。

沒成想,一扭頭看到的卻是這一幕……

薩仁嘴上說著放手,心裏還是擔心得要死,宋若音和許玲玲出發後,她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直到程方穆要去放養,她主動提出跟他一塊去,將羊群放到黑英山附近,和程方穆緊趕慢趕抵達現場。

狼洞過於狹窄,拳腳施展不開,宋若音將大狼拖出洞口,大狼也終於可以全力襲擊,在它往前撲的那一瞬,宋若音松開它的嘴巴,縱身跳到石塊上,左手精準捏住它的上顎,右手同時捏住它的下顎,將大狼完全提拎起來。

大狼站直身子,足有一米八,她只有站在石塊上才能與之抗衡。

在所有人的註視下,宋若音慢慢地擡起手,大狼的後腳漸漸離地,它拼死掙紮,刨得地上的碎石亂飛。

那雙白皙的細手青筋畢露,一點一點地掰開大狼的嘴巴,最後活生生地被撕開了,噗呲一聲,濃稠的液體如同噴泉射、、向宋若音,她臉上衣服上都是一片鮮紅。

大狼來不及嚎叫,靈魂就升上了長生天,宋若音一松手,啪嘰掉地上,癱軟在地。

血腥味在空氣裏彌漫開,完全蓋過了狼騷味,宋若音渾身是血地站在石塊上,大戰結束,戾氣毫無蹤跡,那雙眼睛還是明亮又幹凈,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都跟她沒有任何關系。

王文麗滿目驚恐地看著宋若音,覺得她太可怕了,先是輕而易舉地掰斷她的手指,現在又把草原狼活活地撕了!

那可是草原狼!多少畜群和牧民在它們手裏吃過虧,宋若音卻像捏死螞蟻一樣,簡直比馬棒、套馬桿、獵槍……草原上任何武器都要兇殘。

眾人驚訝得說不出一個字。

只有程方穆見怪不怪,他笑吟吟地看著她,一如往常,在他眼裏,此時此刻的宋若音不過是臉上抹了胭脂,身上一襲紅衣,美艷得不可方物。

王文麗緩過勁後,說宋若音過於殘忍。

“你讓哈達拿槍殺狼不殘忍?”許玲玲說她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再說了,狼都咬你頭上了,咋地?你還跟它講道理?俺看你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王文麗理虧,說不過她,轉而惦記上洞裏的狼崽,“草原規矩,母狼既然歸你們了,裏面的狼崽總該見者有份了吧?”

“有你個大頭鬼!要不要?音音鉆的狼洞,殺的母狼,憑什麽分你們?”許玲玲沒見過臉皮這麽厚的人。

“不公平,咋說我們還幫了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雖然不知道裏面有幾只狼崽,但一只狼崽皮就能賣二十五,都快趕上她一個月工資了,不管怎麽樣,她至少得分一只,不能白忙活了。

就這死皮賴臉,說再多,她也能糾纏,宋若音快刀斬亂麻:“草原規矩,誰掏歸誰,你們覺得不公平,可以先進去掏。”

一身血腥的宋若音,王文麗看都不看,更不敢冒險進狼洞,她扒拉哈達:“哈達大哥,你去掏。”

哈達看著地上被撕爛嘴的母狼,猶豫不決。

王文麗勸他:“熏走一只母狼,又被殺死一只,裏面肯定沒了,很安全,哈達大哥,進去就是錢,好幾只狼崽呢,可不能便宜了宋若音她們,就算不為錢,男人的面子就是要的吧?傳出去,說你連宋若音都不如,多丟人啊!”

錢想要,面子也想要,但都沒命重要,哈達嫌她煩地呵道:“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你想去自己去,別想拉我墊背!”

他掏了這麽多年狼崽,頭回碰到這種情況,一個洞居然不止一只母狼,有兩只,就可能有三只,甚至更多,他塊頭比宋若音大,進去指不定被卡住,到時候母狼一旦出現,他就相當於砧板上的魚肉,必死無疑。

這是哈達第一次兇她,還是當宋若音她們的面,王文麗惱羞成怒,指著他的鼻子罵沒用的男人,哈達一氣之下推搡她一把,王文麗摔地上,手心被亂石磨掉一層皮,哭兮兮地騎馬跑了。

哈達沒理她,這種自私的女人,他才不稀罕。

宋若音一回生二回熟,很快抵達洞底,窩裏總共蜷縮著四只還沒睜眼的狼崽,大概也就一個月大,灰色皮毛看著很軟乎,撿到起居然有點紮手,借著手電光一打量,原來茸毛裏摻著黑色的狼毫。

宋若音將四只狼崽裝進帆布包裏,拿上手電和剛剛掉落的馬棒退出去。

許玲玲要看狼崽,宋若音打開帆布包,包裏空間有限,四小只緊緊地挨在一起,像是睡著了,一動不動。

在許玲玲的認知裏,狼是兇殘狡猾的,一直是她的噩夢來源,沒想到狼崽卻是這麽的可愛。

她用手比了比,亢奮道:“居然比手巴掌還小。”

想了想,阿古拉那麽大一塊,下的狗崽子還不是跟老鼠般大,也就覺得正常了。

許玲玲伸手去捏狼崽支棱著的圓直小耳朵,“明顯醒著還裝睡,也太可愛了吧!”

“不是裝睡,是裝死。”薩仁讓程方穆把死狼收拾出來,場部一到春季就嚴厲打擊狼崽,今年比往年要求更嚴格,打得拋上天的狼崽像下冰蛋子,打得母狼們夜夜哀嚎發憤,再這麽下去,草原早晚出大事。

死狼帶回去交給賽罕,可以抵一兩只狼崽,他們組就能少交一窩。

宋若音拎起一只狼崽,果然跟在洞裏一樣,黑黑的小腦袋和四條小短腿乖乖地耷拉著,完全沒有要反抗的意思。

許玲玲用手戳狼崽的小肚子,“裝死幹嘛?”

“不想死。”薩仁掃過狼崽,望向山地綠油油的草甸,“但凡有生命,誰不是艱難求生?包括狼崽子,還有草原上每一根微不足道的野草,我們生而為人,總覺得比其他生物高貴,可是又能高貴到哪裏去呢。”

每個生命都是值得尊重的。

許玲玲沈迷於小狼崽的可愛中,竟忘了它們被捉住後的命運,牧民會像處理多餘的狗崽那樣,活活將它們摔死,送它們去長生天。

感受到小狼崽怦怦亂跳的心臟,許玲玲心想它一定很害怕吧,開始心軟,“音音,要不還是把它們放了吧?”

沒等宋若音說話,薩仁生氣地呵斥道:“胡鬧!既然掏到了狼崽,就沒有放生的道理?”

許玲玲不明白,“老師,您不是最不讚成打狼嗎?”

宋若音也看向薩仁,許玲玲常跟她念叨“狼孩”的故事:程武,也就是薩仁的丈夫,其父其母都是軍人,二三十年代,國家內憂外患,程母身懷有孕也不敢懈怠,跟隨革命軍征戰路上生下兒子,當天夜裏遭敵軍突襲,程武和父母走散,幾經輾轉被人遺棄到蒙古境內,運氣好,被狼群撿回去養大,不然兩個多月大的新生兒早就被餓死凍死。

之後程武一直生活在狼群,十三歲那年,遭到當地牧民打圍,被和他同歲大的薩仁救下,並把他帶回了人類社會,一開始程武並不適應,甚至一度咬傷薩仁,薩仁始終沒有放棄他,無微不至地照顧,教他戰力行走,教他說話吃飯,教他讀書識字……終於程武回歸正常人類,兩人考上同所大學,畢業後一塊參軍,走入婚姻殿堂。

他們的愛情從來不是轟轟烈烈,哪怕程武英年早逝,薩仁一直守寡至今,卻足以羨煞眾人。

許玲玲每次說起老師和師公的故事,就發一次誓也要找一個相濡以沫的人。

對於薩仁老師不主動打狼,許玲玲覺得跟師公有關,尤其是看到狼崽,老師肯定會想起師公在狼群生活的點點滴滴,她不可能下得去手。

沒想到老師居然反對她放生狼崽,宋若音也有疑惑。

“我說過了,凡事適量而行,並不是說辭。”薩仁很清楚所有人對她的看法,她也承認,在打狼事件上,她有因為私人感情有所顧忌,但也有作為蒙古人堅守的底線。

再說了,為掏這些狼崽,宋若音險些搭上小命,理應尊重她的勞動果實。

薩仁將小狼崽放回帆布包,連同死狼一並轉給哈達,讓他交給賽罕,至於後續摔死狼崽,她就不想參與了。

薩仁不計前嫌,哈達心有所愧,再三保證完成任務,將帆布包掛到馬鞍上後,他請教問道:“姑媽,這個狼洞為啥會有兩只母狼?”

薩仁嘆了一口氣道:“我問問你,今年你打幾窩狼崽了?你生在阿拉善長在阿拉善,不知道母狼最護崽子?沒了孩子的母狼思子心切,跑來和其他母狼一塊養娃,都到這一步了,你們還打!當真把狼打絕了,看你們死後怎麽去得了長生天。”

哈達心虛地嘟囔:“草原那麽大,狼不可能打絕……”

薩仁瞪他一眼:“就你這思想,草原早晚得毀,到時候看你的孩子你孩子的孩子活不活得了!”

哈達說不出話。

薩仁又嘆了一口氣,回撤前叮囑哈達多繞兩圈,那只被熏走的母狼指定躲在哪裏看著他們,不把它甩掉,母狼會跟到家裏去,給家裏的畜群和人帶去滅頂之災。

許玲玲這才大醒過來,差點被狼崽誆騙過去,忘了它們長大有多兇狠,一旦放它們走,它們不會記得你的恩情,再見只會撕了你的畜群和你。

宋若音和許玲玲先回蒙古包,下馬後,許玲玲直奔狗窩,歷經狼崽的狡猾,她太想念對人類最忠誠的草原狗了。

阿古拉正在餵奶,對於主人的熱情,它只是掀起眼皮,輕飄飄地睨了她一眼。

許玲玲並不計較,蹲在狗窩門口,笑呵呵地看著它們。

阿古拉看到去井臺打水的宋若音,突然起身,將二二和三三甩開,而大大反應神速,一口咬住它媽的奶、、頭,吊在身上繼續進食,阿古拉沒管它,跑到宋若音前面,擋住她的去路。

宋若音以為阿古拉要她摸它,將自己滿是狼血的手給它看,阿古拉聞到狼血,條件反射地豎起鬃毛,圍著宋若音的手掌亂哼哼。

許玲玲笑它一孕傻三年。

阿古拉回過神後,立馬安靜下來,接著往地上一躺,張開四肢,把自己的肚子完全露出來,仰起頭滿是驕傲滿是期待地看著宋若音。

“哈哈哈哈……”許玲玲要笑撅過去了,捂著肚子指著阿古拉,“音音,它讓你喝它的奶!”

宋若音看到喝得津津有味的大大,默默地舔了舔嘴唇。

“哈哈哈哈……音音,不會吧,狗奶你也想喝?”來草原後,許玲玲喝過羊奶牛奶馬奶和駱駝奶,這麽一想,狗奶好像也不是不能喝,也不知道好不好喝?

許玲玲躍躍欲試地走向阿古拉,阿古拉從地上彈起來,別別扭扭地哼叫,許玲玲頓時笑不出來了,這狗咋還罵人呢?

*

第三生產小組今年的掏狼崽指標圓滿完成,傲木嘎老人和賽罕親自送來表演錦旗,以及狼崽皮毛和死狼送到收購站賣到的一百二十塊錢。

薩仁將錢交給宋若音,十二張大團結,宋若音數了好幾遍,在末世,沒有通行紙幣,物資全靠撿和搶,穿來後,競選上羊倌,雖然每個月有三十五塊的工資,卻不是月結,而是到年終統一分發。

宋若音長這麽大第一次實打實地摸到錢,不免覺得稀奇,並在心裏默默地算起賬來,七十年代物價低,去小賣部能買不少吃食,她想吃關東麥芽糖、萬年青餅幹、麥乳精……

宋若音拿給許玲玲兩張大團結,許玲玲不好意思收,說自己也沒幫上忙,宋若音堅持:“下次你打到獵也分我。”

禮尚往來,誰都不占便宜,也激起許玲玲打獵的鬥志,就算能力有限,打不到狼,總可以試試草原鼠,抓兩只回來給宋若音烤著吃。

宋若音和許玲玲坐在角落裏交頭接耳地數著票子,傲木嘎老人又在勸薩仁送宋若音去選馬倌,薩仁聽到耳朵起繭,不再接話,見她心意已決,傲木嘎將話題轉到程方穆身上,“聽旗裏說,你把工作辭了?領導班子想讓你去場部醫院報道,你作何打算?”

草原醫療資源匱乏,只有場部設有醫院,每個大隊配一名“赤腳醫生”,牧民生病,小病基本靠自身免疫熬過去,大病送到場部也為時已晚,這也是草原人口稀少的原因之一。

所以,一聽說程方穆從旗裏辭職,不光白音,南邊的幾個公社都在爭搶要人。

程方穆拿起暖壺給宋若音倒了滿滿一碗奶茶,“我打算轉成獸醫。”

在草原,人命和牲畜的命一樣重要,傲木嘎唯一擔心的是:“你沒系統學過獸醫,臨時轉崗可行嗎?”

“阿古拉難產,程同志幫忙接生的狗崽,”宋若音小臉認真地幫說,豎起大拇指,“他行。”

程方穆臉紅心跳。

傲木嘎捋著山羊胡子笑道:“小宋說行,那一定行,明天就去場部獸醫站報道吧。”

“歐沃,我不打算去獸醫站工作。”程方穆辭掉原主的工作,就是為了寸步不離地守著宋若音。

傲木嘎勸他,“場部離得不遠,你可以隨時回來看望小宋和你額吉,男人當以事業為重。”

“赤腳醫生也是醫生,獸醫在哪裏都可以為畜群看病,程同志不想去就不去了。”宋若音支持程方穆的決定,認為他不去場部,是不想被束縛,留在家裏,還能給牧民看病。

“不去獸醫站,誰給他開工資?”傲木嘎問。

就像大隊的赤腳醫生是賺不到固定工分的,他們大多都是羊倌牛倌兼職,牧民找赤腳醫生看病,通常只拿實物換取。

宋若音思索一陣,晃晃手裏的大團結,“我養他。”

頂著一張乖順的小臉蛋大放豪言,而坐在她身側的程方穆,一米九的大塊頭,笑得一臉幸福。

女強男弱的組合在草原雖不常見,但傲木嘎思想開明,在他看來,孩子自己過得好最重要,就像當年他不反對薩仁帶程武回家。

“這樣吧,我明天去趟場部幫你申請試試,看看能不能留在家行醫也拿工分。”傲木嘎已經不是第一次破例,對於自己喜歡的孩子,他的心總會軟很多。

賽罕看宋若音和程方穆感情好,多說兩句聊到哈達和王文麗,“從黑英山回來後,兩人就斷了聯系,王文麗看不上哈達了,覺得他連小宋都打不過,以後能有啥出息,哈達為這大醉了好幾場,烏仁圖婭哪都不敢去,就天天守著他,怕他闖禍。”

“薩仁,還是你福氣好,兒女都爭氣,”賽罕笑瞇瞇地催宋若音和程方穆,“你倆結婚也一年多了,啥時候能讓你們額吉抱大胖孫子啊?”

宋若音眨了眨眼睛,看不出害羞,倒是程方穆,臉紅脖子粗,他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許玲玲發現程方穆這趟回來變化太大了,和宋若音站一塊,他更像小嬌妻。

“擇日不如撞日,音音,晚上就搬過去。”許玲玲用肩膀碰宋若音。

程方穆不在家的時候,薩仁和宋若音還有許玲玲,沒太多忌諱,三人便一直同住在大蒙古包裏。

程方穆回來後,吃飯休息在大包,睡覺去獨立的小蒙古包,而宋若音到今天還睡在大包。

程方穆撓心撓肺想她搬過去,就是不好意思開這個口,聽到許玲玲說的話,他的心跳得像逃命的羊。

終於熬到天黑,程方穆正襟危坐在炕邊,許玲玲幫宋若音搬東西,一直憋著笑,離開前,問宋若音:“還記得俺先前教你的啥不?”

宋若音回想一番,言簡意賅地回答:“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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