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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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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宋若音往蒙古包看了眼,打算找機會求額吉教她打旱獺。

宋若音躺到氈子上,阿爾斯郎靠過去,趴在她頭頂的位置,一開始宋若音不明所以,阿爾斯郎用爪子扒拉她,她才反應過來地枕著它寬厚暖和的後背,阿爾斯郎又將毛茸茸的尾巴搭到她身上。

身體很快熱乎起來,宋若音終於明白為什麽都是畜禽,草原人比牛羊馬更加看重狗,因為狗最通人性,可以陪伴人們排遣寂寞,是家人,更是戰友,一同放牧下夜。

但凡有羊倌和牛倌的蒙古包,幾乎每家都會養五六條大狗,他們家只有阿爾斯郎和剛剛,數量上還是太少了。

宋若音起了自己養大一只小狗崽的心思。

許玲玲躺到宋若音身側,瞥見對方腮幫子蠕動,她用手肘碰她一下,笑咧咧開口:“再分兩顆唄。”

宋若音看她一眼,面不改色地將剩下的風幹肉粒一股腦兒塞嘴裏,含糊不清地道:“沒有了。”

許玲玲哭笑不得,兩只手枕到腦後,開玩笑地哼哼道:“等到夏天,俺就自己打一只旱獺,全部做成風幹肉粒,下夜當零嘴吃,不分給你,哼!”

“除了獺子肉,草原還有其他野味吃嗎?”宋若音越待越覺得草原好,每天都能吃到沒吃過的東西,多有盼頭,這種日子過得才有意思。

“當然還有了,黃羊、野兔、狐貍、麅子肉……”許玲玲語氣誇張,學著蒙古老鄉不太流利的漢語跟宋若音介紹,“多多的野味,多多的好吃,你要膽肥,跟狼一個樣,草原鼠也能吃。”

他們這批的女知青出身都不錯,從小沒吃過苦,城裏的老鼠就夠她們吃一盅,更別說又肥又大的草原鼠,跟老鼠見了貓一樣,甚者直接嚇暈過去。

許玲玲沒那麽嚴重,但直面時還是發怵的,以為宋若音也會怕,一扭頭對上的卻是一雙灼灼發熱的杏仁眼。

宋若音問:“老鼠肉好吃嗎?”

許玲玲抽著嘴角,“不瞞你說,俺也沒吃過。”

宋若音大方道:“打到了,我分你。”

許玲玲硬著頭皮道了聲謝,靠著剛剛邊打盹邊有一搭沒一搭跟宋若音繼續閑聊,“明天俺回趟知青點收拾東西,把阿古拉也一並帶過來,它和阿拉斯朗好些日子沒見了,以後住到一塊,兄妹倆肯定高興。”

阿古拉蒙語是“山岳”的意思,聽起來是男孩子的名字,卻是一只長得很漂亮的母狗。

和阿拉斯朗一並由薩仁養大,後來許玲玲分包單過,薩仁便將阿古拉送給了她,許玲玲這一年放羊它幫了不少忙,所以其他大狗可以留給知青點,但阿古拉她必須得帶走。

“我想養一只狗崽。”小奶狗養大一些,就能帶她去打旱獺,宋若音意猶未盡地抿了抿嘴,旱獺肉可真吃不膩啊。

“這個好辦,蘇日娜家有五只狗崽,你救了小牧仁,問她要,她肯定答應,”許玲玲說,“不過她家的狗崽品種一般,比不上阿爾斯郎,要是俺們包能再養一只蒙古獒犬就好了,蒙古牧羊犬也不錯,當然狼狗最好。”

說到狼狗,許玲玲來了精神,翻身坐了起來,沖宋若音挑眉道:“音音,俺見到過狼狗哦,草原最負盛名的狗種,體型雖不及阿爾斯郎,但還是極為高大威猛,它們最厲害的是獵性,哪怕抓狼也十拿九穩,一招擊中獵物要害,不會像普通的大狗,總是咬壞皮毛,賣不到好價錢。”

“去年阿古拉參加打圍,和一只狼狗搶黃羊掐架,從沒吃過敗仗的阿古拉被對方咬得嗷嗷直叫,心疼壞俺了,但也眼紅啊,後來俺就多方打聽,也想養一條狼狗,他們說狼狗是非常稀缺的軍事物資,牧民老鄉再有關系,也要不到一條來養,不然一經告發,軍民都要遭殃。”

許玲玲對狼狗一頓吹捧,讓原本不在意狗種的宋若音,突然有點心動,只是就像許玲玲說的,那麽重要的軍事物資,不可能輕易弄到手。

天色漸亮,空中飄起了雪沫,宋若音和許玲玲正要進包,賽罕騎馬從烏仁圖婭家回來,許玲玲立馬上前打聽情況。

賽罕愁容滿面,也不說話,光是搖頭,拴好馬後,進了包,宋若音和許玲玲跟在後面。

牛群出了事,蘇日娜送不了飯,薩仁自己起了個早,已經煮好小米奶粥,鐵桶幹糞爐上也烤著肉,滋啦作響,空氣裏都是誘人的香味。

四人圍著爐子邊喝奶粥邊吃烤肉,雖然都是羊肉,但烤肉跟手把肉的滋味大有不同,更多地保留了羊肉本身的原汁原味,非常地嫩,一口下去嘴角直淌血湯,宋若音大快朵頤,根本停不下來。

頂著一張乖順的小臉,吃相像一個蒙古野人,極具視覺沖擊力。

賽罕對薩仁說:“昨天夜裏哈達吃醉酒發瘋,把用來搭建牛棚的氈子掀了,牛群受驚跑散了,蘇日娜發現後帶狗去追,幸虧沒碰到狼群,不然牛群就完了,哈達也完了。”

薩仁將烤熟的羊肉夾到宋若音的銀碗裏,“損失大嗎?”

養了兩天,薩仁已經可以說話,只是聲帶還沒完全恢覆,聲音很啞,也不能多說。

宋若音往薩仁的小米奶粥放了一把木勺,讓她先喝兩口潤嗓子,薩仁怕她當許玲玲和賽罕的面餵她,立馬吃了兩口。

賽罕的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頗感欣慰,小宋終於關心起薩仁了,以前都是薩仁單方面付出,看得她心疼。

但凡感情,不管友情親情還是愛情,都是相互往來的。

“十多頭進了黑英山北面的大泡子,陷到爛泥潭裏,救不出來了。”賽罕嘆氣,愁容更重,“白毛風橫掃阿拉善,整個草原損失慘重,領導班子已經夠焦頭爛額,哈達那個不省心的還在這節骨眼上惹事發瘋,都想打死他!”

“以往這種情況,肇事人只要賠償損失就可以了,這次會很嚴重嗎?”許玲玲問。

賽罕點頭,“很嚴重,不光要賠償,還要辦學習班,甚至撤職。”

“非但沒撈到馬倌,還把牛倌賠進去,哈達這回算是虧大了。”許玲玲插隊後回過一次老家過春節,碰到下到農村種地的同學,擺談間都是對她的羨慕,說農村種地太苦太累,辛苦賺的工分還不夠吃飯,到草原放牛放羊多輕松,有肉吃,每個月還拿高工資。

許玲玲懶得解釋,也根本解釋不了,跟他們說她一個人放一千多只羊嗎?他們只會覺得她吹牛不打草稿。

中原漢人對草原的認知大多停留在浪漫和自由上,說到放羊張嘴來的也是“風吹草低見牛羊。”就像她沒過來前,對於草原的兇險,是想過的,但不多,就皮毛。

現實,別說他們知青了,就是土生土長的牧民老鄉,想要在草原生存,那也是把小命綁在褲腰帶上,一場白毛風就能刮到長生天。

“就他這麽大氣性,不早把酒戒了,小命都能搭進去,昨夜裏阿爸也過去,看到闖了禍還要別人幫他擦屁股自己睡死過去的哈達,氣得直接一腳把人踹醒,罵他連小孩都不如,真給草原人丟臉,要不是烏仁圖婭攔著,阿爸能一槍崩了他。”賽罕描述當時場景,聽得許玲玲一楞一楞,沒想到總是笑瞇瞇的傲木嘎歐沃生氣起來這麽嚇人。

“只要跟集體財產有關,你們歐沃就絕不含糊,反過來想,也是為你們這些晚輩好,做事不認真不負責,最終害的是你們自己,小宋,小許,這些你們都得記牢了,在草原做事,無論大小事,都不能掉以輕心。”賽罕囑咐道。

宋若音點了一下頭。

“這麽說,音音通過考察了?”許玲玲歡喜地摟住宋若音一只手臂,搖搖,“音音,你過了!

“醉酒還能下夜,自然是通過了。”賽罕對宋若音的表現非常滿意。

“昨夜裏狗一叫,音音第一個反應過來,快得俺都懷疑醉酒的人是俺了。”許玲玲驕傲,言語間還有崇拜。

賽罕看向薩仁,薩仁點頭,賽罕高興地笑瞇眼,因為哈達闖禍郁悶的心情終於放晴。

“音音,快跟大夥說說,你是怎麽做到醉酒都能支棱著耳朵睡覺的?”許玲玲恨不得告訴全世界她的搭檔有多厲害。

宋若音喝著碗裏的小米奶粥,擡起毛茸茸的杏仁眼,輕描淡寫回答:“習慣了。”

語氣平常地像說:我吃飽了。

“習慣了?怎麽會習慣?”許玲玲百思不得其解,宋若音這三年有薩仁老師照顧,可以說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日子過得平穩安逸,許玲玲晃晃腦袋,閃過一念,“噢噢噢,偷偷練習了對不對?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對不對?”

宋若音沒多解釋,默默地繼續幹飯,對於宋若音天翻地覆的變化,賽罕一時找不出其他說法,也就接受了許玲玲的猜測,誇宋若音真是用功努力的好孩子。

唯有薩仁知道宋若音簡簡單單的“習慣了”這三個字背後經歷了多少磨難,她也是這麽一路走過來的,最能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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