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奧莉薇雅離開搏擊場時，太陽緩緩沈入海面之下，晚風裹挾著些微涼意，斐洛爾的一年四季隨著奔湧不息的海水流轉，夏日正在遠去、秋日將要來臨，她將仲夏盛放的花束抱在懷中，踏上回家的路途。

快到家門口時，奧莉薇雅望見瑟提正坐在門前的臺階上等待，她不由得微笑起來，步履不停地走上前，推開虛掩的雕花鐵門，投入他起身張開的雙臂中，“在等我嗎？我回來了。”

在瑟提的擁抱中，周身充斥著他的聲息和氣味，奧莉薇雅輕輕嗅了嗅，抿起唇忍住些許笑意。無論瑟提的身份和經歷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她總能從他身上嗅到一股仿佛被太陽曬烤過的、溫暖的小狗味，為了不破壞瑟提覺得自己“強大又成熟”的自我認知，她決定不對他提起這件事。

就像藏起從海灘上撿來的貝殼一樣，她悄悄藏起了自己心底的印象。

一個心滿意足的擁抱過後，奧莉薇雅的視線掠向瑟提腳邊堆放的食材，聽他信心十足地提出，“今天的晚餐就交給我，我向老媽學習了好久，絕對——嗯……應該不會有問題。”

“那我就先期待一下？”奧莉薇雅提著花束的手提袋，騰出空來拎起一袋食材進屋，“讓我看看你都買了些什麽……”

“唔……蘆筍、牛肋排、蛤蜊和生蠔，好像還有——”瑟提報著食材清單，輕松抓起其它食材，尾隨奧莉薇雅進入客廳。瞥了一眼那束鮮花後，瑟提故作自然地問道，“莉芙，你是從搏擊場回來的嗎？”

“當然，不是你送給我一張門票嗎？”奧莉薇雅剪開花束的緞帶和保水棉，稍作修剪後插入盛著清水的玻璃花瓶，她的動作忽的頓了頓，“——不過，我還以為能在那裏見到你……我們還沒有在搏擊場會過面呢。如果是有關於斐洛爾的話題，在那裏談話或許會顯得更正式一些。”

“嗯……”瑟提低聲應和。

奧莉薇雅聽出他的心事，放下園藝剪刀來到他身前牽起他的手，“怎麽了？”

“所以——”瑟提猶豫了一下，問道，“你覺得我的搏擊場怎麽樣？”

奧莉薇雅沒想到瑟提還在擔心她的評價，微怔一瞬之後，她傾身抱住他，“我覺得很好……我不能欺騙你說，搏擊場裏的一切都讓我滿意。因為我還是不願意看到人們互相傷害，但你的搏擊場比之前的任何一座都要好得多，是你改變了那個地方，讓毒品在斐洛爾銷聲匿跡。”

瑟提似乎終於得到了那個讓他如釋重負的答案，他的肩背放松下來，以戀慕之情緊緊環擁著奧莉薇雅的身軀，她知道了他的秘密，卻還是接受了他，也就意味著他再也不需要戴著面具編織一個接一個的謊言。在奧莉薇雅面前，瑟提可以展露出真正的……自我，無論是身為人的一面，還是身為瓦斯塔亞人的一面。

“好了。”奧莉薇雅溫柔地摸了摸他的後腦勺，“再磨蹭下去的話，我們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吃上晚餐了。你想先做什麽，我來幫你。”

“好，我們先切一下蔬菜和香料……”瑟提牽起奧莉薇雅的手往廚房走去，繼而與她十指交扣。

“我想——”在開始處理食材時，奧莉薇雅隨口開啟另一段悠閑的話題，“夏天就要結束了，接下來我的工作也會變得輕松一些，我們可以找個周末一起去城外郊游，叫上媽媽、也叫上萊拉阿姨……唔，秋天可以露營徒步，冬天可以鑿冰釣魚，到時候要不要租一輛馬車呢？對了，我們還要去孤兒院看看孩子們，我答應那個叫蕾朵的女孩子了……然後，也要早點找到她們的家人。”

奧莉薇雅認真思考著今後的計劃時，瑟提忽的陷入一種恍惚，因為她如此自然地規劃著與他在一起的未來。在給予了他溫柔的包容之後，她又要給予他未來的承諾，那即是他一直以來渴盼的完整家庭。這個認知讓瑟提身處廚房這個尋常的場所，卻生出了一種不尋常的感覺，仿佛靈魂震顫似的強烈幸福感緊緊包裹著他的心臟。

“——瑟提？”奧莉薇雅的聲音喚回瑟提的思緒，“你覺得怎麽樣呢？”

“聽你安排，我都沒問題。”瑟提又補充道，“我有馬車可以用。”

“嗯，那就過兩天再決定。”奧莉薇雅還在適應瑟提如今擁有的財富和權力。

“莉芙。”處理著牛肋排的瑟提忽然出聲。

“嗯？”

“我今晚能留下來嗎？”

“……”奧莉薇雅低下臉，仿佛忽然對羅勒葉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瑟提的問題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暗示，讓一向矜持的她苦惱於該如何應對，但自從了解到瑟提為她作出的改變後，她對他的愛意就像破土而出的嫩芽，生機勃勃地穿透了泥土和巖層，理智告訴自己應該生長得慢一些、穩一些，然而一夜之間，幼芽就抽出了葳蕤的綠葉、甚至結出了飽滿的果實。

她為自己從前的故作姿態而感到不可思議，但現在的她，似乎仍在下意識地故作姿態。

“嗯。”於是，她聽從心意點了點頭。

平底鍋裏的油溫已經足夠炙熱，牛排接觸到鍋面時，發出一陣滋啦滋啦的輕響，煙火氣彌散在房間的一角。廚房之外，弦月在雲中隱現、鮮花在瓶中盛開，晴朗的夜風颯颯吹動庭院裏的草木，這實在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夜晚，但值得高興的是，今後他們還會有許許多多這樣的夜晚。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