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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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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家住倫敦查令街1號的諾托斯祖孫倆總是神秘得有點不近人情,他們家門前棕色覆古的大門時常緊閉,也從來不與周圍的鄰居交流。

或許是每晚屋內都有燈,仔細看去,還有人影來回走動,也或許是煙囪偶爾飄轉渺渺輕煙,鄰居們以此為定,諾托斯祖孫倆又活過了一天。

滿面病容的老女人和繈褓之中的小孫女,家中又無仆人服侍,往後的生活,談不上安穩二字。

1918年戰爭剛剛結束,倫敦的經濟隨即在連綿起伏的泡沫高山上滑行。

時值1922年,丈夫和兒子已經確認死在了戰場上。

兒媳悲痛欲絕、艱難產下小孫女後撒手人寰。

一頭銀發的諾托斯夫人離開愛爾蘭那個傷心地,來到倫敦居住,自此深居簡出。

以上說辭只是諾托斯夫人展示給外人的喬遷倫敦的緣由,老弱相依的尋常故事,再聯系下最近收尾的戰爭,只言片語,人們在心中已經自動完善好這個悲慘的故事。

自從諾托斯夫人搬來倫敦已經3年多了,查令街人流蕭瑟了些,其餘倒沒有什麽變化,哪怕今天是聖誕節。

1號銅牌穩穩懸掛在諾托斯住宅的大門上,比起地面上渾濁灰白的雪泥,銅牌上面的銅綠有些顯眼。

在這經濟大蕭條的時代,來往稀少的人流根本無暇閑看,他們迎著風雪裹緊些外衣匆匆向前。

錢、食物,這才是他們關切的頭等大事。

紛揚的雪花也不能撫平人們緊皺的眉頭,雪霰漸漸轉為飄絮鵝毛,日光慵懶輕移進了諾托斯夫人的起居室,和正在晨練的諾托斯夫人打了個照面。

陽光隨即悄悄進了隔壁臥室,突破了重重窗簾的阻攔,棲居在風暝烏黑發亮的黑發上,點亮這間3歲幼童的獨臥。

此時已經日上三竿,風暝正在睡覺,但不會太久。

名義上的祖母諾托斯夫人,再過半個時辰,就會準時叫她。

風暝翻身將醒,迷糊睜開雙眼,全是模糊不清的一片虛影,稀稀疏疏的光線有點刺眼。

天亮了。

難得的晴天呀!

晚上也許可以看星辰。

風暝腦袋懵懵地想著,感受了下隔壁若有如無的靈力波動,她縮了縮肩膀,下沈在被子裏,只留下搖曳張揚的黑發鋪散在枕頭四周。

還能睡一個小時,她打了個呵欠,半睜的眼睛緊閉無縫,和回籠覺抱了個滿懷。

“起床了,風暝。”

伴著有序扣動的三聲敲門聲,風暝醒了,睡意一瞬皆空。

她的本家長輩風槿,又來按時叫她起床了。

心念時間幾何,風暝眼前漸漸浮現出【8 AM 辰時過半】幾個字眼。果然如此,一分不差。

還好是冬天,能早睡晚起,等到日光出來才起床。比往常能多睡一小會,甚是不錯了。

床上的黑發小姑娘以臉蹭了蹭臉邊的被子,懶洋洋回道,“來了。”

“早上想吃什麽?方便我現在進來嗎?”風槿折而覆返,追問道。

萬分不想離開溫暖的被窩,風暝轉念一想,今日好像是聖誕節,是基督教紀念耶穌誕生的重要節日。

節日=過節=大餐!

想到風槿前輩的手藝,風暝快速掀開被子,趿著棉鞋去開了門。

“來啦來啦,前輩等我一下。”風暝道。

噠噠聲歡快不停,一息不到門開了,風槿垂眸就看到臉染薄紅的小姑娘,眼神朦朧,帶著些初醒的慵懶可愛。

“又忘了啦?嗯?喊我風槿,總喊前輩,小風暝,別太見外了吶,好不好呀?”

捏了幾下軟綿綿的臉龐,她彎腰將風暝提起抱在懷中,小姑娘這才眼神聚焦,月牙彎的雙眼含光帶笑。

“我忘了……前……風槿。”風暝抿嘴淺笑。

風暝自小在丹郢本家長大,按照家譜血緣溯流,眼前的風槿,的確是她血緣上的祖母。

如今蘇醒了3歲記憶的她,僅僅記得她的祖母——風槿,是第一位通過渺音山百衲碑的丹郢風姓,有人說風槿是背棄家族的叛徒,有人說風槿是代表丹郢風姓和平的第一人。

是非二論,風暝不能全然判斷。

不過,當初才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能見到本家的族人,她覺得自己幸甚至哉。

不同於外人常見一副倦怠病容,日薄西山的諾托斯夫人容貌,褪去幻術的面紗,風暝眼中的風槿前輩,比起三年前初見時的70歲面貌,如今的她,更接近60歲。

常年一身青綠曲裾,一頭長發只一根白茶花木簪固定綰起,銀絲間雜些烏黑。

風槿望過來的眼神慈祥溫婉,含笑的眼角少了幾絲細紋。

時間的往前推移,她卻愈發年輕,愈發接近她來到這個世界的年齡。

兩人進了屋內,風暝乖乖被放在床上,她倒頭躺下,撒嬌說著今天的休閑安排,“風槿,早上我想喝粥……今天是聖誕節哎……”

原麻制作的窗簾被縷縷靈力輕巧張開,她看著窗外一片雪白,迫不及待提高了聲量,“落雪了!過節飲食好,風槿風槿,晚上我們吃火鍋,好不好嘛?多麽暖和,到時我們就坐在落地窗那邊,邊看落雪,邊吃飯。”

風槿來到穿衣鏡前,手腕翻轉,鏡片疊疊翻轉,逐漸顯現出風暝四季服飾的迷你版。

念及風暝的身體狀況,風槿應道,“行,今天煮的有菠菜粥,你喝完一碗,過會兒你和我一起去買菜,晚上吃番茄火鍋。”

“又是菠菜粥啊?”風暝翻身在床上打滾短嘆,揚起的嘴角微微僵硬得嫌棄。

風槿平時大都順著風暝,但只在飲食這件事上不容商量。

“不準挑食。你肝臟有損,五行周轉不暢,肝眀竅在目,還想不想更好的看清這個世界?”

風暝一貫嘴硬,不自覺真心說道,“我現在啊,最想的就是快快長大,快快擁抱死亡,早點回到邛欞界去。我只是看不清楚,又不是眼瞎,有時候模糊觀望,也挺有趣的。”

正在挑選衣服的風槿笑而不答,孩子氣的話,和她自己當初的想法簡直沒有什麽區別。

她取走一片月白鬥篷的薄簡,靈力一轉,鬥篷懸掛在半空中,嘴邊的笑意帶著點嚴肅。

風暝腦海中正一一羅列自己愛吃的食物排列表,但臥室的氣氛過於冷淡寂靜,她悄悄擡眼看去。

靠!

窗前的落雪在這件月白色的鬥篷面前稍遜一籌,雖然上面的花紋看不清楚,可她知道這件就是自己昨晚披的那件。

明明來來回回消除了好幾次靈力痕跡,糟糕,怎麽還給發現了。

小姑娘嚇得連忙起身,率先認錯,“風槿……”

“停,什麽都別說,先把衣服穿好,免得著涼。”

風槿擡手制止面露愧疚的解釋,將選好的厚衣放在床上,然後抱起耷拉腦袋的風暝站直在床上,一件一件給她換上。

“哦唔。”知道風槿沒有生氣,風暝滿心的愧疚溢滿了胸口,急切地想從嗓子眼冒泡。

要怎麽解釋?

但事實是,她的確使用了靈力,當時她確實沒想太多,在看到那個孕婦暈倒在地沒有生命危險後,風暝也嚇得冷汗直流,繞了幾圈街,確認沒人跟著她,她才快步回了家。

風槿也許還有十多年的生命,但自己千萬、絕對不能再給她惹禍,帶來了不安的晚年。

直到喝完菠菜粥,風暝也是一副安靜不語的模樣。

風槿悄悄收回深思的目光。

四大公族一向恪守規矩,尤其是生活在本家的幼童,現在風暝只有六歲以前的記憶,長輩叮囑的話,她既知道其中的道理,必然不會違背。

靈力耗盡的後果,她是知道的。

那麽,是什麽原因,導致她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待到兩人用完早飯後,坐在壁爐旁的風槿一邊梳著風暝的頭發,一遍閑聊,她這才知道這個原因——認知的錯誤。

風槿道,“風暝,我們和這個世界的人,外貌相似,但是,後代的產生卻是,截然不同的。”

壁爐裏的小火星一個個劈裏啪啦炸開,風暝的頭發被梳得柔順舒適,宛如懶洋洋的貓咪享受般半瞇著眼睛,“這個世界都是女子孕育子嗣,不同的話,難道邛欞界是男子懷孕?”

“自然不是。”風槿頓了一下,想到自己當初也是百般抗拒後嗣的繁育,與這方世界一對比,倒品味出仁慈的滋味。

“邛欞是以雙方精血相融而合,在族地共同孕育後代,無論男女,都不會將嬰胎納入自身體內。但這個世界,下一代的子嗣是孕育在母體子宮中,某種程度上,有點像蟲族的寄生。”

“她只是位孕婦,身軀單薄,看上去很年輕,不到三十,腰腹那裏圓滾滾,我看著特別心驚。”風暝蹙眉,歪頭回憶道,“那個男子手上拿著一根木棍,特別瘋狂,眼神裏的恨意太多了,風槿啊……我當時沒想太多,那個時刻,偏偏是我遇到了這事,而且我也有能力阻止。所以”

風槿輕撫手下的黑發,溫柔道,“所以,小風暝給那位母親施了防護咒,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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