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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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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洛和閃閃不知疲倦的為過節做準備,打掃和裝飾整棟房子,哪怕這已經是聖誕的第二天,等莉安從聖芒戈回來時,家裏已經一派溫暖的聖誕氣息,簡直都要認不出來了。

客廳的爐火裏有一根粗粗的圓木——法國傳統聖誕柴,劈劈啪啪燃燒得正旺,吊燈上掛著冬青和金銀彩帶,魔法變出的雪花亮晶晶的堆在地毯上,一棵大聖誕樹放在了沙發旁的墻角位置,上面裝飾著活的精靈,它們腦袋上也戴了聖誕老人的帽子和胡子。

莉安有些發怔,因為每年的聖誕節她都是在陋居度過的,這還是第一次她在自己的房子裏過節,但她很開心,因為有丈夫和孩子陪著她,在她眼裏,普威特祖宅一點兒也不像過去的十幾年那樣冷清,反而溫馨無比。

小巴蒂快步走到聖誕樹下,那裏有一架巨大的嬰兒車和堆放在周圍的禮物,他把兩個繈褓放了進去,於是這對兄弟手舞足蹈了一會兒,摸著彼此的小手睡著了。

“拆禮物嗎?”小巴蒂看著她坐到沙發上,關心的說,“他們把禮物送到了醫院,我想著你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生,就把禮物帶了回來。”

“你幫我拆吧,”莉安對著那對大小各異的禮物盒子有些納悶,“親愛的,你們食死徒不互相送禮物嗎?”

“他們倒是想送,但是誰知道我藏在哪裏呢?反正我是不可能去盧修斯那裏的。”小巴蒂嗤笑一聲,把她推倒在沙發上,又拿過一條厚厚的毛毯把她裹了起來,然後坐在她旁邊開始拆聖誕禮物。

韋斯萊夫婦的禮物還是手織的套頭衫和肉餅,閃閃送了百果小圓餅,赫洛送了一盒法式幹香腸,雙子送了一袋糞蛋,鳳凰社的幾個朋友送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探密器和護身符之類的對抗黑魔法的道具。

小巴蒂淡定的把比爾那個禮物扔進了壁爐裏,這才開始拆最後一個,還特意轉過來,就在她眼前拆。

“是什麽呀,親愛的?”莉安知道這肯定是他送給自己的禮物,開了個玩笑,“難道是照妖鏡嗎?”

“不,我讓閃閃去了一趟金庫,拿了我祖母和我母親用過的首飾來,”小巴蒂掏出一個有些褪色的黑色天鵝絨盒子,懷念的摩挲了幾下,打開它從裏面取出來一對耳環,“給,克勞奇的傳家寶。”

莉安接過這對造型別致的鳥籠耳環,它們頂部鑲嵌著一顆大珍珠,一些亮閃閃的碎鉆環繞在周圍,金色的半個鳥籠上還垂下了一些鏈條,合在一起就是整個鳥籠。

“卡麗絲之心,我祖母做的,後來傳給了我母親,現在傳給你,以後傳給洛特的妻子,”小巴蒂淡定的說,“喜歡嗎?只傳女主人。”

“我當然喜歡,”莉安神情柔和的說,“就是它有點怪…噢當然,它很好看,也很華麗…謝謝你,巴蒂。”

小巴蒂嘴角揚起,替她把耳環戴在耳朵上,莉安只覺得有些別扭,她很少戴什麽首飾,但小巴蒂制止了她取下來的動作。

“這可比那些弄虛作假的護身符強多了,卡麗絲是煉金大師,這對耳環可以防惡咒。”

莉安摸了摸耳環,慢吞吞的說,“巴蒂,魔杖給我。”

小巴蒂把魔杖遞給她,莉安用杖尖指向自己,“Animagi——”

在小巴蒂不可思議的眼神中,她的衣服與耳環和戒指等物融進了她的皮膚中,變成了羽毛和爪子。

不多時,一只漂亮的知更鳥站在小巴蒂頭上,蜷曲的小爪子緊緊的抓著他的頭發,悅耳的鳴叫起來。

小巴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鳥兒抓在手裏觀察,這只鳥兒的體型較大,不太像常規的知更鳥,它的背上是深藍色的羽毛,而胸腹部的小絨毛是橘色到淺金色再到白色的漸變,他註意到,它其中一邊翅膀上的一根翎羽顏色略淺,呈銀白色——那是她戴戒指的地方。

他小心的扒開了它兩邊眼睛斜下方的絨毛,發現那裏果然有兩個金色的小洞——耳環也完美的融了進去。

知更鳥仰躺在他掌心,輕輕啄了啄他的手指,小巴蒂又把它放回頭上,聽著它在自己頭頂唱出清脆甜美的歌聲,就像悠揚的笛聲或琴聲在他耳邊回響。

知更鳥是英國國鳥,也是一種鳴禽,它的歌聲嘹亮悅耳,並且具有療愈效果,能夠安撫和放松人的精神,它的歌聲不僅清脆尖細,而且富有節奏感,總是能給人帶來一種明媚和愉悅的感覺,不過小巴蒂很清楚,這都不是她現在唱歌的理由。

等到她不再鳴叫了,小巴蒂才看到她又飛回魔杖旁邊,啁啾幾聲,一陣令人膽戰心驚的變形過去,他的妻子又虛弱的躺到沙發上去了。

“生完他們我就可以每天練習了,”莉安看到他古怪的眼神,安撫道,“別害怕,第一次沒有出問題,以後就不會出現那種半人半獸的駭人突變,我要成為高級的阿尼馬格斯,這樣就不需要魔杖變形了。”

小巴蒂沒有像她認為的那樣生氣,而是平靜的說,“我記得,阿尼馬格斯所變形成的動物總是與他們的守護神相同,但目前尚沒有已知的阿尼馬格斯能夠在守護神改變時,也隨之改變自己變形的動物,因為兼具阿尼馬格斯變形和施展守護神能力的巫師極為稀少,更別提守護神還要發生改變,所以沒有足夠數量的研究可以斷定結論。”

他繼續說道,“當然,你驗證了這個結論,恐怕你的守護神應該是藍知更鳥,遇到我之後變成了奶牛貓,否則你的阿尼馬格斯應該和守護神一樣,所以你的守護神的確為我改變了。”

“沒錯,”莉安郁悶的點點頭,“世界杯之前我練習這個咒語的時候,它就像一團半透明的雲彩,但是隱隱約約能看到守護神的輪廓,像個鳥兒,沒想到最後施放的完整守護神是貓…”

“挺好的,”小巴蒂舔了舔嘴唇,聲音有些沙啞的說,“貓很善於捕捉鳥類,你反向推測出了我的阿尼馬格斯動物和守護神形態,盡管我沒學這兩個咒語。”

莉安:……你終於承認你是奶牛貓了!

但是貓善於捕捉鳥類是什麽鬼?

莉安懷疑的看著他。

“噢,真心相愛或者註定的伴侶、還有癡情的單戀一人時,守護神會因為對方發生改變或者根本就是一對,就像我是貓,你是鳥——捕食者和它追逐的獵物,這就是註定,而有些人的守護神改變後,會變成和對方守護神同一種動物的不同性別,”小巴蒂看懂了這個眼神,幹幹巴巴的解釋道,“你為我改變了,所以你的那只奶牛貓,是一只母貓。”

“所以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天生一對,你命中註定會愛上我。”

莉安張了張嘴,本能的想嘴硬,但看到小巴蒂一眨不眨的眼神,仿佛非常渴望得到她給他的確信,又有些心軟。

他們已經結婚,連孩子都有了兩個,或許她再也不用像一根繃緊的發條或琴弦一樣時刻保持警惕——在這個世界上,她不再是孤獨一人,有人陪伴她一起面對險惡艱辛的人生和她可悲的命運了。

“是的,”莉安低聲說,“雖然你是個壞人,闖進了我的房子,但你沒對我做什麽壞事,你逗我玩、陪伴我、並且長相英俊,我…”

“所以我無可救藥的喜歡你。”

莉安說完,立刻翻身,頭看向沙發內側,她怕小巴蒂興奮的發瘋,撲上來咬她。

提心吊膽了好一會兒,她那個時不時發瘋的丈夫都沒發出聲音,莉安轉過頭,就發現小巴蒂正在用手指玩她的頭發,神情莫名。

“怎麽這麽平靜,”莉安警惕的盯著他的動作,怕他扯自己的頭發,“這不像你。”

“我在想一件事,”小巴蒂微微皺著眉,用緩慢的、沈思的語調說,“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喜歡你?”

“因為我救了你。”

“不,不止,”小巴蒂把淺金色的頭發纏在手指上又松開,像在給她卷頭發似的,繼續沈思著說,“我不會那麽輕易的喜歡誰。”

“那你告訴我,巴蒂,總不能是因為我的確是個孤兒,好欺負——”

在小巴蒂突然變得兇狠的眼神中,莉安非常識時務的住了嘴。

“十三年後再見面,我是讓人避之不及的越獄犯,一個沒有身份的死人,也是人人喊打的食死徒,我一直在想,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有人救我,不計前嫌的救我,除了我母親之外,還會有別人嗎?我想沒有,因為如果真的有這個人存在,我實在想不出來為什麽,她為什麽會救我。”

“當我看到我的照片貼在她的床頭時,我好像有點明白了,她一定很喜歡我,如果她只是把我當仇人紀念,那她發現我躺在那裏的時候,她完全可以通知傲羅,有個犯人從阿茲卡班逃脫了,西裏斯·布萊克並非第一個越獄犯,我才是,如果她把我交給傲羅,恐怕她立刻就能獲得梅林爵士二級勳章和一大筆金加隆,甚至她都不需要費心費力把我帶去魔法部,只要呼喊一聲,那些擊昏我的傲羅和附近的魔法部官員立刻就會得到通知。”

“她很喜歡我,所以願意冒著一切風險把我帶回她的家裏,甚至把知道我秘密的閃閃也抓了回來,她收留了我們主仆,小心的幫我掃尾…她太喜歡我了,如果這麽淺顯的事情我都看不出來,那我就太蠢了。”

“那一瞬間,她的感情戰勝了她的理智,也壓倒了她的尊嚴——她身為英雄後代的驕傲和責任,理智告訴她這是不對的——這當然是不對的,她怎麽能愛上一個食死徒呢?這會令她的家族蒙羞,讓她父輩們的威名掃地,甚至給她自己也籠罩上一層不詳、危險的陰影,所以她不肯承認她愛我,她總是想要讓我離開,但她心裏是不情願的,如果她只是個普通家庭的女孩兒,她最多只會有點恐懼,而不會嘴硬的死撐到底,直到我用手段得到她後,才無可奈何的承認她愛我。”

莉安已經被他說得渾身發抖,雙手抱著自己,蜷縮在毯子裏——她不喜歡總是被他看穿,這代表她面對他的時候一點勝算也沒有。

她想,這就是他們的相處方式,他的話有些野蠻和殘酷,好像他在回擊她對他說過的言不由衷的話,但似乎他揭穿她,只是為了純粹的、不正當的樂趣,為什麽他要在她明顯想要避開它的時候提起它呢?他的那句“無可奈何的承認她愛我”,是對她作為一個愛他的女人,不肯用愛面向他的直接控訴。

“喝了它。”小巴蒂起身,用右手遞給莉安一個杯子,左手還有一小包糖,夾在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間,他那彎曲、不安的手臂幾乎是在懇求她走近他。

莉安從他手中接過咖啡,她不明白為什麽是他端給她咖啡,而不是閃閃或者赫洛。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的愛情死了,我會變成什麽樣子呢?”小巴蒂問她。

莉安搖了搖頭,她不知道,不知道他會變成怎樣的魔鬼,也許他還會捉住她,就像漫不經心的捉住了一條魚那樣,隨手把它丟回魚缸裏,讓它在那裏浮沈或漂流,偶爾一次放出幾個氣泡,再扔給它小顆粒的食物,這樣它就不會窒息,不會餓死,也不會撐得肚皮發脹。

但也僅限於此了,不會有更多東西。

“你知不知道阿尼馬格斯變身之後,動物的腦袋可能會取得主宰並驅使你做出愚蠢的事,”小巴蒂慢吞吞的說,“你剛才釋放了動物的本能,而我,恰好很了解知更鳥。”

莉安的嘴角輕輕顫動,但什麽也沒說,就像聽到了簡單的、冒犯的話,然後,小巴蒂擡起眼睛直直的盯著她,但卻是面色陰沈的盯著她,她也用同樣的看似沒有焦點的目光盯著他。

“在我頭上唱歌,”小巴蒂湊近了她,在她耳邊用輕輕的聲音說,“知更鳥的歌唱行為是在跟異性求愛,換句話說,我被你求愛了。”

莉安想起身離開他,她知道他是對的,他能看穿她,把註意力集中在她最害怕的一件事上:每次他盯著她眼睛的時候,她對他的渴望和愛都會湧出來,這讓她很難與他對話,或者很難承認她確實渴望他,她甚至不想讓他知道,一旦開始這個話題,她是多麽容易臉紅。

她是在隱藏愛和欲望嗎?或者說,她不應該有愛和欲望?

他為什麽要開始這個讓她難以啟齒的話題?明明他知道她愛他呀?為了慫恿她?還是他懷疑他們之間的一切?或者,正如她完全為他屈服了,接受命運那樣,結果這一切只是她的臆想嗎?

小巴蒂拉住了她的手,“別逃避。”

莉安無奈的坐了回去,沈默著,一言不發。

真的很尷尬,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想。

“就算我是黑魔王的心腹,我也沒有在你身上探聽過鳳凰社的情報——他們自己送上門的不算,”小巴蒂冷靜的說,“我們結婚了,有兩個孩子,我一直認為我們的感情很好,但是我剛才發現,你還是不相信我,做人的時候你隱藏的很好,可是變成動物,你就忍不住了。”

“你不相信我愛你,你覺得遲早有一天我會走的,等我玩夠了的時候,所以你現在就只是陪我玩,你在得過且過,或許你還會想,就算我走了,你還有我們的孩子。”

莉安躺回沙發上,拿毛毯蒙住頭,她希望這是一條吸水性優秀的毯子,她可以不發出任何聲音,只是默默流淚。

他不僅僅是看穿了她,他在肢解她,這話像一個小飛鏢,又輕又快的擊中了她,又輕又快,就像她喜歡他一樣,她不想去管它。

盡管他們的世界完全不同,但他們住在同一間臥室裏,過著幾乎完全相同的生活,差點讓她以為他們是完全相同的人,然而他夜晚離開的行為總是證明了,有相同的生活,他想和她形影不離,不過是孤獨投射在他生活的四面墻上的眾多投影之一而已。

被他發現了,那麽,一切都結束了嗎?他在跟自己攤牌,他們沒有任何希望了嗎?突然間,她能想到的只有心碎這個詞,他傷了她的心,這些殘酷而尖刻的話讓她心痛,讓她心碎,她的心真的在狂跳,她突然發現自己在痛哭,她真的會這樣哭嗎?如果會,為什麽遇到他之前從來沒有過?

“然後呢?”她問道,仿佛想確定她會不會像一艘名為飛翔的荷蘭人的幽靈船,永遠被困在他的世界裏,等著命運決定它會把她帶到哪裏。

“是不是我永遠沒辦法給你安全感?”

小巴蒂掀開了她的毛毯,看到她的淚水,不假思索抓住她,吻上了她的嘴。

她立刻縮了回去,這讓小巴蒂錯愕,因為即使是一只突然被火燒到的手,也不可能頃刻就縮回去,他的唇還沒有觸到她的唇,她就說出了不這個字,仿佛她已經知道要發生什麽,並且準備好了答案。

她讓他好像一個令她的手指放在魔杖上,準備先放惡咒再問的人,之後才發現這個在某晚走向她的男人,和其他迷路的巫師一樣,只是想問個路。

這不僅是他們在一起後,第一次在吻她的時候被拒絕,而且這個第一次的時機來得那麽自然而然、那麽不由自主、那麽毫無預兆,她這麽粗暴的回絕他,這感覺像是對他們在婚姻中分享的每一刻的侮辱,這是對坦誠的侮辱,對愛情的侮辱,對他的一切的侮辱,對他本身的侮辱。

他突如其來的一吻讓她這樣震驚嗎?這個吻真的有那麽冒犯嗎?他的吻,或者他…如此令她厭惡嗎?

“為什麽不讓我吻你呢?”

“我不想解釋,你也不需要解釋,太冷了,巴蒂,把毯子還給我,好嗎?”

“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態度,”小巴蒂堅決的說,把毯子蓋在她身上,仔細掖好,“我不想你那麽看待我——”

“我知道了巴蒂,不要再說了…”

“不,我必須說,”小巴蒂擠進了毯子裏,“你對我的想法都是錯的,如果說在我入獄之前,有女人說愛我,我不一定會相信,也不會跟她們發生什麽,因為那時我認為我不需要這些,愛會讓我軟弱。”

他抱著她,沒有試圖去給她擦眼淚,因為他很清楚,不解決這個誤會,她可能每個晚上,在他離開的晚上都會掉眼淚,不抱一點他還會回來的希望,把每次送他離開都當成永別。

“那場大義滅親的審判後,我什麽也沒有了,我身敗名裂,從一個優等生、別人眼裏的好孩子變成了一個階下囚,除了我母親之外,再也沒人相信我、拯救我,我以為我這一輩子也就是這樣了,在奪魂咒下度過餘生,唯一的期盼是黑魔王東山再起,他來找我,或者我努力掙脫奪魂咒,我去找他。”

“在魁地奇世界杯上,我聽到了那個紅毛叫你的名字,我想起了我入獄前一天晚上見過的小女孩兒,你長大了,我想再逗逗你,因為我很快就會被閃閃帶回去了,可能再也見不到你,但是後來,我看到哈利·波特的魔杖插在他的口袋裏,自從我進了阿茲卡班就再也沒摸過魔杖,所以我偷了他的魔杖,我想等我掙脫奪魂咒的時候,這根魔杖會派上用場。”

“晚上我回到帳篷後,老巴蒂重新對我施了奪魂咒,直到那些胡鬧的家夥喚醒了我,我想教訓他們,所以我把黑魔標記發射到了空中,然後我被昏迷咒擊中了,等我再次醒來時,我一睜眼就看到了你。”

“我一開始是警惕的,也許你仍然把我當成壞人,你是對的,那時我的確是壞人,我看到了我的照片,我發現你其實喜歡我,但是你不願意承認,你總是口是心非,你諷刺和辱罵我是罪犯、老男人,我很生氣,但後來,我意識到那些話其實是你對自己說的,你反反覆覆的告訴你自己,我們不能在一起,你不能喜歡我,我很著急。”

“為了撬開你的嘴,為了讓你正視內心,我什麽辦法都用了,我必須告訴你,我不是在跟你玩一個角色扮演的游戲,我是丈夫你是妻子,玩完這個游戲,太陽下山,我們就各自回家,而是我知道,在那種情況下,我一無所有,我是個罪犯,還有誰會愛我呢?我以為沒有人會愛我了,但還有你愛我,是不是?我也愛你,親愛的,我說過很多次我想對你以身相許,那不是玩笑,我沒有玩弄你。”

“不要再說了…”莉安把頭埋進他脖頸間,她的嘴唇顫抖著,淚水也在無聲的流,“再說我就信了…你是個騙子…”

此刻躺在他懷裏,在他們初見那天晚上他躺的沙發上,她意識到,在他又一次吐出他的花言巧語時,她所能做的一切就是努力板著臉,對他,對自己,對任何人——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也盡量顯得沒有那麽享受,這樣她就不會覺得這是她一生中最滿足的時刻。

把那一刻放在冰上,把對他的愛、渴望、依戀放在冰上,和她的每一個微不足道的希望相依為命,讓它們冰凍吧,就像魚子醬總是冰鎮的一樣。

“如果有一天,我們再次見面時,已經完全是陌生人了,我是可以接受的,因為這是拋掉過去的代價,但如果我們真的變成陌生人,眼看著你在闖進我的房子,踏進我的房間那麽多次後轉身離開,我會學著恨你,請記住: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忘記你對我的傷害,我希望你永遠不要回來。”

她知道,如果他離開了,她一定會永遠為此而恨他,因為他剝開了她的心,讓她最隱秘的渴望和見不得人的小心思在陽光下赤裸,他迫使她低頭,用真相解剖了她,就像強迫一個未被判決的囚犯看獄友被殘忍的處決一樣,只是在她目睹了那場暴行之後,才被告知,他根本沒想處決她,事實上她可以自由離去。

她不能接受他又在騙自己,她怕他下一秒就會笑嘻嘻的用他的離去處決她,再告訴她:你又當真了,小家夥,你真是個大傻瓜。

莉安握住了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臉頰上。

“好多了。”她說,好像她只是在自言自語,或者是在和一個她想和好的朋友說話。

小巴蒂的手放在她的臉頰上,然後向下撫摸她的脖子,就在她的耳朵下方,他每個晚上都會瘋狂親吻的地方,他突然吻了上去,一時激動之下,她對他的吻毫無準備。

她似乎並沒有多想也沒有反抗,她靠在他的手裏,就像那只漂亮的藍知更鳥乖乖的被他握在手裏,躺在他的掌心,兩只小爪子向前伸著,他把她翻來覆去,他可能在無意之間揉了下她的臉頰,但之後就一直在揉。

“除了我,不要告訴任何人你是阿尼馬格斯。”

“好。”

聖誕假期結束的第二天晚上,小巴蒂終於出門了,經過半個月的修養,莉安的身體恢覆的很快,她一直都在喝美麗藥劑,唯恐自己身材或者皮膚走形,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女巫的確不會因為生產留下什麽疤痕,所以她又變回了以前高瘦纖細的樣子。

她哄了哄兩個精力旺盛的兒子,再次慶幸家裏有兩個小精靈幫忙,畢竟她完全無法想象姑媽到底是怎麽帶大弗雷德和喬治的,何況莫麗居然生了七個孩子,老天爺啊,她還沒瘋真是個奇跡。

“閃閃,你少爺小時候也是這樣嗎?”

“閃閃出生的時候少爺已經有三歲了,不過我媽媽說,少爺小時候很安靜。”閃閃糾結的看著她,就差把“從你自己身上找原因”這句話刻在她小精靈特有的大腦門上了。

莉安:……懂了,外甥像舅!

莉安嘆了口氣,樂觀的說,“沒準他們再大一點兒就能像他們父親那樣——”

她突兀的住了口,像他們父親什麽?像他們父親那樣是兩個神經病嗎?

閃閃看她僵硬的臉色,大聲的替自己少爺鳴不平,“巴蒂少爺小時候乖巧又安靜!他是個好孩子!巫師的考試拿了12個O!我再也沒見過別的巫師家庭有這麽優秀的小巫師!”

莉安一邊聽著閃閃喋喋不休的講述小巴蒂童年的故事,一邊望著窗外霧霭繚繞的夜色,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她突然想起來第一次見到丈夫的時候。

他把自己舉起來,嚇唬她說要把赫洛殺掉,逼她說出她的名字,他可真壞啊。

但她很慶幸自己那時候還小,被他恐嚇了幾句就告訴了他她的名字,這讓他在世界杯上發現了自己,他不停的騷擾自己,那雙詭異的手讓她想到了奶牛貓又賤又欠的爪子。

和他重逢、相愛,這是多麽幸運的事啊,她一直盼著能再見到他,哪怕他已經死了,但他要是能來到她的夢裏,也是好的。

門突然打開了,莉安把頭轉向門口,夜霧從門外飄入,這一刻,她仿佛聽到了像十四年前那樣的動靜,她期待著,望著那個黑色的身影。

霧中突然出現了一張面具,她曾於一個黑暗、危險、打雷下雨的夜晚在她的房子中見過:金色的頭發、淺灰色的眼睛,穿著兜帽長袍。

她不由自主的向他走去——她好喜歡他,喜歡他的頭發、眼睛、嘴唇、牙齒,他的一切,一切…她知道這已經越界了,超越了當年她只是想對他索要的單純的陪伴,但她已經不能控制自己的雙腿和心了。

她無法再像小時候那樣跳到樓梯扶手上,冷淡的看著他,矜持的等待他把自己抱在懷裏。

她一直很羨慕那些敢把自己的牌明放在桌子上的人——即使他們沒有一副好牌——她羨慕那些為了愛情而敢作敢當的人。

他是對的:她不敢愛他,她的每句嘲諷都是口口聲聲的逼迫自己不要愛上他,她害怕她一直以來堅持的東西會潰不成軍,她怕遇到他之後的任何時刻,他都有可能告訴她她最害怕聽到的事。

她想,她知道他想說什麽,她愛上了這世上最古老的把戲,被他戲謔的目光和漫不經心的態度而折磨,她發現自己很想搶占他的先機,哪怕是自己說出來,而不是聽他說出來,他就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旋轉一圈,把她從自己身上挖了出來,她不再是她了,她的一切都被他拿走了,她所要做的就是跟自己告別。

小巴蒂接住了撲過來的妻子,“我還以為打雷了呢。”

“巴蒂——”

小巴蒂抱著她往樓上走,不耐煩的聲音飄了下來,“你們兩個照顧好你們的少爺,還有,明天的《預言家日報》記得第一時間拿給我,閃閃,端份晚餐來,放到門口就行,不要敲門打擾我。”

“沒問題主人!”

莉安沒有再說話,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整個人就被席卷起來,但她知道即將發生什麽,她已經沒有什麽可失去的了,沒有尊嚴,沒有榮譽,只有愛,她覺得這值得把她最後一絲驕傲扔進火裏,在非常寒冷的日子裏,一個凍僵的波西米亞詩人可能會把他的手稿扔進火裏,以保持溫暖,找到愛,拋棄藝術,給命運一點顏色看看。

莉安·普威特永遠不知悔改,她就是愛小巴蒂·克勞奇。

(章末車)

車前小劇場:

小巴蒂關了枝形吊燈,莉安見他面無表情的脫了食死徒的兜帽長袍,揉揉脹痛的眉心,小聲道,“不關熔巖燈嗎?”

“不關。”小巴蒂揚揚眉毛,把她按倒在枕頭上,那雙像奶牛貓爪子一樣賤賤的手伸進了莉安的長袍裏,這裏捏一下,那裏揉一下,把她弄得身體癱軟。

“今晚不讓我休息一會兒嗎?我才剛從聖芒戈回來沒多久啊…”

“你這不是在休息嗎?”小巴蒂似乎很驚訝她怎麽會問出這麽蠢的問題。

“我的意思是,今晚…”莉安低聲說著,但小巴蒂馬上打斷了她。

“我有多久沒碰你了?”他委屈巴巴的說,“因為這兩個小子,半年了,你要我憋死——”

“你什麽時候憋死了?”莉安被他的顛倒黑白氣得渾身發抖,“每天晚上你都要我…你真無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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