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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麗寬敞的中式裝修裏被各種顏色的羽毛和氣球鋪滿, 格格不t入的裝飾混搭裏可以看出李父對李禮十八歲成年禮的重視。

季唯意剛坐下不久就來了位和李禮有幾分像的中年男人,季唯意起身先向他問好:“李叔叔您好,我是——”

“唯意唯意, 你坐你坐,不用這麽客氣,就當來自己家一樣, 小姑娘真有禮貌。”說完李父又把目光投向季唯意身邊坐著的燕深, 笑道,“你是唯意的哥哥?兄妹倆長得可真像, 辛苦你們在學校幫我照顧這丫頭了,她從小性格活潑、大大咧咧的, 要是有什麽做出格的事你們多擔待。”

季唯意聞言看向燕深,終於明白了那抹熟悉感來自何處,原來是他們這張相似的臉。

她目光落在在燕深的眉眼間徘徊, 可他側著臉,季唯意看不太真切。

“您嚴重了叔叔,李禮這哪是多擔待,簡直太鬧騰了,您都不知道她在學校文筆很好,之前還給我——”

“還參加過作文比賽得了最後一名!”

李禮臉色都嚇白了,她故作兇狠地瞪了幸災樂禍的燕深一眼趕忙打圓場,道,“爸爸, 你糊塗啦!他們一個叫季唯意, 一個叫燕深, 倆個人姓氏都不一個,你什麽時候聽說季叔叔家有兩個孩子的?這位是燕深, 我的高中學長,人家馬上大三啦。”

李父聞言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啊燕深同學、唯意同學,我年齡大了眼睛老花了,你們別見怪。”

兩人都搖頭說沒事,李父看著如此同步的動作和相似的面容一時恍惚,狐疑地看向女兒。

那邊的李禮還不知道父親腦子裏在想什麽,拽著燕深拉到一邊,生怕他再說出什麽不利於自己的話。

這邊李父又問了季唯意一些李禮在學校的情況,在季唯意口中得知李禮不一樣的一面頗為驚喜,看向她的目光更加欣賞,想著說的也差不多了,有他這個家長在大家也放不開便起身離開。

前腳李父剛走李禮便貓過來,賊兮兮的:“我爸都問你啥了?”

“沒什麽,叔叔就問了你在學校的有沒有惹事,有沒有偷偷談戀愛。”

聽到“談戀愛”李禮不淡定了,忙抓著季唯意問道:“那你怎麽說的?那你怎麽說的?”

見她如此著急,季唯意也不著急告訴她了,學著李禮之前的樣子賣關子,直到李禮要上手撓她癢癢季唯意才繳械投降,“我說我說!”

“早說不就好了,快說!”

“就實話實話,我你還不放心嘛。”

季唯意的人品李禮自然是信的,她要麽不說,說了就是真的,從不屑於說謊。

這麽整著李禮也放下心來,熱情招呼著已經到場的同學。

直到她請的人全部到場,李禮大手一揮開始步入正題。

大家圍著李禮為中心,看著今天的壽星吹蠟燭、許願、切蛋糕,為她慶賀、歡呼。

李禮將蛋糕分給他們,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便揚言道:“走吧大家,換衣服去泳池!”

一陣歡呼聲中季唯意卻犯了難,因為來之前李禮沒和她說要下水,更別說要拿泳衣。

“唯意,來,跟我去個地方。”李禮說著就拉起季唯意上樓,刻意壓低聲音,“我看你的本子上老畫山海圖,我猜你肯定會喜歡我送的禮物的。”

話說到一半的時候不知誰打碎了果盤,刺耳的聲音幹擾了季唯意,導致她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我對花生過敏。”

“什麽?”李禮明顯楞了下,但她先沒管這邊,停在樓梯處喊把果盤打碎的他們班班長,“班長你小心點行不行,小心我讓你賠錢!”

知道她是玩笑,班長也笑著附和,“碎碎平安懂不懂?給你增加福氣還沒問你收福氣錢呢,別這樣別這樣。”

“嘿你!”

“好了!你們別鬧了,李禮!”

李禮還想在說什麽被李父打斷,她對班長做了個鬼臉才想起剛剛季唯意說的花生,“你剛剛說你對花生過敏?”

“是呀。”

“這麽突然說這個了?我準備的吃食裏沒有花生吧。”

說著李禮就要去找廚師問清楚,季唯意攔住她,“你剛剛說我喜歡老花生......核。”

李禮被硬控三十秒才反應過來,“都怪班長弄聲音出來誤導!我說的是,看你老畫山海的畫,想著我送你的東西你肯定喜歡,被他一攪和完全偏題了,笑死。”

“你送我幹嘛呀,今天是你生日。”

“我知道。這個是我去年就定制的,打算你去年生日送你的,但那邊和我說有道工序很覆雜還要等幾個月,可那時候你生日都過了。我就想著等你今年生日再送你,但是你媽媽不是送了我一個小元寶吊墜嘛,我就想著現在送你吧,等你今年生日再送你別的。”

說話間季唯意已經跟著李禮進了房間,也沒來得及解釋她口中的“媽媽”。

一入眼簾的就是桌上擺著的藍色暗紋禮盒,盒子上面的藍色很雅致,不張揚的深藍色流光暗紋更像是印在上面的波浪,只要眨眼的間隙便能看到波瀾壯闊的大海。

季唯意目光一亮,不由得驚喜。

在一邊觀察著季唯意臉色的李禮見她喜歡也放了心,輕推著她的肩膀將她帶到盒子前,“拆開看看。”

“嗯。”

藍色綢帶被解開,四片包裹著的盒子散開露出裏面精致的真容。

透明玻璃盒子裏擺放著深藍色的山體,其下是一塊透明盒子蓋著和上面相似的藍色山體和寶石藍色的流麻,就像是真的山和海。

“好漂亮。”

李禮替她將透明罩子取下來,介紹道:“上面是根據阿爾卑斯山的形狀做的,用的擴香石,可以把這個香薰精油滴在上面,不知道你喜歡哪個味道我就把這些都買了。這下面是個藍水晶的藍牙音箱,流麻下面是出音孔,把這裏開關打開就能連接播放音樂的時候海浪會隨著節奏流動。”

“你晚上不是睡不著做噩夢嘛,這個晚上還會亮,而且這裏面我看還有安神助眠的熏香,到時候你回去自己拆吧。”

季唯意被李禮的用心感動的不知道說什麽好,無數詞語從腦中劃過竟抓不住一個來組織成語言,好像這時候說什麽都蒼白。

就像是知道季唯意在想什麽,李禮在她開口前握住她的手,“不用說,我都懂,這比你上次給我搶到的周邊不算什麽,你給我搶到的那份周邊保你在我這裏永遠都是第一位!”

“第一位嘛?你明明上個周還說燕深——唔!”

話說到一半的季唯意被李禮捂住嘴,李禮從後圈住她,不讓她繼續說下去,“我跟你說多少次了,我現在最重要的心思是高考!和你考去首都的!”

見季唯意不掙紮了,李禮試探道:“知道了嗎?還說不說了?”

季唯意點頭,李禮放開她。

得了呼吸的季唯意擦幹嘴邊的口水,擡眼看她,“你去首都不是因為燕深在首都嘛?”

“季唯意你還說!”

“就說就說!”

“......”

“話說你真的還在猶豫首都還是鵬大嘛?你不是想當翻譯嘛,全國最好的師資都在首都,鵬達的翻譯專業在全國根本算不上前三甲,你不能仗著你的天賦放棄更好的資源吧?你這是何必呢?”

李禮還在替季唯意惋惜,只有季唯意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做。忽地,她轉頭看向李禮,問道:“你還記得你在咖啡店說我有喜歡的人嗎?”

“......我記得啊,怎麽,你憋了兩年終於肯告訴我了?”

“不。”

滿心期待的李禮:“......那你說這個幹嘛!”

“他在這裏,我要是去首都就離他也太遠了。”

這是季唯意這麽多年第一次在李禮面前主動提及,而且這信息量還不少!李禮一激動差點閃著脖子,“你,你,你能再說的多一點嗎?”

季唯意笑:“是個男的。”

“嗯嗯!”李禮點頭如搗蒜,就算季唯意現在說對方梳大背頭她都愛聽,“然後呢?”

“然後——”她故意拖長尾音,在李禮滿眼期待裏,不緊不慢道,“沒了。”

“啊啊啊啊!季唯意!我今天過生日你能滿足我一下這小小的願望!”

被李禮纏地沒辦法,季唯意也惦記著李禮生日索性和她又說了些,“他是個很好、很優秀的人,我會站得更高,努力站在他的身邊。”不是以妹妹的方式。

“誰啊?你身邊的人我都認識啊,男的也就那t麽幾個......難不成是燕深?!”

“不是!怎麽會是他呢!”

見季唯意被自己說的答案嚇到李禮才放了心,又想起高一的那件事,嘆了口氣,“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被姚近葉騙、大家都在校長辦公室那次。”

“我記得。”不明白李禮怎麽忽然說這個,語氣也不似往常玩笑,季唯意正了神色,“怎麽了?”

“當時咱們三個從辦公室出來,燕深讓我先走說有事和你說。我當時真的很生氣,那一瞬間我甚至想過你故意搶我喜歡的人,盡管我知道你不會那麽做可我就是那麽想了,甚至後面燕深特意來找我、和我說他沒有談戀愛的想法的時候我都在怪你。”

李禮長舒口氣,看向季唯意時滿是歉意,“唯意,真的很對不起,要不是我偏要拉著你去你根本不會卷入進來,最後我又因為一件與你無關的事埋怨你很久,尷尬和你見面所以我才待在家裏不敢去學校。”

“那你後面怎麽又主動來找我了?”

季唯意語氣平淡,冷靜的像在說和自己無關緊要的事一樣,李禮見狀非常不滿,雙手環胸興師問罪。

“你臺階都送的我家門了我還梗著脖子不下幹啥!而且本來就是我的問題啊,我還拿腔拿調的要你反過來遷就我......而且你怎麽這麽冷漠啊!我要不再彌補就沒你這個朋友了!”

李禮翻身抱住季唯意,鼻尖發酸,“唯意,我們要當一輩子的好朋友,好不好!”

“好。”

“大點聲!”

季唯意眉眼寵溺,擡手撫摸上李禮的後背,“好!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兩人在房間聊到忘乎所以,李禮又給她介紹自己櫥窗裏的寶貝,正說的盡興呢,李父敲門打斷兩人。

“李禮你不帶著唯意下去玩就窩在你房間?你那些同學都不招呼了?”

“哎呦真是!”

李禮一個翻身坐起來催促著李父出去,她從衣櫃拿出兩件泳衣給季唯意,“我都給你準備好了,換完咱們去泳池玩玩。”

“我就不換了吧。”

季唯意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大腿,那裏被她做噩夢掐出許多淤青現在還沒消,穿泳衣就露出來了。

對上李禮疑惑的目光,她笑,“我在邊上看著你玩吧。”

知道季唯意不願意李禮也不勉強,自己換好後才和季唯意下樓。

兩人到了室外泳池很快融入進去,但季唯意坐在旁邊的沙灘椅上和同學聊天,後來同學們下水了便只有季唯意還坐在那裏。

今天天氣濕熱濕熱的,季唯意被傘擋住大片陽光,沒一會那光又照上她的頭頂。

她挪了下,一會又照過來。

五月的南方天氣本就濕熱發潮,這麽一來一回的,季唯意竟出了一身汗。想著同學們都去水下玩了她索性也不在這繼續待著,拿起已經空了的杯子起身去室內。

剛拐過拐角還沒看清忽然出現的人,腦袋一痛,腳上被人狠狠踩住,季唯意疼地眼淚一下子湧出來。

那人也沒料到這裏會忽然有人沖出來,下意識推向季唯意的肩。

巨大的力道令她重心不穩,腳卻還被那人重重踩著抽不出來,慌亂間季唯意身子朝另一邊歪斜,腳腕傳來閃電般蝕骨的痛,她甚至來不及驚呼出聲便往後倒去,撞上身後擺放著的盆栽。

隨著一聲巨響,季唯意倒在混合著泥土樹根的碎片裏,身下傳來的疼痛和眩暈讓她腦袋一時混沌,忽然怔然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她躺在地上,就這麽仰看著天花板,腦海中回放起許多模糊的、不曾被她想起的往事。

迫降在西山的飛機,竄天的火光和濃煙如吃人的猛獸撕碎了多少原本幸福的家庭。

季唯意看到自己渾身泥濘的自己,站在人群裏眼神空洞木訥地望向山頂,然後鏡頭一轉,她躺在擔架車上,眼前如白晝般刺眼的燈光後陌生的臉讓季唯意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她記起來了。

全部都記起來了!

飛機出事—

父母死亡—

她要去西山叔叔不讓,所以她就自己偷溜出門......

所以楊舒慈、季望圖還有季聞述都在騙她。

她的爸媽不是出差,是死了。

死了......原來,死掉了嗎?

那我呢。

意識回籠,耳邊聲音逐漸清晰,圍過來的人快速將季唯意扶起來,她最先看到的是燕深的臉。

燕深替她拂去身邊的花盆碎片,小心將她從泥土裏抱起來,季唯意的眼淚就這樣隨著動作話落滴在燕深手腕上。

她從眼淚中看向他,那張熟悉的、掛著水珠的臉上滿是慌張,他的頭發還滴答著水,氣喘籲籲的。

季唯意被他抱在懷裏,被他發梢低落的水珠砸個正著。

她下意識閉上眼,一陣眩暈和嘔吐讓她倏地掙紮起身,本能地推開燕深捂著胸口幹嘔。

耳鳴和身體的疼痛如決堤的洪水席卷而來,一時間季唯意像是被一張大手捏緊,再捏緊。

她的身子因為嘔不出來東西而弓著,季唯意伏在地上,一遍遍承受著胃裏的翻江倒海,額角青筋暴起,汗珠混合著眼淚從臉頰滑下。

撐著地板,季唯意緩了會兒,終於那股惡心趨於平息她才大口喘氣,接過來燕深遞來的水杯的紙巾。

“唯意,你沒事吧?快起來我們去醫院吧。”李禮已經泣不成聲,檢查季唯意的身體,“你哪裏磕著沒啊?啊?”

“還能起來嗎?”

燕深的聲音重重落在季唯意耳邊,適才轉瞬即逝的記憶再次湧現出來,她轉過去對上那雙眼,鼻尖一酸。

此時不少同學還看著,她總不能現在開始認親。季唯意咬著唇忍下那抹酸楚,她點點頭借著燕深的力站起來,不等她站直身子腳腕傳來刺痛蟄地她下意識收回腳。

在她身邊的燕深和李禮很快扶住她,李禮最先出聲,“扭到腳了嗎?”

她看向還在圍觀的同學,道:“抱歉同學們,今天的生日會就到這裏吧。”

李父這時也趕過來,看著地上一片狼藉和身上還有泥土、被人扶著的季唯意面上一慌,招呼人趕緊打120卻被季唯意攔住。

“李叔叔,我不用去醫院,抱歉把您的綠植打碎了,我會賠給您的。”

“賠什麽賠啊!我爸自己都不認識這是什麽草,就擺著凈化空氣的,你賠啥賠。”

李禮這麽說完季唯意還要說什麽被李父搶先一步,“一盆花能掙幾個錢,閨女你說這話就是跟叔叔見外了,這事就這麽定了,咱們現在當務之急趕快去醫院。李禮,快去讓司機過來。”

“我這就去!”

回想起記憶裏那個黑暗、安靜的,充斥著濃烈消毒水氣味的病房季唯意便渾身發寒,她松開燕深的攙扶趕忙拉住要去叫人的李禮。

“別!”季唯意看向李父,“叔叔,我就是腳扭了一下,不用去醫院。而且李禮今天生日還是不踏進醫院的好,本來在生日會撞了花瓶打斷了李禮的生日會我就不好意思,您還不讓我賠償,這樣下去我——”

“唯意你別這麽說!”李禮握著季唯意的手,眼眶又紅了,“要不是陳升你根本就不會摔倒還扭了腳,陳升呢?他撞了人就這麽自己走了啊?”

“現在當務之急還是檢查一下季唯意身上有沒有受傷。”燕深開口。

李父一聽直點頭,吩咐阿姨去拿藥箱,燕深和李禮帶季唯意去房間。

礙於季唯意的腳上樓不方便,李禮在一樓找了個房間讓季唯意進去,檢查好她身上沒有其他傷後才出門去拿自己的衣服。

屋外低聲響起幾句說話的聲音,緊接著就是門被推開,燕深進來。

“你手機我給你拿過來了,給你家裏人打個電話吧。”

“謝謝。”

見季唯意接過手機燕深才轉身離開,還沒走出幾步便聽身後傳來季唯意的喃喃。

“我沒家人了。”

“你說什麽?”他回頭看向坐在床邊的季唯意,像是想起什麽,他的神色變得緊張,“你說這話什麽意思?”

昏暗的房間裏靜的可怕,窗簾閉合著將所有的光線隔開,只留下厚重、沈寂,一室落寞。

季唯意就握著手機坐在床沿,身體蜷縮著,像一只無家可歸的小貓。

她低著頭只留額前的發絲垂下,直到嘴裏如鐵銹般的血腥味蔓延開,季唯意才松開咬著下唇的牙齒。

抽噎聲也隱瞞不住,從齒間鉆出。

燕深被她這樣嚇了一跳,在她面前對下身看她。奈何光線太暗,他看不起季唯意的臉,只知道她在哭。

“t是不是哪兒受傷了?我去給你叫李禮過來。”

手腕倏地被抓住,燕深順著抓著自己手腕的纖細手指看向季唯意,不由得軟了聲音,“到底怎麽了?你哭什麽?”

她吸了吸鼻涕,鼻音厚重的喊他:“哥。”

“你......”

“當時你沒認錯人,是我忘記了很多事。”

“你......你都想起來了?”燕深感覺這一切像夢一樣,太不真實了,“你剛剛撞到頭了?你頭沒事吧現在?還是去醫院拍個片子檢查一下吧。”

“我沒事,我不想去醫院。那裏太冷清了,病房裏只有我自己,晚上除了窗外搖動的樹影什麽都沒有......我想他們。”

季唯意捂著臉低聲嗚咽,因為極度難過而全身顫抖,燕深拍拍她的後背,無聲安慰。

也不知哭了多久,季唯意終於停下來。

像是累了,她雙眼空洞地盯著某一處,一動不動。

隨著燕深的一聲嘆息,屋子裏又陷入沈靜。倏地,季唯意開口:“哥,我爸媽有安葬的地方嗎?”

“這......我,我不知道。”怕季唯意受打擊,燕深立馬補充,“我回去讓我媽問問季承盛,這事他沒必要瞞著我媽。”

“謝謝哥哥。”

季唯意低著頭坐在那裏,指尖無意識地摩擦著屏幕,似乎在想什麽。燕深本不想出聲打擾,但事情擺在面前,不是逃避能解決的。

他輕咳了聲,道:“逝者已逝,你節哀。其實那天在學校看見你我真的很驚訝,沒想到你會從首都來到鵬城,而且還不認識我。我看了新聞,知道伯伯和伯母的事......給你打電話、發消息你不接,問季承盛他也模棱兩可的,我打算飛去首都卻被模擬考拖著沒去成,再見到你就是在一中了,你叫季聞述哥哥。”

“嗯。”

“後來等你走了,季聞述也和我說了。”燕深面上有些愧疚,看向季唯意的時候目光不忍,“對不起,是我爸......季承盛做的太過分了。”

提及那個名字,季唯意眼皮一顫,腦中閃過許多夢中曾做過的噩夢,擦過屏幕的手下意識收緊。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和季家說,還是去找季承盛?”

“等高考完再和楊姨說吧,那個時候我也有能力賺錢,可以把這幾年收養我的費用還給他們。現在說我怕他們會擔心我承受不住,說了也改變不了什麽,還是先不說了。”

明顯的鼻音下尾音顫抖,季唯意雙唇抿住唇瓣上又冒出的血珠,鐵銹般的血味兒再次頂入她的舌尖,嗆地她差點幹嘔。

“你真沒事嗎?”到底是自己的妹妹,燕深於心不忍,“要不我還是帶你去醫院看一下吧。”

“我真沒事,就是忽然想起來爸媽……有點難受.……我在季家住了三年,他們已經走了三年,這麽久了嗎?“

腦中閃過一段夢,季唯意道:“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哥,叔叔為什麽在爸媽走了後那麽厭惡我?明明之前他對我很好的,是因為我一意孤行非要去西山惹他不高興了嗎?”

說著,季唯意眼眶中的淚水奪眶而出,白皙的皮膚上鼻頭和眼睛的紅腫是那麽格格不入。

看得燕深瞳孔一縮,心中酸澀。他擡手按在季唯意肩膀上拍了怕,雙唇張開又閉合,硬生生將那句話咽了回去。

“季承盛生來冷血,他之前不也對我和我媽很好,最後也離婚了,連我的撫養權爭都不爭一下。唯意,別人都靠不住,能靠住的只有你自己。”

燕深收回手,直視她,“我知道你會振作起來,我等你強大的那天,我們一起回季家要回屬於你的一切。”

......

從李禮家出來的時候,季唯意拒絕了他們要送自己的好意獨自往家裏走。路上的時候,她腦中過著許多和爸爸媽媽的回憶。

那些被她遺忘的陌生又熟悉的片段讓她珍惜又貪戀。

明明前一天他們還說這次回來帶她出去玩,一整個暑假都在外面玩,可他們卻食言了,自己在外面玩,不帶她......

路過樹叢的時候跳出來一只小貓,季唯意停下來看它。

因為剛下完雨,它身上的毛濕漉漉的。它似乎也沒想到草叢外會有人,縮在那裏瑟瑟發抖,膽怯怯地望著季唯意,喵喵叫地奶聲奶氣。

想起自己口袋裏還有幾塊餅幹和巧克力,季唯意蹲下身子把餅幹碾碎放在它面前。

小貓還蜷縮在那裏,望向季唯意的目光滿是警惕,叫的聲音也變得狠厲,像是在警告她把東西拿遠點。

見狀季唯意也不生氣,往後挪了半步,倚著膝蓋看它。

小貓渾身黑色,一雙眼睛格外明亮。它將自己縮成一團,要是再閉上眼,季唯意肯定會以為那是一團黑色的垃圾袋。

一團孤零零的垃圾袋。

“你媽媽呢?”季唯意問。

原本哈氣的小貓忽然止了警告,看向季唯意的目光一楞,像是在思考她的話。

“偷偷溜出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嗎?”

季唯意拿出紙巾想替它擦幹身上的水漬,手剛伸出一半小貓再次哈氣警告。季唯意怕它應激竄走不敢再動,收了手這麽看著它。

一人一貓就這麽對視著,直到小貓的叫聲再次響起,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叫的洪亮,像是有底氣了般。

不等季唯意思索小貓的異樣,旁邊樹叢悉索,一只黑色的,比小貓大了兩倍的貓探出腦袋,它張著嘴對季唯意哈氣,叫聲尖銳嘶啞。

知道它們誤會了自己,季唯意趕忙站起身往後退了兩步,雙手舉在耳邊表示自己沒有惡意。

貓媽媽像是看懂了季唯意的“表忠心”,從樹叢裏鉆出來叼著縮在角落的小貓就走,路過地上堆的像小山一樣的餅幹碎屑停下腳步,擡眼看了看季唯意。

“吃吧,幹凈的。”

說著,季唯意又從書包裏翻出小面包,撕開、掰碎扔過去。

高三學習壓力大,季唯意還容易低血糖,包裏總會裝一些零食和糖。適才沒給小貓面包是看到它沒長牙,怕它吃面包噎住,現在大貓在季唯意也沒了顧慮,索性將包裏它們能吃的零食全掰成小瓣扔了過去。

不一會兒,一大一小黑團團身邊就被吃的包圍,貓媽媽擡頭看向季唯意的時候臉上很是無語,但迫於饑腸轆轆,還是在嫌棄和吃之間選擇了嫌棄地吃......

又蹲在一邊看了會兒貓咪吃飯,季唯意雙腿都麻了,她站起身活動了下才發現時間已經指向五點了。

季聞述今晚要回來的。

這兩只流浪貓她現在沒有能力護它們周全,連她自己都是借住的,又怎麽保證貓咪的?

記下附近獨棟的門牌號,季唯意想著回去聯系物業,讓他們多留意流浪貓們,既然她今天遇到一大一小就一定還有被的在流浪,讓管理人員救助它們,給它們一處安穩之地。

實在不行她可以出錢,雖然都是季家的錢,但她以後也是會還的,那麽巨大的數額裏也不差資助小貓的這些了。

這麽想著季唯意有些不舍得,看著兩只一大一小的黑貓大快朵頤地吃著忽然想起自己曾嚷著母親也養一只小貓。

可那時候她要上學,沒有精力,但母親承諾她,只要期末老師她還是年紀第一就給她養......她做到了,母親卻食言了。

有風吹來吹散了些回憶,季唯意收起悲傷扯出笑,“你慢慢吃吧,帶著你的孩子好好生活,希望我們還有再見面的一天,再見啦。”

她揉了揉哭得發幹的雙眼,確定好看不出自己哭過後才整理好情緒重新踏上回家的路。

車庫裏,季唯意看到了季聞述的車停在那裏,她勾勾麻木的唇加快了步子,可心上卻有塊大石頭壓著她高興不起來。她對著反光的鏡子扯出笑,呼了口氣才推開大門。

客廳裏安安靜靜的,像是家裏沒人一樣,就連往日做飯的廚房此刻都安安靜靜的,連一個阿姨都看不到。

季唯意換了鞋子邁上臺階,右腳腳腕抹了碘酒還是有些疼,她一瘸一拐地拐過客廳,與站在樓梯上的季聞述和季明珠照了個正面。

樓梯上的兩人臉色都不是很好,臺階上還散落了一地的紙。季聞述臉色難看,他站在高處俯視著季唯意,眼神是她從未看過的陌生。

“這是......怎麽了?”她出聲。

季明珠見她來了三步並作兩步下了臺階,抓過季唯意的手腕把她帶上來,也不管季唯意t腳腕疼的根本沒法快走,任憑她怎麽掙紮換來的是季明珠更加強勢的力道。

在樓梯上站定季唯意腳腕已經疼的不行,她額頭冒出冷汗臉色發白,不等她喘息口氣臉上便被季明珠一張紙拍過來,季唯意蹙眉,下意識接過那張紙看清了上面的字體。

呼吸一窒,渾身血液仿佛被冰凍住。她兩眼一黑,險些站不穩從臺階上滾下去。

“季唯意你是真行!怪不得我那天問你你在學校有沒有喜歡的人你那麽堅定地說沒有,感情你喜歡的人根本就不在學校是吧!”

季明珠重新拿起一張紙煽動著,紙張嘩啦啦的響聲是那麽刺耳,“我還以為你是什麽潔身自好的好學生呢,感情你把心思都放在收養你、照顧你的哥哥身上了是吧,你是真的出息!”

“我——”

“你什麽你?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你還有什麽要狡辯的?!你敢說這不是你的字跡?這就是從你的書桌上找到的!”

季明珠字字句句像銀針根根紮進季唯意的心裏,她擡眼想去看季聞述的臉色卻被季明珠擋住視線。

“你還敢看他?你有臉嗎?你怎麽臉皮這麽厚啊季唯意?”季明珠將地上的紙張全部拾起,張張疊在一起撕了個粉碎,“我們家好心好意的收養你,你就是這麽報答爸媽,報答季聞述的?季唯意,你能不能要點臉?”

“行了!”

季唯意聞聲看向季聞述,落寞的目光閃著繁星。她期待著季聞述說點什麽,又期待他什麽都別說,就當什麽都沒發生。

他將季明珠拉開,可季明珠卻不樂意,調轉矛頭向季聞述,“你護著她?季聞述,你他大爺的戀童癖?”

“閉嘴吧!”

季聞述好看的五官皺在一起,眉眼間的不耐顯而易見。他的目光自始至終沒有落在季唯意身上,只盯著季明珠手上的紙。

他的嗓音有些沙啞,似乎很是疲憊。他咳了聲,對季明珠道:“你先回房間。”

“我不!我為什麽要回房間?你們兩個想偷偷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季明珠!你有完沒完?”

“沒完!”

季明珠一雙眼睛猩紅著,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心意被戳穿的那一個。

她的頭發毛毛躁躁的披在肩上,季明珠轉頭惡狠狠地盯著季唯意,一字一頓道:“你不是愛告密嗎?這下我也讓你嘗嘗秘密公之於眾是什麽感受!”

說完她將手中的撕碎的紙片重重砸向季唯意,推開季唯意轉身下樓。

“你去哪?”季聞述在身後叫她,“爸媽讓你在家禁足!”

“去院子裏透透氣!”

大門啪的一聲被關上,屋子裏又重新安靜下來。

季唯意扶著樓梯把手站起身,腳腕因為季明珠的一推又閃了下,此時那裏像是筋骨扭曲,疼的她滿頭大汗。

不過季聞述這次破天荒的沒有註意到季唯意的異樣,他的目光從始至終沒有落在季唯意的發絲一角。

沈默幾瞬,他終於開口,“在本上寫我的名字是為什麽?”

毫無波瀾的語氣令季唯意手腳冰涼,她擡頭望著季聞述,舌根發麻,好半晌她才聽到自己的略帶顫抖的聲音響起。

“我.....我寫你的名字……”

腦中又什麽在叫囂著,叛逆或者什麽控制著她的大腦和神經,季唯意聽到自己說:“是因為我喜歡——”

“唯意!”

手起刀落,毫不留情地打斷她。

第一次被季聞述用近乎嚴厲的語調呵斥,季唯意鼻尖一酸卻倔強著不肯低頭。她從下往上地望著他,一雙眼睛憋地通紅卻楞是不讓眼淚留下來。

樓梯頂的燈光傾瀉而下,照在季聞述臉上,將他的神情全部暴露在空氣中。季唯意就站在比他低兩階的樓梯上,將季聞述眼底的神色攬收眼底。

震驚、不可置信到......難以忍受。

原本對她溫煦、滿是笑意的臉上此刻遍布陰霾,那雙好看的眸子透著的冰霜只一眼便可將季唯意渾身血液凝固。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一字一句,每字每句擊潰著她的希冀。

“不可以季唯意,我是有未婚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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