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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自己的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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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自己的鋪子

等大軲轆車從北海子穿過一叢叢堿篷子, 驚起野鴨飛快蹬起蹼掌往遠處游,幼鳥也飛往其他地方,能見到屋子時。

姚三喊了停, 他從車上跳下來, 這車板顛得他骨頭疼。

往前走了幾步活動筋骨, 他踢了腳石頭進草叢裏,不鹹不淡問了一句,“請俺做歇家給你說道說道,你給多少?太少不幹。”

“那叔你說要多少, ”姜青禾反問他。

“嘿,”姚三樂了,“那俺說十兩也成唄。”

姜青禾也沒被嚇住, “真有本事的話,十兩也成, 我暫時沒那麽多, 但能先給一兩, 再給叔你打個條子。”

姚三背過手, 他腳尖踢踢地,“成,算你有點膽識, 俺這人寧願給歪漢子牽馬墜鐙, 不給囊屎包主謀定計。”

他勉強對姜青禾滿意了點, 邁開腿走在前面, 也不管人跟沒跟上,自顧自說:“你曉得為啥旁的不管木匠、泥水匠還是瓦工都有女的, 就歇家這行女的少不?”

姜青禾讓徐禎帶著大使坐車,自己快走了幾步跟上, 她搖搖頭,“我不知道。”

“那俺告訴你,不是啥短見,也不是慫,”姚三擡起頭眺望遠處,他漸漸停了腳步,聲音低沈,“而是心軟,也就是太有良心了。”

做他們這行太有良心,是賺不到錢的,混個十來年也只能賺辛苦錢。

姚三問她,“你知道歇家怎麽賺錢不?”

沒等姜青禾開口,他接著說下去,“原本歇家算個啥,不就是擱商客往來要道上搭窩鋪的。可誰想就這樣過日子,那窄小的棚子住得人都爛了,又搭帳篷,後來有了點銀子,立即蓋了屋子,畜生棚都建了,又修了個大竈房,請夥夫來燒飯。”

“那錢咋來的,十裏二十裏沒個歇腳的地方,就這地有,可不是價都由人定,”姚三冷哼了聲,“俺見過有良心的,這會兒還守著那半大不小的屋子呢,沒良心早就住上四合院,歇家生意盤得到處都是。”

“你也是,”姚三點點姜青禾,“俺要是你,上年皮貨的事,俺指定跑遠壓價收了其他牧民的皮子,通通賣給皮客,先把錢賺了再說。”

“而且你瞅瞅自個兒,俺從來沒見過做歇家的,還肯為牧民打算,羊毛收了賺錢後再給他們換糧食,你可真是癩呱子栽跟頭——另有個窩法阿。”

姜青禾低下頭看腳尖,她確實沒法子賺昧良心的錢,她本來就不是做生意的料,談買賣也誤打誤撞。

但她能學啊。

姜青禾回t他,“那我也可以是慢雀兒早飛遲落架。”

她瞧著樹蔭下的日光,語氣平緩,“如果賺大錢要沒良心的話,那我寧可有良心,賺一點是一點,至少這輩子對得起自個兒。”

姚三盯著她看了會兒,倒是笑了,“沖你這話,你倒還算湊活。算俺做件好事,給你支幾個主意。”

要是他沒見過牧民,要是姜青禾說的回覆他不滿意,甭說十兩銀子,百兩他都懶得給上個主意。

姜青禾盡量讓自己不要高興外露,只是微微笑著說:“那叔我們先去染坊瞧瞧?”

“嗯,這還算有點樣子,做歇家跟衙門打交道,你就得不上趕著,”姚三見她還算有些成算,也說了幾句。

然後他沒走幾步又停下,他問,“剛才俺們從那北海子走過來,一路上有啥東西,你還記得不?”

“蘆葦和白楊樹還有堿篷子,”姜青禾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也老實想了會兒才道。

他又問,“今年小麥收了,麥稈呢?”

“麥稈還擱家裏頭。”

姚三瞥了她一眼,“你曉得俺為啥要問不,你說你不出去,待在這個灣裏,你也沒待出個名堂來。”

“染坊是沒布,羊毛也少,你就不會想想,草也是能染的嗎?你瞅瞅這個山窪子裏頭盡是草和樹了,你就壓根沒想著!”

姚三說是恨鐵不成鋼,可他語氣倒緩和不少,“沒布沒羊毛的日子,別老想著這些,這塘邊的蘆葦桿能染,麥稈也能染,還有那柳條子,秋收後的芨芨草,你們灣裏不是還種了高粱,高粱皮染色比這些都好使,還有稻桿,費點勁罷了,哪些染不了。

除了俺說的,就俺走過來路上看見的,那麽老大一片苞谷地,苞谷熟了,苞谷皮也能染。”

“這不出來了,你想讓這個灣裏人賺錢,自己又不用多少本錢,染草再織出點花樣子來,這手活她們編筐的不是熟得透透的。”

姜青禾眼神一亮,連連點頭,她此時只恨自己沒有帶紙筆,不然她指定立馬奮筆疾書,她瞧著這滿片的綠草,腦子裏仿佛有靈感不斷往外冒。

“這是第二個要教你的,做歇家得一看二問三記四想五學,”姚三站著沒走,動手扇了扇風。

他難得有瞧著順眼的,也把肚子的貨掏出來說了點,“好比你去草場收羊毛,你去的路上就得看了,看啥,要看路,連路你都不看不記,你還有啥指望。”

“還有看啥,看這路上有啥,草是啥草,牲畜都能吃的不?能有啥用,不認識咋辦,那就問,長了張嘴巴不是讓你天天吃飯諞閑傳的。”

“知道了這些,有時候是派不上用場,可要是但凡有用得上的,偷著樂吧,不要平時不燒香,忙了胡抓漿。”

姚三說得口幹舌燥,他指指那屋子:“去你家給俺倒碗水,俺接著說。”

姜青禾忙回去給他倒了涼水,請他上座,自己去拿了紙筆,坐在底下老實聽他講,這可都是幹貨。

姚三瞅了一眼,“識字,這不更好了,那你記著哈,俺只說一遍,沒記住下回不管你請的大使還是縣令都沒有用。”

姜青禾點頭如搗蒜,一邊筆動得飛快,索性她記性還算不錯,將他之前說的話,大差不差給記了下來。

姚三喝夠了水,清了清嗓子道:“進了草場就得看,看人看蒙古包,看人穿啥衣裳,蒙古包的新舊咋樣,這一眼的功夫,你就能知道他們過得咋樣。穿的破,收東西別給錢,給錢他們也不花,你拿糧食、掛面、糖塊甚至鍋鏟啥的換,他們指定很樂意,下回還眼巴巴留著東西要等你來。”

“穿得挺好,大部落的,給錢給磚茶,最好有翠的布匹、珠鏈、以及銀碗,木包一層銀的那種,他們才樂意跟你換。”

姚三點到為止,這種東西他說得詳細也無妨,壓根不怕姜青禾搶飯碗,而且這一眼的功夫可得練上好些年。

“還得看蒙古包裏有啥,這就得問,問了之後記住,別問了就當耳旁風。記住後得想,這俺能賣不,有出路不,有誰能要,要了之後兜底能兜住不?想完就得學,學了要做,不做拉倒,別賺這份錢。”

“俺說的是草場,你們這灣裏難一些,可賺頭也多,地多山野貨物多,哪些不能往出賣。”

姜青禾記完,趕緊抓住機會問,“那這些東西做好了,都去擺攤兜賣,還是說走街串巷更適合一些。”

“娘嘞,你當你做歇家,還是做出撥子阿,”姚三數落完她,也別扭誇了她一嘴,“你看,你這不就記了,不曉得出撥子是啥吧。

歇家在俺們這叫坐商,啥叫坐商,你有店鋪有屋舍的。出撥子叫行商,哪都躥的,靠走的,他們收了東西用騾馬載了四處買賣的,有些也賣給歇家店鋪裏。”

“你接著記,這歇家除了辦客棧給行客居住,包辦客商的買賣,以及做蒙藏通譯等等外。另有的就是開個鋪面,最多的是賣蒙藏兩部落的東西,這種俺們稱歇店。”

姚三給了最為中肯的建議,“別窩在這山窪子裏頭了,你得到鎮上去。在這你都賺不到啥錢,那這地的其他人,也就這樣過過日子算了。”

“得你先賺到錢了,其他人才能從你的路子拿到幾個錢。雖然俺話醜可理端,要是你是個瘸子,俺就不說了,為啥,瘸子是走不遠的!”

他不是譏諷瘸子,而是借用這句俗語來表示,沒能力的人是沒法幹好大事的。可他看人準得很,姜青禾是個挺有本事的人,只是沒用到正道上。

聽她往前幹的那些事,他都不想提,白白糟蹋了機會。

姚三最後語重心長地說:“你往鎮上去,在關口道路開客棧窩鋪你做不到的,可開家歇店,你總有搞頭。”

“到時候閑暇時賣貨,到了大市小市的日子,雇人給你去擺攤賣,總比你現在這撕腸勾肚、窟窿天窗的好。”

“也別跟俺說沒銀子,租間鋪子半年起租,地段好的要個五六兩,等賺到錢再說,那你啥時候能賺到?這個農閑季過去了,下個農忙又沒時間,等進了冬閑再賺去開鋪子,那你真是一步晚步步晚,別當這個歇家算了。”

姚三慣常會用激將,“打野也得秕谷子撒,餓死膽小的,脹死膽大的,你不舍得出這筆錢,想著穩妥穩妥,你要是一個人還可以穩妥,可你背後是一個人不?”

“你出了灣裏,認識的人海了去,你才得逮著機會,不管給染坊拉生意還是說旁的,路子寬了,能辦的事才多。”

爹娘嘞,這小半天可把這幾個月的話都說完了,姚三又幹了一大碗水,才算解了渴。

姜青禾是真的,徹徹底底將他的話聽了進去。

她之前猶猶豫豫,一直不敢邁出大步,剝去謹小慎微的外殼,其實她就是瞻前顧後,怕這怕那。

怕虧了別人的東西,怕錢沒賺到,怕承擔難以承受的責任。

其實她很不安。

可想外走,去試試的想法,猶如地裏蓬勃待發的草苗般,急欲想沖破束縛住它的土層,往上冒頭,熱烈地開一場。

哪怕知道外面並非一直風平浪靜,只要探出頭,有晴朗的日頭,也有急促的暴雨,會迎來微風,也會有蟲子啃噬莖脈。

可難道因為害怕就拒絕盛開,因為不安就盤縮在溫暖的土壤裏,沒有往上露頭的勇氣。

可是短短的一生裏,總要見一見大地。

姜青禾緊緊握著筆,她盤算著自己僅有的二三兩銀子,在想外走還是穩妥中停留。

姚三起身,往外走,“去瞧瞧你說的染坊,與其想東想西,不如你先想一想,要是你真的開家店,你要賣些啥?”

姜青禾甩開那些紛雜不安的思緒,她推開凳子急忙起身,午後的這片土地很安靜,沒有喧鬧聲,大夥都去了灣裏幫忙弄六月六。

一路進了染坊,姚三瞅了眼掛架上的紅布,染的色倒不差,又看了靠在邊上整堆整堆的羊毛,他伸手抓了一把,用指腹撚了撚,皺眉道:“怎麽是山羊毛,這玩意差勁得很,你除了打毛繩做氈子外,連褐布都織不了,紮人得要命,收這些不是虧本買賣。”

羊毛分山羊毛和綿羊毛,綿羊毛不管是春毛還是秋毛,都又軟又順滑,可山羊毛除了量多以外,春毛又短又粗又紮,秋毛長一點,可照樣刺人得很。

姜青禾收了這批羊毛,當然不是想著織衣裳,除了大熱天沒人買毛衣外t,當然是山羊毛沒法織出能穿的衣裳。

她哪怕被姚三一通數落外,也沒有氣餒,而是將之前盤算了好幾天的想法詢問他。

“叔,要是我真的盤了個鋪子,你說我就先開家婚嫁用具的店鋪,能長久不?我是沒參加過多少席面,可我去過麻衣鋪,還走了好幾家,發現她們賣喪事的便宜,婚嫁的好些東西都貴。”

姚三來了點興趣,“賣給誰?”

“買不起麻衣鋪的人,山裏村裏鎮上不富裕的人,”姜青禾說。

姚三也沒說好不好,他只是說:“你先說說,你想賣啥,咱賣?”

姜青禾整理了下自己的思路,她拿了炭筆,又將自己帶來的紙給鋪開在竈臺上,她指著那堆羊毛說:“叔你也瞅見了,我們灣裏種了不少紅花,等這一波紅花用完以後,秋天茜草和蘇木也能補上。”

“山羊毛便宜,染紅了價也不貴,這批羊毛染紅以後,可以做紅氈,其他搓繩編織。”

姜青禾在紙上邊角畫了好幾個中國結,圓圓中間鉤織在一起的團圓結、象征著比翼雙飛的雙蝶結、方盛結、吉祥結等等。

她還畫了幾個垂墜的燈籠樣式,這也能用紅繩編出來,又比如雙囍編繩、紅繩勾出來的玫瑰花等等。

姚三若有似無地點點頭,“除了這些還有呢?”

姜青禾略帶點興奮地說:“還有就是叔你說的草染。”

她這會兒興致勃勃的,在紙的另一側邊角畫了個囍字,她指指這個字說:“把草染紅,我能在筐外那一側編出個囍字來,除了喜盒盤、筐子,連草鞋我多試試也能編出個大概來,還能試試其他字詞,福字也可以。”

姜青禾倒不是胡吹,她以前真編過,只不過那時候用的塑料編織繩,很寬的一結,她能利用顏色排序編出字來,沒道理換了草繩就不行。

“除此之外,還有染的紅布頭,紮的大紅花,再買些紅紙頭來,叫灣裏先生寫上一些。要是真往這塊做,叫灣裏婆姨嫂子再想想,總有其他花樣的。”

她越想越覺得可行,越說也越覺得,該有個鋪面,不然這些東西沒法子擺。

說到這個,姜青禾有點沒止住話頭,她盤摸了好幾天,尤其從麻衣鋪回來,她嘴上說沒事,其實心裏還是有點消沈。

話說出口了她才深切明白,她是想往這路子走的,尤其紅色的東西,不管是婚嫁能用,換個詞換個樣式,過年也能用。

“你自己不都想好了,那就做唄,俺跟你說,這玩意沒法給你說道,一行有一行的規矩,你得先試了才知道,才能改,”姚三沒法給她建議,她要往這行做也成。

姚三還是給她指了條道:“膽子大些,租個大一點的鋪面,雙套的那種,一間能賣這個,另外一間你賣山野貨物,蒙古族的東西。雙間鋪面,紅的招引人過來瞧,晃眼,另一間的東西也能叫人駐足。”

“上哪找那麽大還不貴的屋子,”姜青禾喃喃。

姚三指指自己,“找俺啊,正東路對街那雙間鋪子租給你,一年十二兩不二話。你可以今晚想想,想出了明天跟俺去瞧瞧那鋪子,錢嘛,瞧在你跟大使的關系上,可以先給俺六點。”

“你想想吧,你到時候也可以盡管去問,那鋪子和地段除了俺說的價,沒有便宜的。”

“還有啊,今天瞧你有點眼緣,十兩銀子就算了,哼,你抓緊著點學吧。”

至於鋪子,姚三買的鋪子多,閑著也是閑著,給大使個面子,便宜點租給姜青禾也無妨。

姜青禾沈思,她糾結又迷茫。

姚三話說到這,大使和徐禎才找上門來,大使笑著道:“說完了沒,去灣裏吃飯,大夥都叫俺們倆過去吃嘞,姚老三你跟俺走。”

姚三不想走,他早前被好幾個村裏的人給打過,眼下頓時慫了,又爭不過大使,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咋了,談得不好?”徐禎伸手摸摸她緊皺的眉頭。

姜青禾搖了搖頭,“聽了姚叔的話,覺得是該租個鋪子,才有賣頭,只是想不好。”

“錢不夠?”徐禎知道問題所在。

“他說租他的鋪子一年十二兩銀子,還能先付六兩再說,可我心裏沒底,”姜青禾嘆了聲氣,其實也不是為了這筆暫時拿不出的錢。

徐禎抱了抱她,輕聲道:“我可以先問三德叔借點。”

姜青禾沒答應,“你別借了,我去問問。”

兩人又談了會兒話,才往灣裏走,順道去接了蔓蔓,她笑著跑出來,跟妞妞揮手,“妹妹你跟小魚哥哥玩,姐姐要跟爹娘走嘍!”

她纏著徐禎要他背,一路小嘴叭叭個不停,說她中午吃了啥,睡了一覺,小魚哥哥又跟她玩了什麽東西。

到灣裏碰見二妞子和小草,蔓蔓又鬧著要下去,到前面和她們一起等著吃羊肉。

今年照例是燉羊肉和面卷子,還有羊雜碎,掌勺的給大使和姚三這兩個外來人員打了滿滿一碗,另放了好幾個卷子。

叫他們,“吃好喝好,不夠再來拿啊,甭客氣。”

灣裏大夥也不拿大使他們當外人,又是一起蹲在閑拉呱,又是吃完拿著酒請他倆喝的,熱熱鬧鬧了一場,還把他倆留在了自家睡了一覺。

第二天回鎮上時,大使還不舍地回頭又看了眼春山灣,這裏的人可真好。

姚三揉著自己烏黑的眼底,他壓根睡不著,不過經過一晚,也對這裏的人改觀了,尤其手裏拿著姜青禾給的山貨,灣裏人塞的一籃子菜蔬和牧民給的奶制品。

跟他們同行回去的還有姜青禾跟徐禎,一道去看了姚三說的那個鋪子,真的臨街,而且非市集來往走得人也多,對面都是賣些雜貨玩意的,跟她要賣的不沖突。

更要緊的是,這兩間鋪子相鄰,又闊又深,而且有二樓,雖然低矮了些,可晌午或是夜裏回不去,都能在這裏睡一覺,不用另找地方了。

只是這價錢,姚三不肯讓步,她又想著得貨比三家,沒直接談下來。

她和徐禎在鎮上跑了一天半的時間去看鋪子,要麽是位置不好,要麽是鋪子太小,又或者大的要一年十五兩,而且還只有一層。

選來選去,發現只有姚三那鋪子最好。

她想來想去,還是找土長她們坦白,湊錢去了。

約在她家二樓那平臺上,姜青禾說完,她望著土長說:“這回是真要“單幹”了,要找你們救窮了。”

別瞅宋大花摳著子用,平常一個錢恨不得掰成兩個錢花,可曉得姜青禾有難,她先開口的,“俺給你三兩,再多的話,你得等等。別急著還,俺也不用,放在家裏還招耗子惦記。”

她還得去找幾個活,湊湊錢。

姜青禾鼻子一酸,她偏過頭說:“夠了,夠了,俺給你們打個條子吧,不白借。”

“扯啥犢子嘞,”虎妮皺眉,“還怕你去了鎮上不還錢是不,少來那套。”

“俺錢大多在俺娘那,俺這還有五兩碎銀,都先給你,不夠俺去找俺娘拿。”

虎妮拍拍她的肩膀,“去鎮上開鋪子多好啊,到時候俺想賣點啥,就托你的福了。”

土長從姜青禾之前跟她談過的話裏,已經有譜了,她拿出一袋碎銀子放在桌子,“拿去吧,這裏是六兩,你做買賣總要錢的。”

“你靠著灣裏,灣裏也得靠著你。”

宋大花又笑道:“到時候俺給你吆喝去,啥地裏活都不管了,給你從街頭吆喝到巷尾,保管大家都曉得你這鋪子。”

虎妮撓頭,“吆喝俺不成,不過你家裏的牲畜啥的你放心,有俺幫你照料著哩。”

“還有你那田裏地裏的,”土長說,“會給你守好的。”

姜青禾鼻子酸,眼睛也隱隱脹痛,她假裝玩笑地說:“天天都回來,又不是去鎮上不回了。”

但等拿到了一大袋錢後,那都是宋大花一個子一個子攢的,還有虎妮放到黢黑的碎銀子,她還是忍不住抱著徐禎哭了一場。

第二日她鬥志昂揚地去鎮上,找姚三租了這個鋪子,也簽了欠條,剩下半年晚些再付。

在租借紙上按紅手印時,姜青禾盯著紅紙頭楞了好久,久到蔓蔓仰著頭看她,伸手摸摸她的臉,關切地問,“娘你不高興嗎?”

姚三笑道:“你娘高興著呢。”

可姜青禾出來瞧著這間光板鋪子,她內心覆雜,喜悅、高興和迷茫都有。

她想起草原上的牧民,想起灣裏的大夥,想起徐禎t和蔓蔓。

隨之而來的是安定和勇氣,不管前路是風霜雨雪,只管往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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