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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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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李書妤洗完澡出來的時候,許況靠在床的裏側,腿上放著打開的電腦,他看著電腦屏幕,側臉專註又漠然。

他一只手輕點鍵盤移動頁面,另一只手攬著像小狗一樣趴在身邊的許清覺。

李書妤站在浴室門口,看著這幅畫面有片刻失神。

在她的印象裏,許況從來都是一個很專註的人,八九歲的年紀,能在書桌前坐幾個小時。讀書的時候,原本可以憑借許家的資源,走一條更為輕松的路,可陳心嵐為了證明自己的兒子不靠特權也能出人頭地,許況還是和很多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樣,通過各種考試獲得了入場券。

現在他無疑是一個工作狂,每天一絲不茍的完成超負荷的繁重工作。

鬼使神差,李書妤問了句:“不會覺得累嗎?”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這話已經問出了口。

許況的視線短暫離開電腦屏幕,看向李書妤。

目光停頓了一會兒,“什麽?”

李書妤回神往床邊走,語調很隨意,“每天要完成那麽多工作,不會很累嗎?”

許況看著她,語氣是平淡的,“工作本身是交換,通過工作交換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時,或許會累。”

李書妤很罕見的主動和他聊天,一向寡言少語的許況難得多說了一些,“有人通過工作獲得金錢,有人享受身居高位帶來的權力,當然也會有很少一部分人追求各種意義上的價值。”

李書妤聽著他的話,沈默了一會兒,“那你呢?”

“我?”許況的視線又回到屏幕上,處理掉了最後一份郵件。

“目前來說,通過處理這些工作,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從小做事的目的就不純粹,小時候不想讓陳心嵐在偌大的許家難做,優異的成績、突出的表現會讓陳心嵐高興。只要她高興了,才會願意為離了婚的前夫支付醫藥費。

大學的時候,他第一次對自己沒有自我的努力產生懷疑,心裏萌生了出國繼續深造的想法。

後來,他和李書妤戀愛,每次和她忘卻一切在床鋪間翻滾的時候,愉悅釋放的不僅僅是生理。李書妤喜怒肆意、愛恨明了的性格也影響了他。為什麽不為自己活一次?他開始認真做出國的準備。

許況一直生活在條條框框的約束之中,比起陳心嵐的高期望、許家覆雜環境的規制,他個人的喜惡微不足道,活的優秀又麻木涼薄。

李書妤是他所有離經叛道的開始。

小時候背著所有人偷偷帶李書妤去游樂場過生日,回家後受到了責罰。十歲的時候瘋了一樣一個人跑去申市找李書妤,打破了別人一直誇他懂事的說法,惹得許文濱很不滿。後來又不顧身份和李書妤在一起,招致了許多指責和麻煩。

可是也只有許況自己知道,李書妤帶給他的不止偏軌和麻煩。

八九歲的時候,李書妤跑到他房間找他玩兒,陳心嵐怕李書妤打擾他寫作業,每次都會將房門關上,他臥室的門把有些高,小小一只的李書妤根本夠不到,又不敢敲門,有時候在門口站一會兒就走了。許況發現了這一問題,等陳心嵐一下樓,都會放輕動作,將門留出一個小縫隙,等著小孩兒自己進來。

李書妤進屋的時候,總會先探進來一個紮著小辮子的漂亮腦袋。許況雖然在低頭寫作業,餘光瞥到她放輕動作進屋才會靜下心來看書。

大學的時候也總被各種競賽和老師的項目填滿,他學習能力很強,完成這些事情並沒有多難,正是因為難度不高,所以做很多事情都覺得無聊。學生時代的李書妤和他相反,總是活得很糊塗,也很鮮活自我,不懼怕出格犯錯。

每次和李書妤接觸的時候,生活好像又會恢覆色調。

只是他從一開始就低估了感情,把在李書妤身上體會到的欲望和悸動當做生理本能。

累嗎?每天要犧牲自我處理這麽多事情。

答案是否定的。出眾能力和強勢性格餵養出了野心,他從來都不是謙和淡薄的清高君子。

許況始終覺得,站得更高、手握權力的時候,才有機會做選擇。

現在,如果他對許從霖沒有任何利用價值,又怎麽可能會借著許從霖的手,讓李書妤和他共處一室。

他冷酷的企圖用手中冰冷的權力,留住能帶給他真摯感情的李書妤。

在李書妤掀開被子上床的時候,許況將電腦關掉放在一邊。

沒辦法讓許況去別處睡,李書妤選擇忽視床另一側的人,拍了拍身側的位置,“寶寶,過來睡覺。”

許清覺已經習慣和李書妤一起睡,聽話的從許況懷裏出來,鉆進了李書妤身側。

許清覺躲在李書妤懷裏,枕在李書妤的胳膊上,側身躺著,薄被拉過臉,露出一雙清亮的眼睛看許況。

“爸爸,爸爸為什麽睡這裏?”

許清覺感到很新奇。

許況擡手關掉了身側的床頭燈,“不睡這裏睡哪裏?”

許清覺露出手,指了指門口的方向,“······外面。”

許清覺還是個新腦子,之前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和媽媽一起睡覺,後來見許況一直睡外面,有時候還睡沙發。現在突然在李書妤的床上見到許況,覺得有些奇怪。

見許清覺表情疑惑,許況淡聲給他科普,“正常來說,我應該和你媽媽睡一張床。而你······”

停頓片刻,他說:“你應該睡你的小床。”

許清覺想了一會兒,“不可以。”

“為什麽不可以?”

許清覺急得從被窩裏鉆了出來,“······我是小寶寶。你長大了。”

面對許清覺誰小誰有理的邏輯,許況竟無言以對。

李書妤將在辯論中獲勝的寶寶撈回了懷裏。

沒一會兒,許清覺就睡著了,李書妤將他挪到床中間的位置。

一直清醒的許況看著她的舉動,不大的床鋪間,小小的許清覺形成了一道天然的人肉屏障,將他和李書妤分割在兩端。

在昏暗之中,許況想,以前好像不是這樣。

他們結婚的那一年時間,大多時候,李書妤喜歡抱著他睡。

確定許清覺已經熟睡之後,李書妤叫了一聲:“許況。”

怕吵醒許清覺,她聲音很輕,在安靜的夜裏意外透露出幾分溫柔。

她問:“你睡著了嗎?”

等了一會兒,聽到低沈的一句:“沒有。”

掀起眼眸看向李書妤,她半撐著身子坐了起來,薄被從她身上滑落,裸露的手臂像是皎潔的新月。

李書妤靠坐在床邊,側身看他,“許嘉沁的那個弟弟······”

“怎麽了?”

“那個小孩兒幾歲了?”

許況沒想到李書妤會問這個,想了一會兒說,“八歲。”

“八歲?那就是······”

許況說:“你出國那一年的年底,許嘉意出生了。”

許家這樣的大家族,多一個孩子、少一個孩子都格外引人註目,但許嘉意的出生是個例外。

在許嘉意出生之前,很多人都不知道江昱婉懷孕了,那段時間江昱婉深居簡出,很少在人前露面。年底的時候,江昱婉抱著一個嬰兒出席了家宴,很多人才知道許文程又添了一個兒子。

那次家宴許況也參加了,他一向不太關心許家的事情,但對於那次的事情,有些印象。老來得子、兒女雙全的許文程好像並沒有多高興,看到江昱婉抱著孩子,全程黑臉。

李書妤安靜了片刻,說:“不應該呀。”

“嗯?”

李書妤有些疑惑,眉心微蹙,“按理說,許文程不應該會再有小孩兒,他沒生育能力了啊。”

許況神情一頓。

李書妤原本不想對許況說起這件事,可她看到許嘉意時,又實在疑惑。她說:“實在很奇怪。我之前聽到許文程和舅舅吵架。許文程說什麽······都怪舅舅,他才出了車禍,沒了生育能力。”

許況有些意外,他第一次知道有這樣的事,“你確定沒聽錯?”

李書妤看了他一眼,“怎麽可能會聽錯。那次你也在的,就我剛到你們家那時候,老先生說一家人一起吃個飯,中途你走掉了,我去找你。路過餐廳後門的時候,碰到舅舅和許文程吵架。沒有生育能力是許文程自己說的,就他那種性格,不可能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吧。”

李書妤有些困惑,“那現在那個小孩兒······許嘉意又是怎麽回事,難不成出現了醫學奇跡?”

許況思忖片刻,“你找我做什麽?”

李書妤:“嗯?”

許況說:“你說中途我走掉了,你去找我。找我做什麽?”

他對醫學奇跡和許文程能不能生育並不感興趣。

李書妤覺得他的關註點有些清奇,安靜了一會兒,移開視線沒有再看許況清黑的眼睛,拉過被子躺下,“不記得了。”

聲音有些悶。

李書妤沒有說實話,當初出去找許況,她有些印象的。

重逢後第一次見面,許況表現的很冷淡,她心裏有些難受。家宴的時候,她見許況離場也跟了出去,想把自己準備好的禮物送給他,再問問他這些年有沒有想起過她。

和張挽儷一起生活的那些年,她不是個乖孩子,性格有些叛逆。李書妤不想讓許況覺得分開幾年,她變得不好了,所以在出去找許況之前,她連要說的話都想好了。

“我是小時候在你家住過的那個小孩兒,你還記得我嗎”、“很抱歉,當初沒有等你送學校回來,就跟著媽媽離開了”、“哥哥,其實不見面的時候,我也經常想起你。那只兔子玩偶在哪裏買的,我不小心弄壞了,想要重新買一個”。

措辭有種拙劣的扮乖。

可惜的是,她出去後沒找到許況,反而聽到許文濱和許文程吵架,這些提前準備好的話也沒有對許況說。

現在,許況只能得到她的一句“不記得了”。

許況看著李書妤的身影,她的黑發垂落在床鋪間,只留給他一個側影,後頸的肌膚異常白皙。

-

在濱州待了三天時間,李書妤攢的假期已經接近尾聲。

返回京市的前一天,許從霖提議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個飯,恰好許文程和許文怡也都在濱州。

李書妤覺得許文程和許文怡身上就像安裝了探測雷達,只要她和許況出現在濱州,這兩兄妹就一定會趕回來。

下午的時候,許文程先一步來了公館。

最近幾年,許文程惹出的事情比較多,旗下的公司發展也不好,幾乎一直在賠錢。為了討好許從霖,來的時候為許從霖帶了一幅字畫。

李書妤下樓的時候,正好見到許文程拿著字畫在展示,坐在藤椅上的許從霖只看了一眼就讓收起來。

“爸,我特意找來的。找人鑒定過了,是真跡。”

許從霖聲音很淡,“少惹麻煩,就是對我最好的孝敬。”

許文程賠笑,“以後不會了,多謝爸包容。”

許從霖說:“你應該謝許況,單說這段時間,他替你處理了多少爛攤子?”

許文程神情淡了幾分,看了眼身長玉立站在窗邊接電話的許況,沒說話。

幾人到了餐廳落座,許嘉沁和許文程鬧矛盾,許從霖讓傭人去叫了,才帶著許嘉意從臥室出來。

快上餐時,坐在主位的許從霖問:“文怡呢,怎麽不見人?”

江恪說:“二小姐打過電話,說要開會,一會兒到。”

許從霖點頭。

視線移到李書妤身上,“孩子呢?”

李書妤說:“在外面玩兒。”

許從霖讓傭人將許清覺帶進來,又在他的身邊移了一把椅子,將許清覺放在身邊坐著。

對於這個曾孫,許從霖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寬容寵愛,對他說話時聲音都溫和了許多。

小孩子也不怕生,大大方方坐在那裏,在許從霖的介紹下,和餐桌前的一眾人一一打過招呼,還怪有禮貌。

許文程看著小孩兒,臉上掛著笑,眼底卻分外冷漠。

飯吃到一半時,許文程對許從霖說:“再過一兩年,嘉沁也就能帶著孩子回來看您。”

借著人多,許文程又提起了許嘉沁的婚事,邀功似的說:“項家很不錯。”

許嘉沁一直在默默吃飯,忍了忍,沒有忍住。“不用過一兩年,要是和項明崢結婚,我能得一個現成的孩子,能立馬領回來陪爺爺和爸吃飯。”

許文程臉色有些難看,沒想到一向乖順的許嘉沁會說出這樣的話,冷聲呵斥了一句:“行了!”

許嘉沁還想說什麽,看了眼打量她的許從霖,又沒敢說出口。

有些煩悶的起身出了餐廳,到了門口,碰到許文怡從外面進來,許文怡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年輕女人。

“姑姑。”

許文怡冷淡應了一聲,“你爺爺呢?”

許嘉沁說:“在餐廳。”

“許況也在?”

許嘉沁點頭,又看向穿著打扮很普通的女生,“姑姑,這是誰?”

許文怡似乎冷哼了聲,“找許況的。”

許嘉沁:“啊?她找大哥做什麽?”

許文怡沒再理她,帶著女生進了門,繞過寬闊的客廳,去往餐廳的位置。

許嘉沁看著他們消失在餐廳門口的背影若有所思,這女生的身形,乍一看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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