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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ZY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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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廊兩邊的酒店住房間隔有致, 懸燈的光度不算明亮,又或許是采用了暗色調的燈罩,使得整個廊道的氛圍都變得暧昧起來。

張聽見了她懵得要命的反問, 沒回頭看她, 也沒笑, 只是繼續往前走,“讓你別亂跑,剛剛不是說‘知道了’嗎?怎麽, 轉眼就忘了?”

“……”邊忱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麽, 這是設著套讓她跳呢。

腳下的高跟鞋有點擠,也許是因為走路的時間久了,也許只是因為她一向就穿不慣高跟鞋。

她低頭去觀察自己的腳, 順便在這空檔組織語言。

“可是你又不是壞人, 跟著你走,不算亂跑吧。而且我也是第一次跟他們出來,你知道……”

邊忱說著說著, 一頭撞進某個人的懷裏, 額角發疼, 她倒抽著涼氣擡頭去看, 對上他的下巴。

走在前面的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停在了一邊,歪著身子靠墻而站,就等著這個走路不看前方只看地面的人撞進來。

“你停下來幹嘛?”邊忱揉著額角往後退, “我的媽, 我一定是磕到你戴的什麽東西了, 硬邦邦的……”

張沒太多耐心,在她嘀嘀咕咕著往後倒退時,伸手攬過她的脖頸,壓著她腦後的發束,靠前去,歪頭吻了一下她的臉頰。

“……”邊忱睜大了雙眼,顧不上說話,趕緊撤離,急切地從他的氣息包圍中退出。

“不是壞人……”張抓了她的手腕,把她壓在身後的墻壁,“你怎麽能這麽簡單地定義一個人是不是壞人?”

他說著,在她偏頭躲避時捧住她的臉,湊過去咬了她的唇。

不管懷裏人的掙紮,輕巧地堵,挑逗地咬。

強吻之下,沒有柔情,只有征服欲和淺薄的情欲。

“我說過了,”冰涼的長指搭在她側臉,張離開她的唇,在她耳邊說,“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人。你到底懂不懂?”

“……”邊忱只來得及急速呼吸,腿都是軟的,真懷疑自己下一刻就會丟臉地蹲在地上。

要死了要死了,為啥事情就變成這樣兒了?

等她稍微平覆了呼吸,貼著墻回答他:“……我不懂。”

張只是挑了眉,瞧瞧她能說出什麽來。

“我所見到的你跟我想象中的你沒有出入,所以你讓我怎麽去懂得這句被你強調過兩遍的話?”

“沒有出入?那你想象過我會吻你?”他說完這句,再一次用涼涼的唇碰了一下她的臉頰,“像這樣?”

“……”邊忱語塞,似乎無論怎麽回答,都會掉入他的話術圈套。

“我,我說的是初見……”她底氣不足,梗著脖子強辯,“我以前沒想過這個什麽,吻不吻的……”

她結結巴巴說話時,張的目光在她五官處沈靜地游移,爾後擡手,摘下她鼻梁上的眼鏡。

“你,你幹什麽呀?”邊忱眨了幾下眼,不太適應。

距離太近,近到即使她沒了眼鏡,也能把面前這張年輕好看的臉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常年戴眼鏡的人一旦沒了眼鏡,就會失去安全感。

邊忱瞪著他,見他不說話,也不做其他事。於是就想伸手去拿回自己的眼鏡,伸到一半,被他擋下來。

“別動。”長指夾著黑邊白底的眼鏡框,舉在兩人中間。

張垂下眼瞼,細細打量著她這副規矩到堪稱古板的眼鏡。

“那你還給我呀……”她縮回手,小聲說。

“急什麽?”眼鏡被他翻轉過來,緩慢而準確地幫她戴上。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冷清,這一刻卻顯得有點認真。

太近了,近到邊忱下意識屏住呼吸,任他動作自然地給她戴上眼鏡。

“我是否在網絡上告訴過你……可以做夢,但別沈溺,”張調整了一下她的眼鏡位置,稍偏了頭問,“還記得嗎?”

邊忱點頭,又不敢以太大幅度的動作點頭,因為他的指尖還停留在她的鏡框上,而鏡框正緊貼著她眼眶側邊的皮膚。

“記得,你以前在……嗯,微博?好像是微博上說的。”

“記性不賴。”

“已經很差了好嗎……”連確切的地方都記不住。

他笑了一下,但下一句話又立刻尖銳:“現在,你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嗎?”

“啊?”邊忱懵了,“我沒有做夢啊,我是醒著的吧?”

“是嗎?”喉間輕哼,寵膩的音色,沒有嘲笑,但帶著十萬分的不以為然。

邊忱只覺得心臟開花,想把全世界打下來,送給他,回報他的哼笑。

她早知道自己中毒不淺,但沒想到竟然如此深重。

“依我看……”張順手幫她垂在額前的散發繞上去,是之前被他弄下來的,“你的夢已經做了好多年了。”

“……?”她皺眉,萬分不解。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張無視眼前一頭霧水的人,循著自己的邏輯慢慢倒推,“是發現寫小說的挽微小姐姐不是小姐姐的那一刻,還是第一次給我發郵件的時候?”

“我,”邊忱摸著額頭,感覺自己並不能領會他的話,“我很認真啊,我沒,沒做夢……”

“你有。你夢想著我是一個十全十美的存在,你夢想著我能拯救你糟糕的生活,你夢想著自己有朝一日能來到我身邊。”

“哈?”完了,邊忱徹底不懂了。

“你夢想著,我就是那個活在小說裏的完美男主人公,”他的聲音變低了,像壓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樣,“可我不是,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東西,一切。”

她沈默著反思,什麽都說不出。

“不要把文字故事簡單地套在現實生活中。”說完這一句,張拉開與她的距離,長指輕撥額前碎發,轉身往自己的套房走。

這條長廊裝飾得夢幻琉璃,邊忱背靠著墻歪著頭看他的背影。

他身穿一整套的修身休閑服,高挑,氣質幹凈,走路的姿勢有點怪,很好認。

如果對他一無所知,單看這樣的背影,很難判斷出他的具體身份,也很難從外表獲取他更多的私人信息。

可邊忱是見過他冰山一角的,她承認自己不敢在他面前太過放肆,也完全做不到在網絡上那樣自來熟。

現實生活中,一舉一動的牽扯因素都太多了。

不是小說裏的完美男主角,不是有著單一身份的某個張;而是有著多重身份的********,需要兼顧現實世界裏的很多東西。

他的吻可以發生得很隨便,他的觸碰也可以無關感情;他的挑逗出於好玩,他的抽身離去出於省事。這些,對他來說都很平常。

在小說文字未曾涉及到的時空裏,他做著無數她未曾想象過的事情。

……是這樣麽?他是想告訴她這些麽?

邊忱低下頭,咽了咽口水,眼裏湧上晶瑩瑩的東西。

他完全可以不給她任何回應。他在文字裏鮮活的同時也存在於真實世界的某個地方——這樣,就已經給了她很多了——這才是初衷,這才是張飲修與“天才”讀者們建立的默認準則。

可是後來,在邊忱身上發生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一切欲念的產生都在不知不覺間,邊忱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錯了,還是見面時的氛圍錯了。

總之一切都錯得很離譜,錯到她開始對他有了世俗的渴望。

但是,事已至此……

對啊,事已至此。

張剛走進浴室不久,門鈴就開始響。

他沒聽見,任水流順著頭發流下來,繞過眼角眉梢。

裹了浴袍,把寬大的袖子褪到臂彎,站在盥洗室的洗手臺前,旋開熱水開關不久,把雙手放在水流下。

溫度一般,但他的掌心變得微紅。

打網球是一個錯誤的做法。他想。

沖完涼後,還是覺得雙手各種不舒服,就像以前逞強坐在鋼琴前彈了半天的感覺,所有關節都飄搖欲墜。

靠,或許他應該采取陳妝的建議,隨身帶一個暖手爐?中國古代用的那種,袖爐什麽的?

張一邊想象著那滑稽的畫面,一邊調低了熱水的溫度。

門鈴聲就是在這樣的時刻傳到他耳中,但他不知道這已經是它第五遍響起了。

會是誰?

用不著半分鐘,他就排除掉了所有可能,只剩下一個人。

關了洗手臺的熱水開關,張看向鏡子,輕輕舔唇,她雙唇的氣味早已消散。

一個愉快的環境下,不怎麽愉快的相遇。

他甚至想剖白性地告訴她一些潛在規則,但她清澈的眼睛刺痛了他的言語。

我們的生活,它這樣現實。

而張偏偏不是一個理想主義或者浪漫主義的人,他藐視一切主義,只信奉自己的主義。

那麽,這樣的情況下,他應該做些什麽?他能夠做些什麽?既能最大限度地保證到不傷害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又能幹凈利落地抽身離開?

走出盥洗室,張沒看貓眼,直接打開門。

門外無人。

他抿了抿唇。

暈黃的懸燈光亮灑在地面上,他的視線也落到地上,那裏放著一袋牛奶和一只五棱角透明玻璃杯。

張看向長廊兩側,兩側都沒多餘的人,只有兩位服務員推著車走過。

他彎腰拿起地上的東西,看見牛奶袋上貼了一張便利貼,木紋底色的——他在小說中透露過的自己常用的一種。

便利貼上的字體不太娟秀,帶了點豪氣,端端正正地寫著:

「你總是這樣麽?試圖通過一些玄乎的和自傷的話語來推開別人?」

張挑了下眉,關上門。

洗凈五角玻璃杯,剪開牛奶袋,倒進杯子裏,放在微波爐裏加熱。

他裹著浴袍靠在吧臺邊沿,雙手交叉在身前,靜靜註視著微波爐上的顯示器,唇邊突然蔓延出淺淡的笑意。

他似乎很容易對那些從細微之處滲進來的感情產生好感,最好還帶著天真的孩子氣。這是他為數不多的軟肋之一。

熟悉張的人都知道他很喜歡純粹的小孩子心性。可是沒有多少人能準確定義什麽才是純粹的小孩子心性。只有他自己知道。

微波爐發出“叮”的提示聲,張從裏面端出牛奶。溫度有點高,被他放在吧臺上冷卻了十幾秒。

然後把玻璃杯捧在手裏,貼合著掌心,輕輕轉。

夜已經深了,kimberly酒店的高層落地窗前,他捧著熱牛奶緩緩踱步,像懷著心事的狡猾狐貍,像終於被毒蛇咬了一口的小王子。

小王子最終會死去的——大人們都知道這件事。

可麥田裏的孩子得知的真相是——只要仰望星空,小王子就會出現。

牛奶涼了,他的雙手舒服多了。

他捉住了一個從麥田裏跑出來的小孩。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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