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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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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

海拔降低, 也有了強效消炎藥的註入,餘芷身上的燒有了消退的跡象,人也就從一個模糊不清的地方醒轉過來。

被燒得濕漉漉的眼睛睜開,看到的景物已經不是小妹家一半石頭一半木頭造的房子, 也沒有昏昏黃黃的燈光。

背脊下的床鋪很是寬大, 眼睛前是窗明幾凈的城市裝潢。

“太太, 您醒啦?”

一個一身白衣的人影抵到眼前。

餘芷只以為是做夢了。

測量溫度的體溫槍連續的滴滴聲就響在耳朵邊。餘芷額頭兩邊的太陽穴, 像被什麽東西貫穿了似的, 兩股痛感忽而連成一線, 忽而繞出弧度從額前貫穿, 刺痛襲來, 她咳嗽起來。

眼前的白影立刻成了兩個,倆人替她拍背,鼻腔裏被塞進了一個涼涼的什物, 她再一次迷糊過去。

餘芷睡過去,有一只骨節清瘦的大手摸上她的額頭,指節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她的臉頰。

“燒是退了, 為什麽咳得這麽厲害?”

“肺炎是這樣的,病程通常一周以上。”

“沒有別的好辦法?”

“您也別太過於擔心了, 高燒退下去,能吃下東西了太太的身體會恢覆的。肺上的炎癥在正常範圍內, 也不會有後遺癥並發癥。”醫生再一次解釋,希望能減輕後者的焦慮。

房間裏的談話結束, 高高的男人手指捂上自己的額頭, 擡手一拂, 醫生並護士都暫時退出房間。

房間外有個起居廳,這是醫生和護士臨時的辦公地點。

男人在房間裏待了許久, 才出去。

餘芷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眼睛看到的還是那兩個人,但她已經確定她不是在夢裏。

兩個白衣女人都稱她“太太”。

她們為什麽這麽稱呼她。

這是醫院嗎?

她的手上紮著針管,床旁立著醫院專用的那種掛藥水的架子,照料她的人也是醫生和護士,但房間明顯不是醫院裏的病房。

呼吸裏的空氣是溫暖柔和的,不見消毒水味道,而有著些樹、草、花的清冷氣味。

她住的是帕卓家,睡的是小妹的房間,門外邊是茫茫大雪的草原。

她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餘芷已經有了從枕頭上爬起來的力氣。

“太太您是有哪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叫醫生?”

“我在哪?”

“您在您自己家裏。”

餘芷雙眼仍舊發紅,濕漉漉的,“我不認識這兒,我也不認識你們,是誰帶我來這兒的?”

房間裏此刻值守的是一名護士,及一名家政人員。

倆人面面相覷,她們被聘來的時候,病人已經在這幢房子裏,只知道她是生病從草原上回來的。

“我們幫您找聞先生過來吧。”穿家政套裝的女人快步離開了房間,餘芷也大概明白了什麽。

她擡眼睛環顧四周,房間極為寬敞,落地窗外是一處被薄雪覆蓋的花園。在這樣冷的冬季,百花雕謝,但院子裏的雪裏明顯埋著培植的花,被雪壓了,卻還開得很好,品種也豐富。

是聞博延會住的地方。

先前走開的人很快又回來了,“聞先生不在家裏,但他知道您醒了很高興,他說馬上就回來。”

病人醒了,房間裏立刻又多了兩個人,餘芷從未受過這樣的照料。醫生,護士,兩個家政人員圍著一個病人打轉。

今天的最後一次藥用盡,護士取了導藥針管,扶直餘芷的身體,醫生用聽診器聽肺。也向病人本人交待了病情,要她一定好好配合治療,平原地區的人在高原地區生病是很危險的事。

餘芷沒有理由對醫生和護士有什麽情緒,她無力地垂著眼睫,沒有多餘的力氣說什麽話。醫生退開,她撐著自己想下床。

“您是哪兒不舒服嗎?”

“您想上洗手間?”

從床上下地,已經有拖鞋塞到她腳下。

身上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這房間裏也看不到一件她的私人物品。

餘芷下地朝衛生間去,兩個家政一邊一個扶上來。

“不用。”餘芷推開。

“太太您當心。”

她再推開,倆人沒碰她,但雙手虛虛地扶在她的身側,像照料一個沒有自理能力的人。

“太太您小心。”

“廚房已經在準備吃的了,醫生剛才說二十分鐘後可以吃東西,您從廁所出來時間應該差不多,那個時候聞先生也回來了。”

進冬餘芷人就瘦了,因為胃口不好。後來她又去了冬牧場,一個地方一個習俗,無關好壞,餘芷不太習慣小妹家傳統牧民的飲食,後來聞博延來了,她就更是吃不下什麽東西。

餘芷瘦了,生病中進了幾天的流食,她的身體更是薄了許多。

餘芷手指撐在衛生間白色的門框上,細瘦的手薄得如同沒了骨頭。

“別這麽叫我,我不是什麽太太。”

餘芷說完這句重話,就埋下臉不住地咳嗽起來,兩個人趕緊上前將她扶住。

從廁所出來的時候餘芷臉色蒼白地軟倒在了地板上,兩個家政嚇壞了,正要抱,被一路趕回來的聞博延呵斥開。

“不是讓你們照顧好人嗎!”

“太太她非要下地。”

“太太她下地上洗手間。”

室內全屋地暖,空氣溫暖的如同春天。餘芷身上穿著單薄的睡衣,高大的男人一臂便將人從地上橫抱起來。

像是犯了錯的人已經將功補過麻利地掀開床上的被子,餘芷背脊著床,一直守著病人的護士向主人匯報了他不在的情形。

餘芷只是短暫的體力不支,很快又恢覆過來,聞博延的視線一直看著人,人薄薄地躺在床上,像是被她的視線壓薄了。

“行了,都出去吧。”

“聞先生,醫生說太太這會兒正適合吃點東西。晚飯過後還要做霧化治療。”

“那就端進來吧。”

“好。”

人像潮水一樣退盡,聞博延坐到了床沿邊,替餘芷掖被子。

餘芷的頭壓在枕頭裏,她也在調整自己喘息的狀態,因為咳嗽起來的感覺太難受。聞博延靠近的時候,餘芷側了臉去,只剩柔軟的頭發披散在了枕頭上。

被子再沒有可能整理的時候,那只腕上纏著紗布的手擡起來摸了摸散在枕頭上的那些頭發。

“別碰我。”餘芷閉眼道。

人是閉著眼的,但那手頓住了,然後收回。

“我要我的手機。”她是怎麽來的這兒?有沒有人陪著她?都不用問了。

“手機還在草原上。”

臉色蒼白如紙的人秀氣的眉動了動。

“我要給家裏打電話。”

“等你身體好點再說吧。”

餘芷嘴唇顫動,不等她說什麽,房間門被敲響,吃的東西送了進來。

都是清淡食物,主食是半流質的,菜都是清煮或清蒸的。

“先吃點東西?”

餘芷不理。

聞博延自己挑了一份粥坐到床邊,黑色西褲壓著床上潔白的被子。他壓近勸,餘芷連眼也不睜,看他一眼也不願意。

唯一的要求是給家裏打電話。

“你也看到了,院子裏還在下雪。山上現在到處都在下雪,這個時候你給林季打電話,不怕他著急下山出什麽事。”

女人秀氣的眉揪得更緊了,聞博延沒有騙她,這是實際情況。

聞博延便再朝人伸手。

“別碰我。”

“我不碰你,你能自己坐起來吃東西嗎?”

“我沒有胃口。拿走吧。”

“那你想吃什麽?我讓他們重新做。”

餘芷不再說話,無論聞博延說什麽她也不再理人,將臉一個勁兒地往枕頭裏埋。

脖子上繃起兩條消瘦的線條。

聞博延放了手裏的碗。

“把冰箱裏準備的食材都做了,端過來讓太太選。”

“是。”

“快點。”

“好好好。”

餘芷繃著消瘦線條的脖子動了動。

她自然是聽到了聞博延的話,人又退盡,但聞博延一直坐在床邊沒有離開,餘芷也沒有再睜眼。

餘芷人迷迷糊糊,也沒有精力與人較勁。

廚房裏果然很快又做了十幾道清淡的食物過來,攏共有二十多種,都盛的小份。因為端食物,屋裏進來五個女人,各端一個托盤,將食物全部展開排在餘芷一睜眼便能看到的眼前。

只是餘芷不肯睜眼。

空氣裏浸上了食物的味道,有許多人走路的踢踏聲。

“不吃東西不行,病怎麽好。”

“聽話好不好?”

“餘芷?”

聞博延再次朝餘芷的背伸手,他手指剛滑進被窩與餘芷的身體間,餘芷就叫他別碰她!

餘芷掉了眼淚,淚水已經將臉打濕。

聞博延不知所措,不知道要如何對她。

端著菜站在床前的幾個女人更不知道倆人的矛盾,只知道豐厚的報酬和職業素養,木頭樁子似的站好自己的崗。

聞博延收了手,冷色襯衫領口下的清瘦喉結滾了一番,還是從床上下來。

高大的人在床前踱了兩步,最後是妥協。

“叫醫生進來吧。”

“是。”

聞博延離開了房間。

醫生過來勸,拿身體說事,餘芷的確沒有胃口,但還是聽勸的吃了些東西。

這個太太嬌貴,讓人看著很有距離感的男人,唯有在太太面前像換了一個人。溫柔體貼,任打任罵,前腳被罵走,後腳就不生氣了。

這些是大家親眼所見,因此在屋裏照料的人誰也不敢怠慢了人,連醫生也不例外。

“您發過汗,一會兒要是想沖沖澡也是可以的,只是時間不能過長,頭發也要立刻吹幹。”

餘芷吃了些東西已經躺回床上,醫生交待過後便出房間調配做霧化治療的藥物。

餘芷在這個房間裏能得到的治療,除了從飛機上下來去醫院拍的胸片,其餘治療和醫院沒有任何區別。霧化機,氧氣,應有盡有,這幢別墅離醫院也不遠。

有食物進腹,餘芷恢覆了些體力,她一個人進的浴室。

“太太,留一個人幫您吧,醫生說了不能耽擱太久,況且您要是摔跤了,”

餘芷搖頭,一把將門扇壓上。

太陽穴的疼痛一點也沒有減輕,也全身乏力,餘芷好不容易才將自己撐到蓮蓬下沖澡。醫生說不能洗太久,餘芷自己也覺得體力不支。

自生病以來,她就沒有好好洗漱過,她撐著最後一點力氣,將自己從頭到腳洗了一次。

渾身的沈悶沒有減輕,但太陽穴的刺痛是減輕了不少。

餘芷從浴室出來,有兩個人等在門口。已經長到腰肌的頭發被人斂起,她的人也被推到房間的梳妝臺前坐下。

餘芷第一次體會到“太太”這種身份的待遇。

餘芷泡了澡,無力的身體更軟。她坐的椅子背往內凹,人正好被椅背圈住。頭發有人擦,擦了有人吹幹,腿上搭了毛毯,沖澡的拖鞋已經從腳上脫下,再上腳的是毛茸茸的拖鞋。

她什麽也不用做,只要她不拒絕,她就是她們口中的太太。

她沒怎麽喝水,嘴唇太幹,臉也太幹,嘴唇被小心塗了潤唇膏,臉頰塗了潤膚霜。吹風機吹幹的頭發塗了精油,香氣浸在暖和的空氣裏。

餘芷從椅子上起身。

“太太您要去哪?”

“我找聞博延。”

“先生說你要找他,我們去幫您請。”

“不用。”

餘芷倔強地撐著墻壁出了房間,背上已經被披了外套。房間外的走廊為大理石鋪就,所以她腳上的拖鞋又被換了一次,說是以免她打滑。

餘芷對這種從未受過的待遇,無話可說。

手指撐在墻壁上,有手將她的手指抓起來說太涼了,她的病要是加重了,她們負不了這個責任。

她撫一撫額,兩個人已經一人一邊摻了她的胳膊。

餘芷想離開這個地方,所以她要找聞博延。

她要找的人並不難找,起居廳出去,沒有幾步距離是一個大客廳。客廳裏餘芷總算見到了些熟悉的人。

高陽和康武都在,並幾個從前來過禦景大廈接洽工作的人。

聞博延不在的時間裏,公司裏需要董事長大人親自簽字的文件已經堆積成山。不顧聞博延高興與否,這些人都過來了,並且帶來了需要處置的事。

聞博延就把被狼咬傷了的手脖子故意亮出來,要醫生當著幾個人上藥。

桌子上堆了好幾個大箱子,幾個人見了聞博延手上的傷後,臉上那種冒死勸諫的表情立刻就化成了一江春水。

不是君王不上朝,實在是生病了,需要修養。

況且扶貧是一企之策,人傷成這樣,如果不是董事長本人,都得算工傷了。

聞博延手上的傷實在不輕,藏醫自然有辦法治好這種傷,沒下山的時候傷勢明顯是得到了控制的。但他現在突然下山,沒有藏醫的藥持續作用,還全換了藥,傷勢短暫地加重了。

聞博延襯衫撩起在小臂上,露出的傷口一抹上藥水看起來更是紅紅的一片,看的人都倒吸涼氣。

“這趟董事長辛苦了。”

“也是沒辦法。都是為了盡一份社會義務。”

“那是那是。”

“行了,回去還要2個多小時,就不留你們了。高陽送送大家。”

“不用不用,高助理好好照顧董事長。我們就不打擾了。”

那幫人離開,站在走廊一直沒有冒頭的人也從轉角消失了。

但餘芷出來過的事自然有人會匯報。

聞博延推開餘芷屋裏的門時人已經睡著了。

因為生著病,餘芷睡得很沈,思緒像被一只大手摁著沈進了水進,即便她想要醒來也總是迷迷糊糊。

每一次她以為自己醒了,身體卻仍陷在枕頭裏。

眼前一片黑暗。

她還做了個荒唐的夢。

有一雙手抱了她,一雙胳膊壓著她,臉頰被愛惜的捧著。

沒有人會這樣對她。

是這些叫她太太的人在擺弄她?在替她擦臉?

不是。

她很難受,快喘不上氣。

是一個男人在吻她,是聞博延?

他憑什麽這麽對她。

她沒有要他去對付狼群,她只想離他遠一點。

她怎麽會做這種荒唐的夢。

手指抓不到東西,眼睛也看不見東西。

她想發出聲音,但她知道小妹就睡在她的身邊。

這個夢太荒唐了,是因為聞博延總是出現,她又太不能忽視所以才會夢到他,才會做了這種夢。所以餘芷壓制著自己的喉嚨,不讓自己發出嚶嚀聲。

因為做了這種夢將小妹吵醒,就真是太荒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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