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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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
初夏的時候餘芷離開了江城。
林季在西部地區的山區盤了家客棧經營, 老爺子眼中的懶懶散散的生活他已經維持了很多年。家裏主母不在了，老爺子是跟他處不到一塊兒的。
老爺子的價值觀人生觀，人寶貴的一生是“朝聞道，夕死可矣！”的一場積極進取的個人修行。
林季認為人生不過短短幾十年, 過得自適安逸, 逍遙自在才更有意義。
所以老爺子常說安逸生事端, 林季一個人在山上騎摩托車的時候摔了腿, 沒人照顧, 餘芷聽了不得不去看看。
餘芷收拾行李, 老爺子一點不擔心的樣, 坐在窗子邊抽了只煙：“就不該理他。”
餘芷收拾衣物, 也收拾了些要從家裏帶給林季的物品，其中不乏老爺子塞的。有他專門找朋友調配的舒筋活絡的中藥，連熬藥的罐子也帶了。
老爺子說林家祖上可沒出過瘸子。
餘芷收拾多久行李, 老爺子就在一旁守了多久，臨出門也不高興，最後囑咐餘芷, 他給她的那張銀行卡，不是給林季的, 那裏邊的錢，一分也不準拿給林季花。
“知道, 我就沒帶。”餘芷笑笑。
“那就好。”
老爺子那裏邊的錢餘芷後來查了，查了嚇一跳, 就趕緊回家問老爺子給她那麽多錢做什麽？
老爺子說知道她總有一天還得出嫁, 嫁了人他是不喜歡外姓人住家裏的。卡裏的錢, 往後還有，就讚著, 到那一天來的時候，自己出去買個喜歡的房子，安個新家。
餘芷穿得利落，渾身上下的遠行裝束，坐高鐵離開的江城。
手裏拎著行李箱，背上背著個咖色帆布背包。
下高鐵，便是與江城換了一番天地。
餘芷的世界，自小便被束縛在江城的那一方天地，後來念書也沒有離開江城。再後來她的人生就被困在了更小的一個人身邊。
這樣的遠行，是第一次。
從高鐵下來，已經到了林季所在轄區內的市區，餘芷在車站吃了一碗面條就換剩大巴車進山。
大巴車開兩個小時，停在離山上最近的一個集市。
細腕上的時間正正指向2點，頭頂陽光強烈，天是藍色的，空氣是涼颼颼的，風裏帶著清冽的草葉、樹葉味道。
擦山邊有條小溪，水淺，幹凈，湍急，翻滾出白色的水花，稍深一些的溪段水程藍色。
來往的人穿著跟餘芷看習慣的不一樣，過路人的膚色也不是她看習慣的膚色。
在市區落腳時餘芷已經覺得是換了一番天地，站在這一方連天色都不一樣的空間裏，餘芷心裏有了種莫名的隱隱興奮。
下車的地方最多的是餐館，擡頭，能看到的都是牦牛肉的字樣。
“小妹坐車不？摩托車，方便便宜啊。”
“小妹進來吃飯啊，牦牛肉，原生態，好吃得很啊。”
餘芷一手拖著行李箱拉手，一手握著背上的背包帶子。在高鐵上，在大巴車上的困乏已經從身上消失。
這些拉客的聲音和面孔，在餘芷眼裏看起來也有著一種獨特的美好。
只是她一個人來的，不得不萬事小心警惕。
搭話的人多，餘芷都只搖搖頭，表示不用。小地方，外地人少，本地人多，來來去去的人皮膚都是小麥的顏色。
餘芷在人流裏走，找汽車上山。
來的時候林季叫個人在山下等她，餘芷不想舅舅操心，推說自己想到處看看，也體驗一把獨自旅行的快樂。
在經濟發展良好的如今，治安條件都很不錯，宰客的現象偶有，倒沒聽說過游客被綁架的事發生。
“上山150。路不好走的，你是上去一趟，我還要下來。下來撿不到人，我跑兩趟。”
“謝謝，我再問問。”
“嗳嗳，130一口價啊，走不走？”
餘芷頭上帶著頂防曬的漁夫帽，帽沿壓在額頭上，秀氣挺拔的鼻尖很是顯眼，望出來的雙眼是這一方粗狂的天地裏少有的精細，“謝謝，我再問問。”
她這種外地人的打扮、白皙秀氣的相貌穿梭在人群裏再凸顯不過。
人潮擁擠，外地人不算多，今天是趕集天，趕集的當地人相當多。
不遠處的街邊一個男人拐了拐另一個正往皮卡車上裝貨的男人，“嗳100，分一半你要不要？”
裝貨的男人頭上戴頂鴨舌帽，放下最後一箱方便面，擡頭認真看了看那邊與人流格格不入的年輕女孩。
拖著行李箱，穿運動鞋，束口運動褲下的一截腳踝在陽光下白得晃眼。
“美女哦。”說話的人嘿嘿笑，“去山上客棧的，反正你也要去營地上一趟，搭不搭？”
“去客棧的？”
“認識？”
男人不置可否。
“搭唄，搭個美女作伴兒，美死你丫的。”
倆人算是把不遠處的美女上上下下都看清了，謝逸收了認真打量的視線，擡胳膊，笑著，一肘子壓在說話的人肩膀上。
“嗳嗳痛痛痛，謝哥謝哥你是大哥，不要就算了嘛。”
“我說不要了嗎？”
後者跳著將肩膀從謝逸的魔肘下解脫出來，罵他怪力狂魔，他這上山才幾年，斯文帥哥變莽夫了。只是美女的魅力太大，男人來不及再跟謝逸耍貧嘴，就迫不及待跑了。
他們這個鳥不拉死的地兒，來個天仙似的妹妹實在不容易。
男人邊跑邊將身上的外套扣子扣上，還理了理頭發。謝逸笑著低了臉，將車鬥裏的篷布掀起來蓋好貨物，栓上車鬥門，進了街邊的一家批發超市。
再出來的時候就進了駕駛室，反光鏡裏那個推著行李箱的女孩子已經跟著過來了。
無關價錢，只是來人年紀和餘芷相當，又是相同的漢人面孔，多少會有一點親近感。餘芷把行李交給男人，也同時拿手機掃了男人胸口上掛著的收款碼。
“收到了嗎？沒有聲音麽？”
男人爽朗地笑著，指了指背後，超市旁邊有家帶住宿的餐館。
“連店裏的。美女，箱子我就給你放後邊了。你坐前排，山路又彎又顛，坐後排保管你下車就吐。那是我們家店，下山記得上我家玩玩，不是外人，吃飯住宿給你打八，保管你吃得好，住的好，以後認準咱家，好勒，一路順風。”
車門“砰”得一關，司機就將車子啟動了。
油嘴滑舌的人走了，司機單手握方向盤，單手打著喇叭。喇叭沒有摁到底，聲音不刺耳，但也趕開了路上散漫的行人，替車子開了一條能通過的道。
餘芷將原先背在背上的帆布包仔細放在腿上，駕駛室的人看著路，提醒，“系一下安全帶。”
“好。”
集市不算特別長，沒多遠就駛出去了，拐道彎就上了一條人少車少的蜿蜒向上的道路。
一開始車還在樹間、溪水邊行走，行了半個多小時後車就駛到了無樹的，光禿禿，又滿眼綠的草原獨特地貌地區。
牛羊緩在半山坡啃草，6月初夏，這方草原的草已經長得很好，幾乎將地皮全部覆蓋住。天藍得像幕布，雲極白，一大團一大團的飄的很低，地面上就一塊陰一塊陽，像人工布下的景，不那麽勻稱似的。
就美的不像真的。
司機跟餘芷攀談了幾句，餘芷都警惕地騙他說自己就住在縣城裏。
這下餘芷忍不住掏手機拍照。
“你是第一次上草原。”司機淡淡地道。
“……當然不是。”
司機也不怎麽轉頭看她，丫舌帽下是一張端正的臉，膚色淺，眉色淺，瞳色淺。年紀看起來大不了她多少，穿著休閑，看得出是個愛幹凈的人。
雖然不像壞人，但餘芷還是鬼使神差地選擇撒謊。她在集市上轉悠半天沒有挑到車，自然不是因為價錢，因為誰賺錢也不容易，誰都想多賺點錢，尤其是靠力氣賺錢的人群。
她是害怕一腳踏上賊人的賊車，雖然如今社會治安很好。
她害怕曾經看過的電影、新聞，會發生在自己身上，雖然這個地方看起來民風純樸。
她的背包裏就有一瓶防狼噴霧。
剛上車的時候整理背包，也是為了將那瓶防狼噴霧挪到隨時可以抽出來的位置。
“我經常住山上，家裏人在上邊開客棧。”
“哦，是嗎。”
“是啊，這條路一年來來回回我走很多趟。”
男人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車子一路彎彎繞繞上行，走到一半的時候上了一條石子土路，車就走得更慢，路上又不少遇到無人看管的牛群和羊群擋道。
車開不快，司機性子不急不燥，遇上牛羊等牛羊自己走了車再走。
“快了，最多四十分鐘就到。”
“嗯。”
“你不著急吧？”
“不著急。沒關系。”
其實餘芷是怕遇上壞人，這種牛羊擋道的事，她是第一次遇上，心裏挺激動的。一路上過，不僅有牛羊，還有馬。
有一灘平整的草地裏蹚了一彎水，一群馬就站在水彎邊喝水，水淺，但能映出天空的藍和雲的白。
餘芷知道這些不會是野馬，滿山遍野隨時都能看到散著的牛羊也不會是野生的，但餘芷好奇這種散養方式不會走丟嗎？一路走了很遠也見不到一個放牧人。
但她壓根不會問。
“這些馬就住在那片山後邊，這邊養馬的沒有養牛羊的多。”司機指了指遠處。
“……”
車窗一路沒關，自然的涼風吹著很舒服，但風聲很大，汽車發動機的聲音也大。餘芷隨口答了句什麽，就沒再願意多交流。
她從背包裏掏水喝，即便手裏的水喝光，那人從護手箱裏掏了瓶水遞給她，她也沒願意放松。
“謝謝，不用，反正也快到了。”
因為言多必失。
車子慢慢悠悠地行進，土路不好走，到處坑坑窪窪，又轉過幾座山，一路上沒見過人，這下山上突然出現兩個人影。
一路上沒見著人，所以餘芷害怕，這下突然來了兩個，餘芷更是心裏發起緊來。
山上來的人正從一個緩坡往下走來，都是男性，年紀看不出，個頭都是成年男人，壯實，敦厚。
那兩個人一路下的不慢，按照車速，和兩個人行進的速度，雙方應該會在前面100米的路段遇上。
舅舅說了請熟人來接，餘芷現在開始後悔了。
在這種天高地闊的地方如果有危險，大概呼救都會沒用。
餘芷面色發青發緊，手指慢慢摸到那瓶防狼噴霧上，另一只手也摁在手機上。
手機倒是一路都有信號的。
餘芷已經緊張的箭在弦上，駕駛室，一路上都很少摁喇叭的人突然擡手壓了一下喇叭。
“嘟”得一聲響徹方圓。
餘芷心臟猛緊，也猛地轉過身對了司機，“你幹什麽？”
一手拿著那瓶噴霧，一手舉著信號滿格的手機。
司機轉臉看她，鴨舌帽沿下淺色的瞳眸微微發光，山上的人已經在跟車上的人打招呼。
“哎，小謝今天又給營地上送貨來吶？”
男人回過頭去，向山上人的回招呼，“哎，是啊。”
“我的米面給我帶了沒有？”
“當然帶了。”
“那帶上去給我放營地上呵，我黑了回來。你接了個人啊？”
“啊，是。先走了啊，拜拜。”
“呵，你開車子慢點哦。”
將餘芷嚇得不輕的兩個人並沒有一直走下山來，只是跟車上的人打了招呼，便在山邊上趕了兩頭黃牛下了一道山坳去，身後還跟了一條黑狗。
從他們的穿著，腿腳上纏的泥土，隨身攜帶的放牧工具，是地道的牧民。
“……”
土路顛簸得車子搖搖晃晃，餘芷先前嚇得發白的臉轉了紅，整個人都有點發熱。
車繼續行進。
餘芷的防壞人工具自然已經收起來，司機單手開車，揭下一直戴著的帽子。其實是一個長相幹凈的年輕男人，剛才的插曲沒讓他覺得受了冒犯，反而臉上帶了一種好笑，一種遇上了什麽叫人不得不樂呵半天的事。
清瘦幹凈的臉頰上還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男人側了臉去看副駕駛的女人，“我還是第一次被人誤會成壞人呢。”
餘芷：“……”
男人放了帽子又單手拿了扶手箱裏先前遞給餘芷，餘芷不要的水擰開喝了兩口。
揭帽子、喝水都似乎是在自證清白。
但其實已經不用，沒有走過十分鐘，舅舅在照片裏給餘芷看過的客棧一點點出現在眼前。
山上有幾個營地，但其中僅有一家像樣的接待游客的客棧，正是林季的客棧。
因為這地方不是什麽熱門的旅游區，雖然很美。
“謝謝，就停路邊好了。”餘芷只想趕緊走。結果司機沒有停車，直將車子開進客棧的硬化路上。
“沒關系，反正我也要過來送貨。”
“……”
“但是我好像從來沒見過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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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時候餘芷離開了江城。
林季在西部地區的山區盤了家客棧經營, 老爺子眼中的懶懶散散的生活他已經維持了很多年。家裏主母不在了，老爺子是跟他處不到一塊兒的。
老爺子的價值觀人生觀，人寶貴的一生是“朝聞道，夕死可矣！”的一場積極進取的個人修行。
林季認為人生不過短短幾十年, 過得自適安逸, 逍遙自在才更有意義。
所以老爺子常說安逸生事端, 林季一個人在山上騎摩托車的時候摔了腿, 沒人照顧, 餘芷聽了不得不去看看。
餘芷收拾行李, 老爺子一點不擔心的樣, 坐在窗子邊抽了只煙：“就不該理他。”
餘芷收拾衣物, 也收拾了些要從家裏帶給林季的物品，其中不乏老爺子塞的。有他專門找朋友調配的舒筋活絡的中藥，連熬藥的罐子也帶了。
老爺子說林家祖上可沒出過瘸子。
餘芷收拾多久行李, 老爺子就在一旁守了多久，臨出門也不高興，最後囑咐餘芷, 他給她的那張銀行卡，不是給林季的, 那裏邊的錢，一分也不準拿給林季花。
“知道, 我就沒帶。”餘芷笑笑。
“那就好。”
老爺子那裏邊的錢餘芷後來查了，查了嚇一跳, 就趕緊回家問老爺子給她那麽多錢做什麽？
老爺子說知道她總有一天還得出嫁, 嫁了人他是不喜歡外姓人住家裏的。卡裏的錢, 往後還有，就讚著, 到那一天來的時候，自己出去買個喜歡的房子，安個新家。
餘芷穿得利落，渾身上下的遠行裝束，坐高鐵離開的江城。
手裏拎著行李箱，背上背著個咖色帆布背包。
下高鐵，便是與江城換了一番天地。
餘芷的世界，自小便被束縛在江城的那一方天地，後來念書也沒有離開江城。再後來她的人生就被困在了更小的一個人身邊。
這樣的遠行，是第一次。
從高鐵下來，已經到了林季所在轄區內的市區，餘芷在車站吃了一碗面條就換剩大巴車進山。
大巴車開兩個小時，停在離山上最近的一個集市。
細腕上的時間正正指向2點，頭頂陽光強烈，天是藍色的，空氣是涼颼颼的，風裏帶著清冽的草葉、樹葉味道。
擦山邊有條小溪，水淺，幹凈，湍急，翻滾出白色的水花，稍深一些的溪段水程藍色。
來往的人穿著跟餘芷看習慣的不一樣，過路人的膚色也不是她看習慣的膚色。
在市區落腳時餘芷已經覺得是換了一番天地，站在這一方連天色都不一樣的空間裏，餘芷心裏有了種莫名的隱隱興奮。
下車的地方最多的是餐館，擡頭，能看到的都是牦牛肉的字樣。
“小妹坐車不？摩托車，方便便宜啊。”
“小妹進來吃飯啊，牦牛肉，原生態，好吃得很啊。”
餘芷一手拖著行李箱拉手，一手握著背上的背包帶子。在高鐵上，在大巴車上的困乏已經從身上消失。
這些拉客的聲音和面孔，在餘芷眼裏看起來也有著一種獨特的美好。
只是她一個人來的，不得不萬事小心警惕。
搭話的人多，餘芷都只搖搖頭，表示不用。小地方，外地人少，本地人多，來來去去的人皮膚都是小麥的顏色。
餘芷在人流裏走，找汽車上山。
來的時候林季叫個人在山下等她，餘芷不想舅舅操心，推說自己想到處看看，也體驗一把獨自旅行的快樂。
在經濟發展良好的如今，治安條件都很不錯，宰客的現象偶有，倒沒聽說過游客被綁架的事發生。
“上山150。路不好走的，你是上去一趟，我還要下來。下來撿不到人，我跑兩趟。”
“謝謝，我再問問。”
“嗳嗳，130一口價啊，走不走？”
餘芷頭上帶著頂防曬的漁夫帽，帽沿壓在額頭上，秀氣挺拔的鼻尖很是顯眼，望出來的雙眼是這一方粗狂的天地裏少有的精細，“謝謝，我再問問。”
她這種外地人的打扮、白皙秀氣的相貌穿梭在人群裏再凸顯不過。
人潮擁擠，外地人不算多，今天是趕集天，趕集的當地人相當多。
不遠處的街邊一個男人拐了拐另一個正往皮卡車上裝貨的男人，“嗳100，分一半你要不要？”
裝貨的男人頭上戴頂鴨舌帽，放下最後一箱方便面，擡頭認真看了看那邊與人流格格不入的年輕女孩。
拖著行李箱，穿運動鞋，束口運動褲下的一截腳踝在陽光下白得晃眼。
“美女哦。”說話的人嘿嘿笑，“去山上客棧的，反正你也要去營地上一趟，搭不搭？”
“去客棧的？”
“認識？”
男人不置可否。
“搭唄，搭個美女作伴兒，美死你丫的。”
倆人算是把不遠處的美女上上下下都看清了，謝逸收了認真打量的視線，擡胳膊，笑著，一肘子壓在說話的人肩膀上。
“嗳嗳痛痛痛，謝哥謝哥你是大哥，不要就算了嘛。”
“我說不要了嗎？”
後者跳著將肩膀從謝逸的魔肘下解脫出來，罵他怪力狂魔，他這上山才幾年，斯文帥哥變莽夫了。只是美女的魅力太大，男人來不及再跟謝逸耍貧嘴，就迫不及待跑了。
他們這個鳥不拉死的地兒，來個天仙似的妹妹實在不容易。
男人邊跑邊將身上的外套扣子扣上，還理了理頭發。謝逸笑著低了臉，將車鬥裏的篷布掀起來蓋好貨物，栓上車鬥門，進了街邊的一家批發超市。
再出來的時候就進了駕駛室，反光鏡裏那個推著行李箱的女孩子已經跟著過來了。
無關價錢，只是來人年紀和餘芷相當，又是相同的漢人面孔，多少會有一點親近感。餘芷把行李交給男人，也同時拿手機掃了男人胸口上掛著的收款碼。
“收到了嗎？沒有聲音麽？”
男人爽朗地笑著，指了指背後，超市旁邊有家帶住宿的餐館。
“連店裏的。美女，箱子我就給你放後邊了。你坐前排，山路又彎又顛，坐後排保管你下車就吐。那是我們家店，下山記得上我家玩玩，不是外人，吃飯住宿給你打八，保管你吃得好，住的好，以後認準咱家，好勒，一路順風。”
車門“砰”得一關，司機就將車子啟動了。
油嘴滑舌的人走了，司機單手握方向盤，單手打著喇叭。喇叭沒有摁到底，聲音不刺耳，但也趕開了路上散漫的行人，替車子開了一條能通過的道。
餘芷將原先背在背上的帆布包仔細放在腿上，駕駛室的人看著路，提醒，“系一下安全帶。”
“好。”
集市不算特別長，沒多遠就駛出去了，拐道彎就上了一條人少車少的蜿蜒向上的道路。
一開始車還在樹間、溪水邊行走，行了半個多小時後車就駛到了無樹的，光禿禿，又滿眼綠的草原獨特地貌地區。
牛羊緩在半山坡啃草，6月初夏，這方草原的草已經長得很好，幾乎將地皮全部覆蓋住。天藍得像幕布，雲極白，一大團一大團的飄的很低，地面上就一塊陰一塊陽，像人工布下的景，不那麽勻稱似的。
就美的不像真的。
司機跟餘芷攀談了幾句，餘芷都警惕地騙他說自己就住在縣城裏。
這下餘芷忍不住掏手機拍照。
“你是第一次上草原。”司機淡淡地道。
“……當然不是。”
司機也不怎麽轉頭看她，丫舌帽下是一張端正的臉，膚色淺，眉色淺，瞳色淺。年紀看起來大不了她多少，穿著休閑，看得出是個愛幹凈的人。
雖然不像壞人，但餘芷還是鬼使神差地選擇撒謊。她在集市上轉悠半天沒有挑到車，自然不是因為價錢，因為誰賺錢也不容易，誰都想多賺點錢，尤其是靠力氣賺錢的人群。
她是害怕一腳踏上賊人的賊車，雖然如今社會治安很好。
她害怕曾經看過的電影、新聞，會發生在自己身上，雖然這個地方看起來民風純樸。
她的背包裏就有一瓶防狼噴霧。
剛上車的時候整理背包，也是為了將那瓶防狼噴霧挪到隨時可以抽出來的位置。
“我經常住山上，家裏人在上邊開客棧。”
“哦，是嗎。”
“是啊，這條路一年來來回回我走很多趟。”
男人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車子一路彎彎繞繞上行，走到一半的時候上了一條石子土路，車就走得更慢，路上又不少遇到無人看管的牛群和羊群擋道。
車開不快，司機性子不急不燥，遇上牛羊等牛羊自己走了車再走。
“快了，最多四十分鐘就到。”
“嗯。”
“你不著急吧？”
“不著急。沒關系。”
其實餘芷是怕遇上壞人，這種牛羊擋道的事，她是第一次遇上，心裏挺激動的。一路上過，不僅有牛羊，還有馬。
有一灘平整的草地裏蹚了一彎水，一群馬就站在水彎邊喝水，水淺，但能映出天空的藍和雲的白。
餘芷知道這些不會是野馬，滿山遍野隨時都能看到散著的牛羊也不會是野生的，但餘芷好奇這種散養方式不會走丟嗎？一路走了很遠也見不到一個放牧人。
但她壓根不會問。
“這些馬就住在那片山後邊，這邊養馬的沒有養牛羊的多。”司機指了指遠處。
“……”
車窗一路沒關，自然的涼風吹著很舒服，但風聲很大，汽車發動機的聲音也大。餘芷隨口答了句什麽，就沒再願意多交流。
她從背包裏掏水喝，即便手裏的水喝光，那人從護手箱裏掏了瓶水遞給她，她也沒願意放松。
“謝謝，不用，反正也快到了。”
因為言多必失。
車子慢慢悠悠地行進，土路不好走，到處坑坑窪窪，又轉過幾座山，一路上沒見過人，這下山上突然出現兩個人影。
一路上沒見著人，所以餘芷害怕，這下突然來了兩個，餘芷更是心裏發起緊來。
山上來的人正從一個緩坡往下走來，都是男性，年紀看不出，個頭都是成年男人，壯實，敦厚。
那兩個人一路下的不慢，按照車速，和兩個人行進的速度，雙方應該會在前面100米的路段遇上。
舅舅說了請熟人來接，餘芷現在開始後悔了。
在這種天高地闊的地方如果有危險，大概呼救都會沒用。
餘芷面色發青發緊，手指慢慢摸到那瓶防狼噴霧上，另一只手也摁在手機上。
手機倒是一路都有信號的。
餘芷已經緊張的箭在弦上，駕駛室，一路上都很少摁喇叭的人突然擡手壓了一下喇叭。
“嘟”得一聲響徹方圓。
餘芷心臟猛緊，也猛地轉過身對了司機，“你幹什麽？”
一手拿著那瓶噴霧，一手舉著信號滿格的手機。
司機轉臉看她，鴨舌帽沿下淺色的瞳眸微微發光，山上的人已經在跟車上的人打招呼。
“哎，小謝今天又給營地上送貨來吶？”
男人回過頭去，向山上人的回招呼，“哎，是啊。”
“我的米面給我帶了沒有？”
“當然帶了。”
“那帶上去給我放營地上呵，我黑了回來。你接了個人啊？”
“啊，是。先走了啊，拜拜。”
“呵，你開車子慢點哦。”
將餘芷嚇得不輕的兩個人並沒有一直走下山來，只是跟車上的人打了招呼，便在山邊上趕了兩頭黃牛下了一道山坳去，身後還跟了一條黑狗。
從他們的穿著，腿腳上纏的泥土，隨身攜帶的放牧工具，是地道的牧民。
“……”
土路顛簸得車子搖搖晃晃，餘芷先前嚇得發白的臉轉了紅，整個人都有點發熱。
車繼續行進。
餘芷的防壞人工具自然已經收起來，司機單手開車，揭下一直戴著的帽子。其實是一個長相幹凈的年輕男人，剛才的插曲沒讓他覺得受了冒犯，反而臉上帶了一種好笑，一種遇上了什麽叫人不得不樂呵半天的事。
清瘦幹凈的臉頰上還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男人側了臉去看副駕駛的女人，“我還是第一次被人誤會成壞人呢。”
餘芷：“……”
男人放了帽子又單手拿了扶手箱裏先前遞給餘芷，餘芷不要的水擰開喝了兩口。
揭帽子、喝水都似乎是在自證清白。
但其實已經不用，沒有走過十分鐘，舅舅在照片裏給餘芷看過的客棧一點點出現在眼前。
山上有幾個營地，但其中僅有一家像樣的接待游客的客棧，正是林季的客棧。
因為這地方不是什麽熱門的旅游區，雖然很美。
“謝謝，就停路邊好了。”餘芷只想趕緊走。結果司機沒有停車，直將車子開進客棧的硬化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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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我好像從來沒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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