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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願君不識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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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願君不識吾

魔尊坐在石椅上,算珠寶似的把玩著數十顆赤紅色的內丹,鳳鳥族覆滅似乎讓他心情很不錯,閑適的用腳打著節拍。

他赤裸的胸膛上有團黑雲般的圖樣,原先還會像氣流一般扭動,現在卻已經固定位置,白皙的皮膚上青筋也已消退,兩個眼珠都成了全黑帶綠光的妖瞳,臉部的火紋紅得像血畫的,大小也縮了不少,恰恰好在額頭正中。

這讓他那張清秀的臉平添了幾許橫霸感,散開的白發隨意披在背上,看著竟有君臨天下似的狂傲。

廣場上的魔修們在狂歡作樂,生啖鳳鳥族的肉、暢飲鳳鳥族的鮮血,把玩著新到手的法具,滿地都是血腥味與酒肉味,嘈雜的魔音譜出的樂章讓人血脈噴張,原先就性情暴虐的魔修聽著更是亢奮,喧嘩吵雜的鬧騰著。

魔尊淺笑,毫無出言阻止的意圖,甚至腳打的節拍還跟緊樂音,雖不甚明顯,但看起來就是沈醉其中。

成千上百團妖異的綠光四處亂飄,更讓這場宴會顯得鬼氣森森。

忽然怪風驟起,擡頭便見月輪那端,有道怪異的影子疾馳而來。

紗華陵與紗冥煙騎著食髓鳥,帶著杏兒歸來了。

眾魔修連忙騰出位置好讓她們降落,紗氏姊妹身受重傷,但極力隱藏著自己的虛弱,即使傷痕累累也要走得優雅從容,她們輕巧的躍下食髓鳥,單膝下跪向魔尊請安,魔尊擺擺手不發一言,目光隨意掃視自己的左右護法,神色間看不出喜怒,只那微微勾起的唇仍有笑意。

「尊上,您要找的人已經抓來了。」

紗冥煙費盡心思整理好自己殘破的臉皮,半摀著臉不想讓魔尊看到自己的狼狽,卻舍不得移開目光,滿心戀慕的說。

魔尊仍未說話,紗華陵不甘讓妹妹獨占目光,也跟著說話。

「這丫頭還有人保護,費了我們好多心思,連食髓鳥都得叫來助陣,幸好不負尊上所托。」

她拉扯身上的紅衣遮掩皮膚裂痕,嘴上說的謙虛,眼中卻是滿滿的渴求,像是等人褒獎似的炙熱。

食髓鳥振翅飛去,周遭的魔修都在奚落嘲弄這個不省人事的正道。

魔尊目光移到被扔到地上的杏兒,眼神似乎冷了幾分,但是詭異的妖瞳變化不大,勾起的嘴角幅度為微下降,似抿非抿、似笑非笑,但並沒有特別奇怪之處,魔尊本來就喜怒無常,他這樣的反應雖然少見,但也不是沒有過。

「辛苦兩位護法了,來人!為她們接風洗塵!然後把這個礙事的女人送到石室裏,本尊要讓她嘗盡千般苦楚再送她上路。」

魔尊眨眨眼,輕狂一笑朗聲喝道,隨即便有兩個小廝似的小妖扛起杏兒,跟著魔尊往石室裏去。

「尊上!」紗氏姊妹見到魔尊竟然頭也不回的就轉身,不舍的嬌喊。

說好的有任何要求都答應呢?講兩句話就沒了?至少該有些表示吧?

魔尊停下腳步,慢悠悠的轉身斜視兩人,笑得勾魂,頗有逗人之意。

「兩位護法沐浴更衣後也進來。」他淡淡說罷,便瀟灑的離開。

紗氏姊妹欣喜若狂,如癡如醉的連連點頭,全身傷似乎都給拋諸腦後,興高采烈的飛奔而去,眾魔修見無他事,便又繼續飲酒作樂。

在左右護法離去的那段時間,石室不只擴大許多,甚至還多了許多擺設,不只有桌椅還有床,儼然便是個舒適的居住空間,地面甚至擺了地毯。

小廝放下杏兒後便被遣出室外,整個空間靜悄悄的,連根針落地都清晰可聞。

魔尊單膝跪下,小心翼翼的不讓黑色的尖指甲劃破杏兒的臉蛋,輕柔的觸摸她的臉龐,那詭異的妖瞳閃動流光,漸漸轉變為人類的瞳孔。

正是任游溫潤柔情的雙眼。

「…杏兒…妳還是被牽連進來了…」

他低柔的聲音卸下先前的冷傲,聽著飽含情意,思緒清明又充滿心疼,不住打量她全身的傷。

杏兒潔白的衣服、晶瑩剔透的皮膚,全被血汙弄得骯臟不堪,每一處傷口都代表她受過的痛苦,任游越看越難過,憐惜的替她抹去頰邊的汙漬。

「…從雲…」杏兒嘟嚷幾句,眉頭緊皺眼角含淚,看著越發楚楚可憐。

「我在,杏兒,我在。」任游低低的安撫,冰冷的嘴唇覆上她的額心,握著她的手十指緊扣,慢慢輸送靈氣便於她溫養傷口,同時下咒讓她沈眠。

妳再等等我,不要擔心,我很快就會把一切解決,不會讓妳再受傷。

任游輕輕抱起她,在其它人來幹擾前,他會一直是她的從雲。

杏兒迷迷糊糊的覺得,自己似乎被溫暖而讓人安心的擁抱著,像是回到師父的懷裏,也像是任游與她心意相通的那天,抓著暖源處放松的微笑。

任游悄悄將一枚雪白的碎片推進杏兒衣襟的夾層,那是雪無痕最後留下的殘骸,希望它能守護杏兒…雖然相處時間甚短,但雪無痕也可說是他的師父,任游此時的心情不可謂不覆雜,卻也無能為力。

他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卷遣柔情幽幽回蕩在寂靜中,沈醉於與杏兒的重逢,也不忘計劃之後的行動,即使會賠上自己的命,他也絕不退卻。

為何任游會以魔尊的身分出現在眾人面前?

照說他既勝過風墮天,便不該是現在的樣貌,而若他敗給風墮天,這身體應該早被他給奪了,這不上不下,樣貌是魔尊、意識是任游的狀況又是為何?

自然是那自詡神威蓋世的風墮天,不要臉的又使出老計謀…裝死。

他見一時壓制不住任游的勢頭,便躲進這身體竄動的的魔氣內,沒辦法取任游的性命,但卻死守著他幾個命門處,要是任游硬要除去風墮天的魂,自己也必然沒命,就靠著這無恥的戰術拖了又拖,任游才會有現在的窘境。

他除不了他、他也殺不了他,尷尬的保有魔尊的型態身分,卻有凡人的神智。

可這也不妨礙任游拋下一切回頭去找杏兒啊?他為何不這麽做?

難道他也想當當看魔尊?嘗嘗淩駕在旁人之上的滋味?

當然不是,他明明維持著意識,卻不去找杏兒的原因很簡單。

不提風墮天何時會在他沒防備的狀態下偷襲,現在諸多魔修都以魔尊馬首是瞻,魔尊若在便能約束這些狂亂之徒,若被人發現魔尊「內容物」被換了…

那還不搞得天下大亂?重覆多年前的動亂可不是鬧著玩的,到時生靈塗炭腥風血雨的折騰起來,難道杏兒會坐視不理?不可能。

任游想要杏兒活下去,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活著,所以他不能帶著身上這個「燙手山芋」回去,他得想辦法除掉這個棘手的老滑頭,也要想辦法解決這些魔修,問題是他該如何在不被人發覺異狀的情形下做手腳呢…

懷裏的人身體狀況似乎好了許多,時間已經流逝許久,紗氏姊妹應該差不多要過來了…

任游戀戀不舍的再次親吻杏兒的眉心,隨即喚出捆仙鎖,以緊縛卻不傷著杏兒的方式綁住她,又對她施禁言咒,最後用魔氣做出個球狀牢籠,把她懸在半空困在裏頭,乍一看是任人宰割的狀態,事實上卻無旁人能近她身,逃是逃不了、傷也傷不到,免得有人趁任游分神時想借機殺她。

任游將鳳鳥族的內丹裝進小匣子擺在桌上,神情肅穆的朝那拜了拜。

【晚輩當時無力阻止,還望各位前輩莫怪,晚輩定將這些妖孽盡數除盡,方可撫慰各位戰死的憾恨,還望前輩們給予在下力量。】

任游一番禱念後心境已然平覆,他現在最優先要務便是做好魔尊,絕不能讓這些人再去荼毒其它修道者了。

紗氏姊妹輕盈的腳步聲逐漸逼近,人影還沒看到,濃郁的胭脂香便已傳來,他現今已非昔日,五感靈敏一點動靜都清晰可聞,自然能聽到兩女滿心戀慕的嬌言笑語,任游負著手,悄悄輕嘆。

最難消受美人恩啊…他該怎麽處理這兩個人呢?

話又說回來了,風墮天似乎對她們並無真情實意,她們難道不知道嗎?何苦為他如此拼命?

任游並不能理解這種單向癡狂的理由,只能慶幸自己與杏兒是兩情相悅,雖說她們是敵人,他仍為了那種執拗感到可悲。

為了不愛自己的人賣命,該說偉大還是癡傻呢…他搖頭輕嘆。

「尊上~」

紗華陵與紗冥煙兩人步入室內,巧笑倩兮的屈膝行禮,任游擺手示意兩人起身,嘴角勾著笑,一語不發的看著她們。

(當然任游已將眼珠子變回妖瞳,他不會犯這種簡單失誤)

紗冥煙受傷的臉部用華麗的掛飾遮掩,紗華陵皮膚上的裂痕也包覆在與她平素風格不同的莊重衣服下,可以看得出來她們極力想表現得美麗動人。

「…妳們這回辦得很好,想要什麽獎勵?」

他不說話、她們也不開口,事已至此,任游只得走一步算一步,硬著頭皮問。

兩女偷覷尊上的神情,大著膽子一左一右的挽起任游的手臂。

「尊上,我們想陪您過夜…可以嗎?」紗華陵說著,還邊往任游耳裏吹氣。

「我們這回受了好多傷,尊上不心疼嗎?」紗冥煙甚至還輕咬任游耳朵。

任游僵硬並且尷尬的頓住呼吸,面上仍要裝得習以為常,簡直快內傷。

直白!太直白了!雖然他是男人,可貞操也很重要啊…

特別是這兩個人都曾經想殺了自己,甚至還看過紗冥煙的真容,要他如何心動?

任游並非以貌取人之輩,可紗冥煙當時的猙獰已經無關美醜了,任游見到她就心裏發寒,早已治好的傷居然隱隱作痛起來,完全是陰影啊!

任游用眼角餘光瞥了瞥杏兒,更是心虛幾分,但他若敗在此時的「美人關」下,其它的事就甭說了。

「脫下衣衫。」任游強裝鎮定,摟著兩人走向床邊,盡可能沒起伏的說道。

「尊上…您會嫌棄我們身上的傷嗎?」

兩女扭捏半晌,衣衫滑落肩頭卻不褪下,似有意無意的想勾引任游親自脫衣。

任游幾乎臉黑,掛著滿頭滄桑的線,不住在心裏念清心咒。

…難道他今天非得以身飼虎嗎?不,還有最後的手段,希望能奏效…

「這些都是為了本尊,哪裏會嫌棄?」

任游自暴自棄的褪下紗氏姊妹的衣服,自己也坐到床上,才剛放下圍帳,兩女便裸著身體貼過來。

任游本就敞開的衣服三兩下就被除去,他趕在千鈞一發之際,拉住對方的手,將她們轉向背對自己,幸好二女未有抗拒,要不他只有兩只手怎能抵擋四只手?他不等兩人發話,便雙手抵在她們背心,緩緩輸送起魔氣。

「雖說不會嫌棄,可本尊瞧著心疼,先治好傷再說不遲。」

他壓低音量,勾人的低沈柔聲連自己都聽不下去,但兩女倒是很享受的樣子。

「尊上…」紗冥煙含糊的喊著,中間夾了幾句不堪入耳的嬌喘,那要是別人聽了,還真以為任游正在「奮戰」,聽得他直冒冷汗。

紗華陵也差不多,而且還摀著自己嘴巴壓抑叫聲,聽起來反而更…惹火。

到底為什麽只是在輸送魔氣而已,可以被她們弄成這副局面?

是想勾引人?風墮天這麽難伺候嗎?拜托別喘了。任游煎熬的想。

罷了,她們越是沈浸其中越好…他甩頭拋去雜念,若有似無的在魔氣傳輸中催發沈眠咒,為了不立刻被發現,他用很慢的速度一點一滴的施展咒法,終於讓這兩個被情欲沖昏的人倒臥床榻。

任游終於渡過難關,疲倦的喘了口氣,將被子拉到她們身上,為了醒時不被起疑,他只得不收回魔氣讓她們的傷勢好轉,又下了咒,好讓她們真有得償宿願的「感覺」,簡單說就是讓她們把春夢當真。

這種糟糕的法術自是由風墮天那邊學的,傀儡當初喚醒風墮天時,便已將畢生學過的法術傳到任游身上,而後來又吸收了雪無痕的功法,加上他們在他體內潛伏多年的原因,任游現今竟有相悖卻互不排斥的兩套功法與兩種氣。

魔氣與魔修的術法、靈氣與正道的術法通通在他體內流轉,照說正常人早該走火入魔爆體而亡,偏偏他非但沒事,兩方的氣與招式居然還能毫無遲滯的交替作用,所以他能用魔氣治魔修、也能用靈氣治杏兒,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境界,尤其他吸收的功法都是上乘中的上乘,只怕現今無人能敵。

雖然憑空成了兩方實質上的「至尊」,可任游的心情豈是一個覆雜能解。

因為再如何厲害,還是沒有除掉風墮天魂魄的方法。

他寧可當凡人,也不想日日揣個老不死的麻煩在懷裏啊!任游心塞的想。

他把衣服整理好,掀開帷幕離開床,不經意的擡頭瞥向杏兒…

差點原地跪下。

杏兒怎麽好死不死在這個時間點醒了?她看到多少?誤會了嗎?

他施了禁言咒,困住她行動,卻偏偏沒有塞住她耳朵,沒有遮住她眼睛!

她全都看到也聽到了!這下子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幽微的燈火中,只見杏兒兩眼圓睜端坐在牢籠中心,那雙氣勢洶洶的眼睛仿佛把滔天烈焰全聚集在裏面,任游發誓如果目光能殺人,他早就死幾千遍了。

她直勾勾的瞪著任游,看得他背脊發寒四肢麻木,現在要是法術解除絕對被罵得體無完膚外加揍到滿地找牙(當然是沒有抵禦的狀況),任游簡直想一頭撞死,他幹嘛放下圍帳?

這不像是捉奸在床嗎?雖然他什麽缺德事都沒幹,但現在是有理說不得的狀態,他該怎麽辦?

杏兒氣得七竅生煙,身周的靈氣漸漸膨脹,看著打算使出渾身解數沖破牢籠,任游知道現在絕對不是時候,他什麽準備都沒有,杏兒要是現在與他打起來,他又不願出手打杏兒的話,必定會引起疑竇,所有計劃肯定泡湯,到時候眾魔修又鬧得驚天動地就麻煩了。

心一橫,任游決定要以「魔尊」的身分與杏兒周旋。

他飄起來,湊到杏兒的籠子前,勾起一抹邪魅張狂的冷笑。

「怎麽?吃味了?」他挑釁的問,像是始亂終棄的人渣。

杏兒無聲的啐他一口,只差沒有朝他臉上吐唾沫。

「本尊不過是玩玩罷了,像妳這種小丫頭,哪裏比得過他們的風姿?」

任游翻腸翻肚,找出話本裏那些令人唾棄的臺詞,硬著頭皮笑問。

杏兒烈焰似的瞳孔劇烈收縮,眼角竟閃爍淚光,顯然被傷到了。

她奮力撞擊籠子,張闔的嘴巴拼命罵著任游,靈氣越來越暴漲。

「不準輕舉妄動,要不就讓妳重要的人付出代價。」

任游不得已拿出石仙人等當作籌碼,杏兒無聲的罵罵咧咧,任游不用聽聲音也知道她說什麽。

「哼,妳瞧本尊敢不敢,很快本尊就要稱霸修道界,妳若是安分點便少受點苦,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安分點待著,本尊若是心情好,便賞妳個痛快。」

任游竭盡所能的耍狠,但再也掰不下去,只得留個背影給她,甩頭出去。

杏兒無能為力的看著任游離去,晶瑩的淚珠終於堅持不住,滑落頰邊。

任游轉出石室,在走道上停住,忿恨的砸墻,摀著心臟喘了喘。

胸中的疼痛並非想象,而是真實的感覺,沒想到他就疏神這一小會,風墮天就開始竄動,早晚會被他暗算,看來不能繼續這樣拖延下去了。

如果時候到了,他還是沒辦法抽離風墮天…那也只能…

「杏兒…如果到最後我還是沒辦法恢覆成原本的樣子…那便當我是個負心的騙子好了…」

任游在空蕩蕩的廊道間喃喃自語,無人能見他苦澀的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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