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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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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隔日一早就有噩耗傳來。

趙青雲在這個溫暖的清晨離世了。

她的病在夜裏突然惡化,數位太醫搶救了整整一晚,卻還是回天乏術。

宿在益壽館的李懷璟是在後半夜知道這事的,被莫渝催著去見趙青雲最後一面。

雖然去招仙閣不用半個時辰,但李懷璟乘著軟轎行至半道,轎桿莫名其妙斷裂,險些跌傷,折騰一番後終究沒趕上,卻是應了當初那廢後聖旨中“不覆與之相見”之語。

趙青雲是廢後,又是因德行有失被廢黜的,她的離世沒引起太大波瀾。

又因擔心南詔生變,這事被壓了下來,秘而不宣,整座後宮裏只有莫渝知道此事。

李懷璟來找過她,寬解她道:“趙青雲的病是因朕而起,原就藥石難醫,你不必耿耿於懷。”

“妾身只是有些感慨,趙青雲若當初不用那合歡香,未必會落下病根。”莫渝看他眼下發青,想是這些天沒歇息好,反倒心疼起來,“這幾日事多,三郎也該好好照顧自己才是。”

李懷璟情緒低落地應了一聲,拉著她的手為難道:“柒柒,朕想和你商量個事,和坤兒有關。”

“什麽事?先說來聽聽。”這事和皇長子相關,莫渝大概能猜到。

“朕打算等過陣子將坤兒過繼到你的名下,行嗎?”

“可以啊。”到底是重生前的他和別人所生的孩子,莫渝心中隱約發酸,卻答應得很是幹脆,只在最末加了兩個字,“不過——”

她故意拖長了調子。

李懷璟以為她不是那麽情願:“朕可以把要你做事的那次機會用在這裏。”

“妾身不是同意了嗎?三郎不用浪費在這事上。”莫渝好心道,也不和他開玩笑了,“剛才是想問,眼下局勢未定,還不能把他接回宮中吧?”

“當然,趙青雲的事還不能向外透露,先將坤兒留在甘泉宮,讓奶娘照顧著。”李懷璟將手放在她隆起的腹部,“再怎麽說,也得等我們的孩子出生之後再視情況定奪。”

“所以,三郎是已經決定好冊立誰為儲君了?”莫渝又問。

皇四子李秉垣並非李懷璟所出,必不可能選擇他。

她的孩子還未出生,來不及冊立,就算能,她也不願讓自己的孩子陷入君權鬥爭。

皇儲之位向來就只有皇長子李秉坤與皇次子李秉墉兩位候選人。

如果不是打算立李秉坤為太子,就無需過繼給她。

李懷璟僅是點點頭,沒再繼續說下去,覆又笑道:“既然柒柒不讓朕把機會浪費在此事上,那就答應朕另一件事吧。”

“這麽快就想好了?”莫渝感覺他覆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暖暖的。

“嗯。”李懷璟緩聲道,“答應我,以後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為我傷心。”

“你好自戀。”莫渝乜斜著眼看了過去,忽覺肚子裏像是被拍打了一下,不由得發出“嗳喲”一聲。

“他動了!”李懷璟顯得比她還要激動,一掃心中陰霾,咧嘴笑得很是高興。

隨著懷孕的天數增加,胎動是越來明顯了。

“孩子在肚子裏這麽活躍,受累的可是妾身。”莫渝撫著肚子向他撒嬌抱怨。

“是,辛苦你了。”李懷璟摸了摸她的頭以表安慰。

莫渝把眼睛一轉,異想天開道:“要不然再用那情蠱互換下靈魂,你來替我生?”

“若是還能如此,未嘗不可。”李懷璟居然把她這話給當真了,甚至考慮起了可行性,“若朕對張語知表現出若即若離不受操控的態度,她可能會再對朕用蠱?就是那蠱毒恐怕會傷到孩子。”

“我開玩笑呢。”莫渝連連擺手,“肯定對孩子有影響的,而且萬一換不回來就麻煩了。”

說話間,李懷璟似乎忘記了莫渝並未真正答應他提出的那件事。

又過數日,烏桓離開京城返回雲墨,定下婚期,簽了文書,於七月再派人迎親,接樂安長公主去往雲墨。

雖說還有兩個多月,但李玉欣的嫁妝已經開始準備起來了。

李懷璟原本就對李玉欣不錯,為她準備的嫁妝裏衣冠首飾、家具擺設、日常用品一應俱全,甚至有各式布匹、毛皮與多種藥材。

既然李玉欣自己已經決定出降雲墨,莫渝也不好再反對,卻是要給她添妝的。

見李懷璟派人置辦的嫁妝如此豐富,她只好拿出壓箱底的東西來。

那是部由她的父親莫青峰編纂的兵書,除去對前人用兵之法的評述與實踐外,還總結了些對西域諸國的管理經驗。

說是壓箱底,其實早就被她翻遍了。長兄莫黎代替莫青峰鎮守安西時,亦將此書作為參考。

莫渝將此書重新整理謄寫,送給李玉欣。

“知道你愛研究兵法,這書就給你慢慢看。哦,這兵法是配合鎮守安西的將士才施展得開,就算被烏桓看了去也無妨,頂多也就能發揮出個六成。”

“還是皇嫂最懂我。”李玉欣將她當做知音,

莫渝又道:“我給我的長嫂寫了封信,她就在武玉關領兵,會護送你出關的。京城到底太遠了,以後烏桓要是敢欺負你,你可以去找她”

“皇嫂待我真好,不過烏桓還欺負不了我呢。”李玉欣以前和莫渝閑聊時聽說過寧巧巧的事跡,也是位奇女子,如今能與之結交,喜不自勝,真想抱著莫渝親上一口,“對了,我也有東西要送皇嫂。”

她說著便讓宮女小冬去把東西拿來,莫渝接了一看,是件嬰孩穿的兜肚,黃綾紅裏,中間用五彩絲線繡了個虎頭。

“算著日子也不知趕不趕得上,就先做了這個,當是我這做姑姑的送給寶寶的見面禮。”李玉欣知道莫渝是去歲十一月那時在威城懷上的,羞赧道,“我不擅女紅,皇嫂別嫌棄。”

“怎麽會?知道你的心意,孩子肯定也會開心的。”莫渝笑著摸了摸肚子。

腹中胎兒稍稍動彈了下,似乎在對她們的談話做出肯定的回應。

待到六月初,也就該準備操辦二十日時的萬壽節了。

莫渝意識到這是李懷璟二十七歲的生辰,合個暗九,加上在明年四月前必須完成結局任務,也算是道關口,不免唯心起來。

李懷璟為求她能心安,許下九晝夜的功德,請和尚道士在三清殿開壇,誦經讀懺、布施放赦,又命人將萬壽節舉辦得十分輝煌熱鬧,好好沖了一沖,不在話下。

又及六月廿八,輪到皇四子的周歲宴。

宴席安排在臨水的明玕殿,李懷璟獨坐正中的宴桌,感覺有點孤家寡人。

滿頭珠翠的張語知穿著一身緋紅錦服坐在右首。皇四子年幼,所以今日的主角是她。

莫渝也算是精心打扮過,但不想搶風頭,以免招惹是非,和尤為光彩奪目的張語知相比仍顯得素雅。

她坐在左首,身為貴妃,又懷著皇嗣,理應在此。

右側第二席才是周淑妃,不過她似乎毫不在意,在宴上頻頻與張語知交談。

元婕妤不知怎麽回事,自李懷璟生辰過後就一直精神不濟,這周歲宴也稱病沒來。

莫渝在飲食上多了些忌口,以茶代酒同眾妃嬪一道賀過皇四子,坐那兒聽曲賞舞,自得其樂。

不過見周淑妃在與張語知閑談的間隙,偶爾會向她這邊投來一瞥,莫渝多留了個心眼。

酒過三巡,果然出了狀況。

天氣溽熱,莫渝坐著沒動也出了一身汗,實在難受,便帶著檀蕊去隔壁小閣更衣。

等她回來後,就見張語知朝她微笑道:“這麽熱的天,難為貴妃還願意陪著。”

“四皇子周歲這樣的大事,怎好缺席?”莫渝朝她回以一笑。

周淑妃湊趣道:“等妹妹的孩子出生,這宮裏可就又要熱鬧起來了。”

莫渝正要應答,卻聽席間有人發難:“貴妃娘娘的孩子還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生出來呢。”

循聲望去,又是何才人。

見眾人的目光全集中在自己身上,何才人心裏有些沒底,但還是依著周淑妃先前教的話,算道:“皇上去年十月禦駕親征,貴妃是在離宮前有的身孕,算來該在這幾日臨盆,可貴妃這肚子看著卻不像是足月的。”

一語激起千層浪,明玕殿內瞬間熱鬧起來,眾妃嬪們起初不過是互相交頭接耳地小聲議論,但竊竊私語聲交織在一起,變得越來越興奮,嗡嗡的直往耳朵裏鉆。

“貴妃離宮數月,難不成是在外頭——”這人的話才說一半,就被同席的妃嬪捂住了嘴。

“別亂說話。”那人偷覷著皇帝的臉色。

卻另有一人蔑笑道:“那可說不準,聽說她當年在西疆,就常去軍營和男人們廝混呢。”

“這我也聽說過。”有一妃嬪的笑聲尖銳,像鐵錐般刺入耳中,“有人在甘泉宮瞧見貴妃和雲墨的汗王私下說話,定然是老交情。”

“她算什麽貴妃?”有人出言貶低,“不就仗著娘家給她撐腰?要不是莫家,皇上哪裏會封她為妃。”

說得太對了,簡直是戳穿了本質。

莫渝不免多看了那妃嬪兩眼,是增成殿那位見過幾次的寶林馮氏。

“貴妃肚子裏的要真是個野種……”馮寶林閉上嘴,從鼻腔裏發出“哼”的一聲冷笑,“有誰撐腰都不行。”

這些妃嬪,說壞話的時候也不避著點人,她可就坐在邊上看著呢。

莫渝無奈地看向李懷璟,見他凝眉不語,定是在生氣。

如今兩人交心,她不用猜就知道李懷璟的怒意並非因所謂的私情而起,卻是因她被這些流言蜚語中傷。

她肚子裏的孩子分明是狗皇帝親生的,卻被說成野種,他不生氣就怪了。

“貴妃離宮後,增成殿的太監見有年輕男人頻繁出入莫府,打聽之後得知那是與貴妃自幼相識的衛將軍。”何才人開口打斷眾人的議論,“貴妃娘娘,是否確有其事?”

莫渝笑了一下,反詰道:“衛將軍乃是本宮義兄,從前便時常入出莫家,這有什麽問題嗎?”

“至於那雲墨汗王,他是被皇上留在甘泉宮的。”她又對方才說那話的妃嬪點了下頭,“那時本宮正陪著樂安長公主說話,那雲墨汗王是客,又是來求娶公主的,本宮便與他打了聲招呼,並非私下攀談。”

那位妃嬪見她望來,神色慌張地低了頭,不敢再言語。

誰知周淑妃在莫渝說完後,像是大夢初醒般地倒吸口涼氣,面露難色地看了她一眼,猶豫著開口道:“妾身有一事不得不啟稟皇上了。”

李懷璟存著看她們究竟要玩什麽花樣的心思,頷首道:“說。”

“三年前那次秋獵,貴妃與妾身一樣夜宿行宮,妾身的宮女去打水,在行宮後的長巷撞見貴妃與一名男子深夜私會。”

說著她便讓映珍出來,將那時看到和聽到的皆公之於眾。

“那個男人喚貴妃娘娘為妹妹,還追問貴妃娘娘是否知曉他的心意。奴婢覺得那男人眼熟,後來才想起是在秋獵場上拿了第二名的衛將軍。”

莫渝聞言楞怔片刻,想起在那次私會衛淳時,確實發現有宮女躲在墻角後邊,果然是被聽去了。

原來是周淑妃身邊的宮女,但是——

“既然要指證本宮與別的男人有私情,也該當場拿住才好,怎麽時隔三年才提起?”

映珍似是被嚇到般往後退去,口中卻道:“奴婢當時以為看錯了,但眼下看來沒錯。”

“果有此事?”李懷璟面無表情地朝莫渝看去,眸色深沈,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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