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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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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行

可莫渝這樣的敘述在李懷璟聽來,總覺得不太對勁。

她繼承了原主所有的記憶,那麽情感呢?也會被原主的給逐漸吞並掉嗎?

“你只是想要回家嗎?”李懷璟不由得反問。

莫渝楞了楞,反駁道:“倒也不是,起初是擔心三郎會親自上陣,萬一出什麽意外……”

“朕又不是莽夫。”李懷璟笑了起來,側過臉去親了親她的頭發,“臨陣對敵之事自有諸位將士替朕分憂。”

他果然是想太多了。

“所以,三郎為了宸妃那孩子將妾身趕回娘家的事,又是什麽說法?”莫渝裝模作樣地責問他。

“朕是在……和她逢場作戲?”李懷璟有些尷尬,甚至不太確定地反問她,“只是想著找個能放你出宮的理由,等朕離開京城後萬一有什麽狀況,至少能保住你。”

莫渝猜到是這個緣故,只是猶不放心:“三郎就不怕鮑國忠趁機引逆賊入京嗎?”

“朕這次出征,正好收回兵權。”李懷璟對此倒是很有把握,“與他交好的武將也都被朕調遣來西域平亂了,包括你說的那位秦敏。京城那邊有楊將軍等人坐鎮,朕已升他為太尉,留著的那支黑甲軍也暫且交給他帶領,鮑國忠手上無兵可用,大概是翻不起什麽浪來的。”

至少事態發展能由他控制,等到時候留個口子,再次下放些兵權,就能讓莫渝順利完成她的任務。

“如此說來,三郎這次是不得不禦駕親征了,不然哪裏能夠這麽輕松就收回兵權?”

莫渝其實知道李懷璟必然留有後手,只是聽他親口告訴她更令人安心,“送我那處京郊農莊,是不是也是為了方便以後控制局勢?”

“你都知道了?”李懷璟有些驚訝。

莫渝剛才提到她在出宮後是搬去了那處莊院居住,還向他炫耀了下種地天賦。

李懷璟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她出宮那天對他漲的好感度是從這裏來的,有點哭笑不得。

但沒想到,她已經識破他的布局了嗎?

“偶然聽到小夏子和辰鵲在聊這個,莊上的農戶有大半在以前算是你的部下吧?”莫渝又往他懷中蹭了蹭,“你在繼位後仍留著私兵,還能是為了什麽?”

說來也好笑,哪有皇帝會藏私兵的,難不成是要造自己的反嗎?

“朕剛登基的時候,兵權大多仍在擁護皇兄的那些武將手裏,朕所能掌控的不多。”李懷璟對她沒什麽好避諱的,“留著幾支私兵以備不測也很正常吧?”

幾支?這麽說,那農莊裏的還只是一部分而已。

莫渝想著李懷璟如今手上到底隱藏了多少實力沒拿出來,又聽他道:“後來朕逐漸收回大部分權力,把這皇位給坐穩了,可還是有人要殺朕,朝中群臣也並非皆與朕同心,不得不防。”

莫渝默默點頭,想到她剛來那年秋獵的時候,就親身經歷過一場針對李懷璟的暗殺行動。

那都已經是他繼位的第八年了,當初追隨先太子李澤昊的人猶未死心。

可李澤昊早已不在人世,那些人卻依舊盯著皇位不放。他們嘴上說得好聽,稱是要為李澤昊報仇,可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們顯然是抱著自己當皇帝的心思。

這些逆臣賊子之首便是一直隱於幕後的鮑國忠。

“那莊子裏的人,在秋獵那次也有出力。”李懷璟寥寥數語將此事帶過,“在那之後,朕原準備將那支私兵解散的,但後來你又和朕說了那些結局。你以後不是要帶兵回援嗎?這次回京,順便就將莫家的這支私兵給帶回去,安置在那農莊裏,等那鮑國忠行動即可出手。”

其實去年南巡時查獲的那起官商勾結的走私鹽案不是那麽簡單,李懷璟手裏拿到的罪證也不光只有那冊賬本。

其中那位已經伏誅的施安良,當時所任的官職是鹽鐵轉運使,顧名思義,除了鹽,還包括銀、銅、鐵等各類礦冶。

鮑國忠夥同其黨羽,不僅貪汙賑災錢糧,走私官鹽,背地裏還在偷偷運輸鐵礦,打造兵器盔甲蓄養私兵。

鮑國忠在與梁國公結成姻親後,更是借著女婿周維漢的名頭,企圖通過周家的幾位門客私設錢莊。

幸而李懷璟在處理鹽案時就察覺到了他的企圖,結識莫崢後,通過莫栩召見他進行過密談。莫崢並無官職在身,又熟稔經商之道,有些事交給他去辦更為方便。

莫崢為了他的小妹,也就是莫渝,在回京後使了些手段,將對方剛發展起來的錢莊生意給扼殺在了萌芽階段。

鮑國忠可能到現在都沒想明白,為什麽那錢莊會出現金額如此龐大的虧空,以至於連累到他不得不拿自己的銀錢去彌補損失,最後開設錢莊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是在他們南巡回京後不到一個月內發生的事,莫渝那會兒陪著李懷璟在康山圍場行獵,對此毫不知情,只當李懷璟和她的三哥聊得投機,畢竟當初他先前就說過莫崢這人有趣。

“原來三郎早就都安排好了。”莫渝有些郁悶,感覺自己是多餘操這份心了。

“但你能追來這裏,朕很高興。”李懷璟摟著她的腰,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莫渝安靜了會兒,伸手摸到榻上有條小毯子,沒忍住笑:“噗,你還帶著這個啊?”

“你,不準嘲笑朕!”李懷璟又急又惱,翻身往她腰上掐了一記。

“別,我錯了!”莫渝怕癢的軟肋被他拿捏住了,扭著身子連聲討饒,很快就氣喘籲籲起來。

“放你一馬。”李懷璟按著她,吻落在她的鎖骨上,“不過,你連著幾天趕路,累不累?先睡吧,其他事等明日再和朕聊。”

“嗯。”莫渝經過這一番折騰,確實開始犯困了,閉上眼又嘟囔起來,“三郎可不能再丟下妾身自己跑了。”

“朕答應你。”

莫渝躺在他身側,很快就睡著了。

李懷璟聽著她淺淺的呼吸聲,難以入眠。

她根本就不知道。

原以為不會再夢見前世臨死前所感受到的痛苦了,結果和莫渝分開的這兩個多月裏,那些噩夢般的回憶不知在他入眠後輪回了多少遍,令他心力交瘁。

現下見到莫渝,甚至就躺在自己懷中,焦躁的情緒著實得以緩解。

有些事,如果不是莫渝主動問起,李懷璟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告訴她。

比如,他其實是在霖州那時候才徹底信任莫渝的,所以後來帶她去了雲靈寺,和她在姻緣樹下約定三生。

李懷璟經歷過重生這樣匪夷所思的事,還多了個能讓他聽到莫渝心聲的系統,他也確實很愛莫渝,可以說是心甘情願地將自己的未來交到她手中。

但他畢竟是一國之君,不能僅憑一人之言就下定論,從而影響決策,導致此生的大宣因他再次覆滅。

所以在知曉鮑國忠確切的罪證後,他才最終確認莫渝此前和他所說的一切,關於他們的命運與結局,都是對的。

李懷璟覺得自己對莫渝始終有所虧欠,她當時就已如此信任他,什麽都對他說。唯有他,仍有一堆事藏著掖著沒告訴莫渝。

他知道莫渝不喜歡他藏著心事,總和他說相愛的人是要互相分擔的,但他沒有理由讓原不屬於這裏的莫渝陪著他背負這一切。

他不想幹涉莫渝的抉擇,所以不能告訴她,也不敢告訴她。

在天道之下,莫渝是否能憑借自身意識選擇留下或離開始終無法確定,在最終的結局來臨前,這將是長期紮在他心頭的一根尖刺。

等這次回到京城,差不多就該進入那個所謂的結局了。

“到那時,你還會留在我身邊嗎?”李懷璟自言自語般地低喃著,合上雙目。

像是感受到了他的不安,緊挨著他睡著了的莫渝忽然動了動,手腳並用地往他身上纏。

李懷璟微微睜眼看了一眼,發現她仍在睡夢中,不由得啞然失笑。

看來連日趕路是真把她給累著了。

莫渝睡覺一直不怎麽老實,不是跟他搶被子就是無意識地對他動手動腳,尤其是在疲乏的時候,簡直不受控制。

李懷璟不和她計較,換了個不會讓手臂發麻的姿勢,抱著她沈沈睡去。

睡醒後就能看到李懷璟,這點讓莫渝很是心滿意足,但來找李懷璟這一行為是她在沖動之下的產物,根本沒考慮過之後要怎樣才能光明正大地留在他身邊。

李懷璟在見到莫渝後,當然也不願就這樣讓她立刻回京。而莫渝在睡醒後,拿出他之前寫下的那張保證書來擺在他面前,更是讓他覺得是跳進了自己挖的坑裏。

幸好他這個當皇帝的臉皮夠厚,直接把莫渝帶到親信的將領們面前,宣稱她就是莫青鋒之女、莫黎之妹,通曉兵法,早年又長居西域邊關之地,有她輔佐,對大宣將士擊退雲墨軍大有裨益。

大宣並非沒有女將的先例,莫黎的發妻寧巧巧便是其中之一。前些年她與留駐在西疆的莫黎攜手破敵,立下過戰功,成為一段佳話,她亦因此受封昭武校尉的軍銜,享有爵位俸祿。

莫渝跟來同行這事只需告知這幾個親信就行,正常情況下,她會和皇上一起待在後方,其餘將士見不著,自然就不用通知下去。

而這些禁軍將領平日裏也會鉆研領兵打仗之事,多少聽說過莫渝年幼時以奇策助父兄破敵的傳聞,雖然有些議論,最後就這樣默認了下來。

反倒是莫渝覺得自己又被社死了一回。

他們在威城沒留多久,兩天後糧草輜重便盡數籌備完畢,先行往西域邊關處,二萬禁軍與從當地征調的近三十萬廂兵、蕃兵以及民夫緊隨其後。

莫渝和李懷璟原本打算再晚些天出發的,但一封被快馬送來的緊急軍情催促著他們不得不跟隨大軍及早動身。

自威城向西南八百裏是武玉關,關隘往東北二百裏有座陷在山坳之中的城池,喚作賀寧,也就是此前那位鐘老將軍拒敵捐軀之地。

此城三面環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也未處於要道之上,常駐人口不過五萬,是以原本駐紮此地的武備人數不多,且大多是弓弩手,可這樣的地形一旦被攻破城門便是滅頂之災。

雲墨軍也知道這點,在攻入賀寧後立即加強防禦,打算固守此城,又有上萬大軍駐紮在城外,將賀寧圍得像鐵桶一般,城內百姓也走脫不得。

莫黎在數日前親自率軍欲要奪回此城,卻一時難以攻破,甚至折損了不少人馬,只能暫且屯駐在城外與雲墨軍對峙。

邊地苦寒,有時在八九月間就會下雪,雲墨軍又是在原該收成的時節突然發動襲擊的,城中的糧食儲備怕是不太能支撐冬,繼續僵持下去只會苦了城中百姓。

莫黎是來求援的,莫渝身為他的妹妹,自然不會坐視不管。

念及被落在後面的李玉欣,又出於一些想成人之美的私心,莫渝將那塊令牌交給檀蕊和辰鵲,讓他們留在將軍府中等待李玉欣,之後便和李懷璟一人一騎,由一支近衛保護著,跟隨大部隊趕往賀寧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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